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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是，”威尔逊出面解释，“很多像你一样的好心人来开课，但是来来去去，课程结束就离开。不知道你能不能设计可以延续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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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么希望的，”我回答道，“你们所有人经过训练以后都能够成为写作老师，在我离开以后可以接棒讲师的位置。”汤姆听了若有所思点点头，接着有个粗壮囚犯进来，他有双红色小眼，蓄着胡子，肚子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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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主席。”威尔逊为我介绍。卢济拉监狱采取犯人自治制度，所以课程也需要负责人背书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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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可以开课，”他用力和我握手，“创意写作？我也来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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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还有一连串的问题，想知道证书门槛、给分标准之类。到了点名时间，大家鱼贯而出，我通过金属探测器回到喜来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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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是疗愈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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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课早上，我还在旅馆喝黑咖啡时，电话忽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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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今天不能过去，”司机戴维说，“有事情得去医院，但是我请哈金代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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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哈金载我过去，堆着笑脸跟我多要些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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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抵达监狱图书馆之后，我等学生进来。狱警每天浪费很多时间点名，占用了宝贵的上课时间，学生们也都一个一个慢慢到齐。哈桑曾经在建筑公司上班，有商科学位。尼古拉斯是布干达（Buganda）族后裔，以前从军。神情严肃的汤姆喜欢高尔夫球，有法学院预科证书，狱友们叫他大法官。资深的监狱福利官也来上课，她一副慵懒的样子，令人怀疑也许她连自己的福利都不在乎，怎么替别人争取福利。穆罕默德身高2.1米，但年纪不到21岁。他说自己写了些音乐，现场还演出一段雷鬼歌曲，副歌有一句是：“噢，女性受了多大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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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个叫做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的人说，‘心灵因文字而生出翅膀。’”威尔逊大声念出课程纲要，然后抬起头：“这句名言背后的概念是，即使一个人遭到囚禁，他的文字依旧自由，就像心灵一样，永远不受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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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读过奴隶自述文学？”我问，但是他们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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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一开始建立在奴隶制度上，”我解释，“奴隶们书写自己的经验，出版以后获得很大的回响。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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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发社会不公！”穆罕默德叫道，伸手指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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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声音洪亮念诵了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1845年出版的作品，也是美国最著名的奴隶自述经典。“我无法确认自己的年龄，从来没有看过正式文件记录。大部分奴隶都一样，就像马儿不知道自己几岁。做主子的大半希望奴隶一无所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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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威尔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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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悲哀吧。”我问。大家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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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汤姆说，“他不以自己已经确定的事情来展开故事，而是从确实不知道的部分开始。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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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念了另一段，作者道格拉斯目睹血淋淋的鞭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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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残酷。”威尔逊直接道出心声，也说道格拉斯文笔很好，表现出压抑、富有韵律的节奏起伏，并且援引《圣经》。学生们很认真，但气氛不热烈。我要求他们动笔，书写自传第一页。远方响起鼓声，他们随着节奏振笔疾书，我也趁机读了他们的课前期望：“我希望充实知识。”“我希望保持想法新颖有创意。”“我期待在写作中体验团队精神并激发、唤醒自己的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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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小时，学生们开始分享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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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人写到索马里第一大城摩加迪沙发生战乱，回家以后得知自己父母儿子都死于艾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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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易。”这是他下的结语，但若要以这句话贯穿现场每个人的生活，还嫌力道薄弱。威尔逊给自传下了标题叫做“从垃圾堆里站起来”，并亲自朗读内容：“我还没出生就不被看好，因为这是一夫多妻家庭，父亲巴法基先生有另外7个太太。兄弟姊妹太多，大约60人，排名落到第37的我却是母亲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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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岁丧母，后来受到继母们虐待“她们都相信巫术”。为了赚学费，他去邻村替一个有钱人做工，没想到才开始没多久就被同事诬陷，要为公司损失负责。开庭之前他被关了一年半，结果被判处13个月徒刑并要赔偿600美元。无论威尔逊有没有责任，不难理解他的人生充斥贫困、虐待及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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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每个人都一样。他们之所以对奴隶自述没有多大反应，是因为内容不算新鲜事。有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家，却始终遭受虐待；有人从小就得乞讨食物，他们对抗贫穷，在外流浪，和病魔战斗——我的学生是这样的一群人。就连非洲监狱计划来的琼，明明只是陪着大家一起练习，结果说出的故事也同样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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