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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31 正是水的有限性使泰勒斯的思想难免跌入命运预设的阴沟。然而,他对“水”的认识,不仅有着深远的形而上学的意义,还有着非常现实的功利性目的。他以此告诫古希腊人:“水”是农业的命脉,“水”是贸易的生命线,“水”是自由精神的源泉。抓住“始基”,它是人类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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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33 在中国文化中,“水”也有其特别的意义,尤其在政治方面。与泰勒斯的“水”较为接近的是《管子·水地篇》,从人性和物性、人体和物体诸方面“解水”,以“水”为“万物本原”,如: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者也;水者,万物之准也;人,水也,男女精气合,而水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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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35 由此三面“解水”,则人性与物性相通,人体与物体相融,以“水”为本而万物一体。故管子一言以蔽之:“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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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37 又以“水性”喻民,以为各地水性不同,而民性因之亦异,如“宋之水,轻劲而清,故其民闲易而好正”,“齐之水,遒躁而复,故其民贪粗而好勇”等,故“圣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如此“解水”,虽为概念,亦涉本原,但以“水地”二原立论,仍未解“一切是一”的形而上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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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39 作为哲学之父,泰勒斯的贡献有三个方面:一是突破神话世界,发现了自然实在;二是为自然实在建立了第一个抽象的概念,并寻求自然规律;三是将自然实在放在“一切是一”的本原上,由此而开辟了形而上学。据此三点,我们可以肯定,泰勒斯是为整个西方文明奠基的开创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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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41 但是,他的“始基”说有两点,一是“有限性”,二是“不确定性”。“有限性”的“一”怎能生出“无限性”的“多”来?“不确定性”的“水”怎能成为宇宙的“始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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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46 回到古典世界 [:1702197135]
1702197847 回到古典世界 11 存在通往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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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49 泰勒斯的学生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ros)找到了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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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51 “一”转化为“多”可以自明,但“有限”生“无限”,则是个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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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53 因此,“有限”不能为“一”,只有“无限”才能成为“一”。“无限”大于“有限”,故“一”大于“多”而能生“多”,“始基”必须是“无限者”,而“水”则“有限”。当“水”从“有限”向“无限”转化时,逻辑难通,唯以神谕和隐喻说明,这就难免要露出神话思维的老底子来。而且这种说明极其复杂,几乎是一项无法完成的工作,仅从思维的经济原理和简明方式出发就应将其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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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55 阿那克西曼德倒转了老师的命题,以“无限”为“一”,“无”中生“有”,生成的逻辑就变得简明了,但“始基”却被淹没在“无限”之中。而“无限”比流动的水更加不确定,作为宇宙的“始基”,它还缺少一个坚实的支撑点,也没有获得一种可以具体展示和说明的物理化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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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57 在宇宙生成方面,它解决了“始基”何以能生成万物而不至于消耗殆尽的问题,对于生成本体“始基”本身如何生成万物却语焉不详。他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被生成的万物如何在分解中消亡,又如何由消亡而复归于“无限”上。在他看来,“无限”即是永恒存在,而万物则是“无限”生成的世界。世界命中注定要向“无限”复归,向“无限”复归的生命,获得了一种存在的时间形式。他常说:“事物消失于其所诞生之处,万物由之而生的东西,万物消灭又复归于它,这是命运规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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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59 他用“无限”取代了“水”,却保留了“万物源于水又复归于水”的句式,并将其由自然生成的物理过程引向对存在的价值评估,提撕自然的物理性法则对存在做伦理性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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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61 他认为,世界乃罪恶之渊薮,皆因万物带着原罪而来。因此,复归于“无限”的生命,从生到死都是个赎罪的历程。因为万物在时间的秩序中产生了不公正,所以生命必然要受到惩罚。他说:“事物生于何处,则必毁于何处;它们必遵循时间的秩序支付罚金,为其非公义性而受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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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63 为此,他像文明青春期多愁善感的哈姆雷特一样,悲悯地质问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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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65 你们的生存究竟有何价值?如果毫无价值,你们究竟为何存在?我发现,你们是由于你们的罪过而执着于这存在的;你们必将用死来赎这罪过。看吧,你们的大地正在枯萎,海洋正在消退和干涸——高山上的贝壳会告诉你们,海洋已经干涸得多么严重了。烈火现在已经在焚毁你们的世界——它终将化为烟雾。然而,这样一个昙花一现的世界总会重新建立!谁能免除你们生成的惩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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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67 一个真正的悲剧性的神秘箴言,就这样铭刻在希腊哲学的界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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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69 当他对“存在”发问时,他是以“存在者”的身份,还是以“无限者”的名义呢?他是代表“一”的法则,还是表达“多”的意志呢?他来到世界,是作为预言者,还是作为救赎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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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71 抑或为审判者?或许,兼而有之。他为什么厌恶,甚至憎恨“存在”?因为“存在”是对“无限”的背叛;他为什么厌恶,甚至憎恨“时间”?因为“时间”是对“永恒”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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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73 他的思想比佛陀更悲苦,因为佛陀还有解脱;比基督更忧郁,因为基督还有上帝之约和对存在者救赎的承诺。他的形而上学只是宣判,没有承诺,比命运还要沉着。理性不能拯救存在,救赎不会从逻辑中推导出来。他是哲人不是神,救赎不是他的使命。存在需要神救,此神已非彼神,更何况奥林匹亚众神在时间的秩序中同人一样不公正,同样需要救赎。众神已死,而新神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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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75 存在者唯有自救。一种新的伦理精神在他的哲学中觉醒,它非始基,却是始基创世的原动力;它不是新神,却是新神来临的指南针。上帝就要来临,不是从神话中来,也不是从他的哲学中来,而是从一个新生的宗教中来。上帝不会从他的哲学中产生,但他的哲学却要预言上帝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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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77 逻辑由此中断,一种新的思想扯断存在的绳索升腾起来。他知道,上帝一旦来临,一个旧的非公义的物理化世界必将毁灭,而一个新的伦理化世界就要诞生,以“上帝”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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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197879 阿那克西曼德不仅要对存在做形而上的突破,还要给无限建一个物理的模型,并提供逻辑的解说。从有限走向无限,从存在通往上帝,这个哲学的西西弗斯,爬上来,又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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