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456912
1702456913
边码:86-87
1702456914
1702456915
c. 此外,还有必要进行自我反思。它应该不止是一种节制人们能力的检查,它必须不同于根据行为守则来评估错误;它应该具有对各种表象进行过滤检查的形式,即检查、控制和挑选它们。这不只是一种定期检查,更应该是一种对自我的平常态度。为了确定这种态度的特性,埃庇克泰德使用了将来在基督教精神中有着长久命运的一些隐喻,但是它们的价值都各不相同。他提出,面对自我,人要接受检查出入城门或家门的“值夜哨兵”的作用或姿势。(72)而且,他建议人对待自我要像“钱币检查员”、“银币管理者”和银币兑换商那样,不确定它的价值,就不收钱。“当涉及钱时…… 我们发明了一种技艺,那是检查钱币的一套步骤,就是看、摸、嗅,最后是听。人要把钱币丢到地上,注意它发出的声音;当然,只掷一次是不能令他满意的,而是要多掷几次,练就一对音乐家的耳朵。”但是,埃庇克泰德接着指出,当对钱的真假发生疑问时,我们自然会采取这些预防措施,然而不幸的是,当涉及我们的灵魂时,我们都会忽略它们。不过,哲学的任务——它的主要的和首要的任务——就是要进行这种检查(dokimazein)。(73)
1702456916
1702456917
边码:88
1702456918
1702456919
为了详细说明这个同时既是一般原则又是态度样式的东西,埃庇克泰德参考了苏格拉底在《申辩篇》中的格言:“一种不经检查的生活(anexetastos bios)是不值得过的。”(74)事实上,苏格拉底所说的检查是他要求自己和其他人针对无知、自知自己无知、不知自己无知而进行的自我检查。而埃庇克泰德所说的检查则是另一回事,它针对的是表象,旨在“检查它”,“区分”(diakrinein)它们,避免“先入为主”。“对于每一个表象,都必须能够截住它,对它说:‘请等一下,让我看清楚你是谁,你来自何处。’就像值夜的门卫说‘请出示你的证件’一样。你是否坚持表象要有得到认可所必需的标志呢?”(75)然而,必须明确指出,检查的要点不在于表象的根源或对象,而是在于是否应该批准它。当精神中出现了一种表象时,区分的工作就在于应用斯多葛派的著名规范,区分出不取决于我们的部分与取决于我们的部分。前者因为超出了我们能力所及,我们不会接纳它们,并将它们作为不应该是“欲望”或“厌恶”、“习惯”或“冲动”等的对象而抛弃。检查是一种能力的考验和一种自由的保证,即一种永久确保不与不属于我们控制范围的东西发生联系的方式。永久监督各种表象,或者像验证钱币那样检查各种标志,这不是质询所出现的念头的深刻根源(像以后人们在基督教精神中所做的那样),不是试图剖析表象背后隐藏的意义,而是评定自我与表象的关系,以便在与自我的关系中只接受取决于主体自由和合理的选择的那部分东西。
1702456920
1702456921
边码:89
1702456922
1702456923
5.这些自我实践尽管表现不同,但是有着共同的目标,其特征可以用转向自我(epistrophe eis heauton)的最一般原则来规定。(76)这种公式是柏拉图主义的,但是它在大多数时间里是在恢复各种明显不同的意义。它首先被理解为一种行为的改变:这不是说为了完全地和惟一地关注自我,必须停止其他工作方式,而是在应有的活动中,必须谨记人的主要目的是在自我中、在自我与自我的关系中探寻。这种转向包含着一种眼光的转换:千万不要在无益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四处张望,无论这是对日常变化和其他人的生活的好奇心(普吕塔尔克曾专文讨论过这种对公众生活的干预),还是要发现最远离人类的自然及其相关东西的奥秘的好奇心(塞涅卡引述过,德默特里乌斯强调自然只隐瞒无益的奥秘,它把人类必须认识的东西都放在了人类能力和视线的范围之内)。但是,转向自我(conversio ad se)还是一种轨道,由于它,人避免了一切依赖和奴役,最终与自我合一,它像一个躲避暴风雨的小港口,或者像一个在四周城墙保护下的城堡。“它无法被攻破。在它所建造的防御工事中,摆脱了一切未来事物的灵魂保卫着自己;以它为目标的线条总是落在它的下面。命运没有舆论赋予它长臂;它无法左右任何人,除了对那些关注它的人外。因此,我们要尽可能地纵身一跃,远远地离开它。”(77)
1702456924
1702456925
边码:90
1702456926
1702456927
这种与自我的关系构成了转折的终点和一切自我实践的终极目标,它还属于一种自制伦理。但是,要想规定它的特征,我们不要满足于援引战胜各种难以驯服的力量并能不受争议地支配它们的竞技方式。人们经常是基于法律占有的形式来理解这种关系的:人“属于自我”,人就是“他自己”(suum fieri,suumesse是塞涅卡常用的说法);(78)人只属于自我,人是“sui juris”(法律的自我);人对自我行使着一种不受任何限制和威胁的权力;人拥有“potestas sui”(自我的权力)。(79)但是,通过这种政治的和法律的形式,与自我的关系还被界定为一种使得人们可以从自我之中获得愉悦的具体关系,一种人同时占有又看得到的东西。若是转向自我就是专心致志,志存高远,忧患未来,那么人可以转向他的过去,回忆它,从自己的视角出发随意地梳理它,与它产生一种不受困扰的关系:“这是我们的生活中惟一神圣的和不可侵犯的部分,它避开了一切人事纷杂,不受命运帝国的摆布。贫穷、恐惧、疾病的袭击都不能打倒它。它不能受到干扰,也不能欣喜若狂,拥有它是永恒的和宁静的。”