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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67 阮元的主要著作有《论语论仁论》、《孟子论仁论》、《性命古训》、《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畴人传》等,除专著外,其著述大都收入《揅经室集》中。阮元虽以汉学名家,但也不乏思想,其主要表现为务实求是,以下以此为视角探讨他治经的方法以及思想,突出其仁、性等方面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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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69 一、对汉宋之学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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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71 阮元对汉学宋学的评论务实求是,他身为汉学家也不一概拒斥宋学,对汉宋学术利弊皆有评论,如指出:“两汉名教得儒经之功,宋、明讲学得师道之益,皆于周、孔之道得其分合,未可偏讥而互诮也。我朝列圣,道德纯备,包涵前古,崇宋学之性道,而以汉儒经义实之,圣学所指,海内向风。御纂诸经,兼收历代之说,《四库》馆开,风气益精博矣。”“可谓兼古昔所不能兼者。”[98]汉儒功在经学,宋儒功在师道,这二者合二而一皆儒家本有,不可相互贬低。他认为自清代倡导经学,尤其是编纂《四库全书》兼收历代经说,汉宋兼采可谓精博,是对儒学的一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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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73 他虽然主张汉宋兼采,但还是偏向于汉学,自谓:“元尝博综遗经,仰述往哲。行藏契乎孔、颜,微言绍乎游、夏,则汉大司农高密郑公其人矣。”“两京学术,用集大成,天下师法,久而弥笃固,不以齐、鲁域焉。”[99]又“赵岐之学,以较马、郑、许、服诸儒稍为固陋,然属书离辞,指事类情,于诂训无所戾。七篇之微言大义,藉是可推。”[100]治经应以汉儒为准,服膺郑玄集两汉学术之大成,绍传孔子及门下诸学,开后世经学规模。他在浙江为官时创建“诂经精舍”,奉许慎、郑玄牌位于其中以示尊重,并聚徒讲学,煽扬汉学。同时也肯定赵岐的孟子学,虽然在治经上比不得郑玄、许慎、服虔诸儒,但所注《孟子》使其七篇微言大义由此而明。他也推尊司马相如、扬雄等汉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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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75 他还提出尊汉学的原因,指出:“两汉经学所以当尊行者,为其去圣贤最近,而二氏之说尚未起也。老庄之说,盛于两晋,然《道德》《庄》《列》本书具在,其义止于此而已,后人不能以己之文字,饰而改之。是以晋以后鲜乐言之者。浮屠之书,语言文字非译不明,北朝渊博高明之学士,宋、齐聪颖特达之文人,以己之说傅会其意,以致后之学者绎之弥悦,改而必从。”“吾固曰,两汉之学纯粹以精者,在二氏未起之前也。我朝儒学笃实,务为其难,务求其是,是以通儒硕学,束发研经,白首而不能究,岂如朝立一旨,暮即成宗者哉!”[101]之所以推尊汉学是因其离孔子原始儒家在时间上最接近,此时未受佛老二氏的影响,属于原汁原味的儒学。两晋以后佛老盛行并渗透于儒学之中,使原有的儒家变质,因此已不精纯。有清以来,儒学内部产生了一股回归儒家经典的思潮,他给予积极的肯定。江藩作《汉学师承记》为本朝汉学诸家树碑立传,阮元为其撰序表彰汉学,体现了尊汉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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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77 汉学除了离孔子原始儒学接近之外,还有两个特色,那就重训诂,重务实,他指出:“圣贤之道存于经,经非诂不明。汉人之诂,去圣贤为尤近”,“远者见闻终不若近者之实也。元少为学,自宋人始,由宋而求唐、求晋、魏、求汉,乃愈得其实。”“谓有志于圣贤之经,惟汉人之诂多得其实者,去古近也,许、郑集汉诂之成者也。”“然则舍经而文,其文无质,舍诂求经,其经不实。为文者尚不可以昧经诂,况圣贤之道乎!”[102]推崇古学即汉学,汉学在时间上比魏、晋、唐、宋更接近原始儒家,也可以说接近当时的史实。诂指训诂等小学诸工夫,实也可视为务实,实事求是,汉学治经注重训诂考据,其学风务实,从实际出发解读经文,所获接近圣人之道。