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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学者，对于自然科学至多也不过承认他在实用上的价值，以为衣、食、住或可因此增加进步，但实用只是物质方面的，与精神毫无关系，即使有点关系，也不过训练心思知识。如算学，是一种心思的体操，能使心思格外正确。但这还不重要，究竟不能及精神上、道德上的“人文的学问”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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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方面主张注重科学的，以为科学是真理，所知的都是实在，是真际，不是玄想。我们如能研求实在和真际，自然是最高的道德目的。人文的学问，不过是人造的、不自然的、假设的、凭人玄想的结果，未必能靠得住。所以自道德上讲，科学的训练自比文学的训练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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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如此，文字教育的结果，使人但知注重形式虚文，成为重名轻实的习惯。语言、文字，本是代表事实的符号，文字教育却使人忘其所代表的事实，养成虚伪的结果。科学可以使他们回到真的面目。还有文学，虽也有许多好的意思，但却有许多坏的意思，与他互相矛盾，其间没有标准，也没有公正人为他审定。科学是大家公认的，决没有矛盾的地方。即此一层，科学又是比文学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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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提到这历史上的长期争论，并不是也要加入，帮助那一边。不过这很可以代表引起我们研究哲学的一个问题：究竟人与自然有什么关系。刚才讲的两派，彼此互相辩论、攻击，都是代表错误的哲学。他们以为科学有人的科学，有自然的科学，把人与自然分为各各独立的东西。而教育哲学的问题，是怎样可以使学生懂得人与自然不是隔断的、绝不相容的，而是彼此互相依靠、互相联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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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与自然可以严格的分离，那么人文的学问自然应该比自然科学高一点。但人与自然是不能分离的，自然是人的媒介物。人事关系，无处不以自然为舞台。人天天在媒介物的当中，那里能分得开呢？故他们以人文的学问与自然科学互争高低的，都错误在把人与自然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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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把一个银圆放在箱子里面，一定与在外面时不生变动，这就是银圆与环境没有关系。人对于自然，却不是如此。人与自然，犹植物与所栽的泥土：植物的生长，与泥土的厚薄、肥瘠及日光、水分有密切的关系；人的生长之过去与将来，也与自然有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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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界对于人的重要贡献，至少也可以有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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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材料。人没有自然界，就没有生活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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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工具。煤、铁、电机、汽机，种种不可少的工具，都是自然界所供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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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能力。一切作用的能力，都是自然界供给的。光、热、电等等的力，固由自然界而来，就是个人的能力，也非靠自然界供给不可，没有能力，便不能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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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与自然分开，便不能知道人的真相。道德、精神等话，虽很好听，但其大多数都与材料、工具、能力没有密切关系。倘不把自然环境连在一起讲，决不能懂得人类精神、道德发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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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文字的教育偶然也会发生几个伟大的人物，但是很少数。他们口头虽讲为人道说法，为天下人类代表，但这些伟大人物总在少数贵族士大夫的阶级。无论何国，凡是文字的教育，必在有闲工夫的士大夫阶级。大多数的平民，对于他们所谓高尚、看了能鼓舞奋发的人文的学问，毫无关系。结果少数人受了教育，大多数人都压下去。极端主张科学，固然也有弊病，但能使人人有管理衣、食、住的本领，供给生活的需要，则比较近于民治的精神，这是科学教育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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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教育的错处，在于人事分离，其长处在于人事密合，使人人能管理自然界的材料、工具和能力。主张科学教育的人，也太趋极端，把科学教育当做一种专门学者的教育，结果流于枯燥，不能引起人的兴趣。因为他们所教的，都是很专门的名词，很离奇的事实，与人事关系太少了。这一层，是科学家的错处，与主张文字教育的人对于自然界没有关系的错处正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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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科学家固然重要，否则科学怎样能够发展？但自小学起一直上去的科学教育却不能以教专门科学家的方法拿已经成熟的科学成绩去教。