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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对待朱熹与王守仁之学,与其说是空发议论,不如见之于行动。因此他说:“言阳明之言者,岂遂为阳明?须行阳明之行,心阳明之心,始成其为阳明。言紫阳之言者,岂遂为紫阳?须行紫阳之行,心紫阳之心,始成其为紫阳。我辈今日要真实为紫阳,为阳明,非求之紫阳、阳明,各从自心自性上打起全副精神,随各人之时势身份,作得满足无遗憾,方无愧紫阳与阳明。无愧二子,又何惭于天地,何惭于孔孟乎?”[39]讲王守仁之学、朱熹之学不如行其学,身心一致,以实践践履它,如此才对得起朱熹与王守仁,实际上是反对争朱王之门户,以门户之心看待朱王之学,必然囿于其中而不知其意,这种偏见对儒学发展有害而无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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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明代的朱陆之争,孙奇逢也有自己的意见,认为,罗钦顺守朱熹的学说,王守仁则服膺陆九渊,在学术上,“两人者固各有得也,不必强而同也。仆患遵紫阳者不能尽紫阳。能尽紫阳,又复何憾?”后来的学者“乏融通之见,失原初之旨,支上生支,遂成歧路”。近儒有言,“看古人于异处,正好著眼。今日试于异处而加体认之功,可以见吾心之所主矣!”[40]融通不是无原则的调和,而是求同存异,但也不能夸大差别,人为地制造对立,进而争门户,造成学术的内耗。凡此对儒学的正常发展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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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较罗洪先与王畿,认为罗洪先为王守仁的功臣、王畿的益友。王守仁的良知之说本于孟子的不虑而知,王畿“遂以为一念灵明,无内外无寂感,吾人不昧此一念灵明,便是致知”。王畿以一念之明为极则,罗洪先不同意这种观点,认为:“阳明常以入井怵惕,孩提爱敬,平旦好恶三言为证,盖以一端之发现,未能即复其本体。故言怵惕矣,必以扩充继之;言好恶矣,必以长养继之;言爱敬矣,必以达之天下继之。孟子之意可见,阳明得其意者也,故亦不以良知为足,而以致知为功。《念庵集》中多以此立论,故曰阳功臣、龙溪益友宗传。”[41]反对王畿单纯以良知来标的王守仁之学,尤其是把良知理解为“一念灵明”的内观,而认为王守仁言之有物,并以孟子三言为证。致知需要功夫,发挥孟子的继、扩、充思想,所谓继善成性,扩而充之才能把善端发扬光大。王守仁谈良知离不开致知,如果前者是本体,那么后者则是功夫,只有通过功夫才能见本体。就这一点来说,罗洪先更接近王守仁,因此称其为“阳明功臣”,罗氏对王畿的修正也可谓王氏的“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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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奇逢从心态上入手,告诫学者不要存门户之见,如区分“小德川流”与“大德敦化”,所谓小德川流指的是“自浑朴散,而象数之繁、异同之见,理气之分,种种互起争长”等,“大德敦化”则是“有统宗会元之至人出焉,一以贯之”,并以此为喻告诫学者“不能有此大见识,切不可专执一偏之见。正宜于古人议论不同处着眼理会,如夷尹惠不同,微箕比不同,朱陆不同,岂可相非?正借有此异以证其同,合知廉勇艺而文之以礼乐,愈见冶铸之手。”[42]只有“大德敦化”的人才能超越褊狭的门户之见,以宽广的胸襟去海纳百川,求同存异,共谋学术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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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奇逢能超越门户之见,从理学总体上把握程朱与陆王之间的关系,进而主张合程朱与陆王于一堂,调和程朱与陆王重在不说空话,必须躬身实践。他对理学史的研究“其大意在明天人之归,严儒释之辨”[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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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奇逢的理学以王学为宗,但与明末王学空谈心性不同,而是十分重视实际,尤其是人们的日常生活,在平凡中见其不平凡。他的理学博得当时一些学者的好评。如傅山写道:“理学家法,一味扳拗,先生则不然,专讲作用。”[44]魏裔介说他:“学以慎独为宗,体认田里为要,以日用伦常为实际。”[45]汤斌说:“故言心即在事上见,言己即在人上见,言高远在卑迩上见,言上达在下学上见。”