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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69 【注】  《集释》《皇疏》王弼云:重言沽之哉,卖之不疑也。故孔子乃聘诸侯以急行其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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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71 【记】  孔子念念不忘“外王”,自比如出售良货,绝不像宋明理学所解读的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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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73 9.14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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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75 【译】  孔子想到未开化的地方去居住。有人说:“那么落后怎么办?”孔子说:“有君子去住,还会落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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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77 【注】  《正义》《孟子·尽心篇》: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故君子居之,则能变其旧俗,习以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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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79 【记】  “陋”,一般解作“简陋”,钱穆解作“文化闭塞”,反正是不好,不文明,不舒适,不方便,等等,所以译为“落后”。孔子为何想去?大概由于周游列国,中原文明各国均不见用而大发牢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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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81 9.15 子曰:“吾自卫 反鲁 ,然后乐正,雅颂 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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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83 【译】  孔子说:“我从卫国回到鲁国,把音乐整理出规范来。‘雅’、‘颂’都得到了各自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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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85 【注】  《杨注》:“雅”和“颂”一方面是《诗经》内容分类的类名,一方面也是乐曲分类的类名。篇章内容的分类,可以由今日的《诗经》考见;乐曲的分类,因为古乐早已失传,便无可考证了。孔子的正“雅”、“颂”,究竟是正其篇章呢?还是正其乐曲呢?或者两者都正呢?《史记·孔子世家》和《汉书·礼乐志》则以为主要的是正其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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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87 【记】  仍然是注重音乐。本来,乐先于礼,是一切精神文化的源头,即远古先民的巫术歌舞也,其后才从中分化出礼制来。礼制系统出来后,“乐”倒成了“礼”的一个部分了。可参考拙作《华夏美学》第一章。孔子“删诗书,正礼乐”是一大工作。“雅”、“颂”是直接有关祭祀等重要仪典的“庙堂诗”,使它们得到正确的位置,就是表示承续了周公“制礼作乐”的事业,维护了传统的礼制。这当然是孔子所想做和必须做的。孔子作为教育家、思想家是与他把传统礼制作为准宗教性的精神事业来维护分不开的。结果“乐教”并没真正延续传承下来,其重要性也早丧失而渐沦为仪文性、娱乐性的了。这也属历史发展,无可避免,因逐渐脱离远古巫术仪式而日益理性化,社会自靠礼制规则来维系,而不再依靠原始歌舞音乐了。所以孔子谈礼制毕竟远多于谈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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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89 9.16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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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91 【译】  孔子说:“出外事奉官长,回来事奉父兄,有丧事不敢不尽力,不嗜酒贪杯,我还有什么长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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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93 【注】  《正义》邢疏云:言出仕朝廷,则尽其忠顺以事公卿也。入居私门,则尽其孝悌以事父兄也。若有丧事,则不敢不勉力以从礼也,未尝为酒乱其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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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95 【记】  “不敢不勉”者,必须自我立法,勉力而为。道德总是理性对感性的制约、束缚和控导,常常是“理欲相斗”而以理胜。这种“斗”首先是自觉(不敢不勉),然后逐渐做到“不自觉”。“理欲相斗”,“德”之始(道德);“理欲相融”,“情”为终(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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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97 9.17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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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899 【译】  孔子站在河岸上说:“时光岁月就像它啊!