但就思想层面而言,对一个思想家的理解,同时代的人并非都比后代思想家高明,因此,阮元这种观点是建立在经验层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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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79 一般而言,汉学偏于训诂,宋学偏于义理,讲汉宋之学必然涉及训诂与义理的关系,阮元探讨二者之间的关系,说:“圣贤之言,不但深远者非训诂不明,即浅近者亦非训诂不明也。就圣贤之言而训之,或有误焉,圣贤之道亦误矣。”[103]这继承了戴震训诂明而义理明的主张。阮元又比喻道:“圣人之道,譬若宫墙,文字训诂,其门径也。门径苟误,跬步皆歧,安能升堂入室乎。学人求道太高,卑视章句,譬犹天际之翔,出于丰屋之上,高则高矣,户奥之间未实窥也。或者但求名物,不论圣道,又若终年寝馈于门庑之间,无复知有堂室矣。是故正衣尊视,恶难从易,但立宗旨,即居大名,此一蔽也;精校博考,经义确然,虽不逾闲,德便出入,此又一蔽也。”[104]文字训诂考据是治经的门径,由此便可以升堂入室,即知晓儒家的义理、微言大义。如果治经不从文字训诂考据开始,不懂文意便不能领会经中大道,也就是说文字训诂考据诸工夫是通经的手段,而体悟儒家大道才是归宿。在这里考据与义理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片面的追求义理或考据皆不可取,他视此为“蔽”,即是片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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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81 训诂考据的根本在于文字,因此他对文字十分重视,说:“稽古之学,必确得古人之义例,执其正,穷其变,而后其说之也不诬。政事之学,必审知利弊之所从生,与后日所终极,而立之法,使其弊不胜利,可持久不变。盖未有不精于稽古而能精于政事者也。”“金坛段若膺先生”,“于语言文字剖析如是,则于经传之大义,必能互勘而得其不易之理可知。”[105]稽古离不开文字,文字是破译古人文化生活、政治生活的工具。当时段玉裁以治《说文》而见长,所作《说文解字注》书出,阮元大加表彰,指出其以文字通经传大义的贡献。他虽然强调文字,以为不通语言文字便不能了解义理,但又认为仅靠文字是不够的,“不可泥于字,而必使作者之志昭著显白于后世”[106],认识古人作述的志向还必须要明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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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83 阮元倡导汉学是因其重视训诂考据,讲求务实,由此治经在求其是,自谓“余之说经,推明古训,实事求是而已,非敢立异也”[107]。他又说:“以为儒者之于经,但求其是而已矣,是之所在,从注可,违注亦可,不必定如孔、贾义疏之例也。歙程易田孝廉,近之善说经者也,其说《考工》、戈、戟、钟、磬等篇,率皆与《郑注》相违,而证之于古器之仅存者,无有不合。通儒硕学咸以为不刊之论,未闻以违注见讥。盖株守传注,曲为傅会,其弊与不从传注凭臆空谈者等。夫不从传注凭臆空谈之弊,近人类能言之,而株守传注曲为傅会之弊,非心知其意者未必能言之也。”[108]乾嘉汉学有尊汉儒经注超过经文本身的一种趋向,更有甚者鼓吹唯汉是尊,唯汉是好,大都不论是非,这是极端化的汉学。阮元虽然提倡汉学,但与此不同,而是以是否符合实事、求其是为标准,只要是正确的违背经注也可,以事实说话求其是,这一点与钱大昕十分相似。本此出发就不会有先入之见,主观臆断,不会盲从,由此可见他尊汉学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的,这也是他对汉学是非评论的精彩之处,十分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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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85 二、对理学诸范畴的重新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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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87 阮元求是思想表现在对理学诸范畴的务实解读,从字意出发引申出义理,由虚返实是其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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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89 他解释太极时说:“天地所共之极,舍北极别无所谓极也。《尔雅》曰:北极谓之北辰。《易·系辞》曰《易》有太极。虞翻注曰:太极,太一也。”“然太极即太一,太一即北辰,北辰即北极,则固古说也。”北辰即北极,“天地本于太极,孔子之言,节节明显。