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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正义》初撰人有:谷那律、杨士勋、朱长才。十六年修订时,除前修疏人外,又有马嘉运、王德韶、苏德融、随德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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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经复审人皆为赵弘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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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虽包贯异家为详博”,然毕竟是初修之后,难免存在“谬冗”,马嘉运驳正其失,可谓《正义》之诤臣。马嘉运所掎摭(即指责、挑剔)之内容,究系那部经典还是全体,今天已不得其详。据其《本传》云:“嘉运以颖达所撰《正义》颇多繁杂,每掎摭之,诸儒亦称为允当。”是指《正义》各部,而且摘取而指责者,还颇具代表性,每为诸儒称当。但不为颖达所同意,因此致相讥诋。但是奉旨更加详定时,马嘉运没有再去修订《周易正义》,而只参加了春秋三传《正义》的修订。这次修订,由于马嘉运与主持人先后去世。终贞观朝,《五经正义》未及竟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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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定当年,太宗已经明令将《五经正义》“付国子监施行”,即交付国子监作为教材,并诏“令天下传习”(110)。此后发生的马嘉运异议案,太宗虽然诏令修订重审,但不会影响其作为教材在国子监的试行。在历年使用过程中,国子监诸儒,可能也已发现许多遗漏和不当之处。太宗去世之后,这些意见迅速集中到高宗那里,作为先帝的成命,先朝的未竟之业,高宗将其作为当务之急,于即位的当年,即将其纳入议事日程,第二年初即开始实施。至此,距贞观十六年《五经正义》初修编定,已经历时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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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永徽二年初,决定组织朝廷重臣,重新修正并最后刊定《五经正义》。据《唐会要·贡举下·论经义》载:“永徽二年三月十四日诏:太尉赵卫公长孙无忌及中书门下及国子三馆博士弘文学士,故国子祭酒孔颖达所撰《五经正义》事有遗谬,仰即刊正。至四年三月一日,太尉无忌、左仆射张行成、侍中高季辅及国子监官,先受诏修改五经正义。至是功毕,进之。诏颁于天下,每年明经,依此考试。”(111)《册府元龟》将此事归类在《学校部·校刊》,似乎认为此次修订的主要任务,侧重在“校刊”而非疏义的更正(112)。至于此次刊定的参加人员及完成过程,有长孙无忌的《进五经正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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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无忌等言:故祭酒上护军曲阜县开国子孔颖达宏才硕学,名振当时,贞观年中奉诏修撰,虽相加讨覆,尚有未周,爰降丝纶,更令刊定。敕太尉扬州都督兼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臣无忌,司马上柱国英国公臣勣、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少师监修国史上柱国燕国公臣志宁,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少傅监修国史上护军北平县开国公臣行成、光禄大夫侍中兼太子少保监修国史上护军禧县开国公臣季辅,光禄大夫吏部尚书监修国史上柱国河南郡开国公臣褚遂良、银青光禄大夫守中书令监修国史上骑都尉臣柳爽、前谏议大夫弘文馆学士臣谷那律、国子博士弘文馆学士臣伯庄、朝议大夫国子博士臣王德韶、朝散大夫太学博士臣贾公彦、朝散大夫行太学博士弘文馆直学士臣范义頵、朝散大夫行太常博士臣柳宣、通直郎守太学博士臣齐威、宣德郎守国子助教臣史士弘、宣德郎守太常博士臣孔志约、右内率府长史弘文馆直学士臣薛伯珍、兼太学助教臣郑祖玄、征事郎守太学助教臣随德素、征事郎守四门博士臣赵君赞、承务郎守太学助教臣周玄达、承务郎守西门助教臣李玄植、儒林郎守四门助教臣王真儒等,上禀宸旨,傍摭群书,谨以上闻,伏增战越,谨言。永徽四年二月二十四日。(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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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容如此庞大,官阶如此崇贵,可谓倾朝之力,犹且费时两年,可见高宗对此事重视程度之高,期望之殷;亦可知此次刊正本文、校对群书,是如何地仔细认真,不敢有半点疏失缺漏,因之堪称《正义》之“定本”。《旧唐书·高宗纪》:“四年春三月壬子朔,颁孔颖达《五经正义》于天下,每年明经令依此考试。”成为国家抡才大典的依据,亦即儒家经典的权威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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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艺文志》于《周易》、《尚书》《正义》下之撰修人与孔《序》差别极大,《毛诗》、《礼记》同,《春秋》小有异同。《新唐志》著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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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正义》:孔颖达、颜师古、司马才章、王恭,马嘉运、赵乾叶、王琰、于志宁等奉诏撰,苏德融、赵弘智覆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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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正义》:孔颖达、王德韶、李子云等奉诏撰。