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894990 中国人第一次知道北朝鲜准备通过战争实现民族统一的主张是在1949年4月底，当时传出消息，美军即将从朝鲜南部撤出，李承晚政权正在积极准备发动对北方的进攻。[136]于是，金日成委托朝鲜人民军政治部主任金一秘密访问中国，寻求帮助。金一来到中共中央刚刚进驻的北平，与毛泽东、朱德和周恩来举行了会谈。关于朝鲜的局势，毛泽东担心的是南朝鲜随时可能采取军事行动，他劝金日成要做好周密准备，还答应如果出现日本帮助南朝鲜发动进攻的情况，中国也会派军队援助朝鲜。但毛泽东又特别指出：“如果美国人走了，日本人也没有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劝朝鲜同志不要向南朝鲜发动进攻，而是等待更有利的形势，因为在进攻时，麦克阿瑟能够迅速把日本部队和武器调到朝鲜来。而我们又不可能迅速有力地给予支援，因为我们的全部主力已到长江以南去了。”关于金日成要求中共军队中朝鲜族部队回国的问题，毛泽东指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三个朝鲜师中，有两个驻扎在沈阳和长春，另一个正在作战。中国随时准备把驻扎在东北的两个师连同全部装备，移交给朝鲜政府。另一个师，只有等中国的军事行动结束后才能从南方回来。对于金日成提出的成立东方情报局的问题，毛泽东认为现在这样做为时过早，因为中国和印度支那都在打仗，朝鲜局势又紧张，如果成立情报局，会被认为是成立军事同盟。[137]看来，尽管朝鲜要学习中共，走武装统一全国的道路，但毛泽东并不赞成金日成在中国完成自己的统一大业之前采取军事行动，并婉言拒绝了朝鲜急于成立亚洲情报局的建议，而同意朝鲜族部队回国以及对朝鲜提供援助，主要是担心北方会受到南方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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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4992 毛泽东所说驻扎在沈阳和长春的两个朝鲜师，即李德山任师长的一六四师（驻长春）和方虎山任师长的一六六师（驻沈阳），当时均属东北军区建制。美军撤出朝鲜半岛后，由于担心南方发起进攻，7月上旬，金日成决定将这两个师立即调回朝鲜：长春师改编为人民军第五师团，配置在罗南，沈阳师改编为人民军第六师团，配置在新义州。回国时，一六四师实员10821人，一六六师实员10320人，配备了全套轻重武器。根据苏联驻朝大使兼军事总顾问什特科夫的安排，“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南朝鲜军队进攻时投入到北朝鲜境内展开防御战”。[138]这是第二批回国的朝鲜族部队。[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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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4994 另一支朝鲜族部队回国的问题是在毛泽东访苏时提出来的。1949年12月25日林彪等报告，目前在人民解放军各部队服役的朝鲜人大约还有16000名，成建制的有4个营、27个连、9个排，还有一些分散在各部队中。解放军南下后，这些人曾一度出现思想波动，有人要求回国。现在战争即将结束，“为了朝鲜人民的利益，我们想把这些经过训练的干部送回朝鲜”。如果朝鲜方面同意，“可以把他们集中起来并组成一个正规师或四五个正规团，经过短期训练后让他们回国”。29日，总参谋长聂荣臻给正在莫斯科访问的毛泽东转发了这封电报，并请求给予指示。[140]毛泽东向苏联方面进行通报以后，1950年1月8日，莫斯科给什特科夫发来电报，要求他拜访金日成，了解朝鲜政府对这个问题的态度。[141]1月9日，什特科夫与金日成会晤。金日成报告，他也接到了中国贸易代表交来中国政府的一封信。信中说：“由于战争行动结束，中国人民军队中现有朝鲜族部队正逐渐闲下来，如朝鲜政府愿意，可以转交给它。”金日成请教如何答复中方，并说“他希望把这些部队调回朝鲜，近日内朝鲜将派3名代表赴华就此问题与中国政府谈判”。由于朝鲜驻地困难，金日成想请中国政府在1950年4月以前把这支部队留在中国。[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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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4996 接到朝鲜方面的要求后，1月11日，刘少奇指示东北人民政府驻平壤办事处副主任文士桢转告金日成，同意即派3人来中国准备接收朝鲜部队，也同意朝鲜部队在中国改编并于4月间更换夏装后回朝鲜。同时，刘少奇把情况通知了林彪。