而后儒舍其实以求其虚,何也?实者何?天地之实象也。”“天地共以北极为枢,天之所转,即地之所系,其为极心之中同也。非太极不生两仪,两仪谓天地。地圆居中而不坠,天旋包之而有常。”“然则乾坤为天地,宜居正南北矣,曷由乾居西北坤居西南也?曰;此正太极即北极之实象也。地体正圆,中国界赤道而居,北极斜倚乎其北,南极入地不能见,以浑圆之体论之,则但于赤道纬线之内外,北极高低有分别耳。至于两极经线,如瓜之直痕,则处处皆可谓当极之中,本无偏也。”[109]《尔雅》为训诂文字之书,训太极为北辰,又引汉儒虞翻注释太极。阮元与周敦颐、朱熹舍太一、北辰之“实”而求其为天地根基之“虚”不同,而是务求太极之“实象”,认为北辰就是太极,离开天地的实象则无所谓太极。他的意思是说圣人画八卦言太极,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根据地理的实象,这是把理学的虚理实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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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91 对道器范畴解释也说明这一点。《周易》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之说,他认为:“商、周二代之道存于今者,有《九经》焉,若器则罕有存者,所存者,铜器钟鼎之属耳。古铜器有铭,铭之文为古人篆迹(铭文为西周古文,与后来之篆字大有区分,汉人所谓古文,乃指六国古文,非殷周古文),非经文隶楷缣楮传写之比,且其词为古王侯大夫贤者所为,其重与九经同之。”“先王之制器也,齐其度量,同其文字,别其尊。用之于朝觐燕飨,则见天子之尊,锡命之宠”,“故吾谓欲观三代以上之道与器,《九经》之外,舍钟鼎之属,曷由观之。”[110]道在经中,求道必须解读经本文,器则是具体的钟鼎等实物,制器是为度量、文字、尊卑等具体的社会实际需要,道与器是二个不同的东西,其作用功能不一样。传统的看法把道器作为哲学的范畴来加以考察,强调它们之间抽象与具体的关系。阮元则从经验科学角度把它们具体化,尤其是把器实体化反映他治学注重经验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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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93 对一贯的理解,《论语》中“一贯”二字出现过三次:曾子之“一贯”,子贡之“一贯”,闵子之言“仍旧一贯”,他认为这三个“贯”字就训诂而言不应有所差异,说:“贯、行也,事也(《尔雅》:贯,事也。《广雅》:贯,行也。《诗·硕鼠》:三岁贯女。《周礼·职方》:使同贯利。《论语·先进》‘仍旧贯’,传、注皆训为事。《汉书·谷永传》云:以次贯行。《后汉书·光武十五王传》云:奉承贯行。皆行事之义),三者皆当训为行事也。孔子呼曾子告之曰:吾道一以贯之。此言孔子之道皆于行事见之,非徒以文学为教也。一与壹通(一与壹通,经史中并训为专,又并训为皆。《后汉·冯绲传》、《淮南·说山训》、《管子·心术》,皆训一为专。《大戴·卫将军》、《荀子》《劝学》《臣道》,《后汉书·顺帝纪》,皆训一为皆。《荀子·大略》,《左·昭二十六年》、《穀梁·僖九年》、《礼记》《表记》《大学》,皆训壹为专。至于一、壹二字通用之处,经史中不可胜举矣),壹以贯之,犹言壹是皆以行事为教也。弟子不知所行为何道,故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此即《中庸》所谓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111]援引经书如《诗》、《周礼》、《论语》、《礼记》,史书《汉书》、《后汉书》,子书《淮南子》、《荀子》、《管子》,以及《尔雅》等训“贯”为行事,孔子之道“一以贯之”说在行事,并非徒以空谈阔论,“一”训为专、皆,“贯”训行事,二者联系起来说明儒家讲道理、微言大义皆在实践中见,如果以忠恕解释一贯,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应运用于处理人际关系。后来朱熹训一贯为一旦豁然贯通,在阮元看来,这类似于禅家的顿悟之说,已非圣贤之道。孔子讲一贯旨在重视圣人行事,以补多学而识之偏,后儒不知训诂而曲解一贯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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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95 他又以习来解释一贯,引《尔雅》发挥说:“贯,习也。转注之习,亦贯也。时习之习,即一贯之贯。贯主行事,习亦行事,故时习者,时诵之,时行之也。”“贯,事也。圣人之道,未有不于行事见而但于言语见者也。故孔子告曾子曰:吾道一以贯之。一贯者,壹是皆行之也。又告子贡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予一以贯之。此义与告曾子同,言圣道壹是贯行,非徒学而识之。”[112]训贯为习,贯为行事,习也为行事,贯与习相通。《论语》首章言“学而时习之”,讲求学习不仅在于诵读书本也在于行事,既要“多学而识”,也要学以致用,在行事中践履所学。