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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27 在对学术风气施以批评的基础上,黄绾提出了自己的为学宗旨艮止、执中。黄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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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29 予以艮止存心,以执中为志,为思为学,时止时行,无终食之间违仁,兢兢业业,无一言敢妄,一行敢苟。欲寡其过,恒惧不能。贤犹未及,焉敢云圣。【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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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31 明确指出,艮止、执中之旨能使自己内心收敛,时刻提撕,不敢丝毫放逸,遵行的是兢业戒慎的路向,与他指斥的晚年阳明及王门后学狂放一路正相反。黄绾认为艮止、执中之旨是儒家正学,此旨远有端绪,历圣相承,可以纠治各种弊病。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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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33 伏羲、尧舜以艮止、执中之学相传。伏羲之学具于《易》,尧舜之学具于《书》。《易》之微言,莫要于艮止,《书》之要旨,莫大于执中。自是圣圣相承,率由是道。至仲尼出,而大明厥蕴,以知止之止指心体,以致知示功夫,以格物示功效,以克己为致知之实,以复礼为格物之实,皆艮止、执中之正脉。【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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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35 这是说艮止、执中是儒家一切学说的纲领,是儒家经书所言功夫的浓缩和概括。伏羲、尧舜、孔子之后,唯颜、曾二子独得其传,再传而得子思,又传而得孟子,轲之没而不得其传。后世艮止之学不明而失存心之要,执中之旨不明而失体道之要,因而异端之学渐渐兴起,儒家之学渐渐沦没。由是功利之学、禅定之学大兴。黄绾复将艮止、执中打并为一,认为尧舜之执中,即伏羲之艮止。艮止执中亦即“十六字心传”之危微精一,即《尧典》之钦明文思。艮止有体有用,体即《大学》所言“文王缉熙敬止”,即内心之光明、有法则。用即将此体推之于君臣父子、家国天下,使之各得所止。体用合言,即《易传》所谓“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此旨内外皆包,体用兼备,可谓圣学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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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37 黄绾再三强调,他的艮止之旨,重在“有止”之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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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39 圣人传心之学,始于伏羲八卦之艮。艮而重之,内艮之止,心也;外艮之止,背也。故文王作艮之彖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不言心而言背者,内艮之一阳,不啻如粟之微,止于心窍之内,由是外艮之一阳,盎于背而洋溢。……曰“艮其止,止其所也”,言止非泛止,止必有所,所即心中之窍,一阳如粟;所止之处,即所谓天地之根,阴阳之门,五性皆备于此。故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故谓之为气机,又谓之为魂魄之合,又谓之为帝衷之降,又谓之为天命之性,又谓之为神,又谓之为仁,皆在此所也。【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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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41 黄绾又以艮止释《大学》之格物致知、定静安虑,释《易》之无思无为,寂然不动等。经此辗转相兼相释,艮止包贯了儒家大部分重要观念。其中心意思,则在内心光明,外而有止。故他释致知格物为致内心光明之知,规范外物,为外物之法则。致知为功夫,格物为效验。他因之批评宋儒:“以格物为穷究事物之理,而不知有典有则之为格物,所以求之于物,失之于外,支离破碎,而非圣人之学矣。”【83】他提倡学者收敛精神,归缩在腔子内,也是艮止之旨的推扩,意在纠正当时学者内无主宰,流荡失所的弊病。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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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43 学者常要收拾精神,归缩在腔子内,不可一时放之散乱。稍起妄念,即思究破。若放散乱,便成荒失,渐堕肆戾,气质无由变化。……常知收拾精神,归缩在腔子内,即《大学》所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文王所谓“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是也。此言其性体如此。【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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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45 总之,黄绾的整个思想,都是为纠正当时学弊,特别是阳明弟子中直任先天本体,不做笃实功夫,行为恣纵,言语无节,有发散而无收敛等弊病而起。他对王阳明及宋明儒者的批评,他对艮止之旨的提倡,都是这一意图的贯彻。但因黄绾的著作大部分散逸,就传世之《明道编》看,黄绾实践上的破斥有余,而理论上的发明不足。对有宋诸大儒的批评,皆攻其一点,未能深入其中。对乃师王阳明,有时为了批评之需要,故为断章取义。因不能平心理解,所以显得肤廓无力。但他对当时学弊的批评、纠举,在明代儒学史上是有一定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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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47 第五节 季本的“龙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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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49 季本(1485—1563)字明德,号彭山,越之会稽人,官至长沙知府,为阳明弟子中少有的经学家。季本的经学思想后面将详言之,本节只叙述他的理学思想。季本的为学宗旨可名为龙惕,其言龙惕之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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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51 圣人以龙言心而不言镜。