[143]1月14日，朝鲜人民军作战部长金光侠等到达北京，与聂荣臻洽谈此事。[144]22日，刘少奇又致电毛泽东：金日成已派人来接收林彪部队的朝鲜籍战士和干部（共14000余人），并“要求随带全部武器”。毛泽东批示：“同意照办。”28日刘少奇向林彪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145]这支部队分两批于1950年3～4月在郑州集结，随后返回朝鲜，分别编入朝鲜人民军第四和第七师团。[146]临行前，部队官兵还分别致电毛泽东、朱德和林彪，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并坚信“中国革命胜利不仅是东方被压迫人民最好的榜样，而是朝鲜革命胜利的坚强的基础”。[147]这是第三批回国的朝鲜族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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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4998 这两批朝鲜族军队和军事干部都经历了大规模战争的考验，他们返回朝鲜，无疑大大增强了人民军的军事实力和战斗能力。不过，对这一历史过程的考察说明，无论是北京还是莫斯科，其目的并非为了发动一次进攻，而只是出于一种革命的道义。特别是中国共产党，对朝鲜更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不过，这种援助在当时还是防御性的，因为当时毛泽东和斯大林都反对使用军事进攻的手段解决朝鲜统一问题。但是，1950年1月底斯大林突然改变了主意，未经与毛泽东商议，便决定同意金日成对朝鲜南方采取军事行动，并召他来莫斯科密谈。[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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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00 毛泽东离开莫斯科以后，苏联驻朝鲜大使开始安排金日成访苏。3月20日，金日成要求于4月初对莫斯科进行秘密访问，并提出将与斯大林讨论“国家南北统一的途径和方法”及“经济发展远景”等问题。在一份“金日成提请斯大林同志帮助解决的问题”的清单中，明确写道：“关于统一国家（南方和北方）的途径和方法，拟采用武装方式统一”，还提到与毛泽东会晤和同中国签订条约的问题。[149]得到同意后，金日成和外务相朴宪永于3月30日起程前往莫斯科。[150]在4月10～25日的会谈中，斯大林最终批准了金日成发动战争的计划，其前提是他相信了金日成的估计：美国不会或来不及对战争进行干预。关于斯大林与金日成秘密会谈的具体内容，目前在俄国档案中尚未发现任何文字记载，研究者引用的都是当事人的回忆。据说，金日成在会谈中报告，朝鲜北方和南方都正在为统一做准备，但形势对北方更有利。朴宪永则以热烈的言语描述了反李承晚政权的抵抗运动形势，他说：“人数达20万的南朝鲜共产党支部已经准备好在北方发出第一个信号时起义，南方人民一直在等待着土地改革和其他在北方已经实行的民主改革。”朝鲜领导人所不放心的只是不知道在统一问题上采取战争形式，朝鲜人民会有怎样的反应。对此，斯大林讲了拉伯雷《巨人传》中羊群的故事。他说，人民和羊群一样，他们会跟着头羊，而不论头羊走到哪里。莫斯科担心的问题是一旦爆发战争，美国是否会出兵干涉。据金日成的译员文日回忆，金日成立即对斯大林说，美国绝不会参与这场战争，其理由在于，这是一次果断的突然袭击，因为将会有20万南朝鲜共产党员进行起义，加上南方游击队对朝鲜人民军的支持，进攻将在三天之内取得胜利。这样，即使美国有心干预，也没有时间进行军事准备和部署。[151]金日成还谈到了发动战争的具体部署，即朝鲜政府准备分三步实现他们的目标：（1）在三八线附近集结部队；（2）向南朝鲜发出和平统一的呼吁；（3）在南朝鲜拒绝和平统一的建议后开始军事行动。[152]不过，斯大林反复向金日成强调了两点：第一，这个计划必须征求毛泽东的意见，必须得到中共的同意才可以实施，因为毛泽东对东方问题有很深刻的理解；第二，万一美国进行干预，苏联是不会出面帮助朝鲜的，那时只能依靠中国的援助。[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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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02 斯大林曾与中共说定，亚洲革命由毛泽东领导，尽管当时并不包括朝鲜在内，但是当苏朝两方确定了将采取重大军事行动后，就无论如何不能再瞒着毛泽东了，不仅要将情况向北京通报，而且还必须征得毛泽东的同意。5月3日，斯大林先向毛泽东透露了一点消息：“朝鲜同志来过我们这里。同他们会谈的结果，将于日内向您专门通报。”[154]但斯大林并没有通报，而是催促金日成去北京说明情况。