[46]四库馆臣称:“奇逢之学,主于明体达用,宗旨出于姚江,而变以笃实,化以和平,兼采程朱之旨,以弥其缺失。”[47]突出其理学不争门户,讲求实践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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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奇逢身为北学泰斗,一生弟子众多,主要有汤斌、耿介、魏一鳌、窦克勤、冉觐祖、张伯行、张沐、崔蔚林等。汪晋征说:“中州六七十年间,征君倡道于夏峰,潜庵嗣音于睢水,而登封逸庵耿先生又同时后先颉颃于潜庵者也。厥后柘城窦敏修氏、中牟冉永光氏,又皆砥砺躬修,精心著述。其所造已足为天下后世所信从。呜呼!沐朝廷振兴鼓励之盛心,承宋、元、明历代相传之统绪,中州乃能儒硕迭起,文献相望,为四方有志者所矜式而弗替,何其盛也!何其盛也!”[48]黄宗羲、顾炎武、傅山、张尔岐等与孙奇逢交往,尊为老师宿儒,另外著名学者费密从四川远道师从,其影响可见一斑,北学尤以中州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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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黄宗羲对心学的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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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1610—1695),字太冲,号南雷,又号梨洲,浙江余姚人,清初著名思想家、史学家。其父黄尊素,为明末东林名士,天启年间,官至御史,因获咎于宦官魏忠贤,冤死狱中。明思宗即位,惩治魏党,黄宗羲十九岁,草疏入京讼冤,以铁椎毙伤仇人,由是名显。南归后,师事晚明大儒刘宗周。崇祯十一年(1638),南京太学诸生陈贞慧、吴应箕等出《南都防乱揭》,以抨击魏党余孽阮大铖,黄宗羲列名其首。十七年(1644)明亡,南京福王政权继起,阮大铖擅权为祸,穷究防乱揭事,兴起大狱,黄宗羲被逮,几遭其害。清兵南下,福王政权崩溃,浙中鲁王监国。黄宗羲纠合同志,起兵浙东,抗击清兵,时称世忠营。鲁王授监察御史。兵败,入四明山结寨自守。顺治六年(1649),黄宗羲寻鲁王于海上,获授左副都御史。后以母老间道归里,毕力著述。康熙年间,清廷征召,黄宗羲虽屡辞不就。清廷诏开《明史》馆,然亦遣子黄百家入京,佐史局事。自己仍以遗民自居,著书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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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早年师从刘宗周,宗王阳明,大体不出心学一路,晚年学路有变,颇多创获。他说:“读书不多,无以证斯理之变化,多而不求于心,则为俗学。”[49]又说:“学者必先穷经,然拘执经术,不适于用。欲免迂儒之诮,必兼读史。”[50]“儒者之学,经纬天地。”[51]全祖望说:“自明中叶以后,讲学之风,已为极敝,高谈性命,直入禅障,束书不观,其稍平者则为学究,皆无根之徒耳。先生始谓:学必原本于经术而后不为蹈虚;必证明于史籍,而后足以应务;元元本本,可据可依,前此讲堂锢疾,为之一变。”[52]赞扬黄宗羲之学对扭转世风的积极作用。另外,黄宗羲为学广泛涉足史学、经学、天文、历算、章律等,全祖望称他:“以濂洛之统,综会诸家。横渠之礼教,康节之数学,东莱之文献,艮斋、止斋之经制,水心之文章,莫不旁推交通,连珠合璧,自来儒林所未有也。”[53]黄宗羲一生著述宏富,主要有《明儒学案》六十二卷、《宋元学案》一百卷、《明夷待访录》二卷、《留书》一卷、《孟子师说》四卷、《授书随笔》一卷、《南雷文案》十卷,《外集》一卷、《吾悔集》四卷、《撰杖集》四卷、《蜀山集》四卷、《子刘子行状》二卷、《诗历》四卷等。总之,黄宗羲的儒学调停程朱与陆王,改造心学,倡导经学与史学结合,经史之学与经世致用结合,把博与约统一起来,承前启后,无愧为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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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气—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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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对心学的改造是他对气的研究。他的理气观是在反对朱熹理本论及明代理气二元论中产生的。朱熹主张理为气的本体,又视理气为二物。明儒曹端用活人骑马,人驭马来解释“理驭气”。