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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16 虽然奥德丽的朋友看到她在Facebook上对真实生活进行了某种程度的修饰,但愿意分开看待她的网络自我身份。奥德丽也用相同的方式对待她的朋友们。这使得他们在网络空间里获得了更多回旋的余地去表达情感和想法。奥德丽说:“即使在AIM(美国在线提供的一个免费即时通讯服务),我可以和某个人保持长时间的对话,但在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说一句‘你好’而已。”你把现实和虚拟分开,然后让虚拟身份有属于它自己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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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18 奥德丽说:“有时,人们试图把他们的网上言论带回到现实生活中,但结果总是令人遗憾。”奥德丽讲述了自己一次“最糟糕的网络争吵”。在一个网络聊天室中,她和她的同学洛根吵了起来。事后她感到是自己错了,于是第二天她当面向洛根道歉。但是这个道歉并没有结束这次争端。反而,洛根将争吵再次带回网络世界,他在奥德丽的Facebook留言板上写下了自己眼中的事情真相,奥德丽的所有朋友因而都能在网页上看到这段文字。奥德丽觉得自己不得不采取同样的报复行动,于是,洛根的Facebook留言板上也有她关于这次事件原委的版本。在学校里,奥德丽和洛根有许多共同的朋友,他们也都被迫纷纷表态。日复一日,时间被浪费在两人不断上升的怒火中,各自的支持者也越来越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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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20 在这场网络争吵中,奥德丽最受触动的是:这件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解释道:“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并且为之道歉了。如果它是发生在某次聚会上,它一定会在5分钟内结束。”但这件事情发生在了互联网上,网络就像一个独特的回音壁。对奥德丽来说,这次事件虽已过去了6个月,但其所造成的伤害仍然未能平复:“我们曾经是真正的好朋友,可是现在我们却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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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22 奥德丽安慰自己说,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尽管她打破了自己要在虚拟和现实生活中划清界限的规则,但却坚持认为自己当面道歉是恢复两人友谊的最佳方法:“一句网络上的道歉,既廉价又简单,你所做的只是打字说了句‘我很抱歉’,在这种听不见声音的道歉里,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和可信度。但亲自去说‘对不起’才真的有意义,那个时候才能真正说明你的心声。如果有人想要通过这种省事的方法,并且依靠文本去表达内心想要得到宽恕的情绪,那不会有效果。”最终洛根道了歉,但仅仅是在网络上,因此,这个道歉失败了。“如果他亲自说,结果可能是不同的,但是他没有。网上的道歉依然留下了许多疑问。‘他是否会对我另眼相对?我们会像往常一样吗?’你不知道这两个世界将会如何交叉。”网上的一句道歉只是网络提供的“快捷方式”之一,网络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诱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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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24 奥德丽说,她在一年前用这种糟糕的“快捷方式”在网上向男友提出了分手。十几岁的女孩经常模仿《欲望都市》中的镜头,认为自己不再给男朋友发短信,就说明了一切。在一个备受关注的片段中,女主角的男友提出分手,并留下了一张便利贴。你不应该通过便利贴或发短信的方式分手,奥德丽说她知道这个规矩,知道自己在即时通信工具上向男朋友提出分手是个错误。直到现在她还不能完全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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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26 我很害怕,我不敢在电话里说,更不敢当面对他说。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段关系必须有个了结,因为感觉已经完全不对了。我感觉很糟,因为我很在乎他,我没有办法当面对他说出分手的话。我不是临阵退缩,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我不得不在网上说。我希望当时自己没有这么做。他是一个值得让我亲自说出口的人……对于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心寒的举动,非常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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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28 奥德丽仍然无法对那次网络分手释怀。在我们的谈话中,她为自己辩护说她也有处理得很好的事情:“有一次我和朋友发生了争执,于是我开始在Facebook上写信息继续争执。但是最终我阻止了自己。”她解释道:“那次和男朋友的在线分手非常糟糕,但是,至少你可以断绝了联系。但如果是和朋友,你真的要解决问题,‘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这句话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当前的友谊跨越了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你必须在两个世界中都“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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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30 奥德丽在网络和现实世界里解决争执有着一套复杂的方法。她认为面对面的交谈很困难,并且尽量避免电话交谈。是的,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她认为有些事只能面对面解决,比如和男友分手,以及掏心掏肺的交流。当她的父母离婚,她被迫搬家和改变学区,令她失望的是,以前学校的一个朋友只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会想念她。奥德丽说:“这的确很贴心,但如果她是当面对我说了这些,那对我将意味着更多。