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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家谈性与天道受佛教影响,儒家经典也谈天道,但所言天道皆从吉凶祸福角度立论,钱大昕举经书加以证明:“《易》天道亏盈而益谦;《春秋传》天道多在西北,天道远,人道迩,吾非瞽史,焉知天道,灶焉知天道;《古文尚书》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天道福善祸淫;《史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皆此道也。郑康成注《论语》云:天道七政,变通之占,与《易》、《春秋》义正同。《孟子》云圣人之于天道也,亦谓吉凶阴阳之道,圣人有所不知,故曰命也。否则,性与天道,又何别焉?一说性与天道,犹言性与天合也,《后汉书·冯异传》:臣伏自思惟,以诏敕战攻,每辄如意;时以私心断决,未尝不有悔。国家独见之明,久而益远,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管辂别传》:苟非性与天道,何由背爻象而任胸心。《晋书·纪瞻传》:陛下性与天道,犹复役机神于史籍。(《唐书》孙伏伽、长孙无忌传俱有性与天道之语)此亦汉儒相承之说,而何平叔俱不取。”[45]经书言天道并非如后来理学所讲的形而上或称之为本体的东西,而天地自然变化的样式,或者说某种必然性,也没有与心性联系起来,以及所谓的性与天道合一。也就是说原始儒家更重视天人相分,它们各有自己的运行法则,把天人联系在一起,准确地说性与天道并提,属于汉以来后儒家所为,但没有像理学那样认为二者相互贯通,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举以上诸经史传实例证明这一点,即使是谈性与天道也没有得到所有汉儒的认同。理学诸家谈性与天道合一的理论根据(妄指经书)显然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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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昕经史之学得到当时众多儒家的好评,试举几例:戴震称:“当代学者,吾以晓征为第二人。”[46]戴震虽然以第一人自许,但对钱大昕给予充分的肯定。凌廷堪说:“学术自亭林、潜邱以来,士渐以通经复古为事,著书传业者不下十余家。求其体大思精,识高学粹,集通儒之成,祛俗儒之弊,直绍两汉者,惟阁下一人而已。”[47]阮元的评价最全面,他在为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作序时写道:“国初以来,诸儒或言道德,或言经术,或言史学,或言天学,或言地理,或言文字音韵,或言金石诗文,专精者固多,兼擅者尚少,惟嘉定钱辛楣先生能兼其成。由今言之,盖有九难。先生讲学上书房,归里甚早,人伦师表,履蹈粹然,此人所难能一也。先生深于道德性情之理,持论必执其中,实事必求其是,此人所难能二也。先生潜研经学,传注疏义,无不洞彻原委,此人所难能三也。先生于正史杂史,无不讨寻,订千年未正之讹,此人所难能四也。先生精通天算,三统上下,无不推而明之,此人所难能五也。先生校正地志,于天下古今沿革分合,无不考而明之,此人所难能六也。先生于六书音韵,观其会通,得古人声音文字之本,此人所难能七也。先生于金石,无不编录,于官制史事,考核尤精,此人所难能八也。先生诗古文词,及其早岁,久已主盟坛坫,冠冕馆阁,此人所难能九也。合此九难,求之百载,归于嘉定,孰不云然!”[48]以上从九个方面指明钱大昕博通,列出其做人以及为学诸方面的贡献,寻此可知钱大昕为一代通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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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昕一生主讲多所书院,交往甚广,弟子众多,限于篇幅,恕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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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章学诚的“六经皆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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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学诚(1738—1801),字实斋,号少岩,浙江会稽(今绍兴)人。自幼喜史部之学,“纵览群书,于经训未见领会,而史部之书,乍接于目,便似夙所攻习者”[49]。