故科学教育应使与人事有关；人文的学问，应使与自然有关。两种争论，都应免除，使人与自然不至分离。科学教育苟与人事无关，则效果很少，不过记得几个专门名词与夫几件离奇的事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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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绪论，我们引到实在应用的结论，就是科学在学校教育里面不要悬空，其起点就应从与人事、社会有关的用处下手，渐渐上去，其最后的结果，还是要回到人事、社会有关的用处，起点在这个地方，结果也仍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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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西洋教授科学的方法已经固定，与我们所讲完全不对。他们遗传下来的方法，大约只有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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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以自然科学当自然科学教学生。动物、植物、矿物、化学、物理，都与人事无关，各科又与别科无关，如房子无门的不相交通。其实自然界并不隔阂断绝，试拿植物来看，虽是植物学的材料，而他的色料、养料，由泥土而来，便与化学、物理学、地质学有关，甚而至于与天文学、气象学都有关。天然界既然彼此互相打通，教授自也应该彼此互相联贯。故科学教育应利用学生的兴趣，从人事方面下手，使他们知道天然界彼此互相联络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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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以科学家完成的结果教学生。简单说，这种教法等于语言文字的教法。使学生记得几个专门名词、专门术语，与文学教育使学生记得几个死语言文字有什么区别？因这都与人事没有关系。他们的错误，在于不带历史进化的观念，是一种躐等的办法。须知这种科学是几百年来多少学者一步一步积起来的。倘不管他是怎么来的，只是教学生整个的拿去，哪里能见成效呢？学生既不能把几百年来许多学者所积聚的成绩整个拿去，所以应该在训练方面养成他一种态度，使他知道所以有现在的结果程序，成效自然大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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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从科学在社会、人事方面的用处下手，细心领会，教法也并不困难。下手的方法，如种树、花、五谷，都是预备饮食、衣服材料的，渐渐地引他们进去。这些与儿童的生活经验都有关系，很容易领会，于是可以一步一步地把科学知识输入，成绩也很大。我简单奉劝提倡科学教育的人，应从与社会、人事已发生关系之处下手，在儿童经验之内，不要超于儿童经验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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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以电气做个例。用抽象的方法向儿童讲电气，怎样能够懂得，即大一点的儿童，也未必能领会。但倘从现在已经成为经验的电灯、电报、电话、汽车中的电池等处，引他进去，儿童对于这种用得着的实物，自然比书本子里面抽象的东西容易懂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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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现在教科学的方法，一定有免不掉的困难，就是年少的够不上。但照我们所讲的方法，从极小一直到专门学者，不会间断。种一颗子，待他出芽、生根，一步一步地上去。动物、矿物、物理、化学，都是如此，只要有经验好一点的教师，不难渐渐上去，至于高深。旧法不照儿童生长的次序，骤然把现成的知识教儿童，儿童只要考试及格，就抛弃了，至多也不过记得几个专门名词而已。我们所讲的方法，是依照人的知识的生长，一步一步地上去。譬如树木，一年一年地生长。这种有系统的知识都可以变成他的知识系统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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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讲的，只是方法的前一部分，就是起点应与人事、社会有关系。但是我们讲过，科学教育最后的结果，仍应回到人事、社会。社会大多数的人都与自然环境有关，农人尤为密切，工人也如此。他们从历史遗传及经验将来，种种方法，如播谷、分秧、风车、水车、磨、肥料等等，都是由祖父传之于父，由父传之子孙。不明白他的道理，只知向来这样做，大家这样做，保存旧法，不求进步。但是社会进步必须各方面同时进步。所以学校教育的目的，不是希望学生都成科学家，是希望科学知识传播得广，传播得远，应用得广，应用得远。发生一二个发明家，还是小事，传播应用得广远，影响最大。这就是科学教育的最后结果，仍然回到人事、社会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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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教法，不但农工的方法进步，还有大的用处，就是科学知识传播以后，人民的幸福可以增加。农工等大多数人的做工，都不知所以然，只是机械地做去，这是一个大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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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于工作，毫无趣味，只因不做不能生活，于是不得不做。这种做工，简直是一种痛苦，真是所谓苦工了。科学知识传播以后，与农工等各行业的器械都有密切关系。每一业的器械，有一业的理由，有一业的兴趣。西方劳动界不安静的原因虽有多端，而科学教育不普及，也是一种。开矿、造路等等工作，都是机械的，没有趣味。科学教育普及以后，这种不安静的现状也许因此减少，因为他们所以痛苦，大半由于工作没有兴趣；工作没有兴趣，由于不懂得他的理由；不懂得他的理由，由于科学方法的不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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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方法，在实际上的应用很广。中国将来的五十年，不消说得，物质文明一定要发展的。我们现在远望五十年后，有两条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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