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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03 经教之衰,亦无如今日矣!三百年来!雕龙绣虎,作者实繁。而含经味道,羽翼圣真,寂乎无闻。是子衿之羞,圣代之阙典也。某一介腐儒,有志未酬,十年闭户,揣摩初就,而瓠落无用,抱璞求沽。盖道有宗盟,非关私请,如百川望海,岂辞未同?【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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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05 可谓怀璞抱道,志壮业勤。他的诸经解,以《毛诗原解》最为精博,盖他曾以《诗经》中乡试,平时用力最多,亦有家学渊源。其他经注,则醇疵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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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07 郝敬关于周易的注解有《周易正解》和《易领》四卷,皆入《四库全书》经部存目。其《周易正解》提要说:“用王弼注本,凡上下经十七卷,其说较详,《系辞》以下仅三卷,则少略焉。大旨以义理为主,而亦兼及于象。其言理多以《十翼》之说印正卦爻,其言象亦颇简易。然好恃聪明,臆为创论。”【30】观郝敬之易解,此评论大体不差。郝敬之解易,首重十翼。但十翼中之揲蓍之数及筮占测候,则摒弃不用,只以十翼中精义入神、穷理尽性、利用安身、崇德辨惑等义理为解说之基础,兼及卦象。他认为易乃四圣讲道之书,故学易者首在领会其中的道理。他在九经总序中首明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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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09 庖羲作易,文王演次,周公系爻,孔子赞翼,四圣相授,道本一致。百家之说,纷然烦琐。执义者遗象,而徇象者失意。邵雍氏图先天,分易为二;考亭氏守蓍策,义主卜筮。小道可观,致远则泥。纬稗乱正,而易道旁骛矣。作《周易正解》部第一。【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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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11 四圣一揆,本义理解易者之常谈。郝敬此论,重在批评邵雍先天后天图割裂四圣之道,和朱熹以易为卜筮之书。明代科举,本以程颐之《易传》和朱子之《本义》为功令。但程子主理,朱子兼言理与卜筮。郝敬则专言理,筮策之数只视为作易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十翼出而此环节可忘。纠缠揲蓍则为舍本逐末。郝敬在自制的读易法中首揭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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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13 先圣后圣,所言惟一,皆本造化,明人事,辨善恶,决从违之方而已。其他纬候占测,得之无补于经,而言之适以滋惑,非圣人所以忧患天下,开物成务之要。近世学易主朱子《本义》,谓易为卜筮作;其论八卦筮策,准邵雍先天图,牵强附会。及其乖于仲尼之旨,则曰此伏羲之易,非孔子之易也。恶,是何言欤!学者但主十翼,易道自中天矣。【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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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15 本造化即本于天地万物之理,卜筮亦此理之表现。明人事、辨善恶不过明辨天理,更与卜筮无关。至于决从违,则学易而遵从其中之道,非以筮策逆决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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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17 在论易之性质上,郝敬所持的基本观点是,易本教人修德之书,整部《易经》即教人占者,但此占即以身自占,即学吉凶之理,非卜吉凶之事。故易为君子谋,非为小人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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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19 易即占也。天地人物之理著,消息之数显,吉凶祸福之几决,斟酌损益之法详,参伍错综之义密。学者但思六十四卦名义,观三百八十四爻象,默识会通,天下事可坐而测矣,岂区区蓍策之谓占?善学易者,逐卦逐爻,以身自占,灼见吉凶从违之理活泼无碍,乃能知易。不然,说虽精,空谭而已。【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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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21 易只是提供给人一个虚拟的场所,使人身临其境而体会其中的道理。易即学,学即占,在这种释易系统中,卜筮本可束之高阁。《易大传》中的卜筮之法,只是显示易之构制,其中的吉凶悔吝断辞是为了定民志,劝善遏恶,此即神道设教。郝敬说:“卜筮者,易之小数耳。八卦成而易道大备。圣人因图书衍蓍策以写卦,征吉凶而定民志,劝善遏恶,神其道而设教也,非谓德不加修,只凭龟策耳。”【34】而言易者多越卦而谈蓍策,不过是重增一障,离易之本义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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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23 郝敬释易,一本义理之路向,但他认为理必借象而显现,故又重视象。六十四卦为六十四象,三百八十四爻为三百八十四象。但象可旁通,故卦爻有定而其连类、象征无穷。而无穷之象皆理之表现。即象而识理,故象不可忘。此义郝敬反复言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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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25 《易》者,圣人穷理尽性之书,理无形,性无迹,命无声臭,故圣人不言性与天道而言象。凡天地间昆虫草木无不取象,故其言曰:易者,象也。言象莫如夫子也。……理无形,因象显,非象无以通八卦之变,尽六爻之情。象设而学人执象,则又不得不示以易简之要,十翼所由以作也。【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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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27 十翼的作用在印证、疏通易象,指导学人因辞解象,因象会义。同时示人触类会通,勿拘为定局。如郝敬从易经本文中抉出许多言象之处,多有《说卦》中所无者,谓有一画言象者,有二画言象者,有三画言象者,有六画全体取象者,以便推扩象之包含,以同十翼相印证。由于重视象,郝敬对易学史上扭转学风的著名易学家皆有褒有贬。如王弼扫除象数,倡易简之旨,于汉易有廓清之功,但王弼易于象太疏略。程颐继承此风,专以义理言易,着眼于君子小人、治乱兴衰,但于天地人三极之道之广大,稍觉偏枯,亦可说象之推广还欠广泛。朱子纠程子之偏,但又卜筮一面提掇太过,以为卦爻之辞皆占,不知其占皆象。