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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亚伊伊眯缝着眼睛看着，她说她看不清楚。她问我是否能看得清远处的东西，她认为那些是牛。在这世界的角落里没有眼镜，能看到多少只能听天由命了。有些人看到的世界是清晰的、彩色的，另外一些人看起来是模模糊糊的。这是古老视觉方式的残留，现在的发达国家中都有眼镜，说服我们只有一种方法去看世界，我们得去渴望这世界，尽力完善自我去到达这世界。因为眼睛的用途也统一了，例如阅读需要清晰的视力，这对世界上四分之三的人口来说是一种新现象。历史上好几个世纪，好几百年，大部分人的生活中并不需要这么清晰的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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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一如既往，事物可以模模糊糊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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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到了一个不断重复的故事，又一个14岁或17岁的女孩晚上在河边怀孕了，河流离房子很远，女孩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对男孩说他得负责任，结果听到了骇人的回答。三年以后，她怀抱着两岁的孩子，告诉我问题是她父亲没去逼迫那男孩承担责任：拿出必要的牛群当彩礼，然后和她结婚。尼亚伊伊说得很缓慢，声音是疲惫不堪的，仿佛已经厌倦了她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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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关在监狱里呢。他没做错什么，但是被关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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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亚伊伊说，她父亲是士兵，是军队的卡车司机，去年年底的时候出了车祸，死了两个人，他就被关进监狱了，仿佛是他犯了错，所以父亲没办法去逼迫那个男孩子去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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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得来抓住那个男孩子，威胁他必须承担责任，给我们牛群，照顾老婆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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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能这么做，这男孩子也逃避了责任。尼亚伊伊说自己20岁了，不过她看上去只有14岁。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穿着蓝黑色的裙子，戴着蜗牛样子的别针，平头。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把头发剃光了，只有一些时髦的女人，套上一个假发套。假发套上有发卷，有紫色或红色，有各种发式。这些天我带着嫉妒和冲动的心理，设想了好几次，想象一位妇女揭开那发套露出光光的脑袋这一时刻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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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当时对我很生气，把我赶出了家门，他对我说，带着个女儿谁还会娶我，即便有人愿意，也不会用牛来娶我了，他让我滚。我不得不去我舅舅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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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边说边搓着手，咬紧了嘴唇。尼亚里艾，她的女儿，睁开双眼看着她仿佛很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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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个爱和冲突的故事，因小错误而付出惨重代价。但是饥饿如影随形。饥饿是不同的生活中的共有的东西，是一直存在的威胁，在这些地区能吃上饭只是一种可能性。在这里，饥饿将常见的悲伤故事变成了生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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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周前，她的孩子尼亚里艾开始剧烈地咳嗽，昏睡不醒，睡得时间过长。几天前，尼亚伊伊最终将她送至无国界医生的流动医疗站，诊断为严重营养不良，现在只能住院，插上了导管使她稳定下来。尼亚伊伊抱着她在怀里、晃动她、依偎着她。尼亚里艾太瘦了，手臂细得很容易就折断，还在不停地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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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了以后，你将如何避免她再次因饥饿而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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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如果她再次生病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找不到工作，我没有受过教育，什么都不懂。如果我会做些活，我一定养好我女儿，现在却是没办法，她爸也什么都不给我，她爸都不知道女儿病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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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再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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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我想有人照顾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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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人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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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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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红了，说这个我不能说，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沉默了。然后她说有了，有一个男人接近了她，想给她钱，想照顾她，也许会和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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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父亲派人打了我，还派人跟他说，如果再靠近我，他就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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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监狱里，怎么能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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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有兄弟，堂兄弟。他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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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亚伊伊说道，我问她那么她女儿还有别的出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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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会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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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嘟囔了这句话，嘴唇都没有动：“她可能会死吧。”“但这不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啊。”我跟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表情保持冷漠：“对，不是解决办法。但如果没有夫妻两人照顾她，我也想不出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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