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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吃这么多不会对身体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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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他们吃得多了？这些不就是我们每天都吃的东西吗？难道就因为现在有几个医生在电视上跳出来说这些东西不健康，我们就不再吃我们爷爷奶奶那会儿就在吃的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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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飞吞咽着他的食物，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笑了。坐在他对面的洛蕾塔好像想说什么，但是他没让她开口：“亲爱的，你等一下，先让我跟这位先生说完。”我问他是否曾经参加过某场战争，他把脸抬了起来，说“是的”。他的赘肉在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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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越南打过仗。我绝不会告诉你说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几年，因为我要是留在家里的话，我老婆肯定已经把我烦死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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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自己也笑了。他们结婚已经三十年了。但是洛蕾塔并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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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蕾塔说：“就因为那些越南人没把你杀死，你现在就可以吃这些东西来慢性自杀了吗？你不知道医生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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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要用数字说话了：高飞患有Ⅱ型糖尿病，他应该努力降低他的体重，吃少含脂肪、糖、盐和其他类似成分的东西。这些都是洛蕾塔告诉我的。高飞边嚼着食物边听她给我讲这些事情，最后他拿纸巾又擦了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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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人们在怕些什么。我们这儿的人不都是这样吗？我们所有人都这么活着，也都这么死。怎么，瘦子就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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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走上了街，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没有下雨，但是地面却显得湿湿的，非常冷。我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很旧的黑衬衫，上面有几个白色的大写字母：“胖点生活—英年早逝”。我记得有一个笑话说这句话里的“fat”这个单词其实缺了一个字母“s”，应该是“fast”：“快速生活—英年早逝”。而我觉得我的生活节奏是很快的。这个男人是个黑人，除了这件黑衬衫外他还穿着一条新牛仔裤、黑色便鞋、戴着一顶红帽子，袜子也是红色的。我看他身上至少有200公斤的赘肉。他对我说他叫巴基，他接下来的话实际上我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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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厌倦了他们对我指手画脚，告诉我应该做这不应该做那的，或者说我应该吃这个、不应该吃那个。但是之后我想减减肥的时候我又做不成了，因为我没钱了。你觉得我不想长得像布拉德·皮特一样帅吗？但是我做不到，你瞧，我确实做不到。所以我希望他们都闭上嘴。他们要是不闭嘴那么我就只能不理他们了，对，不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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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来得及问巴基所说的“他们”指的到底是谁他就走了。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些人、那些“他们”，这样做可能是因为他们发现肥胖让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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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数字简直太“美国化”了，而美国人也确实很喜欢统计各种数字。他们统计了国家在不同人群身上的投入：平均对每个肥胖者每年的投入要比一个瘦人多1500美元。他们还说对一个糖尿病患者比正常人每年的投入要多6600美元。而对所有的糖尿病患者每年的投入加起来达到了1500亿美元。而这些钱中的一半可都是用那有名的“纳税人的钱”支付的。肥胖平均每年会引起30万人死亡，所以有人说“肥胖目前和饥饿一样，都造成了太多问题”。最近在很多演讲中、国际论坛上、报纸上这种论调越来越多了，说肥胖造成了和饥饿一样的灾难。但是他们却对那根本性的差异避而不谈：饥饿大多出现在其他地区、其他国家，美国插不插手变成了一项特权。然而肥胖却是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美国无法选择插手与否，也无法选择投不投钱。因此肥胖成了美国全国性的问题。和营养不良这种听上去好像只有非洲人才有的东西不同，肥胖问题就出现在美国自己的城市里，而解决这个问题则必须要花美国人自己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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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最难的一点是承认失败：很难让美国人承认在自己的这个全世界最繁荣的社会中竟然会出现这样一具具连人类最正常的活动都完成不了的躯体。这种以辛普森、巨无霸汉堡、沃尔玛为代表的肥胖文化最终演变成了一具具堆满脂肪的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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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强调一遍：肥胖的人的问题绝对不在于他们吃了饥饿人群吃不到的东西。问题在于为富人生产垃圾食品的和占有了穷人们食物资源的是同一群人。所以虽然表象不同，但肥胖人群和饥饿人群都是同一群人制造出来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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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用下面这几个词来概括这种现象：无耻、不公、资本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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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逊此刻正在他家的木头房子前的院子里，坐在一张对他而言太小了的塑料椅子上，他屁股上的肉从椅子四周垂了下来。天有些凉：杰克逊的腿上盖着一条黄红色相间的毛毯。他的眼睛半闭着，似乎是在感受着阳光的照射。我对他说很抱歉打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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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伙计，你没打扰到我。只不过这可能是这几个月最后一次出太阳了，我得好好利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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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逊的房子是用涂成黄色的木板搭起来的，有破损的地方都用绿色的板子补好了：这一片区域里有很多类似的木头房子，全都长得很像，都是穷人在住，但是他们的条件比起世界上其他地区的贫民区来要好太多了：有电、自来水、电视、电脑，甚至还有微波炉。杰克逊把毛毯掀开了点，他原本裹在毛毯里的腿看上去像两座山丘一样臃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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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说我要是想活动得更自如的话就得多做运动，但是你看我现在连移动都费力，又怎么能做运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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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房子周围都没有围栏之类的东西：他们像在淳朴无比的社会那样向全世界敞开着自己家的大门。门前街道上的雪还没有完全溶化，整个街区看上去都是灰色的。杰克逊对我说他的生活一点意思都没有，没什么戏剧性，但他还是可以给我讲讲。杰克逊对我说其实不久之前他还是有工作的，他在附近的一间饮料仓库工作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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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现在干不了活了，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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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逊和我的年纪差不多，但似乎他对自己的未来已经不抱希望了。他现在靠救济金过活，但那点钱根本就不够，他的孩子们有时候还要再给他点钱。他对我说他有两个孩子，两个人都有工作：一个女儿在超市收银，一个儿子在一所学校做清洁工。但是他们赚的钱连养活自己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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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多余的钱都给我了，他们自己也不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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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每天都怎么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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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人会帮助我，说实话要是他们不来我根本就吃不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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