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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11 圣祖推崇理学也表现在对理学范畴的诠释上,他对理学中的理字做出解释,以实理来解释太极。这种理,“语大乾坤莫能载,语小乾坤莫能破。散之万物,归于一中,无过不及,日用平常见于事物者”[113]。把理视为“日用平常见于事物者”,以具体事物为依托谈理,反对抽象空洞的谈理。在他看来,自宋儒开始比较系统地论理之名,到了朱熹那里扩充发展它,由此而理明道备。后人杂出议论,总不能破万古之正理。他提出明理,说:“读书以明理为要,理既明则中心有主,而是非邪正自判矣。遇有疑难事,但据理直行,得失俱可无愧。《书》云:学于古训乃有获。凡圣贤经书,一言一事,俱有至理,读书时便宜留心体会。此可以为我法,此可以为我戒,久久贯通,则事至物来,随感即应,而不待思索矣。”[114]理隐藏在事物中,反映事物的本质,因此读书在于明理,明理则抓住事物的本质,心中有主,处理事情便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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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13 明理即要穷理,因此又论格物致知,他说:“非格物致知穷其理之至当者,即理在前而不识也。”所以,“学者当于致知格物中,循序渐进,不可躐等。有一事必有一事之理,有一物必有一物之理。从此推去,自有所得。求之而失于过,不得其理也;求之而失于不及,亦不得其理也。惟一中即是无私,无私而后得其理之正也乎”[115]。穷理即体认天理,需要格物致知,格物致知又非躐等,而要循序渐进,同时也要考虑到不同事物有不同的理,在格致过程中遵循适度即中正原则,没有私心杂念便能穷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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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15 根据他的理解,理或道具有本体论意义,所谓天地古今,大本大原,只是一理,天地古今,道理只是一个,因此说一以贯之。但道或理离不开人的体认与弘扬,天道人道必待人而后兴。“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弘之者人。物必有理,理以数显,数以理神。天人相与之际,穷理极数,厥有奥旨。可得而详之与。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极先天之数,而尽天地万物之变化。”[116]“圣人之道川流敦化,万古不息,与天地流水同其无终穷焉。”[117]这几处引文皆在说明理或道兼有本体与客体的双重意义。道或理作为事物的本质隐藏在其内部,作为人们的认识对象,相对于人来说是被动的,这就需要人发挥其主观能动性,“穷理极数”,由表及里,拨开种种现象去认知作为本质的道或理,认知理或道便达到主体与客体的统一,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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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17 基于此,他讴歌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认为人的一生虽然说命定,然而命由心造,福由己求,“人力夺天工者有之,如取火镜、指南针。一物之微,能参造化”。“又若春耕夏耘,乃至西成秋获,苟徒天工不尽人力,何以发造化之机,而时亮天工乎?”[118]“朕常讲论天文、地理及算法、声律之学,尔等闻之,辄奏曰:皇上由天授,非人力可及。如此称誉朕躬,转掩却朕之虚心勤学处矣。尔等试思,虽古圣人,岂有生来即无所不能者?凡事俱由学习而成”,“何得谓天授非人力也”。[119]在这里,他反对命定论、宿命论,主张积极有为。所谓“人力夺天工”,肯定了人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力量,如农业耕种收获非天所赐而在人为,机械制造也在人为,天地自然没有为人准备现成的东西,只给人们的生活与生产提供了一些基本的前提条件,人依据这些前提条件,发挥其创造力创造出人所需的一切。他自己也反对生而知之,而主张知识是通过后天学习获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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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20 理学讲理喜欢在理前面冠以天字,即所谓的天理,圣祖对天理有一番理解,称其为“过化存神之妙”,经分化产生出阴阳二气,其运动表现为“天之气下降,地之气上升”[120],“天之所产阳也,而其冲然无象者,则为阴之静。地之所产阴也,而其磅礴外见者,则为阳之动”[121],阴阳二气缊交合,“天化育万物,生之以春,长之以夏,成之以秋,藏之以冬。阴阳消息,四时代嬗,而其道归乎生”[122]。阴阳由天理分化而来,所指示的是天地间的两种运动状态,它们各有特点,发挥着不同的功能,造就万物及其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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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22 讲天理涉及理欲、心性等范畴,对于天理与人欲的关系,他肯定天理即天本然之善,天理赋予人,人也有天本然之善。