薛瑄把理气关系比做日光与飞鸟,说日光与鸟为二物,理气也为二物。黄宗羲反对上述观点,提出了自己的理气思想。他首先对理气界定:气之“流行而不失其序,是即理也”[54]。又说:“自其浮沉升降者而言,则谓之气;自其沉浮升降不失其则者而言,则谓之理。”[55]“流行”、“浮沉升降”是指气,“不失其序”、“不失其则”是讲气的运动法则、条理,这便是理。这是从理气相互联系角度界定理气,表明理气不可分。他进一步论述理气关系,认为理为气之理,无气则无理。在理气统一的基础上,他又肯定气为理的根本,有气,然后才有理,无离气之理,理是气的理。他的这一主张可以概括为理气一元,尤其以气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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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由气推出阴阳,并以此来分析宇宙的本质。他说:“气则合下只有一气。相生而后有阴阳。亦非合下便有阴阳也。”“阴阳本是一气,其互生也,非于本气外又生一气也。”[56]气本来就存在,不存在“于本气外又生一气”的现象,气相生才有阴阳,阴阳也是一气。也就是说,宇宙间充满了气,别无独立的他物,有的只是气。用他的话来说:“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57]所谓“通天地”,是指气存在的空间特点,“盈天地间皆气”,“地间只有一气充周”。所谓“亘古今”,是指气的时间特点,“夫大化流行,只有一气充周无间”。气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存在于无限的时空中。他指出:“夫太虚,缊相感,止此一气,无所谓天气也,无所谓地气也。”[58]宇宙间的事物千姿百态,其存在及运动形式多种多样,究其根本不过一气。这显然继承了宋明理学中的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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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气理、阴阳相关,他讨论太极,《宋元学案·濂溪学案》附有黄氏《太极图讲义》一文,代表其太极观,他写道:“通天地,亘古今,无非一气而已。气本一也,而有往来阖辟升降之殊,则分之为动静。有动静则不得不分之为阴阳。然此阴阳之动静也,千条万绪,纷纭轇轕,而卒不克乱,万古此寒暑也,万古此生长收藏也。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谓理也,所谓太极也。以其不紊而言,则谓之理;以其极至而言,则谓之太极。识得此理,则知一阴一阳即是为物不贰也。其曰无极者,初非别有一物依于气而立,附于气而行。或曰:因《易》有太极一言,遂疑阴阳之变易,类有一物主宰乎其间者,是不然矣,故不得不加无极二字,造化流行之体,无时休息,中间清浊、刚柔、多少参差不齐,故自形生神发,五性感动后观之,知愚贤不肖、刚柔善恶中,自有许多不同。世之人一往不返,不识有无浑一之常,费隐妙合之体,徇象执有,逐物而迁,而无极之真竟不可见矣。圣人以静之一字,反本归元,盖造化、人事皆以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事,非以收敛为静,发散为动也。一敛一发,自是造化流行不息之气机,而必有所以枢纽乎是,运旋乎是,是则所谓静也。故曰主静,学者须要识得静字分晓,不是不动是静,不妄动方是静。慨自学者都向二五上立脚,既不知所谓太极,则事功一切俱假,而二氏又以无能生有,于是误认无极在太极之前,视太极为一物,形上形下,判为两截。蕺山先师曰:千古大道陆沉,总缘误解太极,道之大原出于天,此道不清楚,则无有能清楚者矣。”[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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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论述包括以下意思:第一,肯定气为本原。天地间是一气,古今无非一气,气本为一,分而有阴阳动静,自然界一切都充满了气。他论五行之气来源时说:“夫太虚,缊相感,止有一气,无所谓天气也,无所谓地气也。自其清通而不可见,则谓之天,自其凝滞而有形象,则谓之地。故曰‘资始资生’,又曰‘天施地生’。”[60]以一气解释《彖》文的乾坤二元,认为整个宇宙充满了气,万物生成离不开气,气为万物的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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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气与太极、理密不可分。生物的所以然而然,也就是理或太极,理与太极的区别在于理寓于气,其有条不紊是气的规律,气极至而言即太极,因其至尊无极,太极、无极是个形容词,可谓理的别称。