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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周,普遍也。比,偏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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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论语》中常有这种对偶短句,言简意赅,表达是非、黑白、善恶、美丑的对立,颇便于传诵、记忆。中国文字的对偶美,但望在今日能有所保存、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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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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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学习而不思考,迷惘;思考而不学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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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程子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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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就认识论说,与康德所说“感性无知性则盲,知性无感性则空”,几乎同一思路。这一道理至今不过时。东海西海,此心相同,此理相同。叶适《习学记言》说:“其祖习训故,浅陋相承者,不思之类也。其穿穴性命,空虚自喜者,不学之类也。士不越此二涂也。”汉学宋学,国粹西髦,古今同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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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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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攻击不同于你的异端学说,那反而是有危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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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正义》焦氏循《论语补疏·韩诗外传》云: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悖。盖异端者,各为一端,彼此互异,惟执持不能通则悖,悖则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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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有三种解释,大多数解“攻”为“专攻”,即致力、学习,就是说学习异端邪说,是有害处的。十余年前出土的《论语》,“攻”作“功”,似更可证实此说。第二种解释说,攻剿异端邪说,于是它们就失去危害了,如杨译本。这似乎是毛时代斗争哲学的有趣反映。传统旧注中也有主此说的。我则选择第三说,认为这可以表现儒学的宽容精神:主张求同存异,不搞排斥异己。梁武帝至隋、唐大崇佛教,把佛祖摆在孔子之上;现代崇拜马列,天安门挂洋人画像,中国人都不以为忤。孟子骂杨墨,却仍认“生之谓性”的告子作门徒。韩愈辟佛老,却以为“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苏轼以儒学而出入佛老,苏辙用《中庸》讲说老子,此后上层士大夫和下层民众都大搞“三教合一”。中国数千年没有炽热的宗教迷狂或教义偏执,而唯理是从,“谁有道理就听谁的”,包括近代中国较快地接受西方科技、文化、政法以至哲理,迅速改变千百年来的思想观念、服饰习惯以及生活方式等等,都与这种宽容性有关。而这宽容又正是重实践、重经验、重“以实事程实功”的实用理性的表现。也正是实用理性的这种宽容性,才使儒学本身和中国文化能不断吸取和同化外来事物、思想而继续生存和发展。 不吸收和同化道、法、阴阳,就不会有董仲舒为代表的汉代儒学。不吸收佛教,就不可能有宋明理学。不吸收西方自然科学观念,就不会有康有为、谭嗣同的近代儒学。“有容乃大”,于人,于学,于文化,于传统,何莫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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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这种宽容精神,也是建构今日的社会性公德的重要资源。今天的社会性公德,有两大特征,其一便是宽容精神,即承认、允许价值多元的世界存在,不干预个体选择的自由和权利。对个体的终极关怀、宗教信仰(或无信仰)、价值观念、生活态度等等应执中性立场。其二是共同准则,为了维系该社会生活的最低必要条件,个体成员应有遵循公共行为准则的道德自觉。这方面由于与经济、法律、政治密切关联而具有不同的时代、民族等内容,彼此也应宽容、协调。在共同准则上又有两个不同侧面,一是严格尊重个体的自由、自主和公平竞争,人是目的,而非工具。二是对处境不佳的社会成员如“老弱妇孺”和残疾等弱者甚至动物世界,应有特殊的关注。这是“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可见,不仅宗教性私德,而且社会性公德,传统儒学也有需要革除的陋说(如“三纲”、“三从四德”等)和可供生发的资源(如此章及15.42章“相师之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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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子曰:“由 !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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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子路,我告诉你什么叫求知吧: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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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集释》陈栎《四书发明》:强不知以为知,非惟人不我告,己亦不复求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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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这里强调求知的态度,仍然是实用理性的落实。建造庞大体系以概括一切,实际即以不知为知,强不知以为知,既是常人陋习,也是“教主”通病。孔子和儒学特征之一,正在否认自己是天才是教主,承认有不知道不懂得的东西。这里,认为“不知”也是一种“知”,说明“知”永远有限,正如人是有限的存在一样。只有不断积累,才能不断向那无限、永恒前进。孔子之所以罕言死生鬼神、人性天道,亦以此故。这似乎很平常,其实很深刻。它揭示人必须认同自己的有限性,才可能超脱;认识自己“不知”,才可能“知”。这才是智者。俗语云“人贵有自知之明”,“多见其不自量也”等等,均此意之实用。孔学之“极高明而道中庸”,于此可见一斑:它不只是高深道理,而且更是生活修养。这是儒学宗教性道德的方面,对个体追求人格完善,至今仍然有益。但它不必要求每个人都能学习或履行。因为它不构成社会性公德,而只关乎个体的终极关怀。对照《圣经》“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否则你们将被审判”(《圣经新约·雅各书》5.12),孔学无此外力迫胁,似更佳。《论语》其实可与《新约》相比较,或同或异,或同异参半,其意义何在,大可研究,可惜本读尚无力做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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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子张 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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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子张问得官职、获薪俸的方法。孔子说:“多听,保留有怀疑的地方,谨慎地说那可以肯定的部分,就会少犯过错;多看,不干危险的事情,谨慎地做那可以肯定的部分,就不会失误后悔。讲话少过错,行为少后悔,官职薪俸便自然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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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集释》《史记·弟子传》:作问干禄。《读四书大全说》:干禄之学随世而改,于后世为征辟,为科举。《论语补疏》:圣人以事功为重,故不禁人干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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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晚说,少说,敢说”是“文革”中某高干颇得意的经验谈。试释之:“晚说”者,伺机而言,不妄言也。火候未到,虽说无用。且先观人言之失,可收后发之利。“少说”者,言多必失,要言不烦也;繁辞冗言,徒令人厌。“敢说”者,机不可失,看准就讲。这样自然获君心、得厚宠,大高升也。此可与韩非《说难》相承续。实用理性之用于权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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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该明确一点:学生们到孔子这里来学习,为了什么?大部分是“学干禄”,即学习六艺以做官也。“学而优则仕”是常规历程,并非为知识而知识,为道德而道德。只有到孔门之后,才了解宗教性道德本身具有重大意义,“学”就不再是为“干禄”了,这为颜、曾等门徒和学派所发展。孔学之所以比阴阳家、道家、法家更具有超世俗的宗教意味,孔孟之所以在后世和今日比他人更吸引人们,即在此涉及终极关怀、人生意义、心灵境界的追求故,即在此宗教性道德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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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哀公 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 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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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哀公问:“怎么样才能使老百姓服从?”孔子回答说:“举用正直的人,废弃邪曲的人,老百姓便服从。举用邪曲的人,废弃正直的人,老百姓便不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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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集释》《集解》包曰:错,置也。举用正直之人,废置邪枉之人,则民服其上。《反身录》:诸葛武侯有云:“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言之痛切,可作此章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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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在近代民主制度之前,总有这个所谓“用人当否”的问题。老百姓至今对上层人事仍极关心,亦以此故,可叹亦可伤。如无制度保障,“举直错枉”亦又何益;如有制度保证制,“有治人”当更有意义。诚如黄梨洲所言,“有治法而后有治人”。黄此语极大地发展了儒学的社会性公德学说,是“外王”一线的重镇,岂可仅以宋明理学家看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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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季康子 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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