朱长才、苏德融,隋德素,王士雄、赵弘智覆审。长孙无忌,李勣,于志宁,张行成,高季辅,褚遂良,柳奭,谷那律、刘伯庄,贾公彦、范义頵、齐威,柳士宣、孔志约,赵君赞,薛伯珍,史士弘,郑祖玄、周玄达,李玄植、王真儒、王德韶与隋德素等刊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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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志》之《五经正义》是经过永徽初年重新刊定颁布的版本署名著录的。撰疏人前后计有孔颖达、颜师古及马嘉运、赵乾叶、司马才章、王恭、王琰外,只增加于志宁一人;覆审人则除原有赵弘智外,分别增加朱长才、苏德融,隋德素,王士雄等。据《新唐书艺文》与《旧唐书》及孔《序》记述之不同,可以考见各经在编撰和终审刊定过程中,参加人员的变更、漏载以及最后的刊正情况。(114)至于刊定诸人只见于《尚书正义》,而他经不载者,正如齐召南《尚书正义序考证》所云“不书于各经下而书于尚书下,盖互文也”。(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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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经正义》最终编成后,在永徽四年三月正式颁行,“每年明经依此考试”,汉魏六朝以来,争议纷纭的经义,自此,“乃论归一定,无复歧途”。“终唐之世,人无异词。”(116)然而,有唐一代仍有不少学者,继续对《正义》进行讨论,提出异议。如高宗朝的崔义玄,则天朝的王玄感,玄宗朝的元行冲、李鼎祚等。崔义玄的讨论是高宗下令进行的、而且是就《正义》义疏的异议,而非学派之争。《旧唐书·崔义玄传》载云:“义玄少爱章句之学,五经大义先儒所疑及音韵不明者,兼采众家皆为释解,傍引证据各有条疏。至是高宗令义玄讨论《五经正义》,与诸博士等详论是非,事竟不就。”(117)永徽初年刊定《五经正义》时,义玄方任婺州刺史,未能躬逢斯役,值永徽四年冬睦州叛乱,为其讨平,大得高宗亲任,因“令义玄讨论《五经正义》,与诸博士等详论是非”。事竟不就者,盖因永徽六年高宗废立皇后,朝政掀起轩然大波,玄义主导的这次《五经》讨论因之废止。究竟涉及哪些问题,史书未载,玄义又无传世文字,已经无法得知。然其既为《五经正义》有关事件,作为余波,仍须在此叙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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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经正义》自贞观十二年(638年)开始编修,中经两次修订,至永徽四年(653年)最后编定,历时十五年。自贞观四年太宗决定统一经学,诏令颜师古编定《五经定本》计起,至此,则已历经二十四年。加上最后试图进行的第四次修订,唐初致力于儒家经学的统一工作,编定《五经定本》和《五经正义》,前后整整经历近三十年,可见唐代前期统治者对经学统一大业的重视。《五经正义》的完成,标志着儒学进入了一个统一稳定的发展时期。《五经正义》颁行后,“自唐至宋,明经取士,皆遵此本”。“以经学论,未有统一若此之大且久者”(118)虽然元代以后,科举考试改用朱子的《四书集注》,但是,儒家经学自唐代达到空前统一之后,历宋元明清,虽然批评之声不绝,但再也没有出现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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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经正义》的学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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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颖达领衔偕诸儒撰修之《五经正义》,主要是对前人义疏经说进行刊正总结的集大成之作。其在《正义》各序中,即已说明或以二刘,或以其一“为本”,或更取他儒为之补充,然在正文中,于前人“义疏”,除须要辨析和驳正者外,并未处处注明出处与撰者姓字。故每为后儒所诟病,前引潘重规之文,已为之辨诬。然即使为永徽诸儒所删,作为一部学术著作,出处阙如,终是一病,致使其间所作之“正义”,应该不乏己见,然亦因此而增加了辨识的难度。因此放弃专作颖达经学思想之计划,而就各经《正义》之总体,作一学术思想之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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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易正义》之学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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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颖达与诸儒奉诏删定《五经》旧疏,其《周易》义疏初名《义赞》,诏改《正义》,而传世《周易正义》各卷之首皆题名为《周易兼义》,颇为令人疑惑。《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亦致诘曰:“此书初名《义赞》,后诏改《正义》,然卷端又题曰‘兼义’,未喻其故。”(119)察阮元《校勘记》,始知此乃宋人所加。并解释题为《周易兼义》的原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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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兼义字,乃合刻注疏者所加,取兼并正义之意也。盖其始,注疏无合一之本,南北宋之间,以疏附于经注者,谓之某经兼义。至其后,则直谓之某经注疏,此变易之渐也。