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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对汉学宋学都有批评,但其学术天平仍倒向汉学,这在他为戴震作行状时表现出来,如说:“自宋以来,儒者多剽袭释氏之言之精者,以说吾圣人之遗经。其所谓学,不求之于经,而但求之于理;不求之于故训典章制度,而但求之于心。好古之士虽欲矫其非,然仅取汉人传注之一名一物而辗转考证之,则又烦细而不能至于道。于是乎有汉儒经学、宋儒经学之分,一主于故训,一主于理义也。先生则谓理义不可舍经而空凭胸臆,必求之于古经。求之古经而遗文垂绝,今古悬隔,然后求之于故训。故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之理义明,而我心之所同然者乃因之而明。理义非他,存乎典章制度者也。彼岐故训、理义而二之,是故训非以明理义,而故训何为?理义不存乎典章制度,势必流入于异学曲说而不自知。故其为学,先求之于古六书九数,继乃求之于典章制度。”“然后古圣贤之心不为异学曲说所汩乱。盖孟荀以还所未有也。”[10]表彰戴震训诂考据与义理兼顾,自己为学也受戴震的影响。反对宋儒空谈心理,注重故训典章制度,因为义理存在于其中,离开故训典章制度则是空谈义理。对于汉儒主训诂,宋儒主义理,凌氏借戴震的话调和二者,他虽然强调“故训非以明理义,而故训何为?”但重心仍在训诂,因为“故训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之理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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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反对虚理,所以倡导实事求是之说,如指出:“夫实事在前,吾所谓是者,人不能强辞而非之。吾以为非者,人不能强辞而是之也,如六书九数及典章制度之学是也。虚理在前,吾所谓是者,人既可别持一说以为非,吾所谓非者,人亦可别持一说以为是也,如理义之学是也。”[11]应以实事为标准来判定是非,而典章制之学重实事,运用训诂考据可以辨明是非,这就是实事求是之学。理学以虚理为对象,无法以训诂考据判断是非,所谓此亦是非彼亦是非,不过是意见之学,不足为信。客观地说,义理虽然建立在训诂基础上,但并非简单地理解训诂明义理就自然而然明,训诂与义理之间并不是绝对的因果关系,它们之间存在着主观的认知与诠释,而这些光靠训诂是不够的。汉学家们大都以单项思维理解训诂与义理的关系,而没有看到它们之间的互动性及复杂性,这正是汉学家的致命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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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廷堪主张实事求是之学,重视人伦实际,礼的研究就是这方面的突出表现,以下分目阐述其礼学方面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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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复其性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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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儒家系统论性的只有孟子和荀子,其中孟子讲仁主张性善,荀子讲礼主张性恶,后来的理学大体继承了孟子,并进而发展为离礼而空谈心性。凌廷堪表示反对,认为孟子和荀子论性各有偏重,但未曾离礼论性,如说:“孟子以为人性善,犹水之无不下;荀子以为人性恶,必待礼而后善。然孟子言仁言义,必继之曰礼则节文斯二者,虽孟子亦不能舍礼而论性也。”[12]孟子论性善重先天(自然本然如此),但谈性不离礼,荀子论性则重后天,主张先礼而后言善,凌氏说:“孟氏言仁,必申之以义;荀氏言仁,必推本于礼。”[13]二者侧重点有所不同,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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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理学家论性推崇孟子贬低荀子的这一学术倾向,凌廷堪作《荀卿颂》肯定荀子的历史地位,他说:“降而七雄并争,六籍皆阙,而礼为尤甚。纵横捭阖之说,坚白异同之辨,淆然而不可纪,杂出而不可穷。守圣人之道者,孟、荀二子而已。孟子长于《诗》《书》,七篇之中,称引甚广。至于《礼经》,第曰尝闻其略。考其父命厥子,已与《士冠》相违,往送之门,又与《士婚》不合。盖仅得礼之大端焉耳。若夫荀卿氏之书也,所述者皆礼之逸文,所推者皆礼之精意。”[14]在先秦诸子百家的时代,儒学遭到来自各方面的批评,当时捍卫儒学的只有孟、荀二子。相对来说,孟子重于《诗》、《书》,对《礼》论述并不多且有违背之处,荀子则尤其有功于礼,流传下来的《荀子》有《礼论》诸篇论礼精详,可谓楷模。