我也理解。我们不能每天看到对方,如果你上网的时候想说出这番话,你就会立刻发信息告诉对方,而不必等待。我真的很感激,但读到这句话和听她亲口说出这句话真的差别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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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32 当奥德丽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建立了一组令人困惑的规则,她尝试建立一组新的秩序:“我试图避免打电话,我喜欢发短信和即时信息,我经常上Facebook,可能我给人的印象就是我希望一切事情都发生在网络上。”但有些事情,如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的道别,她想要亲眼见到。就像塔垃和洛根,奥德丽不建议在电话里交谈,因为那样不会有太大的帮助。要用电话安排事宜,因为复杂(并且常常重复)的短信会把事情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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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34 奥德丽考虑了她的朋友通过发短信说再见这件事情,可能有两个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面和她说。奥德丽承认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选择通过电子媒介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爱或感激,可以避免遭遇对方冷遇的尴尬。电子通信的情感功能之一,就是可以让人躲藏在刻意假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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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36 短信、即时信息和打电话,各有各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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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38 “在干什么?”雷诺,一位来自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小城镇的、天主教高中西尔弗学院(Silver Academy)的16岁小姑娘,品味着这句话。“在即时通讯时,你只需要说‘在干什么?’”雷诺解释说,IM不需要“内容”。你只需要在那里,你的存在说明你已进入聊天状态。短信是更高的要求:“你需要达到更多的目的。短信是为了说明‘你在哪里,我在哪里,让我们做这件事,让我们做那件事’。然而在朋友之间,发短信可以跟使用IM一样随意。对于亲密的朋友,你在短信中可以只用说:‘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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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40 我与西尔弗学院高二、高三年级的8个男生讨论线上交流,他们急切地提出了雷诺的问题:什么时候应该使用短信、IM、Facebook留言板上的帖子或是Facebook和MySpace消息(Facebook消息是学生们最常用的网上沟通方式,除了涉及与教学、找工作相关的事宜)?一位高三学生对不懂这个规矩的学生表示不满:“有些人喜欢用短信对话,我却不喜欢这样。”在这个小组里,大家在一件事情上几乎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认为数字通信的乐趣之一并不是发送某条消息,不是传达一种思想,而是可以触发某种灵感。事实上,对于许多青少年而言,他们是在发短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情感的,因此传播的过程也正是培育情感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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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42 从这个谈话很容易看出,对冷漠的强调在于奥德丽所暗示的复杂性:任何信息的构成(即使是看似最不经意的)都是有计划的,尤其是在与异性交流时。 16岁的约翰,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年轻人,他疯狂迷恋西拉诺(网络的虚拟角色)。当约翰想与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接触时,他把电话交给一个善于用短信调情的朋友。事实上,他有几个这样的替身。当这些朋友在帮他发短信时,他确信他的罗克珊对他印象不错。就表达情感而言,一个人的短信质量与沟通媒介的选择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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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44 关于什么样的消息“适合”什么样的媒介,这些高中生有很多心得。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他们这一代的专长。在自由无拘的新媒介环境中长大,他们有需要时就会撰写信息。维拉是黎塞留学院的一个大二的学生,她说,发短信会带来“社会压力”,因为当她发送短信给别人,却没得到回复时,她会感到难过。IM却让她感觉不到压力,因为“如果有人没回复你,你可以设想他现在有事不在”。而她的同学曼迪不同意这种说法:“如果我在IM上被忽略,我会非常心烦。”另外两个同学也加入了谈话。一个告诉曼迪,她的反应很“愚蠢”,并且表现出了对“系统如何工作”的误解。一个温柔的女孩试图说服曼迪,尽量不让她伤心:“每个人都知道,在IM上,别人会认为你正在忙,在与其他人聊天、做家庭作业,你不必回复。”曼迪仍不妥协,她说:“我不在乎。当我发出了一条信息而没收到任何回复,我会感到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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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46 曼迪强调自己的观点。对她来说,没有回复带来的伤害源自她所谓的即时通讯的“礼节”。在她的圈子里,朋友们通常是在晚上坐在笔记本电脑或台式机前,一边完成家庭作业、一边发送即时信息。这种假定的社会和技术环境会产生某种庄严感。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说:媒介即消息。而曼迪的案例是对此最好的印证。