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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鲁道夫·沃尔什用这段话起头,写下了《屠杀行动》:鲁道夫·沃尔什大致写下了我们所做的一切。从这里出现了何塞·雷恩·苏亚雷斯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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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汉堡、西红柿泥、汤之类的东西。是啊,我就是拿从那上面找来的东西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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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最多的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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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炖菜。土豆、面条、米炖在一起。如果找到肉,就放些肉。都得看我从那山上找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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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到现在,垃圾场的变化天翻地覆。现在,它占地300公顷,由国家城市生态区域协调办(Ceamse)管理。它的起源很黑暗:1977年,军队肆无忌惮地杀戮,河里堆满了尸体。军队决定消除影响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的雾霾,这是一个很高尚的理由,为了环保,他们禁止居民焚烧家用垃圾,把垃圾转移到郊区的堆场;在他们的逻辑中,为了保住城市天空的晴朗,把郊区土地弄肮脏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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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里,从那至少一公里外,在阿根廷军队中最大的军营“五月营地”,数以千计的尸体消失了、被焚烧了、被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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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产生了垃圾,垃圾被转移到城市周边的土地上进行处理,其实是继续被一些人消费。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生活着300万人口,每天产生6500吨垃圾;而在郊区的三十个街区里住着1000万人,每天产生10000吨垃圾。也就是说:每个首都居民产生的垃圾是郊区居民的两倍,首都人民真是有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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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总是有一些拾荒者:在垃圾里寻找一些东西回收来卖。协调办成立之后,送来的垃圾的量几何倍数增长,这里的拾荒者也越来越多。90年代末,当时的阿根廷在危机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政府在垃圾场旁建立了围栏:几十个警察在这里巡逻。他们可没嫌弃这里脏:看到拾荒者从这经过时,逮住就打,再从他手里抢过已经回收出来的垃圾。协调办的领导们说,这是为了这些拾荒者好,他们可不会允许这些拾荒者带走那些变质的食物,更不能允许他们把它吃掉,这对他们身体不好。政府并不去保障食物供应,却去管他们不能吃变质的酸奶。拾荒者改进了他们的技巧:晚上偷偷摸摸进去,三三两两地行动;当他们看到警察来了,就躲起来,通常是躲在垃圾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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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这样,在这样一个缺乏工作机会的国家,拾荒仍不失是个选择。在垃圾场周围,有一圈空地,因卫生条件差而无人居住。人们渐渐地占住了这块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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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大概在下午三四点时才知道人们去占地了,六点钟我到了那,带上了我的雨篷去占地。真是太难了,太难了。这跟其他街区一样:一个人来了,另外两个人就跟着来了,等你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占满了。”罗雷娜说道。“从那里我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了什么是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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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阿根廷一如既往地深陷在经济和社会危机之中。垃圾场周围的土地已被失业的人们占领,他们再也付不起城市里的最低房租了。东北部省份已然穷得揭不开锅,千万难民涌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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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地是自发的。当你占了一块地,可真是个麻烦事,地上全是电线,划分着占到的地块,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守着我的那块地。一个邻居,叫作柯基,他总是嘲笑我:‘你还记得那些年么?那时候你还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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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雷娜当时很年轻,还没满25岁,而现在她已经38岁了,她说她体重达200公斤:庞大的躯体伴着堆满微笑的脸,显得很聪明,微黄的短发,横肉多到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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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皮肤变红了,颜色越来越深,我被晒黑了,手臂都变黑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很苍白么?罗雷,你那么小就已经坐在了那块石头上占地了?’而我记得的只有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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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罗雷娜从乌拉圭来到这,当时她16岁。她出生于蒙得维的亚的工人街区: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抛弃了家;她母亲是一个裁缝,辛苦工作抚养四个孩子,他们都逐渐移民到了阿根廷。