学问无他,“惟在存天理,去人欲而已。天理乃本然之善,有生之初,天之所赋畀也。人欲是有生之后,因气禀之偏,动于物,纵于情,乃人之所为,非人之固有也。是故闲邪存诚,所以持养天理,堤防人欲;省察克治,所以辨明天理,决去人欲。若能操存涵养,愈精愈密,则天理常存,而物欲尽去矣”[123]。去人欲,存天理,是去其本无,存其本有。人欲为人后天“气禀之偏”即习杂所致,非人本性所固有,因此要用“省察克治”诸工夫去除,而天理本有则通过“闲邪存诚”便能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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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24 论性出自本然,但也强调尽性,他说:“天命而有性,率性而有道,此性命之自然也。圣人修之明之,推之教之,不齐者齐之,太过者抑之,皆循乎天道而尽己之性。”[124]性命出自自然即本然。天命之性属自然,即无人为的成分,或有长短不齐,则要通过尽性即修养回归天赋予人性本来的样子,以达到性与天道合一。他把尽性与政事联系起来,指出:“圣人之道,始于明明德,极于位天地育万物。造端于宥密,而弥纶于两间。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飞潜动植,咸若其天者,非从外求也,尽性而已。”[125]尽性是起点,反身自修,达于明明德,由此开出政事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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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26 关于这个问题,他有进一步的发挥,说:“朕惟古昔圣王,所以继天立极,而君师万民者,不徒在乎治法之明备,而在心法道法之精微也。执中之训肇自唐虞,帝王之学,莫不由之。言心则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言性则曰: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盖天性同然之理,人心固有之良,万善所从出焉。本之以建皇极,则为天德王道之纯;以牖下民,则为一道同风之治。欲修身而登上理,舍斯道何由哉!”[126]这里引《尚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及《尚书·汤浩》“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二句分别说明心性,此心性为圣人所传,治国安邦必本于心性,挖掘天赋人心性之本然,以此来治理才是正路。治道始于心性,通过自身的修为,使心性之精微精纯彰显,立人极即确立真正道德意义上的人,这才是帝王之学的起点。帝王之政也由修身养性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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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28 理学讲敬,他结合修身从政经验加以表彰,说:“性理之书,千言万语,不外一敬字。人君治天下,但能居敬,终身行之足矣。”[127]又“临民以主敬为本。昔人有言:一念不敬,或贻四海之忧;一日不敬,或以致千百年之患。《礼记》首言毋不敬,《五子之歌》始终皆言敬慎,大抵诚与敬,千圣相传之学,不越乎此。”“人君惟敬修其德以与天意相感孚,不必指何事为何德之应。总之,和气致祥,乖气致戾,乃古今不易之恒理,遇祥益谦,遇灾知儆,乃人君应天之实事,亦无时不致其谨凛而已。”[128]把理学归为一个敬字,一刻也不离敬,以敬为立身之要,治国牧民也以敬为本。敬在这里有二义,其一是静,凡遇事要静,就会避免做出情绪化的行为;其二是敬重,怀有一种崇敬的心情,一种慎重的心态,以此出发则不会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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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30 圣祖的儒学以理学为主,但也不废经学,希望融理学于经学当中。牛钮、陈廷敬在日讲时对他说:“自汉、唐儒者专用力于经学,以为立身致用之本,而道学即在其中。”[129]他接受道学即在经学中的主张。又主张通经致用,他在《日讲易经解义序》中重申“帝王立政之要,必本经学”,进而提出“以经学为治法”[130]的主张。晚年一直坚持“治天下以人心风俗为本,欲正人心、厚风俗,必崇尚经学”[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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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32 清廷及儒臣的理学与明遗理学截然不同,就学理而言以尊朱子学为特色,在政治上则与清廷所推行的“崇儒重道”政策渐趋一致,朱子学已沦为统治者的工具。