如果你在电脑旁,媒介是正式的,那么消息也是正式的;如果你在玩耍、购物、喝咖啡,当你用手机发送短信,这时媒介是非正式的,那么消息也是非正式的,无论对内容进行了多么细致的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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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48 对即时通讯“冷漠论”的拥护者坚持认为:当你用IM发消息时,它会传到某个人那里,那个人或许忙得不可开交。即使坐在电脑前,接收信息的人也许正在做家庭作业,正在Facebook上玩游戏或者正在看电影。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你的即时信息很容易丢失。有时候,人们即使已经离开电脑,仍然会保持登录状态。维拉总结道:这一切都说明“IM是一种比发短信风险低的试水方法,尤其是在测试男生时。你在发送消息时,可以不对收到回复抱有明确的希望”。虽然IM是为交谈而设计的,但它对态度不明确的人非常适合,可以发送“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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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50 来自黎塞留学院的所有大二学生都赞成需要避免的是电话。曼迪对手机通话一通抱怨:“不想打电话是因为,一旦电话拨通后你就会进入谈话。”而谈话是“只在你需要的时候才想要进行”。对于曼迪而言,“几乎永远不会需要……打电话的刺探性太强,时间太长,很难挂断”。她同意奥德丽提出的问题:尴尬地说再见似乎是在拒绝别人。而发短信,她说:“你只需要提问,然后谈话就可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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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52 对打电话的厌恶不分性别。一个菲尔莫尔学校的16岁男孩很少打电话,除了他的妈妈让他给一个亲戚打电话。“发短信时,你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自己写的东西。打电话时,你不能像发短信那样很好地考虑自己所说的内容。电话里,通常会表现得过多。”他喜欢看似随意地表达自己深思熟虑的事情。这种“看似不在乎”的风格是青春期的情绪特征,而现在的数字通信技术又加深了这种特征:你发送了一条信息,你看起来并不在意,事情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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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54 短信会给收信人留下一种即兴的印象。但是青少年承认,他们也许会花上10分钟来编辑恰当的短信内容。菲尔莫尔的高三学生斯潘塞说:“你收到短信回复时,就忘了所花费的时间。你从来不会想到其他人在发送短信时也绞尽脑汁。因此,你也似乎忘了自己编写短信内容的时间。”我问他有没有发送过仓促编辑的短信,他承认有过。“但发送重要的短信则不会这么轻率……在我发送一条重要信息之前,我已经反复推敲了许多遍。”斯潘塞的同学德瓦尔说他自己是一位短信高手,他把发送短信看作“在交谈”。一天中午我遇见他,他说自己当天“已经发了约100条短信”,大多都是以对话的形式。德瓦尔解释说:“一场对话是告诉我的朋友,昨晚的比赛我没能参加;另一场对话是有关我蒙特利尔的表妹,她问我关于今年夏天的一些事。我打算明年去加拿大念大学,那时我会去她那,所以她问我这个夏天是否要过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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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56 我问德瓦尔,跟他蒙特利尔的表妹发短信和打电话有什么区别。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早上给她回短信,不打电话的原因不是为了有效地管理时间,而是“她的声音很吵”。不仅如此,他说:“短信更为直接。你不需要找别的话题来填补谈话空白。”他们通过短信的互动“只有相关信息”。德瓦尔说:“她问我直接的问题,我给她直接的回答。给一个你不想与其交谈的人打电话,就是在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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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58 发短信能让德瓦尔在不受声音打扰的情况下与别人“谈话”。他习惯于不用任何寒暄,也不用对他的表妹表现出任何兴趣,就能计划这个夏天去她家玩的事。双方都希望将这种交流简化为一项用计划软件就能完成的沟通。用软件来完成就不需要“谈话填料”而是“只有相关信息”,这会让人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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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60 然而,德瓦尔不知道是不是一生都可以这样只发短信。他说也许很快有一天,他会“逼着自己”去给某人打电话。“这也许是一种让自己学会交谈的方法……因为在以后的生活中,我需要学会如何与别人对话,而不是长时间这样尴尬的沉默。我觉得从长远来看,现在的电话交谈对我有利,因为这样我能学会交谈。”现在,就连老一辈都开始避免电话交谈。如果你发现自己好像随时待命,那么你就可以开始逃避现实中严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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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62 不打电话,源于我们的“脆弱”而不是“打扰”或“被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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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421964 我所研究的孩子们生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很多孩子刚过了蹒跚学步的年龄,就通过美国在线接触到了网络。而他们的父母则是成年后才开始网络生活的。在这一领域,他们这代人从开始就扮演孩子们的追随者的角色。这一模式还在持续发展:统计显示,Facebook上增长最快的人群年龄介于35~44岁之间。传统观点总是强调这些成年人同他们的孩子之间的差别——从根本上区分数字世界的“移民”和“土著”。但是他们有很多共同点:这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被操控的感觉。如果孩子们出于学校或是异性关系方面的原因,将网络视为可以藏匿或划清界限的场所,那么他们的父母则筋疲力尽地想要掌控一切,唯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大多数交流通过网络或短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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