不分日夜地向前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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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01 【注】  《康注》:天运而不已,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运乎昼夜未尝已也,往过来续无一息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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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03 【记】  这大概是全书中最重要的一句哲学话语。儒家哲学重实践重行动,以动为体,并及宇宙;“天行健”,“乾,元亨利贞”均是也,从而它与一切以“静”为体的哲学和宗教区分开来。宋儒是号称“动静一如”、“亦动亦静”,仍不免佛家以静为体的影响。现代熊十力的贡献正在于,他重新强调了这个“动”的本体。“逝者如斯夫”正在于“动”。其中,特别涉及时间在情感中才能与本体相关涉。这是对时间的咏叹调,是人的内时间。以钟表为标志和标准的外在时间是一种客观社会性的产物,为人的实践活动、人的群体生存所需要,它是人活动的另一种空间,是一种工具性的、实用性的活动的外在形式,它产生于生产劳动的社会实践中,由使用工具的活动所造成(见拙作《批判哲学的批判》),人类为了未来的谋划考虑,为了过去的经验总结,需要这种空间化的实践时间。康德所谓“内感觉”的时间也仍从属和服务于此,它只是认识的感知形式。这种形式是理性的内化。而“真正”的时间则只存在于个体的情感体验中。这种“时间”是没有规定性的某种独特绵延,它的长度是心理感受的长度。有如席勒(Schiller)所云,“我们不再在时间中,而是时间以其无穷的连续在我们的心中”(《审美书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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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05 作为时间现象的历史,只有在情感体验中才成为本体。 这亦是情感本体不同于工具本体的所在:工具本体以历史进展的外在时间为尺度,因为工具本体由人类群体实践所创造、所规范、所制约。个体在此历史长河中诚有如黑格尔(Hegel)所言,常为理性狡计的牺牲品,而无自由可言。(在自由时间增多而使“自由王国”来临之前,这一点是真实的。)唯情感时间则不然,人能在这里找到“真实”,找到自由,找到永恒,找到家园,这即是人生本体所在,陶潜诗曰“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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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07 人在对象化的情感客体即大自然或艺术作品中,观照自己,体验存在,肯定人生,此即家园,此即本体—人生和宇宙的终极意义。在这里,过去、现在、未来才真正融为一体而难以区分。在这里,情感即时间,时间即情感。 人面临死亡所感到的虚无(人生意义)在此才变为“有”。废墟、古物、艺术作品均因此由“无”(它本身毫无实用价值或意义)而成为“有”。中国传统诗文中的“人生无常”感之所以是某种最高感受,正由于一切希望、忧愁、焦虑、恐怖、惊讶、失望、孤独、喜悦等等均在此“人生无常”感前自惭形秽。 对照之下,实用时间(即空间化的“现实”时间)的无意义无价值,便昭然若揭,即所谓江山常在而人事全非。李白诗曰“宫女如花春满殿,而今只有鹧鸪飞”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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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09 可见,实用时间在这意义上即无时间,即“无”。只有在情感体验中,才“有”,时间才获得它的本根性质。然而这“本真”的时间又必须以此“非本真”的实用时间为基石,否则它不能存在。人之所以是一种历史性的生物存在,也只有在此情感时间中才能深深把握。“闲愁最苦”,“闲愁”即失去了实用时间。人完全失去生存的目的活动,也就等于什么都不存在。庄子以“无”诱导人们脱尘俗求逍遥;佛家以“空”教人断俗尘绝生念;然而人还得活,还得吃饭穿衣,于是只有在此情感的时间中来获得避难所和依居地。叔本华(Schopenhauer)曾以观照艺术消解求生之欲,亦此意也。因为只有在艺术中,时间才可逆,从而因艺术而重温历史,使一己求生之欲望虽消释而人性情感却丰富。“丰富”一词的含义,正是指由于接触到人类本体的成长历程,而使理性不再主宰、控制而是深深浸入和渗透情感本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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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11 情感与时间的各种关系,其中包括情理结构的比例等等,是一个复杂而颇待开发的巨大问题。二十世纪的各派哲学均以反历史、毁人性为特征,于是使人不沦为机器,便成为动物。如何才能走出这个厄运?此本读提倡情感本体论之来由。“情”属“已发”,所以情感本体论否认“未发”、“静”、“寂”,认为离开“动”、“已发”、“感”来谈“静”、“未发”、“寂”便是“二本”。“感不离寂,寂不离感。舍寂而缘感,谓之逐物;离感而守寂,谓之泥虚”(王龙溪《致知议辩》)。前者“逐物”乃自然人性论,已失去作为本体的情感意识;后者乃天理人欲论,也失去作为情感的本体,所以说是“泥虚”,即以虚无的“理”来杀人也。“理”、“性”为虚为无,自然界的循环如无人在,亦虚亦无。对实用时间消逝(“无”)之情感体验才“有”。废墟、古物之意义正在于此:它活在人的情感中,而成为有。“人均有死”乃一抽象命题,每个人都还活着才具体而现实,对此活之情感体验才“有”。这才是“此在”之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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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13 9.18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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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15 【译】  孔子说:“我没有看见喜爱道德能像喜爱女色那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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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04917 【注】  《钱解》:或说,好色出于诚,人之好德,每不如好色之诚也。又说,《史记》:孔子居卫,灵公与夫人同车,使孔子为次乘,招摇市过之,故有此言。今按:孔子此章所叹,古固如此,今亦同然,何必专于卫灵公而发之?读《论语》,贵亲从人生实事上体会,不贵多于其他书籍上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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