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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表述孔子谦虚而谨慎,既非假装不懂而故问,也非真正完全不懂得,而是问一遍以求确认,即实地印证自己所已知和未知。这不仍是很好的学习方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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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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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射箭比赛不以穿透程度为标准,因为各人力气不同,这是古时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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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朱注》杨氏曰:中可以学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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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射箭以击中目标,而不以穿透厚薄为标准。可能当时有人炫耀力量,所以孔子有此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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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子贡 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 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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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子贡想免掉每月初一祭祀要宰杀的羊。孔子说:“你爱惜那羊,我爱惜那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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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杨注》:“告朔饩羊”,古代的一种制度。……每逢初一,便杀一只活羊祭于庙,然后回到朝廷听政。这祭庙叫作“告朔”,听政叫作“视朔”,或者“听朔”。到子贡的时候,每月初一,鲁君不但不亲临祖庙,而且也不听政,只是杀一只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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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即使某种典礼仪文已失去其实用意义和具体内容,但其形式本身仍有某种价值在。它是远古文明的具体遗痕,在后世即以审美意味吸引着人们,培育造塑的是某种审美情感,许多古迹和某些失去使用价值的实用物件,今日均成为“艺术”或“艺术品”,即如此。仪文形式本身的神圣性重要性,赫伯特·芬格莱特(Herbert Fingarette)论之甚详(参阅Confucius:The Secular as Sacred )。本杰明·史华慈(Benjanmin Schwartz)所谓敬神仪式比敬神本身还重要,亦此意(The World of Thonght in Ancient China )。古代的礼文仪典以可感知的“物态化”(舞蹈、咒语、音乐、雕塑、图画、建筑、文字等)形式,在当时凝聚和呈现了那神圣不可违抗的行为规范、思想观念、情感体验和群体秩序。人们通过这些仪文形式的不断实践和反复巩固,以获得理性的内化(认识)和理性的凝聚(道德)。其后,这仪文形式本身便成了审美的对象(理性的感性积淀。详见拙美学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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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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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事奉国君,一切按照礼制,人却以为是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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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正义》:当时君弱臣强,事君者多简傲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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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时移世变,春秋时代人们已不像传统那么尊敬国君了。于是按礼制行事,像《乡党篇》描述孔子的那些姿态言行,包括国君有命召见,就立即动身;因国君在场,便有那种种恭敬、惶恐的姿态,人们当然看不惯,便认为是“谄媚”了。孔子这里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其实人们看不惯也有道理。孔子固守旧礼、不知时变的方面,是并不足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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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之所以有这种恐惧谨慎的礼制,因为当时国君是“圣王”,即能与神明交通的大巫师兼政治首领。到春秋时期,“王”早已不“圣”了,失去其神的光环,也就和普通人一样,不须如此敬畏了。但到秦汉以后的专制皇帝,以其绝对权力,又使臣下的百姓敬畏不已。专制皇帝号称“天子”(天之子),其中仍有宗教性服从因素,但毕竟已大不同于上古那种充满神秘性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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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定公 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 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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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定公问道:“国君使用臣下,臣下事奉国君,应该怎样?”