早年师从朱筠,多次应试,不售,“自以迂疏,不敢入仕”[50]。作幕朱筠等士宦之家时,与戴震、钱大昕、邵晋涵、洪亮吉等交往,其中与邵晋涵过甚,而与戴震论学多有不合。章氏为学先主以文辞,后擅长文史,以史学名家,晚年以著述为主。他的主要著作有《文史通义》、《校雠通义》等,所著收入《章氏遗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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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学诚的儒学特色是打通经史,注重治学方法论的探讨,展开学术批评,尤其是提出六经皆史、由经返史、经世致用等主张,在这一点上比钱大昕有过之而无不及,体现其治学别出的特点。他的儒学思想善于从史学角度立论,尤其在历史观领域颇有建树,他的历史编纂学和方志学的研究也为后人所称道并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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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治学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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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清代中期其他儒家相比,章学诚更重视治学方法,在所著篇章中不乏卓见,对反思与改变当时的学风不无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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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教育以记诵开始,他论记诵说:“学问之始,未能记诵,博涉既深,将超记诵。故记诵者,学问之舟车也。人有所适也,必资乎舟车;至其地,则舍舟车矣。一步不行者,则亦不用舟车矣。不用舟车之人,乃托舍舟车者为同调焉。故君子恶夫似之而非者也。”[51]学问始于记诵,记诵是治学的前提条件,如同人们外出必须依赖于舟车一样,记诵对为学不可或缺,古代教育本身就说明了这一点。诵读也即记诵,他引孔子及弟子的对诂讨论诵读与学的关系,说:“故以诵读为学者,推教者之所及而言之,非谓此外无学也。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夫子斥以为佞者,盖以子羔为宰,不若是说,非谓学必专于诵读也;专于诵读而言学,世儒之陋也。”[52]诵读是学问的基础,但学问不仅限于诵读,言外之意是说博学的来源也包括实践,如果仅仅以诵读为学,那只不过是陋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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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离不开功力,他讨论两者关系,说:“功力之与学问,实相似而不同。记诵名数,搜剔遗逸,排纂门类,考订异同,途辙多端,实皆学者求知所用之功力尔!即于数者之中,能得其所以然,因而上阐古人精微,下启后人津逮,其中隐微可独喻,而难为他人言,乃学问也。”“学问中之功力,万变不同,《尔雅》注虫鱼,固可求学问,读书观大意,亦未始不可求学问,但要中有自得之实耳。中有自得之实,则从入之途,或疏或密,皆可入门。圣门如颜、曾、赐、商,未能一辙。而今之误执功力为学问者,但趋风气,本无心得,直谓舍彼区区掇拾,即无所谓学,亦夏虫之见矣。”[53]功力指为学的诸工夫或所使用的方法,学问则应由诸种工夫或方法入手,然后知晓“其所以然”即认识原因、微言大义,由此而上知古人之用心,下启后学之津梁。在这里,功力属于手段,而学问才是目的。一些汉学家治学只重功力,不把功力当成手段或工具,而往往把功力当成目的,混淆功力与学问之间的差别。章学诚对此种学风深表不满并给予批评,试图矫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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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讨论考据与义理的关系,指出名物度数十分重要,如说:“考索之家,亦不易易,大而《礼》辨郊社,细若《雅》注虫鱼,是亦专门之业,不可忽也。阮氏《车考》,足下以谓仅究一车之用,是又不然。治经而不究于名物度数,则义理腾空而经术因以卤莽,所系非浅鲜也。”[54]考据作为专门之学对于做学问来说至关重要,不能忽视。与考据相关的名物度数也是通经的重要手段,离开名物度数,义理则会流于空疏,如此治经则是武断、鲁莽。