他推崇荀子旨在矫挽理学因尊孟子而出现的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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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以四言句成篇赞颂荀子对儒学的贡献,说:“七姓虎争,礼去其籍。异学竞鸣,榛芜畴辟。卓哉荀卿,取法后王。著书兰陵,儒术以昌。本礼言仁,厥性乃复。如范范金,如绳绳木。金或离范,木或失绳。徒手成器,良工不能。韩氏有言,大醇小疵。不学群起,厉声诟之。孟曰性善,荀曰性恶。折衷至圣,其理非凿。善固上智,恶亦下愚。各成一是,均属大儒。小夫咋舌,妄分轩轾。中风狂走,是谓自弃。史迁合传,垂之千年。敬告后人,毋岐视焉。”[15]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并起,荀子俨然儒学大师,倡导法后王,构建礼学,对于繁荣儒学、稳定社会有益。荀子与孟子在人性问题上虽然有善恶不同之说,他们立脚点不同,反映了人上智下愚的不同,但可以相互补充而并非彼此对立。依照理学设定的儒家道统,孟子以后就中断了,荀子未列其中,这是对荀子贡献的抹杀,不符合史实。凌氏反对后世儒家贬低荀子实际上是对理学的批评,同时也反映其尊汉学的学术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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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孟子和荀子,凌廷堪虽然加以调和,以为性与礼并举,但强调“复其性于礼”,这似乎偏向荀子,以下分析凌氏的以礼论性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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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性与礼的关系上,他主张以礼节制,“夫性见于生初,而情则缘性而有性者也。性本至中,而情则不能无过不及之偏。非礼以节之,则何以复其性焉”[16]。性更根本,情缘于性,性中正情也中正,而这必然要以礼节制,通过节则回归天赋予人的本性,即“复性”。他说:“天下无一人不囿于礼,无一事不依于礼,循循焉日以复其性于礼而不自知也。”[17]“复其性于礼”就是以礼节欲复归于人之本性。他还以如下比喻来说明礼与性的关系:“良金之在卯也,非筑氏之镕铸不能为削焉,非虖氏之模范不能为量焉。良材之在山也,非轮之规矩不能为毂焉,非辀人之绳墨不能为辕焉。礼之于性也,亦犹是而已矣。如曰舍礼而可以复性也,是金之为削、为量不必待镕铸模范也。”[18]卯即铸钱单位,好的金子离不开熔铸与模范,好的木材也离不开规矩与绳墨,以此喻指性必须以礼来规范,如果离开礼来谈复性就如同不需要熔铸、模范就能使金子变成流通货币。脱离礼来谈论复性,必然陷入释氏所说的幽深微渺之中。因此圣人之道舍礼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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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记载孔子之言可谓完备,但他认为“恒言礼,未尝一言及理也”。“其所以节心者,礼焉尔,不远寻夫天地之先也。其所以节性者,亦礼焉尔,不侈谈夫理气之辨也。”圣人之道,“本乎礼而言者也,实有所见也。”异端之道,“外乎礼而言者也,空无所依也”。颜渊问仁,“孔子告之为仁者,惟礼焉尔”。“夫仁根于性,而视听言动则生于情者也。圣人不求诸理而求诸礼,盖求诸理必至于师心,求诸礼始可以复性也。”[19]以《论语》为依据证明圣人只讲礼不讲理,不谈所谓“天地之先”与“理气之辨”(此为理学家津津乐道),只谈以礼,以礼节心节性,有礼则着实可见,无礼则空洞无凭,反对抽象地讨论心性与天道。孔子讲仁但要通过礼来表现,究理只能是师心妄用,求礼则以可以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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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廷堪作《好恶说》详细分析了好恶与礼的关系,性中有好恶,好恶也不离礼,他说:“然则人性初不外乎好恶也。爱亦好也。故正心之忿懥、恐惧、好乐、忧患,齐家之亲爱、贱恶、敬畏、哀矜、敖惰,皆不离乎人情也。《大学》性字只此一见,即好恶也。”[20]好恶为情之所发,情根源于性,性表现为好恶,好恶不离礼,性最终也不离礼。他言性指人生理本性,包括欲望等,凡此都要受礼的制约,如说:“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此言礼本于天地人三才而制也。又云: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为五声。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此言性即食味、别声、被色者也。《大学》言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即此义也。又云:是故为礼以奉之,为六畜、五牲、三牺,以奉五味;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为九歌、八风、七音、六律,以奉五声。此言圣人制礼,皆因人之耳有声、目有色、口有味而奉之,恐其昏乱而失其性也。《大学》以好恶相反为拂之性,即此义也。”