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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参与者是杜洛尔丝·普赖斯。麦克斯和莫洛尼两人一直坚定不移地表示,普赖斯从未在口述历史中谈及麦康维尔。“在‘贝尔法斯特项目’中,杜洛尔丝·普赖斯既没有提到琼·麦康维尔,也没有谈论她遭遇了什么。”[51]莫洛尼在2012年9月的一篇新闻稿中说。“有关那个不幸女人失踪的话题从未被提及,一次也没有。”[52]他在当月的一份宣誓书中写道。正如莫洛尼解释的那样,这一论断具有重要的法律含意。“事实上,安东尼·麦金太尔对杜洛尔丝·普赖斯的采访明显缺乏任何能证明传票合理性的材料。”[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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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这是事实。杜洛尔丝·普赖斯和麦克斯进行了大约15小时的录音对话,而且她在那些录音里一次都未提及麦康维尔。然而,档案中还有一组普赖斯确实谈论过琼·麦康维尔失踪案的录音,并且十分详尽。[54]不过,采访者并不是安东尼·麦金太尔,而是埃德·莫洛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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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当《爱尔兰新闻报》记者艾莉森·莫里斯前往马拉海德到杜洛尔丝·普赖斯的家里采访她时,“贝尔法斯特项目”早已结束。麦克斯和威尔逊·麦克阿瑟于2006年完成了他们最后的采访,而那些档案似乎完整无缺地躺在伯恩斯图书馆的珍藏室里。但在普赖斯和莫里斯交谈后不久,莫洛尼去都柏林拜访了她,目的是进行他自己的采访。他并非计划以她的故事为题发表自己的版本,而是以超越她和麦克斯对话的详细程度来询问她的过去,然后采用“贝尔法斯特项目”的同等条件来保护这次采访:直到她去世之后他才会公开她的叙述。[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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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赖斯同意了。彼时,她正在圣帕特里克医院住院,接受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一天早上,莫洛尼去那里探望了她,两人在她的房间里交谈了几个小时。莫洛尼用数码录音机记录了这次对话。几天后,他们在医院外一间租来的公寓里再次见面。这一次,莫洛尼召集了一个小型摄制组来拍摄这次采访。两次对话中,杜洛尔丝表现得清醒而有条理,散乱的头发呈铂金色,眼睛涂上了睫毛膏。她向莫洛尼谈及了姨妈布蕾迪,她说共和军的武器库发生意外后,布蕾迪带着失明和残疾的身体回到家中,外婆多兰让全家人进行哀悼。布蕾迪的姐妹都不准外出跳舞,普赖斯说。“就像为活人守灵一样。”在一定程度上,是布蕾迪的苦难迫使她加入了斗争,她说,因为这“维护了她所做的牺牲”。[56]她还谈到在伯恩托莱特桥被打和加入共和军的经历,以及在“无名氏”的生涯。[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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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莫洛尼问到让人们失踪的做法时,普赖斯说她一直不认同这么做。“帕特·麦克卢尔和我还有其他志愿军会相互讨论这件事,我们不认为这样做是多么好的主意,”她说,“但我们被告知,‘按命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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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这属于战争罪吗?”莫洛尼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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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是的,没错。我认为这是战争罪,”她说,“我绝对主张并说过……应该把他们陈尸街头,让任何想要选择那种可耻人生的人感受对上帝和共和运动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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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送麦康维尔过境的命令之前,她参与让人们失踪的行动已经有一段时间,她说。在此之前,她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也没有听说过她。但麦康维尔已经承认自己是线人,普赖斯坚持道。她的家里被搜出了一个发射机,而且还有一个细节:普赖斯说,有共和军志愿军看到琼·麦康维尔出现在黑斯廷斯街的军营里。“她藏在一个有缝隙的毛毯后面,能透过缝隙往外看。”普赖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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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些茅茅套着有缝隙的长袍为弗兰克·基特森指认他们的同胞一样,根据普赖斯所言,琼·麦康维尔也躲在毛毯后从人群中识别共和军成员。[58]只是,那个毛毯没有拖到地面,普赖斯继续道,而其中一名共和军“认出了她脚上的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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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麦康维尔被带走进行审问时,普赖斯补充道,她“招供了”。她说她当了线人。“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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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赖斯注视着莫洛尼说:“我们认为,告密者是最低等的生命。他们不配做人,死刑太便宜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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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赖斯和小帕特·麦克卢尔以及另一名志愿军到西贝尔法斯特关押琼·麦康维尔的房子里去接她,然后向边境驶去。[59]普赖斯的朋友乔·林斯基随她上车的时候或许清楚自己将被送往刑场,但琼·麦康维尔对此毫无察觉。普赖斯告诉她,他们会把她交给天主教慈善团体圣母军,后者将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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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把我的孩子们送去吗?”麦康维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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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时普赖斯才知道她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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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们肯定会的。”她撒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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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不会给我钱?”麦康维尔问,“他们会不会给我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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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普赖斯说,麦康维尔丝毫不感到害怕,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向共和军坦白了一切。他们在路上停了一会儿,普赖斯给麦康维尔买了炸鱼薯条和烟。[60]普赖斯告诉莫洛尼,她不喜欢麦康维尔。“某个时候她说:‘我就知道那些临时共和军王八蛋没种枪毙我。’而开车送她的‘临时共和军王八蛋们’心想:噢,是吗?”普赖斯冷漠地补充道,“她的话太多了,结果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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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吗?这些回忆是如此具体,而且与麦康维尔家的孩子对母亲的回忆有着天壤之别。在他们的记忆中,母亲不是什么出言不逊的煽动者,而是个胆小怕事、不爱出门的人。她和普赖斯的相处充满如此显而易见的危险,麦康维尔真的会在这种情况下以如此毁灭性的鲁莽态度痛斥共和军吗,还是说普赖斯在有意编造关于这个女人的谎言,又或者她在用将琼·麦康维尔贬低为不配做人的记忆来应对自己良心的不安?在和莫洛尼对话的过程中,她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坚如磐石,但偶尔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感觉,仿佛那是一种盔甲。有时她也会支吾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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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她具体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普赖斯在指责麦康维尔后立刻说。她对麦康维尔被指控的罪名并没有亲眼见闻。她只知道,共和军得出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结论,即那位十个孩子的母亲是告密者。即便这一指控属实——而普赖斯相信的确如此——她仍然在内心深处怀疑,这个惩罚是否合理。“什么值得死刑?”她对莫洛尼说,“我不得不问自己,什么值得死刑?”她继续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有孩子,或者有几个孩子。我对这些一无所知。要是我能参与讨论所发生的事,我可能会支持从轻处罚。”或许可以将麦康维尔驱逐出境,而不是处以死刑,她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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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是另一回事,普赖斯说,他们穿过边境把琼交给了邓多克的当地共和军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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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发生了什么?”莫洛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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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普赖斯说,她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再往下说我就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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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普赖斯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为了缓和持续不断的愧疚感而继续中伤麦康维尔,那么或许是因为她所做的不仅仅是把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送过了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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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知道真相。”莫洛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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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呃,我们被叫了回去,”普赖斯说,“她在那里待了大概四五天,然后我们接到了返回邓多克的命令。”当地部队在地上挖了一个坑,他们要做的是把麦康维尔带到旷野另一边刚挖好的墓穴枪毙她。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他们不想这么做。”普赖斯说,她觉得这是因为麦康维尔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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