他以道器范畴说明训诂考据与义理之间的关系,认为,宋儒“以谓是(训诂名物)皆溺于器而不知道也。夫溺于器而不知道者,亦即器而示之以道,斯可矣。而其弊也,则欲使人舍器而言道。夫子教人博学于文,而宋儒则曰:玩物而丧志”[55]。训诂名物是器,义理是道,宋儒反对拘泥于训诂而不求义理,是溺于器而不知道。舍器而言道即离开训诂名物言义理只能是空谈,与孔子教人博学于文之义相佐,专于训诂名物则是玩物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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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有据无形再论实物和义理的关系,说:“声色臭味,天下之耳目口鼻皆相似也。心之所同然者,理也,义也。然天下歧趋,皆由争理义,而是非之心,亦从而易焉。岂心之同然,不如耳目口鼻哉?声音臭味有据而理义无形。有据则庸愚皆知率循,无形则贤智不免于自用也。”“治自用之弊,莫如以有据之学,实其无形之理义,而后趋不入于歧途也。”[56]人都有感觉器官,感觉皆相似,心之所同然者称之为理义或义理。但义理因为与是非之心有关,所以容易引起争论,不如从有据的对象即有形之事物及其现象出发,靠证据说话。义理是无形的,属于人们观念的东西,有据之学是建立在实物基础之上的,因此治学必须两者兼顾,“以有据之学,实其无形之理义”,也即由考据引出义理此乃为学的正道。他谈及文辞与理说:“夫言所以明理,而文辞则所以载之之器也。虚车徒饰,而主者无间,故溺于文辞者,不足与言文也。”“盖文固所以载理,文不备,则理不明也。且文亦自有其理,妍媸好丑,人见之者,不约而有同然之情,又不关于所载之理者,即文之理也。故文之至者,文辞非其所重尔,非无文辞也。”[57]语言在于明理,但离不开文辞,文辞是明理的手段,脱离明理文辞只是虚文辞,无实际意义。同样理也不离文辞,因为文章载理,文辞不完备理也不会昭明,文辞与理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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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考据、文辞、义理三者并重,那么论学主张博通,于此他写道:“学问之途,有流有别,尚考证者薄词章,索义理者略征实,随其性之所近,而各标独得,则服、郑训诂,韩、欧文章,程、朱语录,固已角鼎峙,而不能相下。必欲各分门户,交相讥议,则义理入于虚无,考证徒为糟粕,文章只为玩物,汉、唐以来,楚失齐得,至今嚣嚣,有未易临决者。惟自通人论之则不然,考证即以实此义理,而文章乃所以达之之具。事非有异,何为纷然。”[58]承认治学有多种角度,如有尚考证的,有尚词章的,有尚义理的,但不能彼此相互轻视甚至贬低,导致学术间的门户之争,而应把考证、词章、义理三者统一起来,强调要做通人,通人能兼顾三者,他自己为学践履以上所言。他论通古今之变说:“所以通古今之变,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详人之所略,异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轻,而忽人之所谨,绳墨之所不可得而拘,类例之所不可得而泥。”[59]通人必须通古今之变,做到这一点要懂得为学的详略异同轻重谨忽,既不墨守也不拘泥,也就是说要创发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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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章学诚看来,论学的归宿是明道,考据、词辞、义理三者统一皆以追求道为目的。戴震曾把训诂、音韵、天象、地理比做抬轿者,把明道比喻为乘轿的大人,有把训诂明义理明绝对化之嫌,训诂似乎成了唯一认知义理的出路。章学诚借此论道:“言虽不为无因,毕竟有伤雅道,然犹激于世无真知己者,固不免于己甚耳,尚未害于义也。其自尊所业,以谓学者不究于此,无由闻道。不知训诂名物,亦一端耳。古人学于文辞,求于义理,不由其说,如韩、欧、程、张诸儒,竟不许以闻道,则亦过矣。”[60]训诂名物等只是为学一端,其文辞同样可以求义理,它们都是为闻道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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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分别从理事与道、学与道、文史与道角度探讨考据、辞章、义理与明道的关系,突显明道作为治学的最高目的。论理事与道的关系说:“《易》曰:神以知来,智以藏往。知来,阳也。藏往,阴也。一阴一阳,道也。文章之用,或以述事,或以明理。事溯已往,阴也。理阐方来,阳也。