邵雍则有图有象而无理,或从数中求其所谓理,走入另一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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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29 郝敬解易,取象极宽。在他这里,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皆象,层级越高,所象征的事物越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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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31 太极者,大之极。犹太虚也。两仪者,仪,匹也。凡两皆仪,不问何物为仪也。两两成四,四即是象,不问何物为象也。有象皆可为卦,不必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也。【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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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33 取象既宽,至太极则无所不包。无所不包者人心也,故太极即心,易即心,心是赋予万物以意义者,而《易》是人创造出来的工具,其作用在表达人对天地万物的理解和诠释。故《易》即心:“关朗曰:物不能自神,神之者,人也。易行乎天地之中者,人也。愚故曰:易有太极,人心之谓也。”【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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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35 为最大限度地穷尽易象之变化,郝敬对王弼、程颐弃之不讲的互体、飞伏、中爻等释易体例也纳入己之解易系统,并以系辞之文印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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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37 卦有互有伏,所以尽易象之变也。《大传》谓二与四、三与五同功。杂物撰德,非中爻不备,互之谓也。爻不主初上,故互中爻以尽其变。天地之间,时行物生,圣人中天地而立人极,故变化在中爻取。互体,王、程诸子置而不讲,则象之不备者多矣。但各卦有用有不用,未可一例论耳。【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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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39 郝敬甚至将《易》来包容佛教道教。佛教本郝敬所反对者,认为佛道之精华,不过易之糟粕;易道广大,无所不包,佛道只得易之一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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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41 吾圣人之言象也,唯一画而天地鬼神之奥毕。凡二氏所谓密义,由《易》观之,皆谭士所谓牙后慧。而吾圣人雅言,温文淡简;而佛氏蛮语诘鞠,千百言不了一义。然皆吾中国学士窃圣人义理文字为之缘饰,故真赝杂沓,雅俗混淆。有志性命者,何如反而求诸《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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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43 而他所谓包贯,亦程颐“一部《华严经》,一个艮卦可了”之义。如:断缘息想、定慧止观何如《艮》,直下领悟、脱颖忘机何如《蒙》,事理不二、即妄成真何如《无妄》,六根圆通、妙净无染何如《咸》,忍辱行持、大慈无畏何如《谦》,诸行无常、四大本空何如《涣》之类。道家之守柔谦下、知白守黑之义,本易道所内涵。如《乾》之用九,群龙无首则吉,亢则有悔。《谦》、《豫》、《随》皆以柔道胜。诸卦亦多有刚以遇险,阴柔则吉者,此类皆可为证。而道教炼神驭气、养生延年之术,违反生死往来,造化之常之义,固《易》所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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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45 以上概述略竟。本节所论,以较重要的易学家的著作为主,理学家而以易作为其发挥思想之助益者,皆所不道。从这简略的叙述中可以看出,明代易学家以义理派为大端。其解易之风受时代风气的影响,即使是纯粹的经学家,也不能如汉唐及以后清代的易学家那样家法端整,体例精严,明代的易学家其易学中多杂有理道心性等内容。且虽皆从程颐《易传》朱熹《本义》出发,但多以程子专主理朱子专讲卜筮而反对之,对前人之易学可谓兼取杂糅。但皆自创体例,多以《系辞传》中所说宏大之理为解易之凭依,此理为框架,诸卦为此理之填充与例证。即使来知德深山玩易,深有心得而号为绝学者,其象数易学中亦不能不有相当多的义理解易的因素。此理学笼罩一世之影响,亦无可如何之事。就整个中国学术史着眼,在明代理学极盛的风气之下,易学家欲恢复经学合价值与学问为一,笃实解经不忘义理阐发,寓尊德性于道问学中,摒弃言不及义、破碎大道诸弊,其功亦不可没。视明代为经学极衰时代,是汉学家的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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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47 第二节 《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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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49 明代《诗》类著作远较《易》类为少。《四库总目》著录10家,存目30余家。著录数只有宋代之半,存目数却远较宋代为多。这同样说明,明代诗学著作精粹者少,芜杂者多。其中最有价值者为朱善、《书传大全》、季本、李先芳、郝敬、何楷、冯复京诸家。本节概括地考察以上解诗著作,着眼于明代早、中、晚期解诗之风的不同,兼顾义理与名物训诂两大派。注意提揭各家在传统诗学问题如诗序,诗之传授系统,诗之美刺,孔子是否删诗,诗之正风变风,诗之赋比兴,及对朱熹《诗集传》的从违等问题上的不同观点,表显明代诗经学注重儒家价值观念的凸显和发挥,注重道德传统和知识传统的统一,在注诗体例上也更加多样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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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1051 明代早、中、晚期解诗之风不同。早期恪守朱子《诗集传》,对毛传、郑笺所主张的诗序大力攻击,继承朱子详于诗意,略于名物训诂的路向。这个方面明初朱善的《诗解颐》四卷可为代表。朱善,字备万,号一斋,江西丰城人。洪武中官至文渊阁大学士。此书承元代以来尊朱传统,解诗全以朱子《诗集传》之义为据,且不注重名物训诂,多以理学意思发挥。所重者在其中包含的修齐治平教训。故多先分论一诗之义,后总论数诗之旨。论诗义多顺原文疏解,论诗旨则多道德方面的发挥。如《关雎》三章,以为咏文王之敬,文王之妃大姒未嫁时之淑。而对敬淑二字则以理学大事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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