他解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说:“阴阳者,气也。爻者,质也。”[61]以阴阳二气为两仪或阴阳爻象的本原。这里讲的“太极”指气之阴阳未分的状态。他又发挥刘宗周太极观:“‘一阴一阳之道’,即太极也。天地之间,一气而已,非有理而后有气,乃气立而理因之寓也。就形下之中而指其形而上者,不得不推高一层,以立至尊之位。故谓之太极而实无太极之可言,所谓‘无极而太极’也。”[62]这表明气与太极与理密切相关,气又与太极相关,太极说与理气论相通,发挥其师刘宗周的太极观。他说:“太极与阴阳果二物乎?其为物也果二,则方其未合之先各安在邪?朱子修身认理气为二物,其原盖出于此。不知此三语正明理气不可相离,故加妙合以形容之。”[63]周敦颐《太极图说》“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三语说明,太极与阴阳也是统一的,不能截然分开。气本一,以动静而分阴阳,理指阴阳有条不紊的规则,太极形容其极致,至于无极亦依气而立,太极、无极只是称谓不同,实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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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说太极与阴阳是一种共生的关系,他在与友人通信时论道:“弟以为一阴一阳之为道,道即太极也。离阴阳无从见道。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此为作《易》者言之。因两仪而见太极,非有先后次第也。宗兄之意,是先有太极,而后分之为阴阳。当其未分阴阳之时,不知太极寄于何所?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遂四时凋。此二氏之言也,《易》岂有是乎?”[64]不赞同太极与阴阳有先后次序,即先有太极,然后现分为阴阳。“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此为作《易》者言之”,是指从作《易》角度而言,太极与阴阳并无先后之分而是共生,或者说太极中已经包蕴着阴阳,即“其言太极也,统三百八十四爻之阴阳,即为两仪;统六十四卦之纯阳纯阴,阳卦多阴,阴卦多阳,即为四象;四象之分布,即为八卦。故两仪四象八卦,生则俱生,无有次第。”[65]否则就坠入佛老无中生有的泥坑。依此理论看天地与万物的关系,也可以说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天地之所以生万物,是其本身已经包括生养万物的因子,而万物生养不过是顺其自然地展开,从逻辑上讲无所谓先后。这旨在反对无生有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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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又与道相联,由此引出道器、名实、形神等范畴。在道器问题上,黄宗羲主张器在道才在。他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在斯道在,离器而道不可见。”[66]他又说:“一阴一阳即为道,道即太极也,离阴阳无以见道。”[67]这说明道离不开器,器为道之本。在名实关系上,他主张名决定于实,说:“仁、义、礼、智、乐,俱是虚名。人生堕地,只有父母兄弟,此一段不可解之情,与生俱来,此之谓实,于是而始有仁义之名。‘知斯二者而弗去’,所谓知及仁守实有诸己,于是而始有智之名。当其事亲从兄之际,自有条理委曲,见之行事之实,于是而始有礼之名。不待于勉强作为,如此而安,不如此则不安,于是而始有乐之名。”[68]仁义礼智乐皆为名,父母兄弟之情与生俱来则是实。先有父母兄弟之实,然后才有仁义礼智乐之名,实决定名。对于形神问题,他认为气形成人的形体,魂魄之质是气。他以蜡烛为喻:烛为形,火为魄,光为魂,魄魂为神,神依形而存在。他也不承认天有意志,认为自然界“四时之寒暑温凉,总一气之升降为之。其主宰是气者,即昊天上帝也”[69]。自然界四季变化是气运动的表现,昊天上帝不过是气的别名罢了。他的这些思想可以说是对宋明以来气本论的一个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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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心性情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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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从“理气”一元出发,阐述其“心性论”。他说:“夫大化之流行,只有一气充周无间”,表现在人上,“为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同此一气之流行也。