[21]礼并非空谈说教,而是本天地人而制定的,因此是天经地义的,这是制礼的客观根据。“食味、别声、被色”等皆为人生的本性,也是天经地义的,但过分地放纵必然泛滥成灾,因此必须以礼加以节制,把它们纳入合理的轨道上来,这一过程不是主观遏制,而是顺其自然。《大学》讲的“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知其味”是说不要被物欲所诱惑。“好恶相反为拂之性”指“好人之所恶”与“恶人之所好”,好恶皆与君子相反,是违背人之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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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好恶者,先王制礼之大原也。人之性受于天,目能视则为色,耳能听则为声,口能食则为味,而好恶实基于此,节其太过不及,则复于性矣。《大学》言好恶,《中庸》申之以喜怒哀乐。盖好极则生喜,又极则为乐;恶极则生怒,又极则为哀。过则佚于情,反则失其性矣。先王制礼以节之,惧民之失其性也。然则性者,好恶二端而已。”[22]礼的产生与好恶有关,好恶直接源于人们的诸感官,如果不有所节制必然泛滥成灾,但又不能遏制,而要使它们适度,这就要制定一个标准即礼,以礼节制好恶使其限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这才符合人的本性,他把这称之为复性,这是从礼视角谈复性,而非如宋儒那样以内省的方式空论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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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诚意、正心在于好恶,《大学》“所谓诚其意者,勿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言诚意在好恶也。又云,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忿懥,恶也。好乐,好也。此言正心在于好恶不离乎视听与食也”[23]。《大学》讲的“诚意”、“正心”本质上都是好恶,好恶直接与人们的感觉联系在一起,正心即端正内心,诚意即真实而不自欺,这些都要有一个衡量标准,这个标准就是礼,这是从符合礼的视角来理解“诚意”、“正心”,进一步说明好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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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齐治平也在于好恶,他认为《大学》“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此言修身齐家在好恶也。又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下云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此专言好也。又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下云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专言恶也。下又云:《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又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此言治国平天下,亦在于好恶也。”[24]《大学》所讲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从好恶中来,从知修身之好恶逐步推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好恶,好恶为礼之所以出,加之上面讲的慎独、格物、正心、诚意,《中庸》、《大学》所讲的核心就是一个礼字,以礼诠释儒家经典的诸范畴,与理学以理来理解这些形成鲜明对照,从中可以看出其试图以礼取代理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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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廷堪强调复性于礼,其间不能缺少慎独、格物、致知、诚意、好恶诸工夫,在他看来,它们也是为礼服务的。对于慎独,他说:“今考古人所谓慎独者,盖言礼之内心精微,皆若有威仪临乎其侧,虽不见礼,如或见之,非人所不知、己所独知也。”[25]反对理学从心性角度论慎独,而是从礼角度理解慎独,如此慎独只是对礼敬慎的一种心理活动,它虽然未发于外,属于自己独知,但一旦发出必然符合礼仪。论格物:“又考古人所谓格物者,盖言礼之器数仪节,皆各有精义存乎其间,既习于礼,则当知之。非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也。”[26]同理,不是从格心或格外物而是从礼的角度解释格物,把格物看成是习礼的过程。论致知、诚意:“即一器数之微,一仪节之细,莫不各有精义弥纶于其间。”“盖必先习器气数仪节,然后知礼之原于性,所谓致知也。知其原于性,然后行之出于诚,所谓诚意也。”