孔子说:“国君使用臣下,要合礼;臣下事奉国君,要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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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集释》《皇疏》:……君若无礼,则臣亦不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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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这与汉儒接受法家影响,强调“君为臣纲”(从董仲舒到《白虎通》)以及后世“天王圣明,臣罪当诛”(韩愈)的专制政制下的君臣关系颇有不同。后世帝王对臣下、子民的欺侮凌辱,无所不至。臣下、子民必须无条件地绝对服从和接受,等等,并不符合孔子和原典儒学所主张的礼制。孔子毕竟是氏族制度的承袭拥护者,仍有氏族的原始民主和人道遗风。孟子也有“闻诛一夫纣矣”的话。包括强调君权的荀子仍有“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的说法。“孔子曰……子从父,奚子孝?臣从君,奚臣贞(忠)?审其所以从之之谓孝、之谓贞。”(《荀子·子道》)“忠”、“孝”均非盲目的服从或情感,均是有理解融于情感之中的行动。在儒家,“道义”高于君父,与后世强调屈从“做螺丝钉”、“不理解也要执行”(这本来自军事行动中)等等颇为不同。儒家赞赏刺客鉏麑(《国语·晋语》)的自杀悲剧(“忠于道”与“忠于君”的冲突),具体地展示了这一特征,这与日本武士道一味言忠(忠于藩主)颇不相同。儒家提倡忠孝却又反对愚忠愚孝,要求任何事情都要问个缘由或讲出道理,反对制度上(群体)和情感上(个体)的盲目信仰盲目服从,正是中国实用理性所在。 从这里为何没能发展出与近代观念相通的社会性道德,即君臣的某种契约关系,一方面恐系社会本身发展水平所限(明中叶以降,商品经济繁荣兴起,儒学不讳行商、言利、谈私,以此为基础,始有黄宗羲、唐甄等人的新政治思想),另一方面,则仍是中国儒学的宗教、政治、伦理三合一的基本结构一直未能自觉解体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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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 子曰:“关雎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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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孔子说:“《关雎》诗篇,快乐而不过分,悲哀而不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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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杨注》:古人凡过分以至于到失当的地步叫淫,如言“淫祀”(不应该祭祀而去祭祀的祭礼)、“淫雨”(过久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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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淫”、“伤”均作过分、过度解,是说诗表达的快乐和悲哀的情感都很恰当,绝不过分。过分就有伤于个体身心,有害于社会群体。拙著《华夏美学》指出中国没有“酒神精神”,没有那放纵的狂欢;相反,强调的是,包括快乐,也要节制。节制当然需要依靠理知来进行。 希腊哲学也讲理知指导、控制情感。儒学的特征在于:理知不只是指引、向导、控制情感,更重要的是,要求将理知引入、渗透、融化在情感之中,使情感本身例如快乐得到一种真正是人的而非动物本能性的宣泄。这就是对人性情感作心理结构的具体塑造。 在这里,理性不只是某种思维的能力、态度和过程,而是直接与人的行为、活动从而与情感、欲望有关的东西。它强调重视理性与情感的自然交融和相互渗透,使理欲调和,合为一体,这也是为什么礼乐并称,“乐从中出,礼自外作”、“致乐以治心”等等如此重视“治心”的道理。在人的心理从而行为活动中,情理关系是极为重要的部分。所谓“人性心理”,在基本意义上,指的也就是“情理结构”。“情”来自动物本能,常与各种欲望、本能和生理因素相关联结,它包含非理性。“理”来自群体意识,常与某种规范和社会因素相联结,它常常要求理性。两者的配合交错,是使人既不同于动物、又不同于机器之所在。它即是所谓人性,它们的不同比例组合和构造,可以形成不同的民族性和个性。中国(包括儒道)重的是二者的渗透交融,而非二者的对峙、控制、压倒或片面发展。这里应再强调一下“中”、“度”,即A≠A±(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问题。它是中国辩证法思维的特征之一,颇不同于仅仅遵守形式逻辑的同一律,也不同于黑格尔的辩证法。这种“度”(“中”、“庸”、“过犹不及”)的辩证观念,来源于实践(用)理性,而非来自语言的辩论或思维的规律(如希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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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哀”均心理,非语言,家园何在?岂在语言!海德格尔(Heidegger)一大贡献是将生烦死畏的经验心理提升至Dasein(此在)的本体境界。但由于缺乏真正现世的具体内容,则此本体流入空洞,影响所及,容易流为悲情盲动的生命冲力。后期海氏皈依Being,认同自然,深沉愉悦,归宿语言。我认为倒丢失了其前期的悲情奋发的心理特色,不无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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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哀公 问社于宰我 。宰我 对曰:“夏后氏 以松,殷 人以柏,周 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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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 哀公问宰我用木料作神主的事。宰我回答说:“夏代用松树,殷代用柏树,周代用栗树。栗树意思是使老百姓畏惧战栗。”孔子听到后,说:“陈年老账不要再去解说;实行了的事,不可能挽回;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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