圣人亦即从此秩然而不变者,名之为性。故理是有形(见之于事)之性,性是无形之理”。[70]在他看来,既然“在天为气者在人为心”,“在天为理者在人为性”,而“理气、心性”又统一于气,所以,必然合乎逻辑地推出“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同此一气之流行”。作为气化流行产物的心,自然有仁义礼智四端之善,而与心名异实同的性,也当然是天生本善的。他还说:“性之为善,合下如此,到底如此,扩充尽才,而非有所增也,即不加扩充尽才,而非有所减也。”[71]这显然比孟子的性善论进了一步,孟子所说的性善虽然主张四端与生俱来,但仍须人们逐步扩充,而黄宗羲所说的性善则指明“人之善性本然咸具”,无须扩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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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肯定人的四个善端皆是气的流行而成、与生俱有、无须扩充的基础上,进一步论述“气质之善”的问题。他说:“夫气之流行,不能无过不及,故人之所禀,不能无偏。气质虽偏,而中正者未尝不在也。犹天之寒暑,虽过不及,而盈虚消息,卒归于太和。以此证气质之善,无待于变化。理不能离气以为理,心不能离身以为心。若气质必待变化,是心亦须变化也。”[72]在他看来,“气质”与“心性”是统一的,不能“判为二物”,如果承认“性善”,就等于肯定“气质之善”,肯定“气质”、“无待变化”。但是,他又认为,如气的流行常会出现偏颇一样,人性也会出现偏差,其根本原因在于人后天的习染。尽管如此,人性中“中正者未尝不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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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理气又讲性情,在批判程朱把性与情截然对立的基础上,提出性情不可二分的情理观。他说:“自来儒者以未发为性,已发为情。其实性情二字,无处可容分析。性之于情,犹理之于气,非情亦何从见性?”[73]这表明,性与情是不可分离的,性依存于情,正像理依存于气一样,性因情而见,性在情中。他指出,程朱将《中庸》所说的“未发”释为“性”,“已发”释为情,强迫人们要遵守那个不变的“未发时气象”(性),即“天理”,是违反人性的错误观念。他在深刻揭露这种荒谬性时说:“情贯于动静,性亦贯于动静,故喜怒哀乐,不论已发未发,皆情也,其中和则性也。”[74]说明性、情是一致的,强调性在情中、理在情中的重要性,以此批判礼教对人情感的扭曲和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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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宗羲对人性的探讨涉及公私问题,肯定现实的人都具有“各得自私,各得自利”的自然权利。他提出:“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兴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有人者出,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若“夫以千万倍之勤劳而己又不享其利,必非天下之人情所欲居也”。[75]这就是说,“各得自私,各得自利”是人不可剥夺的自然权利。君主、国家的责任在于“使天下受其利”和“使天下释其害”,而“以千万倍之勤劳”为前提的“自私”、“自利”也是人之常情、合乎道理的。只要人们对社会尽义务,社会就必须给人们以权利。这是从他的人性论转变而来的一种崭新的政治伦理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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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痛斥了专制统治者以虚伪的“公”掩盖其一己之私利的行径。他指出,专制的君主“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亦无不可。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76]。显然表明,专制统治者这种侵犯人们权利的“大私”与人们各得其正当的“自私”、“自利”是冰炭不相容的。前者违背“人道”,后者合乎“人性”。他的人性论,既是对个人勤劳所得权利的尊重,也是对独占天下之利的专制统治者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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