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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信仰中有许多内容令人难以理解，但就其祖先崇拜而言有一点却是非常清楚的。这就是，它表明中国人的确相信人死后其魂灵依然存在。这种信仰观念使中国人在其他事情上的做法得到了解释，并使人们知道他们那普遍盛行的祖先崇拜是出于必然的需要而不是无意识的选择。它回答了在中国为什么绝少有单身汉。因为每个男子必须结婚成家，养育儿子以便世世代代履行祭祀祖先的使命，以保证他在人世和冥间的永久幸福与快乐。他不一定要有女儿，但必须有儿子。至于为什么这样做，有两个方面的原因。首先，虽然每个家庭中所有的成员都要参加祭祀祖先的活动，但在其中唱主角的必定是男性：其次，女儿出嫁之后，她就不再关心亲生父母的家事，而被溶入了其丈夫的家庭，完全成为婆家的一员。以上事实还解释了为什么奔波于他乡或者异国的中国人从来不在那里殖民：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无论路途多么遥远，一个死在外地的中国人总是一定事先要求别人想方设法将其尸骨运回家乡，安葬在其先人的坟侧墓旁。因为只有这样他才遵守了那套传统的礼俗，其尸骨也才能永被惠泽。如果埋在异国他乡，那个与身体脱离的鬼魂便注定要在饥寒交迫中四处游荡，便注定要做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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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人们所说的祖宗牌位是每个家庭中的必有摆设。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家庭成员们每天都应在其面前跪拜叩头，表达敬意。这种牌位由一块木板安放在一个木质的底座上做成，一般漆成红色。木板上刻着祖先的名字等内容，每个字都漆成金色，以示其神圣。牌位通常放置在一个很小的，多少经过雕刻装饰的神龛之中。正式隆重的祭祀仪式每半年举行一次，地点当然在祖坟上。仪式是否真正排场讲究要视举办者的经济状况而定。举行仪式时，先把坟堆周围的杂草仔细清除掉，将其形状重新整理好之后，在坟前摆好桌子，把供品放置其上。供品通常包括各种肉类，最常见的是猪肉和鸭子。其他的物品还有米饭、糕饼、水酒和一些丝绸。丝绸是用来供神灵们做衣服之用。鞭炮这一在中国各种各样的庆典祭祀仪式中都必不可少的东西，在此时更是大显身手，声声不断。纸钱也要大量焚烧：一把火便把它们变成了阴曹地府的通用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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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首先是世界上最节俭的民族。当他们用丰盛的食物和酒水祭祀过先辈们，让先辈的神灵充分享用过其中的营养成分之后，家庭中的活人们就将那些残汤剩水吃得片甲不留，喝个滴水不漏。因此祭祀祖先的这一天从其真正意义上来讲，的确是一个盛大的节日。有些人家由于太穷而备办不起如此丰盛的祭品：而有的人家则由于吝啬节俭不愿多花钱，于是这两类人家便在白天借用别家的东西到祖坟上祭礼一番，晚上再原封不动地归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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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实有其事，并非凭空捏造。还有的人在祭祖时购买一些纸糊的、经过乔装打扮的烤乳猪和烤鸭子来以假充真。他们似乎认为，那些脱离了肉体的鬼魂比活人更容易哄骗和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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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正确合理的理解三大宗教在中国人心目中所占据的位置，我们最好接受以下事实，即在中国除了皈依基督教者之外，其他数量众多的全部人口都是儒教的信奉者。也就是说，中国人把“儒教”这一名称加给了一个不是由他们所发明的宗教体系，因而他们对此知之甚少，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他们只知道这一宗教体系的基本内容是对天地祖宗的崇拜，之后又加上了只限于学者的对孔圣人的崇拜，这便是名副其实的儒教——中国最原始、信徒最庞大的土生土长原汁原味的中国宗教。可以说，除此之外的另外两门宗教（我们将在下面有所论述）在中国都处于补充和辅助的地位。明确了以上所述的事实，将对读者正确无误地了解中国的宗教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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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道教是否源于中国的问题尚有许多争论，其中多数意见倾向于认为它并非产生于中国，道教的创立者是一名中国人，曾经漫游过亚洲的其他国家。他的全部说教都深深地打着印度婆罗门教的烙印。他虽然比孔子年长几岁，但与孔子仍是同时代的人，并且他至少与孔子会过一次面。 “道教”这一名称，或称“道”主义，其本身就向人们暗示了这一信仰的实质内容。 “道”是一个中国的汉字，基本含义是“道路” （road），或者“途径和方法”(way)。道教的创始人宣称他创立这一宗教的主旨，在于研究和解释宇宙、人、万物和“道”之间所存在的相互联系。我们从他的著述中选出一两句，以说明他是如何轻而易举同时也许是很好笑地阐释自己的思想。而这几句话也许正是读者对于那种宗教所要详细了解的东西。其一，“有形生于道，道生于物。”其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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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理论无非使学者们想起一只狗在徒劳地追逐着自己尾巴的情形：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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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理论上讲，道教至少在其原始形态中并不主张盲目的偶像崇拜。也即是说，它不主张对有形之物的崇拜。但是，现在它却充斥了各种各样凡人们所能想象得到的偶像形式。而且几乎可以说，新的偶像还在不断被创造，加入到已有的行列中。在起初，道教向人们宣传苦行僧主义，认为人的主要责任和义务在于研究并遵从纯粹的“道”，而且要限制世俗肉体的七情六欲。