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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压力,手足之间的纷争,被继母们排挤的痛苦。当然也会被她们打,而且是每天,有时候拿皮带打,有时候拿木棍打。久而久之我就意志消沉。”他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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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提到自己曾经为有钱人做事吧?那是什么感觉?”汤姆几乎成了我的助教,我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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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长大了,回想时尽量不哭。但说真的,那段日子很难熬,比在家还要辛苦,而且年复一年受委屈,最后只能跟上帝哭诉,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祂遗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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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逊停下来摇摇头:“写自传很难受,因为得回忆那些事情,一想到就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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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痛苦是疗愈的过程。”汤姆苦口婆心,威尔逊耸耸肩,手指在黄色软帽上磨蹭。后来几天,我进一步理解了威尔逊的痛苦,也看见他的伤口虽缓慢但确实逐渐愈合。一天早上,上课时间还没到,他和我坐在长凳上,聊到了之后的生涯规划。威尔逊打算出狱以后成立服务监狱的教会,协助出狱人员进入农场工作,之后他以布道般的口吻为我说明这里囚犯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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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太挤,我每天只能侧睡,被子上满是虱子和疥虫。伙食不够,没有干净水源,很多人出卖肉体是为了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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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的环境连我妈那种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穆罕默德在一旁听见我们的对话跟着加入:“一开始我哭天喊地觉得自己明明没犯罪为什么会被关进来,不过久而久之也学会怎么生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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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有人大声嚷嚷,一个学生读《美国奴隶》(Slavery in America)读到一半抬起头:“我们还是去点名好了,免得他们拿棍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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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棍子我打了个寒颤,或许也是因为点名搞得人心惶惶,这天上课气氛比较沉闷。我节录曼德拉的《漫漫自由路》(Long Walk to Freedom),可是没人有空预习,也因为还不懂练习重点,所以没有人写得出戏剧性对白。他们第三次点名回来,我索性开始随堂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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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乐。”我在黑板上写下这句话,然后请学生接手,用句子展现自己的快乐,而不是只说出快乐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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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里克举手说:“我很高兴终于等到开庭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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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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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干脆说‘我出狱了好开心’?”希拉吉指着空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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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不用乞讨食物,我好开心。”主席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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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威尔逊也站起来说:“我开心得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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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叫道:“这样就展现了画面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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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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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换一句:“我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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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默德:“我爸打我妈,所以她离家出走,我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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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桑:“我得当军人,拿的枪很重,我好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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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些鲜明的伤痛记忆中提取情绪,对囚犯而言是很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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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点名了,学生们赶紧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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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回‘病房’了。”威尔逊嘀咕说:“贝兹,你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吗?因为医院这么说。对那些人而言,我们有病,而他们正在施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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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可以使我们的心思离开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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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坎帕拉找到一些乐趣。在外国人常去的地区能看见当地艺术蓬勃发展,傍晚开始酒吧有水烟,维多利亚湖畔的沙子很白。可惜每天依旧要面对被偷被抢、乌兹冲锋枪和炸弹检查哨,再加上无论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许多人,目光都带有敌意,氛围使我精神疲惫。进入卢济拉监狱所见并无法提振士气,学生都很优秀,但距离他们实现梦想遥遥无期。每天下车之后走去监狱的路上经过贫民区,景象叫人非常心痛,也助长我心里那股愤世嫉俗的情绪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仿佛我在卢旺达、在美国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我自以为追寻的可能性真的存在吗?尤其身在乌干达,反而听到卢旺达的黑暗面,有人认为那里军警协助政治清算,锁定批判政府人士加以监禁,甚至灭口。我听了以后很伤心,怀疑自己那些美好期待是不是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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