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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将报纸上有关国家法律、制度性规则和政策的文章列一个清单。判断一下,作者们是在呼吁更多的法律,更少的法律,还是不同的法律。你的清单向人们建议的是何种无政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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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人与法律体系的当代关系?流行语“钱能说话”至少捕捉了四种情感:金钱产生结果,合法的或非法的;金钱所产生的结果,并不是那些没有钱的多数人所希望的;没有钱的人就没有发言权;没有发言权是有害无益的。第五种情感可能是:一个没有钱的人无足轻重——没有金钱支撑的行动主义将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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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个有关金钱的俗语很容易脱口而出,但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金钱是如何转化为具体结果的,因为金钱进人法律一政府体系的路径是微妙、隐蔽而迂回的。思考加兰特尔所分析的诉讼的复杂要素,回忆卡夫卡在“我们的法律的问题”中所说的:“我们的法律不是广为人知的,它们被贵族小团体隐藏和把持。”显见的例子是贿赂,而贿赂也仅仅是金钱在这一体系中起作用的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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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权力(及其伙伴,无权力)的某些方面被很好地理解,某些方面被部分地理解,而某些方面根本没有被理解。当“就这样做,否则后果自负”这一命令伴随着暴力胁迫时,我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看出,胁迫所针对的人或团体必须遵命,否则要承受不良后果。但是,正如明目张胆的贿赂仅仅是“金钱说话”的方式之一,赤裸裸的暴力胁迫也仅仅是有权者对无权者说话的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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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方有能力为讨论设定唯一的日程表时,就会有更微妙的权力运用。在北卡罗来纳州早期的多起配偶虐待案中(见第一章),一些法院根据程度来看待损害,大谈棍棒的粗细或者是否造成了永久的伤害,而不是断然地处理家庭的恐怖。权力还介入了对全国健康问题的讨论。是为近4千万根本没有医疗保健的贫困工人实施医疗保健而讨论,还是为减少医生们的纸面工作而讨论?这些医生正为那些已有医疗保健的人服务。第一种方案显然要激进得多,而哪种方案进入讨论日程,决定了谁将获得医疗保健以及制度如何运作,因为一旦某种日程确定下来,另一种方法将难以被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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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权力关系被充分内化的时候,有权力和无权力相互理解的空间最为狭小,以至于当无权者面对非正义的时候,尚未开始行动就已经退却了。无权力成为一种生活事实。在“法的门前”这则寓言里,卡夫卡描写了一个乡下人,他把法律必须被不折不扣地遵守这一要求彻底内化了,以至于除了恳求进入法的大门以外,他无法想象还有另外的选择。在“我们的法律的问题”这则寓言里,我们得知卡夫卡将对抗贵族统治时的无能归结为普通人的心理,人们更倾向于痛恨自己,而不是痛恨压迫者。这种愚蠢的心理是如何产生的?这种心理无效可以归咎于先前的调控吗?向不公正的规则投降,很可能是先前权力运用的效果,而不是麻痹的自发原因。一种有关权力的完全的社会心理,将包括人们在权力体系中的经验。我们每个人都积聚了个人的经验记录,它们使某些行为成为实际的、可想象的,而使另一些行为成为不切实际、不可想象的。在体系当中,可能任何的成功都不及历史的成功,任何的失败都不及历史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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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种权力关系充分内化为无权者的心理时,有权者的权力便达到了极至。幸运的是,这个终点是永远达不到的,因为绝大多数无权者憎恨自己没有多少选择余地,甚至在他们说“我怎样才能改变这一切呢?——他们简直为所欲为”这句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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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植园奴隶制提供了有关权力和无权力的鲜明生动的典型。奴隶主依靠他人的劳动而过着优裕的生活,他们毁灭了绝大多数人的权利,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强力,但他们也试图向奴隶灌输服从的习性。多数的奴隶主并不是人际关系的专家,他们寻求通过惯例的反复适用来建立控制。肯尼思·斯坦普有关奴隶制的历史性记述被收入本书第五章中,他勾勒出奴隶主控制奴隶的几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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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确立并维持严格的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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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奴隶心中植入一种卑贱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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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用主人的巨大权威感令奴隶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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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劝诱奴隶热衷于主人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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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制造一种完全依赖的习性(没有主人的恩惠就无望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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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斯坦普所指出的,强制力、日程表、灌输某种思想程式,所有这些都在帮助奴隶主贏得权力。