但是这种说教长期以来早就被改变得面目全非。曾几何时，道教的布道者们变成了那些玩杂耍、变戏法的人，成了算命先生、成了游荡江湖的医生和骗子。永葆青春的神家、长生不老的丹药，以及生长在传说中东方神岛上万年不衰的仙药一。所有这些都是常常挂在那些人口头嘴边的陈词滥调。从这些荒诞不经的骗人鬼话中演绎出某些思想观念便是他们说教的重点。他们还接受了（如果不是他们所发明的话）那些老欧洲骗子的鬼话，向人们吹嘘，说他们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能够将破铜烂铁变成黄灿灿的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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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可以这样说，了解以下事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第一，中国官方正式将孔子定为全国崇拜的偶像，儒教因而成为正宗：第二，耶稣的诞生：第三，佛教的传入。以上三件事大约发生在同一时期。在中国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大约在救世主耶稣即将降临人间时，当时的中国皇帝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数次告诫他说，西方不久便会诞生一个大智大慧的人物：并建议皇帝最好派遣一个使团，前去邀请他到中国来。另外还有一个故事说，早在五百年前，孔子说过一句非常神奇的话：“西方有圣人。”皇帝读了这句话后，于是便真的派了一个使团前往西方。这第二个传说倒是有一定的可信度：大约在基督临世的同时，中国向西方派了一个使节，目的是为了寻找一种新的信仰。使节最后漫游到了印度，结果他把佛教带到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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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寺庙是遍布中国各地的一大景观。一般在较大的城市里会有上百所，较小的城市里有几十所，而在每一个较大的村镇也会有两三所。正像《哈姆雷特》一剧中没有了丹麦王子便毫无意义一样①，那些没有了土地神的佛教寺庙大都已年久失修、破旧不堪。一般地说，这些寺庙在当初都是通过个人捐款集资而兴建的，之后的维修和维持它正常运行的费用也是通过集资的渠道解决，慑于公众舆论的压力，乡村社区中的每位成员都会很不情愿地承担一份。然而有一些寺庙是靠政府每年的拨款来维持，或者说是由政府的资助而维持。那些接受国家资助的寺庙都是金碧辉煌，令人目炫——因为它们都是黄瓦覆顶，溢彩流金。而黄色正是皇帝老子的专用色彩，是权威的象征，寻常百姓家是不许染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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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的代表作之一，剧中主人公哈姆雷特是丹麦王子——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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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们可以称之为礼拜释迦牟尼的正式佛寺之外，还可以看到无数遍布中国乡村的路边的庙。它们或者是用于礼拜释迦本人，或者是用于礼拜佛教万神殿里那些身份与地位都比较低微的小神。我曾有一次去山西省游历。在距佛教圣地五台山还有十多里路的时候，我就看到一所这样十分寒碜的小神庙。它是用泥土筑成，像一个狗窝那样大小。其目的是用来祭祀当地那“一千二百四十九位无名的地上、天上和海里的众神灵”。这个小庙里的内容真是名副其实的大杂烩。在中国，各路大神当然都有自己单独接受祭祀的寺庙。但是，那些诚惶诚恐的中国人想到，可能还有数量众多的被忽视了的小神，不管怎样还是应该给它们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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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中国人便将那些小神们一一列出，建了上述的小庙将他们供奉起来。这种想法和做法虽然很是体贴周到，却很荒诞不经，让人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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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两天以及某个特定的节日都是寺庙举行特别盛大祈祷活动的日子。在其他的时间，从年头以至年尾，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所有的寺庙都向外人开放。无论何时总有一名僧人在场主持祈祷仪式。佛像前的油灯里漂着一根灯芯，发出的光芒虽然暗淡微弱，但一年四季却常明不灭。祈祷仪式每次只为一个人举行。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次为两人或者一大群人同时做祈祷的例子。普通的祈祷仪式非常简单，几分钟便告完成。祈祷者进门后，先花几文钱从僧人那里买几炷香，由僧人把它们在佛灯前点燃，递给祈祷者，再由祈祷者亲自把香插在如来佛像前一张桌子上的铜质香炉里。做完这道程序之后，祈祷者三次双膝跪在一个垫子上，向面前的佛像触地叩头三次，立在一旁的僧人同时为他击鼓或者敲钟，以提醒如来佛注意香客的光临。完成这道程序，整个祈祷仪式便告结束。香客立即起身来，仍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这就是在中国所有寺庙里的一般祈祷仪式。它很简朴，花费不多，既不影响人们的日常工作，也不会使人们感到有什么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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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较大的寺庙里，一般会有许多名资格较老的僧人以及新接收的小和尚。在这里，小和尚们要像海船上的水手一样轮流值班”，并且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必须日夜不停地为香客主持祈祷。僧侣作为中国社会的一个特殊阶层，由于其愚昧无知和不良的行为习惯而颇遭世俗的非议。