[27]知晓礼不违背人性就是致知,礼源于性,其行出于诚就是诚意。凡此《大学》讲的诸工夫都离不开礼,礼成了诸工夫的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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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礼与人伦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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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家喜欢把性与道相联,往往离礼空论性道,凌廷堪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言性主礼,而且言道也主礼,他说:“夫人有性必有情,有情必有欲。故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知其然也,制礼以节之,自少壮以至耆耄,无一日不囿于礼,而莫之敢越也;制礼以防之,自冠婚以逮饮射,无一事不依乎礼,而莫之敢溃也。然后优柔厌饫,徐以复性,而至乎道。周公作之,孔子述之,别无所谓性道也。”[28]不仅要以礼节制欲,人们的一些生活都要符合礼,礼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以礼制欲,以欲限情,以情规性,一句话,以礼为回归本性之道,而“另无所谓性道”,反对空谈心性与道,把心性与道纳入到礼的范围中。他说:“夫舍礼而言道,则空无所附;舍礼而言性,则茫无所从。”[29]言性不离礼,论道也不离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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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圣人所说的话,简单地理解其义十分明了,不过是无过不及为万世不易的根本法则。深入来讲容易流入于幽深微渺,那不过是贤智之人争胜于异端而已。如此之说是因为“圣人之道本乎礼而言者也,实有所见也;异端之道外乎礼而言者也,空无所依也”[30]。“圣人之道,一礼而已矣。”[31]把礼看成是儒学的核心。这里所说的儒家简明的解释就是礼,因其内含人伦日用,具体而实用。空洞无物,不切实际则是异端禅学,这是以务实的态度理解儒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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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涉及德,他分析道德与礼的关系,认为儒家经典所讲的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间相交往所遵循的基本规范是天下之达道。智仁勇则是天下之达德。这就是“道与德不易之解也。不必舍此而别求新说也”[32]。道德与礼的关系是,“道无迹也,必缘礼而著见,而制礼者以之,德无象也,必藉礼为依归,而行礼者以之”[33]。讲道德不如讲礼,道德“无迹”、“无象”即太抽象,礼则比较具体,用现在的话来讲道德属于人们的观念形态,通过行为表现就是礼。所学只是一礼,“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礼之外,别无所谓学也”[34]。礼外别无他学。一言以蔽之,礼包括一切,“三代盛王之时,上以礼为教也,下以礼为学也”[35]。对理学从形而上学角度谈论道持否定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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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廷堪论道德主要指人伦道德,认为人伦本礼。他强调礼为人伦服务属于天经地义民行,说:“为君臣上下,以则地义;为夫妇外内,以经二物;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婚媾、姻娅,以象天明;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为刑罚威狱,使生畏忌,以类其震曜杀戮;为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此因礼本于天经、地义、民行而明之。”[36]礼为天经地义是说礼并非凭空产生,它的制定有其客观依据,那就是符合天地的基本法则,以此来维系人类的社会秩序,包括君臣、夫妇、父子、兄弟、姻亲等,如同为政用刑效法四时之义,礼也效法天地,因此说它“天经地义”,符合“民行”,也可以说礼体现了天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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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夫人之所受于天者,性也。性之所固有者,善也。所以复其善者,学也。所以贯其学者,礼也。是故圣人之道,一礼而已矣。孟子曰: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皆吾性之所固有者也。