孔子反复强调一贯,说明儒学是习行之学而非空头讲章。阮元引《尔雅》解释儒学概念是其所倡导的训诂明义理明方法的具体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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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97 关于格物,理学往往解释为“穷理”,阮元与此不同,把格物理解为“事”,他认为,《大学集注》“格亦训至,物亦训事。惟云穷至事物之理,至外增穷字,事外增理字,加一转折,变为穷理二字,遂与实践迥别”[113]。“格亦训至,物亦训事”,只说“穷至事物之理”,宋儒于“至”外增“穷”字,“事”外增“理”字,一转折变成“穷理”,这显然与实际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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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899 在他看来,凡经传所讲的“格于上下、不格奸、格于艺祖、神之格思、孝友时格、暴风来格及古钟鼎文格于太庙、格于太室之类,皆训为至。盖假为本字,格字同音相借也。”并引《小尔雅·广诂》“格,止也。知止即知物所当格也。至善之至,知止之止,皆与格义一也。”又引《仪礼·乡射礼》“曰:物长如笴,郑《注》云:物谓射时所立处也。”物字本从勿,引《说文》勿者,“州里所建旗,趣民事,故称勿勿”。“射者所立之位,亦名物者,古人即通会此意以命名也。”[114]网罗经传所讲的格字都训为至或止,物的本字为勿,勿指事,物与事相同,训为事。并引文字书《小尔雅》、《说文》,以及以名物见长的《仪礼》的解释来证明。这是从古代文献出发证明格物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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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01 至于《礼记·大学》所说的“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他认为:“此二句虽从身心意知而来,实为天下国家之事。天下国家以立政行事为主。”“物者,事也;格者,至也。事者,家国天下之事,即止于五伦之至善。明德、新民皆事也。格有至义,即有至意。履而至,止于其地,圣贤实践之道也。”“故曰:格物者,至止于事物之谓也。凡家国天下五伦之事,无不当以身亲至其处而履之,以止于至善也。”“圣贤之道,无非实践。”“先儒论格物者多矣,乃多以虚义参之,似非圣人立言之本意。元之论格物,非敢异也,亦实事求是而已。”“若以格物为心灵穷理,则犹是致知际内之言,非修身际内之事也。”[115]格物在《大学》中虽然从修身处中来,但就其主旨而言,以治国平天下大事为主。物是事,格是至或止,达到止于所为之事,此事包括人伦关系、国家乃至于天下之事,格是动词,属于行为范畴,格物强调的是亲身实践,阮元的解释更符合《大学》原意,因此实事求是。宋理学诸家讲格物在穷理,并演化为修身的内省工夫,显然受佛教的影响,具有自己时代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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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03 三、节性非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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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05 阮元论性以儒家经典为立论根据,服膺汉以前儒家性命之说,对唐以后的理学及佛老二氏论性诸说持否定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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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07 他论性命以《尚书》和《孟子》为依据,并认为这也是汉以前儒家性命说所持的立场。他写道:“古性命之训虽多,而大指相同,试先举《尚书·召诰》、《孟子·尽心》二说以建首,可以明其余矣。”“《召诰》所谓命,即天命也。若子初生,即禄命福极也。哲与愚,吉与凶,历年长短,皆命也。哲愚授于天为命,受于人为性,君子祈命而节性,尽性而知命。故《孟子·尽心》亦谓口目耳鼻四肢为性也。性中有味、色、声、臭、安佚之欲,是以必当节之。古人但言节性,不言复性。”孟子所谓“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孟子》此章,“性与命相互而为文,性命之训,最为明显”。“惟其味、色、声、臭、安佚为性,所以性必须节,不节则性中之情欲纵矣。惟其仁、义、礼、知、圣为命,所以命必须敬德,德即仁、义、礼、知、圣也。