他们学习的宗教仪规等内容极其有限，其中只不过是一两句梵语而已，经过别人反复传诵后，他们便学会了整日口中念念有词翻来覆去唠叨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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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教僧侣之间存在着严格的等级制度。由于缺乏一个更合适的名称，我们暂且把其最高级别的人物称为大主持。在一切宗教事务中，他的权力仅次于西藏的大喇嘛活佛。我在上面提到的佛教圣地五台山曾拜访过这样一位高僧。他是一位面色和善、举止从容有度的老先生，年龄大约在七十岁左右，西藏人。因此他的汉语讲得不太好，但我们之间的交流还是进行得十分融洽。他用精选的上等茶叶泡好后招待我，其中还加了酥油和食盐（汉人没有这种饮茶的习惯），我的感觉是这种茶一点也不难喝。那位老人是一位絮絮叨叨，十分健谈的人。他对外国的一切事物都陌生得很，一无所知，因而在我们之间的长谈中，他的好奇心特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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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我说大主持是从众高僧中投票选举产生，选出的人任期六年，并且还说他已连任三届，而几个月后又面临下一届的选举。那位老人很实在地说他拿不准是否谋求继续连任。因为他已确实厌倦了这一职务的单调乏味，他本人年事已高：而且他还说，相对于这一职位所带来的荣誉、报酬以及额外的好处，获取选举连任的代价太高，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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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这种正常僧侣等级制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近代所发明的活佛转世的独特说法。这种活佛被认为是佛祖本人的化身。他虽然不参与实际的佛教组织以及日常的事务管理，却十分高尚和神圣。然而最不幸的是他一生都要安坐在莲花宝座上，接受世俗的顶礼膜拜。从理论上讲他永远不死，只有羽化登仙。然后人们便四处寻找，最后发现一个男孩，据说他就是如来佛释迦牟尼的化身。按照这种说法，应当只有一个转世活佛。但非常矛盾的是，在近代的中国却有四个转世的如来佛：一个在西藏的拉萨，其他的分别在三个相互对立的佛教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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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基督教的共存与比较中，佛教很显然也吸收了某些外来的思想与观念，这些东西都相应地表现在佛教的词汇和用语中。我们可以很有把握地说，今天佛教所宣扬的一些最重要的思想在其关于尘世生存和善恶因果轮回报应的原始理论中是无法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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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佛教理论根本没有涉及有关天堂和地狱、人格化的恶魔以及大慈大悲观世音等的内容。因而，早期的佛教徒根本无法理解我们所选插图中一个双脚踏住魔王的佛教徒所表达的是什么意义。同时，他也不知道另一幅插图中的观世音，即那位佛教的圣母，是什么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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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名西方人走在中国城市的街道上时，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他看到正像美国任何一个城市各种各样花花绿绿令人头晕目眩的广告一样，中国的城市里也到处张贴着密密麻麻的各种广告，除非有的墙上事先写上“禁止张贴”的告示。在那些吹破牛皮、神乎其神的庸医假药广告中，他会看到这样的内容：“有求必应”、“精诚以求，必有所得”等等。看到这些之后，起初他会猜想狂热和富于幻想的美国人还有一些中国兄弟也老于此道，也善于在不伦不类的地方招贴一些好像从《圣经》里摘取的词句来为自己做宣传。实际上，这些字句仅仅是形式，是佛寺的招牌而已。其真实的意图是为了招徕祈祷者和众香客，是为了这些人口袋中的票子一一因为对于祈祷者来讲，如果两手空空而去，便不会有人为他主持仪式。不掏腰包的祈祷是不存在的，这是一条规则。因此，那些广告的张贴实际是一种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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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云游四方的游方僧的数量一定非常巨大，因为他们的存在是合法的。根据规定，任何游方僧人都有权在他所选择的寺庙里化缘和下榻，而无须支付任何费用。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一些职业乞丐。为了增加自己的感染力和博得人们的同情，他们一般都假称自己住在某个异常遥远的寺庙里，把自己的身体故意弄得奇形怪状，惨不忍睹：或者煞费苦心地把自己那本来就令人厌恶的可憎面目再来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在大街上就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物。他左手的指甲很是别具一格。那位僧人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他的指甲十年来没有修剪过一次。但是从外表看上去，他的手好像在比十年更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没有洗过。他的指甲有八英寸长，弯曲的形状如同鸟的爪子一般。大拇指突出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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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踏魔王的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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