国家的全部强制力和法律制度都支持奴隶主在种植园使用强制力;日程表也是奴隶主安排的。如果奴隶主是成功的,他只偶尔使用一下强制力,奴隶也会自愿服从而不会反抗。制度总不会完全成功,因为这里充满了限制、反力和抵触。例如,对奴隶的惩戒不能永久性地损害他们黑色的肉体——它具有财产价值;而奴隶被置于过分被动的地位就会丧失对主人事业的兴趣。无论如何,令我们深受教益的是,在持续了几个世纪恶魔般的制度中,我们看到了权力的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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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加文塔的《权力与无权力》[155]提供了一个来自现代工业发展的实例。作为一位年轻的“为美国服务志愿队”(VISTA)成员,他来到阿巴拉契亚一个煤矿区,在那里发现了惊人的不公正:这一地区有丰富的煤矿,但生活在当地的人却是美国最贫苦的。尽管他们的先辈已经在此生活了几百年,但他们一无所有,除了不在地主(absentee landowner)的给予而外,他们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权利。令加文塔惊诧的是人们的沉默。他不无批判地接受这样的假定:人们的沉默意味着认可现存的经济和权力关系:他们的生活是如此悲惨,以至于任何满足现状的想法对他来说都是荒谬的。然而,他既没有发现政治上的行动主义——政治家预言的、当民主社会出现冤情时所发生的,也没有发现阶级斗争或者革命——像马克思主义者预期的那样。加文塔发现了政治行动和反抗的众多理由,但是,没有政治行动,也没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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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找出谜底,他研究了历史上的和当代的权力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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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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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记录了不在地主巩固权力的三个阶段。首先,地主控制物质资源和当地法律制度的强制力。在最初阶段,对那些在土地交易或者胁迫制度中正失去一切的人而言,剥夺是明显的、可见的,他们此时会强烈反对,因为迥异的过去仍然留存在他们的记忆里。在权力得到进一步巩固之后,第二种制度屏障被建立起来,以阻止那些目睹自己生活正在恶化的人所进行的反抗。与此同时,律师、商人和“市民领袖”看到自身的物质前程已经紧密地与那些控制煤矿及相关产业的人联结在一起。这些小一些的人物围绕更有权势的人形成一道环形防线,他们的存在使有权势的人不必使用野蛮的暴力也能维护其地位。最终,不仅经济和法律关系被置于有权者的控制之下,而且地方政府、教堂、学校和其他所有潜在对立的组织资源都被彻底殖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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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文塔得出结论:政治上的投降、冷漠、沉默,乃至于采取有悖自己最大利益的立场,这一切都是权力引起的。长期的无权力体验培植了一种恒久的无权力期待,它又反过来受到煤矿历史上权力运用的影响。使加文塔更震惊的是,权力关系一旦得到巩固,便在他所研究的一百年间基本保持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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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权力可以分阶段巩固,就可以推出对权力关系的反抗也可以分阶段进行:通过强制力,挑战日程安排以及拒绝有破坏力的形象。并非偶然的是,任何社会运动的第一步都是重新研究历史和重构那些为了保持权力关系而被清洗了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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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斯科特在其新近的一本书[156]中认为,有权者在接管无权者思想方面的成功,关于这个问题,加文塔过分悲观了。斯科特说,如果想要发现无权者的真实情感,就必须到他们觉得自己能够自由表达心声的地方——到奴隶的住处去发现奴隶在想什么,到阿巴拉契亚人家中去发现他们对不在地主的看法。按照斯科特所说,我们要更真实地了解学生们对学院的看法,就必须深入到学生宿舍、快餐店及学生们感觉可以自由表达意见的地方。在他们面对教师或行政管理权威时所做的评论,其可靠性是令人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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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卡夫卡的又一简短寓言,像人们所期待的那样,它提供了有关权力关系的一个奇特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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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守门人[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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