圣人知其然也,因父子之道而制为士冠之礼,因君臣之道而制为聘觐之礼,因夫妇之道而制为士婚之礼,因长幼之道而制为乡饮酒之礼,因朋友之道而制为士相见之礼。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少而习焉,长而安焉。礼之外,别无所谓学也。”[37]性为天赋人受,性虽本善但也只是萌芽,而且容易受到后天的习染影响,人若回归善性则离不开学,贯穿其学者便是礼,学即学礼。孟子所讲的五伦虽然为人性中所固有,但也要制定为礼以便遵行,“因”道而制为礼,强调了礼根源于人伦之道,说明礼是为建立稳固的人伦关系服务的。儒家所讲的学应为礼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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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伦关系必须以礼来规范,他说:“父子当亲也,君臣当义也,夫妇当别也,长幼当序也,朋友当信也,五者根于性者也,所谓人伦也。而其所以亲之、义之、别之、序之、信之,则必由乎情以达焉者也。非礼以节之,则过者或溢于情,而不及者则漠焉遇之。”[38]“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五伦根植于人之本性也是人伦,人性是确立人伦的根据,亲、义、别、序、信则由情而实现,这里需要有一个度,礼就是度,以礼节制,即使情适度,人伦关系才和谐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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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伦之礼为基本的礼仪,其他诸礼仪皆由此引出,他写道:“知父子之当亲也,则为醴醮祝字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冠可赅也,而于士冠焉始之。知君臣之当义也,则为堂廉拜稽之文以达焉,其礼非聘觐可赅也,而于聘觐焉始之。知夫妇之当别也,则为笄次帨鞶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婚可赅也,而于士婚焉始之。知长幼之当序也,则为盥洗酬酢之文以达焉,其礼非乡饮酒可赅也,而于乡饮酒焉始之。知朋友之当信也,则为雉腒奠授之文以达焉,其礼非士相见可赅也,而于士相见焉始之。《记》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其事盖不仅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也。即其大者而推之,而百行举不外乎是矣。”[39]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的交往都有相应的基本礼仪,如“士冠”、“聘觐”、“士婚”、“乡饮酒”、“士相见”等,但又不局限于此,《礼记·中庸》讲“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反映古代礼仪繁多,但皆从五伦中基本的礼节入手,因此强调因人伦而制定的诸礼是礼的核心与出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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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礼因人伦而制定,人伦又因礼而愈加牢固,如说:“三代盛王之时,上以礼为教也,下以礼为学也。君子学士冠之礼,自三加以至于受醴,而父子之亲油然矣。学聘觐之礼,自受玉以至于亲劳,而君臣之义秩然矣。学士昏之礼,自亲迎以至于彻馔成礼,而夫妇之别判然矣。学乡饮酒之礼,自始献以至于无算爵,而长幼之序井然矣。学士相见之礼,自初见执贽以至于既见还贽,而朋友之信昭然矣。盖天下无一人不囿于礼,无一事不依于礼。”[40]礼的制作并非凭空产生,它来源于现实的人伦关系,人伦关系是制礼的立脚点,礼制定以后反过来又进一步维系了人伦关系,礼以具体的名文和庄重的仪式使人伦关系有章可寻,表达了它们的神圣性、不可侵犯性。礼与人伦关系的互动,彼此愈来愈牢固稳定,人与人关系和谐,社会长安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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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讨论了礼与义的关系,指出:礼之所尊,尊其义。失其义而陈其数,则为祝史之事,“《礼运》曰:礼也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记》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故至亲可以掩义,而大义亦可以灭亲。”[41]对于礼来说,所看重的是其意义即它的价值层面,而不是外在的仪式,因为礼根植人性反映仁心。义之实为礼,礼与义相配合,义即宜,反映人伦关系的尊卑与有序,而确立特定的行为规范加以区别这就是礼。礼由义生,义也由礼显,礼与义为表里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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