且知与圣即哲也,天道即吉凶、历年也。今以此二经之说建首,而次以诸经,再随诸经古训比而说之,可以见汉以前性命之说,未尝少晦。”[116]以上所引皆在说明性命相联,《尚书·召诰》讲命为天命,包括哲愚、吉凶等,哲愚授于天为命,受于人为性。性命不同之处在于,命从天道讲,性从人而立论,人对于天似乎无能为力,因此要祈祷天命,对于性因其属于人,因此要节制人性。《孟子·尽心》讲诸感官为性,性中包含情欲,因此要节制,即所谓的节性、他把性与欲等联系起来是旨在矫挽理学诸家离欲论性的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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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09 阮元论性从生理角度而不是从心角度,因此主张节制生理上的欲望即节性,而不是性本善而受后天习染要复性,他说:“古人但言节性,不言复性也。”[117]简而言之,主张节性、反对复性是其论性的主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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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11 他主张节性是以把性视为人们的生理需求为前提的,因此论性从血气心知出发,说:“性字从心,即血气心知也。有血气,无心知,非性也。有心知,无血气,非性也。血气心知皆天所命,人所受也。”[118]血气心知是天赋予人的,包括诸感官生理需要,这就是人性,离开血气心知诸生理需要论性是空淡无实际意义的。与此相关,他也以情论性,指出:“情发于性,故《说文》曰:性,人之阳气性,善者也。情,人之阴气有欲者也。许氏之说,古训也。味色声臭,喜怒哀乐,皆本于性,发于情者也。情括于性,非别有一事与性相分而为对。”[119]引《说文》阴阳说情与性内在于人身,两者互为作用相互表现。人们诸感官本于性并通过情来表现,其本身包含着性,因此也不能离情言性。他又说“欲生于情,在性之内,不能言性内无欲。欲不是善恶之恶。天既生人以血气心知,则不能无欲,惟佛教始言绝欲。若天下人皆如佛绝欲,则举世无生人,禽兽繁矣。此孟子所以说味、色、声、臭、安佚为性也。”[120]孟子早已把人的基本生理需要当成性。性内有情,情中产生出欲,性、情、欲三者统一。欲并不是恶,它只是人生理的基础需求,尤其是合理的欲望必须得到满足,否则人就不能生存下去。佛教讲绝欲,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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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13 他承认性中有欲望,也看到欲望有可能膨胀,因此主张节性:“欲在有节,不可纵,不可穷。”[121]节性就是反对纵欲,穷奢极欲。如何节性?他提出以礼来节,说:“七情乃尽人所有,但须治以礼而已,即《召诰》的谓节性也。”[122]惟“人既有血气心知之性,即有九德、五典、五礼、七情、十义,故圣人作礼乐以节之,修道以教之,因其动作以礼义为威仪。”[123]“修道之教,即《礼运》之礼,礼治七情十义者也。七情乃尽人所有,但须治以礼而已,即《召诰》所谓节性也。”“发而中节,即节性之说也,有礼有乐,所以既节且和也。”[124]《尚书·召诰》有“节性,惟日其迈”一句,意指以礼仪节其嗜好而归于中道。修道之教即礼,礼本于人情,与人性不矛盾,礼的制定是把人们的欲望限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以保正满足正常的欲望,发而中节指欲望恰如其分,这就是节性。除了礼之外还要配以乐,乐起着润色的作用,非强制而是温和,采用富有人情味的礼仪使欲望得以顺畅和谐发出,从这个意义上说节性也是中和。他倡导以礼节性,因此不多谈理,如理学以天理来限制人欲,而认为理本于礼,空谈理则会使导致邪说的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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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077915 唐儒李翱提出复性之说,其影响扩及宋明理学,阮元批评复性主要是针对李翱,他说:“李习之之言性以静而通照,物来皆应。试问:忠孝不能说在性之外,若然则是臣子但静坐无端倪,君来则我以忠照之,父母来我以孝照之,而我于忠孝过而曾无留滞,试思九经中有此说否?”[125]“如果李习之所说复性为是,何以孔子《孝经》、《论语》中无此说也?孔子教颜子惟闻复礼,未闻复性也。”[126]李翱言复性“以静而通照,物来皆应”,性善为本有无需外求,主观体悟即可获得,对照儒家经典并没有此种说法。孔子《论语》只讲复礼,不讲复性。就实际而言,静坐通照并不能完成善性回归。复性是建立在所谓性本善(道德层面立论)基础上的,重在先天,阮元以血气心知论性,重在后天,从这个意义说复性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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