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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还在走廊里大骂那个藐视什么的鸟罪名。这时,一名律师跑过来说,一个被告因杀人被关在“坟墓”里5个月了,却拒绝了折抵刑期和缓刑的建议。厄德曼急忙回到法庭上。被告人和他的女友一起玩一种“打了就跑”的黑人区游戏,游戏者轮番用铅管击打对方。他说他游戏时喝醉了,不知道打他女朋友有多重。他们两人都晕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已经死了。他没有前科,法官考虑一个极轻的刑罚,律师和地区检察官也同意了。无论法官、检察官都没有心情听被告进一步讨价还价。厄德曼与被告交谈,很快让他认了罪。杀人只判5个月。当他离开法庭时,一位地区检察官说:“马丁,你放跑了谋杀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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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兴奋地说:“我总是放跑谋杀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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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办公室,艾丽斯·施莱辛格经过他的办公桌时,厄德曼记起早上《时报》登载的有关安东尼·霍华德的消息,他与一名精神失常的人关在一个牢房里,这个案子厄德曼3周前安排给了艾丽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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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艾丽斯,”他向她打招呼,“祝贺你赢了第一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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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耸耸肩。一位名叫詹姆斯·芬奇的律师走过来,厄德曼对他说:“别忘了祝贺艾丽斯,她刚贏了第一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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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芬奇说,“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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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厄德曼笑了,“被告叫安东尼·霍华德,他的同监狱友昨晚勒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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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马丁·厄德曼都穿城而过,到剧院区一家法国小餐馆就餐。他总是坐后排角落里那同一张桌子,背朝着其他顾客,没有别的客人时他格外高兴。餐馆老板和老板娘总是乐意见到他,一旦他不来,他们会打电话到他的公寓,看是否有什么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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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他很不情愿地同意一名记者和他共进晚餐。记者问:25年来,他为之辩护的人中只有一个无辜者,他是否依然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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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也不能明白,知其有罪比知其无辜更容易。无论如何,如果你知道被告有罪,那辩护就容易多了,你没有使其免于不公正刑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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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今天的法院和司法制度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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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是向人们说明实情的时候了。每个人都这样胆怯,没有人愿意告诉公众:原拟用来清理混乱的那些最低限度的措施现在不管用了。如果只有两条路进出纽约,而某个人问‘我们有什么办法解决交通问题’?回答将是‘没有,除非我们修更多的路’。你只调整一下红绿灯是无济于事的。只对法院修修补补也是无济于事的,我们需要更多的法院,更多的地区检察官、更多的法律援助机构和更多的法官,这将花掉很大一笔钱。如果平均每人50美元可以保证不遭行凶抢劫、夜盗和强奸,那么我不知道你能凑多少钱。纽约有800万人吧?你能凑2千万美元吗?如果你为了提供一个有效的刑事司法体系而要花2千万,你能得到多少?人们更关心的是平安而不是公正。他们为法律和秩序而花钱,否则他们会遭行凶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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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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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认为这是我的难题。直到今天,一切都是有益于被告的,他也是社会共同体的一员。当你说‘人民诉约翰·史密斯’的时候,约翰·史密斯也是人民的一部分。作为一名法律援助律师,我认为让一切平滑运转,以便给我的委托人更长的刑期,这不是我的难题,这是法院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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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不说了,想了一会儿,心潮起伏。“这是错误的态度,我觉得是这样。不过,地区上诉法院从未征询过我的意见:如何为被指控者改善司法环境,推进正义。他们从未问过这个问题,就只关注如何清理案件日程表,就只关注如何让这帮坏蛋尽快人狱,并在里面待得更长。不是问这些话——肯定不是。这许多年里,他们从未问过如何让被告得到更多的正义。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太关注这个制度。”他气愤、冷漠,不再说话,只关注一块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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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累了就喋喋不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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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他又开言了:“你听着,其实我不认为这个难题有什么解决,不会比交通难题解决得更好。你只能在难题之内尽其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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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一天,车都根本没办法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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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如果每个被告都拒绝辩诉交易而只要求审判,1年之内,这个制度就会垮掉。需要3年延迟才能等到审判,监狱骚乱也会持续,被告将列队上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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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一切发生时,您将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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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有趣的问题,到那时做什么都晚了。过不了多久,一切就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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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五,厄德曼只让自己用半天时间在法庭处理案件日程表,下午1点35分乘公共汽车去康涅狄格州的丹伯里(Danbury)。从那里驾车去到罗克斯伯里(Roxbury)的别墅,整个周末就在那里散步,在小花园里种点什么,“并且和自己聊聊天”。他有一座三层的小楼,和一个堆满杂物的阁楼,一个地窖装满几年前就保存好的水果酱,可能从来不吃,有一间图书室,散放着没有读过的书籍和杂志。一条小溪从一片欧洲赤松林流出,流过他的花园,经过一座小桥流到下游的村里。他沿着小溪走过,驻足在桥上,望着水中的鳟鱼。他从不在那里钓鱼,他说:“它们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抓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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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用来哄骗鲜花和蔬菜与他合作。“我最关心西红柿,因为我喜欢吃。最难种的是玫瑰,它们需要不断呵护,所以我不再种了。”他喜欢郁金香,花了近来的4个周末,将朋友从荷兰寄来的400棵郁金香球根种下。“它们不难弄,你只要挖400个小洞,把它们种下去,明年开春就长出来了。唯一的问题是鼹鼠。鼹鼠翻地找害虫吃,而老鼠却利用鼹鼠翻地,去吃郁金香的球根。几年前,我曾拿着喷枪去寻老鼠,随即意识到,老天,这是大自然啊,老鼠可不知道人不希望它们吃郁金香球根,所以我放弃了喷枪。我不能和某种出于自然本性做事的东西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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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香都种下了。上午9点,厄德曼回到办公室,翻阅《时报》。他注意到一则短消息,说的是法律援助社以前的一位委托人,25岁的同性恋者雷蒙德·赖文·摩尔,被指控在酒吧里枪杀一名警察。他曾在“坟墓”里10个月,在法庭露过24次面,坚决不认超过轻罪的任何罪。他进“坟墓”时205磅,慢慢瘦至155磅。他以前未曾人狱。他被5次移送医院进行心理观察,每次又都被送回“坟墓”。他两次自杀未遂。因为与狱警动武,摩尔被罚在一个小铁箱中单独禁闭20天,唯一可见天日的是铁栅的小窗和门上一个4英寸宽的玻璃孔。上周末,当厄德曼面朝土背朝天地为郁金香球根挖400个小洞时,摩尔脱去床垫外的罩布,结成一根绞索,吊在铁窗栅栏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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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德曼慢慢合上卷宗,面无表情地递给隔桌的律师,他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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