盖心如明镜之说,本于释氏,照自外来,无所裁制者也。而龙则乾乾不息之诚,理自内出,变化在心者也。予力主此说,而同辈尚多未然。然此理发于孔子居敬而行简是也。敬则惕然有警,乾道也;简则自然无为,坤道也。苟任自然而不以敬为主,则志不帅气而随气自动,虽无所为,不亦太简乎?孟子又分别甚明: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此即言镜之义也。行吾敬,故谓之内也,此即言龙之义也。告子仁内义外之说,正由不知此耳。【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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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53 意为,心有二个方面:一个是如明镜一般之心,物来能照;一个是内心之诚体,理自此中出。以龙言心,指其内心之诚体言。因《周易》言龙日乾夕惕,此可象征居敬而行简。居敬则能惕然,刻刻警醒;简则自然无为,顺事而安。可以说,龙有两个最基本的性质:警惕而自然。前者是乾道,后者是坤道。只有自然而无警惕,则统帅不立,被物所转。只有警惕而无自然,则务之太专,没有放下时节。二者兼得,则乾坤相配,一阴一阳之道。季本此喻,重在有主宰、恶自然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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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55 季本惩阳明后学中任本体流行讳言功夫的流弊,特别提倡流行中有主宰之意。流行中无主宰,则成狂禅,则成气机鼓荡。季本将流行、主宰与理、气结合起来,认为流行属气,流行中之主宰属理,二者不离不杂。但二者中理是本,理比气更加重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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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57 理者阳之主宰,气者阴之包含。时乎阳也,主宰彰焉,然必得阴以包含于内,而后气不散。时乎阴也,包含密焉,然必得阳以主宰于中,而后理不昏。此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所谓道也。“通乎昼夜之道而知”,知即“乾知太始”之知,正谓主宰。昼之知,主宰之应于外也,虽当纷扰而一贞自如;夜之知,主宰之藏乎内也,虽入杳冥而一警即觉。此唯阴阳合德者能之。知主宰之为知,则知乾刚之为理矣。知理则知阳,知阳则知阴矣。【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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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59 阴阳合德中之阳为主宰,乾坤一体中之乾知太始,这是季本的思想基础,是他流行中有主宰的理论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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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61 季本复将此理论融摄自然与惕若、自然与慎独,功夫与本体等重要范畴。如关于自然与惕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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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63 自然者,顺理之名也。理非惕若,何以能顺?舍惕若而言顺,则随气所动耳。故惕若者,自然之主宰也。夫坤,自然者也,然以承乾为德。则主宰乎坤者,乾也。命,自然者也,命曰“天命”,则天为命主矣。道,自然者也,道曰率性,则性为道主矣。和,自然者也,和曰中节,则中为和主也。苟无主焉,则命也、道也、和也,皆过其则,乌得谓之顺哉?故圣人言学,不贵自然而贵于慎独,正恐一入自然,则易流于欲耳。【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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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65 这里季本以《易》之“自然”与“惕若”释《中庸》之命、道、性、中和、已发未发等概念。所谓命指宇宙本体中既是偶然又是必然之个体事物,而每一个个体事物都有其不得不然之理。所以每一事物都是天理主宰之下的命体,故曰天命。这里道非指理,而是宇宙大化之流行过程,此过程为其性质所主宰,故“率性之谓道”。这里的和指流行之体,而流行之体之所以和谐,乃因为每一组成此和谐体之具体事物中节,故中为和之主宰。由此季本认为儒家之学的根本义旨在自然中有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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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67 他又以此义融摄《孟子》,论证主宰与自然的内外问题,认为主宰在内,流行在外,强调自然须有自律之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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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69 性命一也,本无彼此之分,但几不由我制者,命之运,则属于气,而自外来者也。由我制者,性之存,则属于理,而自内出者也。性命盖随理气分焉,孟子意正如此。由理之一者而言,虽耳目口鼻之欲,情或得正,亦性也。但既为耳目口鼻,则命之拘也,体常暗塞,是不可以性言于命也。故曰“君子不谓性”也。由气之杂者而言,虽仁义礼智之行,明或不全,亦命也。但既为仁义礼智,则性之善也,体常虚灵,是不可以命言于性也。故曰:“君子不谓命”也。此明理欲相胜之几,欲人尽性以至命耳。【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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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71 这里明确说性即理,出于内,命属气,出于外。两者不能相淆,须以性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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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73 他又将此义推行于天道之运行中,以太虚为自然之天道,以诚为天道之主宰,仍意在强调贵主宰而恶自然之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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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66475 谓天非虚,不可。然就以虚言天,则恐着虚而倚于气。……盖虚贵有主,有主之虚,诚存于中,是为健德。健则虚明感应,因物曲成,无有不得其所者,是物之顺也。夫诚,形而上者也;物,形而下者也。形而下者主于形而上者,则气统于性也。苟无以成其德,不健则为着空之虚,物无所主,任其往来而已。形而上者堕于形而下者,则性命于气矣。故所恶于虚者,谓其体之非健也。【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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