根据斯大林的要求，5月12日金日成决定秘密访问北京，向中国“通报他们以武力统一国家的意图和在莫斯科会谈此问题的结果”。但是，金日成并不情愿去见毛泽东，他向斯大林表示，朝鲜已不再需要中国的援助，“因为他的一切要求在莫斯科已经得到了满足”。[155]金日成一行5月13日飞赴北京，当天便与中国领导人进行了会谈。目前没有发现关于会谈内容的直接材料。但根据苏联大使罗申向莫斯科的报告，第一次会谈并不顺利，会谈在当天晚上便中断了。罗申的电报说：23时30分，周恩来到苏联使馆，要求立即向斯大林报告：“朝鲜同志通知了菲利波夫同志的如下指示：现在的形势与过去不同了，北朝鲜可以开始行动了；但这个问题必须与中国同志和毛泽东本人讨论”。“毛泽东同志想要得到菲利波夫同志本人对这一问题的说明”。电报最后说，“中国同志请求速速回电”。[156]第二天，斯大林回电说：“在与朝鲜同志的会谈中，菲利波夫同志和他的朋友们提出，鉴于国际形势已经改变，他们同意朝鲜人关于实现统一的建议。同时补充一点，这个问题最终必须由中国和朝鲜同志共同解决，如果中国同志不同意，则应重新讨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会谈详情可由朝鲜同志向您讲述。”[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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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04 接到斯大林的电报后，毛泽东只得表示同意莫斯科和平壤的共同意见。在15日的会谈中毛泽东说，他本来想让朝鲜人在中共解放台湾以后再进攻南方，以便给予朝鲜充分的援助。但既然金日成决定现在就进攻，而这又是中朝共同的事业，那么他表示同意，并愿意提供帮助。毛泽东建议朝鲜人民军要速战速决，不要贪图占领大城市，而要集中力量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如果美国人参战，中国将会派自己的军队帮助朝鲜，且现在就可以向中朝边境调动部队。金日成认为，美国人在远东并未做好战争准备，既然他们没有干涉中国的内战，也就不会在朝鲜采取行动。金日成对中国的建议表示感谢，但没有接受，并一再保证朝鲜人民军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朝鲜问题。会谈刚结束，金日成即当着毛泽东的面向苏联大使宣称，对于会谈的所有问题都达成了完全一致的意见。[158]在踌躇满志的金日成面前，正在为攻占台湾着急的毛泽东的尴尬处境，是可以想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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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06 其实，毛泽东在原则上并不反对朝鲜用武力解决民族统一问题，因为金日成这样做正是在步中国革命之后尘。不过，按照毛的设想，朝鲜问题应该在中国完成统一大业（解放台湾，可能还有西藏）后再予以解决。性急的金日成只好求助于莫斯科，而这一点，恰恰又令毛泽东感到不满。[159]金日成回国后就再没有向毛泽东透露有关战争准备和发动的任何消息。[160]战争爆发后的第三天，金日成才派遣一名武官来通报战况，毛泽东就更加生气了。[161]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妨碍毛泽东出兵援助朝鲜的方针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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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11 无奈的选择：冷战与中苏同盟的命运（1945-1959） [:1702892248]

1702895012 无奈的选择：冷战与中苏同盟的命运（1945-1959） 三 中苏对出兵援助朝鲜问题的各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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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14 6月25日，北朝鲜军队依照计划大举越过三八线，向南朝鲜发动了进攻。[162]战斗在开始阶段进展非常顺利，人民军很快就击溃了南朝鲜军队，并于30日占领了汉城。[163]然而，令斯大林和金日成感到意外的是，美国在战争爆发两天后便开始对南朝鲜提供海军和空军援助，并且很快在联合国的旗号下实现了全面武装干涉。