(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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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即原本各自单行的《周易》经书及其《注疏》合刻本的书名,亦即某经本文兼有其“义疏”,或即《周易》并兼(有)其《正义》的意思。后竟成为《周易正义》沿袭不改的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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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正义》在《五经正义》中,是惟一一部在《序》文中,只交代以王弼注本为依据,而未说明以何人义疏为底本的“正义”之作。在《周易正义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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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魏王辅嗣之《注》独冠古今。所以江左诸儒,并传其学;河北学者,罕能及之。其江南义疏十有余家,皆辞尚虚玄,义多浮诞。(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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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王弼注是因其简要。正如纪昀之说,“是虽弼所未注者,亦委曲旁引以就之。然疏家之体,主於诠解注文,不欲有所出入。故皇侃《礼疏》或乖郑义,颖达至斥为“狐不首丘,叶不归根”,其墨守专门,固通例然也。“至於诠释文句,多用空言,不能如诸经《正义》根据典籍,源委粲然,则由王注扫弃旧文,无古义之可引,亦非考证之疏矣。”度其文意,是说《周易正义》墨守王弼一家之言,王注未备者,“亦委曲旁引以就之”,并说这是“疏不违注”之通例。而南学义疏,虽十有余家,然皆效法“王《注》扫弃旧文,无古义之可引”的学风,“皆辞尚虚玄,义多浮诞”,故不为颖达所取;既不取郑注,而北学又罕及王学,郑学亦因之而不传。所以纪昀又说:“至颖达等奉诏作疏,始专崇王注而众说皆废。”故《隋志》“易类”称:“郑学寝微,今殆绝矣。”其中的关键问题有二:一是颖达诸儒奉敕撰定《正义》,目的是删削旧疏,使义理归于一是。而《正义》之作,竟然一无所本,其故究竟何在?二是郑、王之学究竟有何不同?为什么说《周易正义》“非考证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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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著《中国经学思想史》认为由于“王《注》扫弃旧文,无古义之可引”。故而“世儒者各以己意说经,无所取正”。遂使《周易正义》成为惟一一部没有底本可以依循,独出己意的新疏。并于注中重申此意曰:“《五经正义》中四书皆明言所本,为何独《周易正义》不言所本,当是此书未有所本之证。”(122)可谓新颖之卓见。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然亦非无可商之处。隋世二刘遍注群经,焯有《五经述义》,而炫有《述议》,不容独无《周易》义疏。二刘服膺南学,究为隋人,颖达不可能将其义疏一并归入南学统绪,最大的可能是其书毁于兵燹。察《旧唐志》已无二刘《五经》之目,而《新唐志》易类有刘焯《义疏》三十卷,刘炫《述议》二十卷。而颖达均未提及,殆其逸而复出乎?是当时已不可得而见矣。《周易正义》之作,因之亦无可作依据之底本。然此“辞尚虚玄,义多浮诞”的“江南义疏”十余家俱在,却正是需其为之纠偏、“正义”的参考。有反面的借鉴在,即不可谓之全无凭借;况颖达之学术倾向,既崇王学,就使言皆己出,亦不能完全摆脱南学之影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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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纪昀批评其:“诠释文句,多用空言,不能如诸经《正义》根据典籍,源委粲然,则由王注扫弃旧文,无古义之可引,亦非考证之疏矣。”足以证明颖达受南学影响之深,而不自知。大抵义疏之学,其途有二,一为释义、一为考证。易学之考据,则多为自然界所有之物象及运演之数。对其竟委索源,是北学之所长,亦郑学之特色,质朴而烦琐;释义则专指诠释义理,非指解释文意。义理务深务远,而文意务浅务近,此其不同也。追求义理,不厌深远,要在有所根据,虽远可复,而南学之病在于游荡忘返,此则王学之流弊也。郑、王之别,端在于此,而义疏之美者,最好是“源委粲然”,而又“义理优长”,使人既可领略本源,又能启沃心灵。文质彬彬,然后称善。《周易正义》虽与其余四经不同,但未完全放弃郑学,即使王学之注,亦不能“尽扫象数”,这一点,纪昀亦并未予以忽略。如云:“今观其书,如《复·彖》七日来复”,王偶用六日七分之说,则推明郑义之善。《乾》九二“利见大人”,王不用“利见九五”之说,则驳诘郑义之非。於“见龙在田,时舍也”,则曰“《经》但云‘时舍’,《注》曰‘必以时之通舍’者,则辅嗣以通解舍,舍是通义也”,而不疏舍之何以训通。於“天玄而地黄”,则曰“恐庄氏之言,非王本意,今所不取”,而不言庄说之何以未允。如斯之类,皆显然偏袒。(123)但无论是“推明郑义之善”,抑或“驳诘郑义之非”,偏袒王学,然而终究没有完全摒弃“考证”(于易则为象数)之学,对南学虚浮之风有所纠正。纪昀评其“亦非考证之疏”,只是指其与诸经大体比较而言,并非斥其竟同于南学众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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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颖达“正义”出而占据学术主导地位,虽曰凭借朝廷颁行之力,要亦其书有超迈前古之优长,并以士子所乐于接受方可。遂得扭转一世竞慕南学,崇尚玄虚、浮诞之学风。旧疏众说亦因之而遭废弃,主要还是时代选择之结果,其责固不应由《正义》承当也。且当时旧疏众书俱在,颖达岂不欲其并存,通过比较,以证实所言不虚也?学术之进展,固在力矫前代之所失,然而扬一长,难免不遗一短,此于《周易正义》尤其可见。因之而有中唐李鼎祚辈及时而起,作《周易集解》辑集汉学遗逸,以补正孔《疏》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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