其至焉者,则述事而理以昭焉,言理而事以范焉,则主适不偏,而文乃衷于道矣”。[61]文章在于述事明理,理事的关系是“述事而理以昭”,“言理而事以范”,述事理得以昭明,言理事得以规范,理事互动,文章就符合于道。论学与道的关系说:“义理必须探索,名数必须考订,文辞必须娴习,皆学也,皆求道之资,而非可执一端谓尽道也。君子学以致其道,亦从事于三者,皆无所忽而已矣。”[62]名物、度数、文辞、义理各有特点,但不可偏废,作为治学的方法,它们都是探索大道的手段,学以求道为目的,道是为学的宗旨。论道与文史的关系说:“余仅能议文史耳,非知道者也。然议文史,而自拒文史于道外,则文史亦不成其为文史矣。因推原道术,为书得十三篇,以为文史缘起,亦见儒之流于文史,儒者自误以谓有道在文史外耳。”[63]文史不能离开道,道存在于文史之中,但文史不等于道,道要高于文史,因此自谦说“余仅能议文史”而“非知道”。作《文史通义》皆在推原道术,以通晓大道为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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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世儒之患,超于学而不思”,“学博者长于考索,岂非道中之实积,而骛于博者,终身敝精劳神以徇之,不思博之何所取也?才雄者健于属文,岂非道体之发挥?而擅于文者,终身苦心焦思以之,不思文之何所用也?言义理者似能思矣,而不知义理虚悬而无薄,则义理亦无当于道矣”。[64]指出儒家所患在于学而不思,如博学的人长于考据,才华横溢的人重于文辞,负有思想的人易于悬虚,考据、文辞、义理各有所偏,这三者应结合起来,运用思维善于思考,以求道为指归。当时主张考据、文辞、义理统一的不乏其人,如戴震、翁方纲、姚鼐等,但他们都没有论及道在这三者中的地位,章学诚标出道,以识道为治学归宿,这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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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些汉学家尊汉、以汉儒是非为是非不同,章学诚论学倡导求其是,他说:“古人于学求其是。未尝求异于人也。”“夫子曰:俭,吾从众。泰也,虽违众,吾从下。圣人方且求同于人也。有时而异于众,圣人之不得已也。天下有公是,成于众人之不知其然而然也,圣人莫能异也。贤智之士,深求其故,而信其能。庸愚未尝有知,而亦安于然。而负其才者,耻与庸愚同其然也,则故矫其说以谓不然。”[65]为学不在标新立异而在于求其是,这里所讲的是不是个别人的是,而是天下的公是,也就是说天下人一般的是非标准,为了求是也可能相异于多数人,但也是值得的。他讲的是类似于真,可以引申为追求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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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诫学者治学要有识,说:“学问文章,聪明才辩,不足以持世,所以持世者,存乎识也。所贵乎识者,非特能持风尚之偏而已也,知其所偏之中,亦有不得而废者焉。”[66]这里的识指见识,学问文章等属于知,偏于知识的积累,识与思相联,通过思考、研究,体语达于道就是识,有了识则可持世。他继承发扬传统治学方法说:“郑樵有史识而未有史学;曾巩具史学而不具史法;刘知几得史法而不得史意,此予《文史通义》所为作也。”[67]史识和史意不完全属于知识,需要研究者的智慧、运思等来完成,所作《文史通义》体现了史识、史学、史法、史意诸方法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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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对汉学宋学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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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学诚所处的时代汉学中天,宋学式微,汉学家们以批判宋学为己任,其矛盾所向直指朱熹,也涉及朱陆异同问题。他作为史家对此做出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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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意识到宋儒的缺陷,说:“宋儒之学,自是三代以后讲求诚正治平正路,第其流弊,则于学问、文章、经济、事功之外,别见有所谓道耳。