[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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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16 尽管对莫斯科和平壤的做法颇有不满，但在美国直接参与战争的情况下，毛泽东还是表示要支持北朝鲜。7月初，中国政府同意将东北军区部队中的200名朝鲜籍干部送回朝鲜，还广泛动员朝鲜籍医护人员、司机、工程师等回国服务。自6月下旬至9月初，仅通过东北外事局办理回国手续的朝鲜干部、军人和技术人员就有347名。同时，周恩来还向罗申表示，中国同意苏联政府提出的经长春铁路和中国领空向朝鲜运送军用物资的要求。[165]中国领导人还特别向苏联提出了为朝鲜提供军事援助的问题。7月2日，周恩来会见罗申时通报了中国对朝鲜战局的估计：美国可能向朝鲜增兵，在南方一些港口登陆，并沿铁路线北进。建议人民军加速南进，占领这些港口，尤其是应在仁川地区组织强大的防御，保卫汉城，并防止美军陆战队在此登陆。周恩来一方面抱怨朝鲜领导人无视毛泽东屡次提出的美国将进行军事干涉的警告，另一方面又强调，如果美军越过三八线，中国将组成穿着人民军制服的志愿军对抗美军。周还说，目前在东北已集中了3个军12万人的兵力，希望苏联能够为他们提供空军掩护。[166]7月4日，中国情报总署署长邹大鹏甚至向苏联驻华大使讲述了如何通过山东半岛的港口将北朝鲜军队运往南朝鲜，以及如何将中国的军事专家送到南朝鲜战场帮助朝鲜人民军的具体设想。[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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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21 图4-1 中央军委决定组建东北边防军。图为边防军某部召开的誓师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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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23 对于中国的建议，斯大林马上表态支持：“我们认为立即集中9个中国师到中朝边界是正确的，以便当敌人越过三八线时在朝鲜开展志愿军的行动。我们将尽最大努力为这些部队提供空中掩护。”[168]斯大林还催促中国尽快派代表到朝鲜，以便加强联系和解决问题。[169]此时中国驻朝鲜大使倪志亮尚在国内养病，为了保持与朝鲜方面的联系，周恩来早在6月30日就临时改派原定去东德工作的柴军武（后改名柴成文）以政务参赞名义去朝鲜。临行前，周恩来指出：“现在朝鲜人民处在斗争的第一线，要向朝鲜同志表示支持，看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请他们提出来，我们一定尽力去做。”[170]7月12日，周恩来告诉金日成，中国不会容忍美国对朝鲜的干涉，中国政府准备在这场战争中尽可能地向朝鲜提供所需要的一切帮助。同时，希望向中国“提供比例尺分别为1比10万、1比20万、1比50万的朝鲜地图各500张，并通报朝鲜前线战况”，还要求“尽快送来朝鲜人民军军服的样品”。金日成及时向苏联大使报告了这个情况，并提出，“既然美国等国家已站在李承晚一边参加了战争，那么，民主国家如捷克斯洛伐克、中国等也就可以用自己的军队来帮助朝鲜”。但什特科夫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171]显然，斯大林认为此时还没有必要让中国卷入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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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25 然而，毛泽东的想法不同，他认为朝鲜若要迅速取胜，必须加上中国的力量。7月19日金日成又向苏联使馆报告了他在北京的代表与毛泽东会谈的情况：毛泽东认为，美国将长期参战，并会在朝鲜投入更多的兵力。他建议金日成“命令部队停止向敌人进攻，以便保存自己的主力”，并答应向朝鲜提供一批武器和军用物资。毛泽东再次表示，如果朝鲜需要援助，中国可以派自己的军队去朝鲜。中国方面已为此准备了4个军，共32万人，并希望金日成于8月10日以前通报自己的意见。当金日成询问莫斯科对这个问题的意见时，什特科夫答复：一无所知。金日成又说，他原以为毛泽东可能已同斯大林协商过此事，没有想到这只是毛泽东自己的想法。什特科夫再次表示，对此毫不知情。苏联大使在电报中要求莫斯科尽快提出对中国出兵问题的看法，以便日后答复金日成。[172]斯大林对此一直没有回答。他在一开始就为中国出兵设定了一个条件：“敌人越过三八线时”。如果靠苏联的援助金日成就可以取胜，何必要中国插手？如果此时中国出兵，苏联还如何控制朝鲜以实现其发动战争的目标？看起来，不到危急时刻，莫斯科并不想让中国军队介入战争。