明遗理学所特有的批判救世精神荡然无存,代替的是服从新朝的统治,朱子学作为官方意识形态对巩固新朝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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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34 第三节 乾嘉时期的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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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36 这一时期的理学大体继承了顺治、康熙、雍正时期理学传统,总体上说没有超过它,朱王之间的门户渐趋淡化,各自以发明自己的学说为主旨。其中王学虽有一二位大师力挽狂澜,但依然挡不住进一步消沉的趋势,朱子学逐步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学派,即桐城学派,面对汉学考据学的兴起,他们大都跳出本门户,试图走出一条汉宋融合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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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38 一、朱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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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40 这一时期的理学以宗程朱之学为盛,主要有谢济世、尹会一、陈宏谋、汪绂、雷鋐、朱珪等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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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42 谢济世(1686—1754),字石霖,号梅庄,广西全州人。康熙五十一年(1712)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检讨。充任顺天府乡试、会试同考官,后任御史等职。谢济世为官正直,曾因文字狱获罪,后病老致仕。主要著作辑为《梅庄杂著》。他以孔孟为圣学竭力表彰,对程朱与陆王颇有微词,“臣所虑者,程、朱之说固非,臣之说亦未尽是,乞睿鉴舍其瑕而取其瑜,不胜惶悚”[132]。对理学继其精华,去其糟粕,采取扬弃的态度。进而也辟宋儒,认为宋儒虽然推尊孔孟批评诸子,实际上“其于孔、孟也,名宗之而实畔之,于诸子也,名辟之而实宗之。”[133]谢氏的这些观点也可谓是理学的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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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44 尹会一(1691—1748),字无孚,号健馀,直隶保定府人。雍正二年(1724)进士,先后任扬州知府、河南巡抚、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工部侍郎、江苏学政等职。又创办书院,在各地讲学传播理学。主要著作《健馀先生文集》、《尹少宰奏议》、《四鉴录》、《健馀札记》等。尹会一提倡理学,笃信程朱,尤其崇拜清初朱学代表人物汤斌,为其从祀孔庙不遗余力。他尤其服膺朱子《小学》,自谓少年习举子业,未知为学次第。四十岁以后,读朱子《小学》,为其折服,以为“修身大法,做人样子,沉潜反复,愈觉其味无穷。必明乎此,而后学为人子,学为人臣,循循于忠孝廉节之行,可以消除骄惰病根,不至随所居所接而长,其有裨于世道人心,储才致用,甚切亦甚大”[134]。尊朱熹与功名、顺从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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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46 他讲理学首先要立身,说:“士大夫立身,自有本末,各成其是,皆足以传后而无疑。”[135]又以笃行为先,他在教授诸生时制定《学约》,包括严师范、访真儒、明教法、设讲堂、立课程、择士子、订会期、量材质、核实行、正文体共十个方面,希望士子恪守。他在说明《学约》时说:“实力尊行,毋惑于浮议,毋视为具文,以圣贤为必可学,以性善为必可复,以义理悦其心,以规矩约其外。渐摩之久,将必有学成德尊、明体达用之儒出于其间,而其次亦不失为谨身寡过之士,于以共襄国家兴贤育才之盛典,岂不美哉!”[136]这十条做人的规则不是一纸空文、空洞的说教,而是见之于实际的行动,所谓“明体达用”正是此意,由此出发才能造就“谨身寡过之士”,然后“共襄国家兴贤育才”之盛典,在这里突显了理学由内圣开出外王的精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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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48 汪绂(1692—1759),字灿人,号双池,安徽婺源人。他自幼勤奋好学,因家庭贫困而无力求取功名,便在家读书不辍,以自学名家。主要著作有《理学逢源》、《文集》、《诗集》及大量的经注等。他为学尤尊朱子,称朱子虽曾从游于李侗、胡宏,但能对其补偏救弊;朱子虽祖述于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但能吸取其精华使之更醇正,朱熹有师,但又不拘泥于师,能充分地吸取他们的长处,创造性地发展他们的思想。