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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垃圾堆”里,你能找到长期受人追捧的“学习类型理论”(有的学生是视觉学习者,有的学生是听觉学习者,所以必须依据他们各自的特点,采取不同的教学方法)、阅读教学中使用的“全词法”(整体记忆比读音拼词的效果更好),还有“左-右脑学习”(左脑负责分析,右脑负责创造)——没有任何一种方法有据可循,但它们却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因为人们更愿意相信简单的解释,也更乐意接受能证明它的证据。不同的流行观点,影响也不尽相同。威林厄姆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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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方法虽然没有事实依据,但是也没有害处。或许它们会让我们花点儿冤枉钱和时间,但是我们仍然觉得这些办法很好玩,很有意思。本来我们也没有太拿它们当回事。不过,如果这些毫无事实依据的观念牵扯到了学校和教育,那我们就得当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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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时间和金钱上的开支可能十分庞大。更糟糕的是,错误的学习观念会牺牲孩子的教育。哪些方法和材料真的能帮助学生学习?科学工具为我们指出了一条明路……但就算我们广泛使用科学工具进行研究,得出的结果要么常常被人忽视,要么就是被一心只想赚钱的人给彻底扭曲了。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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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课堂是以学生为中心的,如今却变成了以技术为中心。转变突如其来,成本也十分高昂。2005年,比尔·克林顿要求国会拨款4 630万美元,用于为本国学校教师和管理层购买笔记本电脑、智能黑板和其他电子产品。从那以后,美国政府花了400多亿美元实现课堂“电子化”;99 000所公立学校(K-12)每年的课堂技术类支出大约为170亿美元。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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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也奋不顾身地投入了课堂技术的洪流,甚至比美国还要早。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就决定花钱为英国的每间教室安装智能黑板。到2005年为止,这一举措已经花了英国纳税人16.7亿英镑,而且仍然没有停止的势头。47 与此同时,澳大利亚首相茱莉亚·吉拉德(Julia Gillard)在2012年给“每童一电脑计划”拨款1 170万美元,为生活在边远地区的儿童购买了50 000台笔记本电脑。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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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国家的首脑人物都被说服了——更别说还有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用心良苦的父母,愿意花费巨资让学生接触最新锐的技术,那么我们当然有理由相信,这一开创性的举措必然收获了丰硕的成果,不然就对不起我们的付出。但现在距离笔记本电脑、交互式黑板和平板电脑进入北美和欧洲的数百万家庭和课堂,已经过去10多年了,然而却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技术确实可以促进学业。事实上,绝大部分证据都证明了相反的结论。在新技术进入家庭和课堂之后,大部分青少年的学习成绩要么维持不变,要么出现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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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在大部分新技术出现之后,人们往往很容易产生过高的期待。作家汤姆·范德比尔特(Tom Vanderbilt)写道,曾经有人预言电话将会成为“解决地方主义的灵丹妙药”,有了它,才会有摩天大楼和跨国企业。在电视机诞生的时候,也曾有人说出了同样不切实际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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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的发明者费罗·法恩斯沃斯(Philo T.Farnsworth)认为,他的发明将会给世界带来和平。法恩斯沃斯的传记作者埃文·施瓦茨(Evan Schwartz)写道:“如果我们能亲眼看到其他国家的人,了解他们的不同,我们怎么会产生误解?”49 对大多数青少年(和成年人)来说,网络设备无处不见,充满魅力。所以,我们可能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些小机器也能成为出色的教师,无论他们想知道什么,都能从中得到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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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大的公共支出背后,还有第二条假设:如果人人都能接触到技术,那么富人和穷人之间的教育差距就可以缩小。只要人们能接触到技术,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学习。但这是真的吗?在21世纪的头几年,经济学家雅各布·维格多(Jacob Vigdor)和海伦·拉德(Helen Ladd)决定系统地检验一下这个假说。他们花了5年时间,分析了将近100万个五至八年级的美国学生,每年对他们的数学和阅读能力进行评估,同时也请他们填写详细的调查问卷,以便研究他们如何分配自己的课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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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通过追踪学生的学习成绩,再比对他们开始接触电脑和宽带网络的时间,就能评估技术对他们的影响。但是,结果不容乐观。“在五至八年级时接触到家用电脑的学生,阅读和数学测试成绩更有可能出现持续下滑……高速网络服务也会对学业产生类似的影响。能用上高速网络的小学高年级生和初中生,数学和阅读测试的成绩往往比同龄人低很多。”50 在家用电脑出现之后,学生的阅读、写作和数学成绩出现了明显的下降。直到研究者结束追踪为止,他们的成绩一直维持在较低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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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可能是因为电脑取代了其他活动的位置,比如写作业和进行面对面的社交接触。很多孩子都用他们新到手的网络设备上网、玩电子游戏,或者下载音乐、电影和色情片,而不是撰写《远大前程》(Great Expectations )的阅读报告。更糟糕的是,笔记本电脑和互联网似乎并不能减小贫富阶级的教育差距,反而会把差距越拉越大。 就算在经济同样贫困的人群里,相对弱势的学生(男孩和黑人)也更容易受到负面影响。在拿到电脑之后,他们的阅读成绩往往比以前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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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村落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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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新颖的技术产品之于阅读、写作和数学能力的影响,相较于电子化程度较低的课堂教学,可以归结为简单的6个字:没有显著差异。