以道名学而外轻经济事功,内轻学问文章,则守陋自是,枵腹空谈性天,无怪通儒耻言宋学矣。”[68]宋学功在讲求正心诚意治国平天下,其不足在于后起的理学在学问文章和经济事功之外独标道学,以道名学脱离经世致用,流于空谈性与天道的虚学。他又说:“君子学以持世,不宜以风气为重轻;宋学流弊,诚如前人所讥,今日之患,又坐宋学太不讲也。”[69]宋学短处在于忽视经济事功而流于空谈,基于宋学的这一弊端,乾嘉时期的儒家则不讲宋学而趋于考证一途,章氏对此不满,他在批评宋学的同时也批评当时的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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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后世朱陆之间的门户之争,他表示反对,说:“宋儒有朱、陆,千古不可合之同异,亦千古不可无之同异也。末流无识,争相诟詈”,“故为陆氏之学者,攻朱氏之近于支离;谓陆氏之偏于尊德性,故为朱氏之学者,攻陆氏之流于虚无;各以所畸重者,争其门户。是亦人情之常也。但既自承朱氏之授受,而攻陆、王,必且博学多闻,通经服古”,“今攻陆王之学者,不出博洽之儒,而出荒俚无稽之学究,则其所攻,与其所业相反也”。[70]学术之间存在着异同是正常的,这正体现《周易》所讲的殊途同归,对学术的发展有益。朱陆异同也如此,而朱陆的弟子及后学相互攻击,指责对方学术的片面性,演成门户之争,甚至贯穿于理学发展的始终,这对儒学的发展极为不利。他又说:“朱陆异同,干戈门户,千古桎梏之府,亦千古荆棘之林也。究其所以纷纶,则惟腾空言而不切于人事耳。知史学之本于《春秋》,知《春秋》之将以经世,则知性命无可空言,而讲学者必有事事,不特无门户可持,亦且无以持门户矣。”[71]朱陆后学陷于门户之争是囿于纯学术圈子而不能自拔,儒学本包含史学,史学更重要的是经世,如《春秋》主张经世,关心人事,应跳出学术圈子放眼社会现实,争取解决一些社会问题,就不会有门户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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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朱熹与陆九渊学术之间做选择,他更赞同朱熹,认为今人反对朱子,并不了解朱子之学,朱子“求一贯于多学而识,寓约礼于博文,其事繁而密,其功实而难”。其后学“皆服古通经,学求其是,而非专己守残,空言性命之流也”。而当时汉学诸家“因闻宁人、百诗之风,上溯古今作述,有以心知其意,此则通经服古之绪,又嗣其音矣。无如其人慧过于识而所荡乎志,反为朱子诟病焉,则亦忘其所自矣。”[72]乾嘉汉学诸家推尊顾炎武、阎若璩等实证之风,不知此务实学风绍发于朱熹,也就是说从学理而言,汉学诸家之学实际上源于朱熹却又反对朱熹,在章氏看来,汉学家的做法真可谓数典忘祖,饮水不思其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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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学术是章学诚考察的重点,曾辟专篇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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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浙东学术的渊源流变,他写道:“浙东之学,虽出婺源,然自三袁(袁燮、袁肃、袁甫——引者)之流,多宗江西陆氏,而通经服古,绝不空言德性,故不悖于朱子之教。至阳明王子,揭孟子之良知,复与朱子抵牾。葺山刘氏,本良知而发明慎独,与朱子不合,亦不相诋也。黎洲黄氏,出葺山刘氏之门,而开万氏弟兄经史之学,以至全氏祖望辈,尚存其意,宗陆而不悖于朱者也。”[73]浙东学派虽然源自朱熹,但更多的是推尊陆九渊,尤其是袁燮、袁肃、袁甫受陆学的影响。明代王守仁发展陆九渊之学,与朱熹相矛盾,晚明刘宗周发明王守仁,与朱熹不合,但并不反对朱子而是调和朱陆。入清以后,黄宗羲上承刘宗周,下开万斯大、万斯同兄弟之学,演至于全祖望等,虽然尊陆九渊、王守仁,但不悖朱子。只有毛奇龄攻击朱熹不遗余力,显然有些过分。在这里,他尤其是强调黄宗羲的历史地位:“世推顾亭林氏为开国儒宗,然自是浙西之学。不知同时有黄梨洲氏,出于浙东,虽与顾氏并峙,而上宗王、刘,下开二万,较之顾氏,源远而流长矣。”[74]对于汉学家仅推尊顾炎武为清代儒学开山之祖提出疑义,以为与顾炎武同时的黄宗羲上宗王守仁、刘宗周,下开万氏兄弟,同样是清代儒学的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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