她对小女儿罗雷娜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就是给她办了个15岁的成人礼;当时母亲已经生病了,两个月之后死于心脏病发作。罗雷娜,一个人身无分文,不得不从一个姐姐家离开,从拉普拉塔河的东岸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郊区:何塞·雷恩·苏亚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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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了从蒙得维的亚出发的大巴,坐了一整个晚上。凌晨,车驶进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公路,进入了市中心,当时天刚蒙蒙亮,我看着窗外,心里说,哇,简直是好莱坞,我到了好莱坞,灯光、公路、一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时髦女郎,穿着及膝高筒靴、超短裤,那些靴子真好啊。我穿着珍妮丝·贾普林风格的衣服:印度裙子,梳着很多辫子,穿着木鞋,而那些女神从舞厅出来,穿着靴子和迷你裤。我看着窗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因为看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在心里默念着:公路、靴子、屁股。我的心脏都要爆炸了,我不断问自己:我在哪里?这是什么?我来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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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了何塞·雷恩·苏亚雷斯,却不能理解发生的事情。她的姐姐们看到这个少女出现在面前觉得很不安,仿佛她是从遥远的过去来的。罗雷娜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不知道人生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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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在火车站旁的小吃店卖汉堡(Choripán,阿根廷一种小吃,面包夹烤牛肉肠),店主人经常摸我的屁股,我一开始并不想说什么,但是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冲他发火了,就再也没回去。然后我就开始收废纸,在苏亚雷斯所有人都推着小推车收废纸,后来我就开始吸毒了,当时我连香烟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贫穷和苦难带来的这个次等世界。我本想自杀……然后一件美好的事情发生在了我身上。我认识了我孩子的爸爸。我和我孩子的爸爸度过了十六年的光阴。那段日子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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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生叫作塞萨尔,在一家工厂工作,和父母住一起。后来他们俩与父母分开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生了两个孩子,领养了一个女儿。在1998年的那些日子里,他们住在一个租来的小棚户屋里;后来他被工厂赶了出来,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支付租金。罗雷娜总梦想拥有些私人财产: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但是那个下午他不想去占地。她坚持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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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烦透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总是按规矩做事,努力做到好,但生活却依旧一团糟,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是我丈夫‘瘦子’不想违法,他还是想照章办事。而且我们看到的竟然是那样一片土地,快被垃圾淹没了,上面堆满了屎和泥,那么大的老鼠跑来跑去,他就更不想去占地了。那是我们第一次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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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大家都去占地了。罗雷娜记得那个场景很温馨。人们互相帮助。“来这吧,占住这块地,快,你需要什么?”一开始每个人占到了30×30的地块,然后发现不够所有人分,于是决定将每个地块一分为二成30×15,那样就够了。然后大家开始绘制街道,绘制人行道,那几周真是忙坏了,却也真是兴奋。当然也免不了有冲突,有些人占了地是为了卖给后来才到的人,但是邻居们都努力制止这些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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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得知,有些人正在以此做交易,我就叫上了几个哥们儿,我对他们说,走,我们去占块地,直到有新的家庭入驻为止,没找到新住户之前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售卖那块地。我们每户人家都搭了个临时棚子,我们就那么住在那里,住了六个月。为了生存,我们得组成小组,想办法生火做饭,因为警察不让我们带柴火进去。我们也没水,那里的水已经腐烂得不能再腐烂了,很多人得了肝炎。我们搞了一口大锅,想办法找来水,起初的生活安置非常辛苦。然后我也发现我自己可以做成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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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之后,有人提议,这个小区没个名字怎么行。他们在一次居民大会上进行了讨论,有人提议叫作何塞·路易斯·卡贝萨斯,这是一年前梅内姆派的百万富翁派人去暗杀的一位摄影师的名字。但是最后他们决定把小区叫作五月八日,因为这就是他们大胆采取行动的日子,占地开始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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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月,成千上万的居民陆续到达,周边所有闲置的土地,那些垃圾场、沼泽地都渐渐地变成了社区。慢慢地,塞萨尔决定搬来这块地住,与罗雷娜重归于好。他们的收入不多,有的时候吃不饱饭,他们只能捡破烂(Cartonear)。捡破烂是阿根廷人新造的动词,使用时间还不到二十年。这是一种政治正确的不痛不痒的叫法,指那些在垃圾堆里重新寻找可回收的垃圾的人,以前他们都把自己叫作拾荒者(ciruj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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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雷娜总是去首都的贝尔德拉诺高尚社区捡破烂,她的一些邻居也总去,诺埃利亚的父母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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