51 一个英国的研究小组发现,兼具触屏感应和数字投影功能的智能黑板,会让学生觉得上课更有意思,也能方便老师在视频和黑板之间来回切换。52 但是最终结果却显示,真正能够影响学业的因素,其实是教师能否利用新技术跟学生进行有效的互动。53 换句话说,关键因素并不是技术,而是教师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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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研究者也调查了数万名中学生,对使用各种软件的实验性笔记本电脑计划进行了评估,结果同样令人失望。密歇根州的笔记本电脑计划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还给自己起了个骄傲的名字,叫作“自由学习”(Freedom to Learn)。研究者对参与该项目的8组学校进行了为时两年的比较研究,但是并没有发现“笔记本电脑组”和“控制组”存在任何差异。54 还有一项为时4年的研究,调查了5 000名参与笔记本电脑计划的得克萨斯州小学高年级生和初中生,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称道的变化。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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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研究反复证明了类似的结论。不管研究者调查了多少学生,也不管学生们用了什么软件,(除了某个针对四年级学生的计划之外)课堂笔记本电脑都不能提升学生的成绩。有时候,它们还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比如,一项美国大型研究覆盖了36个不同学区,调查了10 000名六年级学生,结果发现,使用笔记本电脑的孩子的数学能力远远落后于他们的同龄人。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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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另一个老生常谈也站不住脚——课堂技术能让学生根据自己的需要调整学习速度。得克萨斯州的研究者对此直言不讳:“没有证据能证明技术沉浸与自主学习或成绩进步有关。”参加笔记本电脑计划的学生跟他们的同学一样,觉得中学生活“毫无意义”。参与笔记本电脑计划的孩子更不乐意在课堂上表现自我,也更有可能缺勤。(其他研究也证明,重度互联网使用者更有可能逃学,女孩尤其如此。)就像很多当代大学生一样,他们可能也认为,既然大部分教学内容都放到了网上,他们就不必亲自去教室上课了57 ——只需要上网就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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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效应:为什么在线时代,我们必须面对面重新连接? 技术重要,还是教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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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冰雪初融的早春,我来到某小学二年级的教室,观察孩子们如何上课。一位家长给这个班捐赠了30部崭新的iPad,没有任何附加条件。至于教师怎么利用这些电子设备开展自己的教学活动,家长和学校都未置一词,一切都归教师全权处理。她决定用iPad来读《绒布小兔子》(The Velveteen Rabbit )的电子书——这是这群7岁儿童第一次阅读短篇故事书。虽然教师的用意是好的,而且她的面对面教学能力也十分出色,但是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阅读上了;他们更喜欢摆弄字体,划弄页面,添加五颜六色的笔记,而不去尝试品味故事中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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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同学们终于安静下来,准备排队去上体育课。老师拿出一本翻旧了的《绒布小兔子》纸质书,问有没有人想要。一个女孩举起了手,但仍然有些迟疑。班上的其他孩子要么低头看鞋子,要么左顾右盼,尽量不跟教师发生眼神接触。直到教师再三保证,他们不需要交出自己的免费iPad就能得到这本书,他们才一个接一个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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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技术之所以对学习没有什么促进作用,可能是因为大多数教师都没有接受过与之有关的分学科训练。曾经有一项研究调查了10 000间教室的教学活动,研究者发现,教师很少会用笔记本电脑来教授新东西;它们的主要用途是显示教学内容,或者训练某项已经教过的能力。58 在特定的条件下,课堂技术确实在某些地区的部分孩子身上取得了小范围的成功。比如,某些学校七至九年级的学生参加了缅因州的笔记本电脑计划,结果显示,这些年龄较大的儿童在拿到笔记本电脑之后确实提高了写作能力,而且部分学生的数学能力也有所提高——只要他们的教师参加了“一个设计完善、执行到位的职业发展计划”。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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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训练计划采用了面对面讲习和网络工作坊两种形式,丰富了教师的数学知识;同时针对他们的课堂表现出谋划策,提升他们的教学能力;还创建了一个由数学教师组成的“专业学习社区”,让他们彼此帮助、互相指导;最后,还帮助他们把新技术融入自己的教学实践中。如果用笔记本电脑进行实验性教学的教师肯花两年时间参加这样的训练,那么学生的数学成绩进步就会略优于控制组的学生(控制组提升了20%,而实验组提升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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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额外训练的教师,本来就应该拥有更好的教学能力——无论有没有笔记本电脑。但是因为研究的设计有所局限,所以我们不知道起作用的到底是教师培训还是笔记本电脑。不过,我们知道什么样的课堂效果最好——拥有一位教学技术高超的教师,是预测学业进步的最好指标(教师比其他任何因素,比如班级大小、种族或者经济背景,更有助于孩子取得学业上的进步)。如此看来,我怀疑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教师培训。只有深通教学艺术的教师才知道怎么把技术融入自己的教学互动,并且能够取得出色的结果。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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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统计学家威廉·桑德斯(William Sanders)和朱恩·里弗斯(June Rivers)的研究,如果给学生安排一个更高效的教师,学生的数学成绩可以在3年内提升多达50个百分点。经济学家拉吉·切提(Raj Chetty)研究了250万个美国家庭。他发现,如果学生能在四至八年级期间遇到一位出色的教师,只需要一年时间,他们进入大学、获得高薪、生活在高档社区、积攒更多退休金的概率,就会远远超过其他学生。不管家庭收入状况如何,也不管学生能不能接触到笔记本电脑,在一位优秀教师的指导下学习一年,还能显著降低年轻女孩在青少年时期怀孕的概率。61 与一位有感召力的教师创建良好的关系,甚至还有可能减轻遗传基因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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