对于同时代的人,如张栻、吕祖谦,“或过或不及,皆不能如朱子之至大而无外,至精而不遗,大中至正而无所偏倚也。此朱子所以为集诸儒之大成也”[137]。也就是说正是朱熹有吞吐百家、汇纳众流的气魄,才能集诸儒之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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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50 他认为理学,“要不过欲人反求之于身心而得其天性之本然。则以是见之行事,以实践而力行之,而于以措之民物,莫不皆准”[138]。反之于本心,求之于实践,古今儒学别无二致。仁君首先要率先垂范,上行下效,所谓“君道立而四方则之。君也者,民之表也;道也者,民之范也”[139]。人主是承继天而治理天下,治天下必须从根本出发,这个根本就是君主以身作则,并以法来规范百姓,百姓则受其福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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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52 陈宏谋(1696—1771),字汝咨,号榕门,广西临桂人。雍正元年(1723)进士,累官按察使、布政使、巡抚、两广总督、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等,一生著述甚丰,主要有《培远堂文集》、《培远堂文檄》、《培远堂手札节要》、《课士直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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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54 他为学以程朱理学为宗旨,讲理学重在实践。说:“是真理学,必有真事功。理学由于所习,事功征于所遇,既遇矣,而又无事功,必非真理学也。”[140]人们依赖于理学在于其讲事功,离开事功有何理学,把理学与事功结合在一起。反身内求是理学的重要内容,他说:“理所当为,事在得为,自当以心入之,以身先之。惟宜平心静气,求其有济,尽其在我而已。”[141]加强自我反省身心的作用。他重视知行、体用,说:“坐而能言,起即能行。处则有中,出则有为。措之于词,为名世之文章;行之于事,为经世之事业。明体者此也,达用者此也。”[142]理学与事功统一,就是知行、体用的一致,所讲理学是务实有用的理学,也就是他称之为的“真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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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56 雷鋐(1697—1760),字贯一,号翠庭,福建宁化人。雍正十一年(1733)进士,累官通政司通正使、浙江学政、左副都御史等。著有《读书偶记》、《经笥堂集》、《经笥堂文钞》等。早年师从朱子学家蔡世远,从此服膺朱子学。他对朱子评价甚高,总结其学术说:“其要不外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返躬以践其实而已矣。人苟不自甘流俗,奋然以圣贤为必可学而至,实用力于此三言焉,如履康庄大道,以登堂而入室,自不为歧途曲径所眩惑。”[143]把“居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返躬以践其实”当成朱熹之学的根本,由此便能入朱子堂,升朱子室。如能立志超然于富贵利达之外,讲明践履探究原委,经历贫贱患难死生而如一,他称此为实学,“按实而求之,即道学也。”[144]这是以道学为实学。先儒讲学之书已经十分完备,关键在于身心体验,所谓体验主要指实践,由此他写道:“人不尽生安之质,不致知力行,日积月累,如何能践形尽性”,读书“则实究其理,行己则实践其迹,念念向前,不轻自恕而已矣”。[145]他提出知行并进的命题,说“古之学者未有不知行并进者也”[146]。主张为学不离日用饮食、纲常民物,这便是下学,而不创为新奇诡异、幽深元渺之论,则是正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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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3758 朱珪(1731—1806),字石君,号南崖,晚号盘陀老人。顺天大兴人。乾隆十三年(1748)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又迁至侍读学士。一生担任过多种职务,重要者如安徽巡抚、两广总督、上书房总师傅、户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等,一生对学人关爱有加,提拔许多优秀人才,俨然学界领袖。主要著述有《知足斋文集》和《知足斋进呈文稿》等。他维护朱子学,称朱熹之学“以穷理为先务”,其得力处“在于慎独躬行,而必先以致知格物者”。[147]他注重义利等修为,说:“盖古今无二性,而知行无二学,义利明则趋向正,由是而上溯进德居业知几存义之真传。”[148]似乎反对气质之性与义理之性之分,强调知行合一,重在明义利,以“进德居业”,察不善苗头,心存道义为宗,如此才不罔称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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