(80)在这种拥有中所形成的自我的经验并非单纯是对一种克制力量的经验,或者是对控制准备反叛力量的经验,而是对一种自我愉悦的经验。最终接近自己的人对于自我来说是一个快感的对象。不仅人对于自己是什么感到满意,并且答应接近它,而且人还“自我愉悦”。(81)塞涅卡一般用“gaudium”或“laetitia”来表示这种快感。它是一种没有任何身心困扰形式的状态。界定它的事实在于,它不会被任何不依赖于我们又逸出我们的权力之外的东西激发出来。它是从我们之中和在我们之中产生出来的。(82)同样,以这一事实也能说明它的特征:即它既没有不同的程度,也没有变化,而是以“一整块”的方式出现的。无论哪一次,任何外在的事件都无法分开它。(83)因此,这种快感可能完全不同于“享乐”(voluptas)一词表示的意思。后者表示一种源出于我们之外和出现在我们无法确定的对象之中的快感。这是一种自身不稳定的快感,因为担心被取消而遭到削弱,而我们在能够或无法自我满足的欲望力量的驱使下却又想接近它。只有接近自我才易于用一种人在自我之中获得的宁静而永恒的快感形式来代替这种冲动的、不定的和暂存的快感。塞涅卡告诫鲁西里乌斯:“学会高兴吧(disce gaudere)。我希望你永远不缺乏喜悦。我希望你的家里有很多的喜悦。你的心中也会有很多的喜悦……一旦你发现了从哪里获得它,那么它就不会消逝……请你把你的目光转向真正的善,为你的财富(de tuo)感到幸福吧!但是这一财富是什么呢?它就是你自己,它是你的最好部分。”(84)
1702456928
1702456929
边码:91-92
1702456930
1702456931
在公元初几个世纪里,对快感道德的反思是在这一自我教化、它的各种主题和实践的范围内发展起来的。为了理解可能影响这一道德的各种变化,我们必须注意到这一方面。首先,能够被认为是更加显著的严格、增长着的严厉和更加严格的要求的东西,不必解释成各种禁忌收紧了。禁忌领域没有扩大,人们并不想把各种禁忌系统组织得更有权威和更有成效。变化最早是从个体应该被塑造成道德主体的方式开始的。自我教化的发展不是在强化能够阻碍欲望的东西的活动中,而是在涉及构成道德主体的各种要素的某些变动中产生它的影响的。这是与有关自我控制的传统伦理的中断吗?当然不是,但是确实发生了变动、变化和着重点的不同。
1702456932
1702456933
边码:93
1702456934
1702456935
性快感作为伦理实体仍然总是有关力量秩序的,即必须与这种力量斗争,主体必须确保自己对它的控制。但是,在这一暴力、过激、反抗和战斗的相互作用中,着重点愈来愈自发地转向了个体的虚弱性和脆弱性之上,转向了个体逃避、回避、自我保护和隐藏起来的必然性之上。性道德仍然总是要求个体服从一种规定各种生存的艺术的和伦理的标准的生活艺术。但是,这种艺术愈来愈指向各种自然或理性的普遍原则,所有的人,不论地位如何,都必须以同样的方式与它们联系起来。至于对必须实现对自我的影响的定义,它也通过自我的教化,经历了某种变动。通过构成对“卖淫”的必要节制和控制活动,自我认识的地位变得更加重要:在一系列被规定好的活动中自我证实、自我检查和自我控制的目标在真理问题——即人是什么、人做什么和人能够做什么的真理问题——置入道德主体的塑造核心之中。最后,这一阐释的终点仍然总是被个体对自己的主权所规定的;但是这一主权扩大到了一种经验之中,即与自我的关系不仅带有控制的形式,而且具有毫无欲望和麻烦的享乐形式。
1702456936
1702456937
边码:94
1702456938
1702456939
不过,人们离一种与罪恶联系在一起的性快感经验尚远,因为后者要求行为必须服从普遍的法律形式,以及欲望分析是达至一种纯洁的生活必不可少的条件。但是,我们已经可以看到恶的问题怎样开始影响古代的力量主题,法律问题怎样开始改变艺术和“techne”(技术)的主题,真理问题和自我认识的原则怎样在苦行的实践中发展起来。但是,最好首先搞清楚自我的教化是在什么背景和为了什么原因而发展起来的,确切地说,它是在我们刚才所发现的形式之下发展出来的。
1702456940
1702456941
(1) 如迪翁·德·普鲁斯(《演讲集》,Ⅶ)设想了一些树立德性权威所必须采取的措施,但是仅限于由贫穷引起的问题范围之中。
1702456942
1702456943
(2) A.J.伏埃尔克:《从亚里士多德到帕纳蒂乌斯的希腊哲学中与他人的关系》,第183—189页。
1702456944
1702456945
(3) 关于这些主题,应该参见P.亚多的《精神训练和古代哲学》。
1702456946
1702456947
(4) 色诺芬:《居鲁士的教育》,Ⅶ,50。
1702456948
1702456949
(5) 普吕塔尔克:《斯巴达格言》,217a。
1702456950
1702456951
(6) 柏拉图:《阿尔西比亚德篇》,127d—e。
1702456952
1702456953
(7) 柏拉图:《苏格拉底的申辩》,29d—e。
1702456954
1702456955
(8) 阿尔比鲁斯,转引自A.-J.费斯蒂耶尔:《希腊哲学研究》,1971年,第536页。
1702456956
1702456957
(9) 阿普勒:《苏格拉底的神》,ⅩⅪ,167—168。
1702456958
1702456959
(10) 伊壁鸠鲁:《给梅内塞的信》,第122页。
1702456960
1702456961
(11) 塞涅卡:《给鲁西里乌斯的信》,66、45。
[
上一页 ]
[ :1.70245691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