经过几次试探后，金日成也明白了斯大林的这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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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27 受到莫斯科立场的影响，朝鲜领导人对中国使馆采取了封锁消息的做法。据柴成文回忆，当他到达平壤后，金日成给予了很高的礼遇，告诉他：“今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还指定人民军总政治局副局长徐辉每天向中国武官介绍一次战场情况。但不久中国使馆便发现，徐辉所谈的情况，绝大多数都是朝鲜当晚对外广播的战报，而柴也不可能经常见到朝鲜最高领导人。对于中国使馆提出派副武官到人民军部队参观学习的请求，朝鲜方面则一直拖而不答。在同其他朝方人员的接触中，柴感到军事情报对于中国人基本上是个禁区，即使那些过去曾并肩战斗过的“延安派”干部，由于受到严格约束，也从不对他谈及战场的详细情况。[173]与此同时，中国军队拟派往朝鲜了解情况的参谋团，也遭到拒绝。[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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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29 然而，朝鲜战事8月在洛东江陷入僵局，这使中国领导人越来越感到必须做好出兵的准备。8月11日，已经集中在东北的第十三兵团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召开了所属各军、师干部会议。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高岗在会上充分阐述了准备出国作战的目的和意义，提出必须主动地、积极地援助朝鲜人民；“到朝鲜去是以志愿军的名义出现，穿朝鲜服装，用朝鲜番号，打朝鲜人民军的旗帜，主要干部改用朝鲜名字”；各项准备均应专人负责，严格检查，限期完成。[175]8月19日和28日，毛泽东两次与来华帮助修订和出版《毛泽东选集》的尤金院士长谈，其中特别谈到，如果美军继续增兵，仅靠北朝鲜是对付不了的，他们需要中国的直接援助。而最新情报表明，美国决心大规模增加在朝鲜的兵力。[176]同时，中国领导人也直接提醒朝鲜方面，对战争要做好最坏的准备，尽管没有明确提出中国出兵的问题，但言外之意十分明显。毛泽东在8月和9月初两次接见朝鲜代表李相朝讨论战争形势，指出人民军的错误在于没有建立足够的预备队，而是全线平均分配兵力，不去歼灭敌人而只想击退敌人夺取领土。毛泽东还特别指出，仁川—汉城和南浦—平壤这样的主要枢纽地区可能遭到敌人袭击，应考虑退却和重新部署兵力的问题。刘少奇也指出，应当让人民做好战争可能旷日持久拖延下去的思想准备。[177]9月初，在毛泽东的一再催促下，东北边防军的兵力计划增加到70万人，另有补充兵员20万人，同时加强了武器装备。[178]这样做，无疑是为了防备美国可能采取的行动，但也表明毛泽东在内心已有出国与美作战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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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31 金日成当然明白中国人的意思，但他必须先征求莫斯科的意见。8月26日，金日成通过电话向苏联大使通报，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美国人打算在仁川和水原地区实施登陆。朝方拟采取必要措施来加强上述地区的防务。当晚，金日成借其秘书文日之口对什特科夫说：“仍然想提出请中国同志派军队援助朝鲜的想法，因为人民军目前的前线状况太困难了”，但他想知道莫斯科对此的意见，并提到他几次想给斯大林写信。金日成还表示，要把这一问题提交劳动党政治局讨论。看到什特科夫无意谈论这个话题，文日连忙改口说，上述问题都是他自作主张说的，金日成并没有请他谈这些问题。什特科夫向莫斯科报告说，最近一个时期，金日成越来越对凭借自身力量赢得战争胜利没有信心，因而多次试图征得苏联使馆的同意，以便请求中国军队来帮助朝鲜。但这次通过文日打探口风后，金日成再未提起过这一问题。[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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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33 在斯大林的盘算中，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让中国卷入朝鲜事务的，以免失去对朝鲜的控制，或使东亚局势更加复杂化。因此，在金日成的反复追问下，斯大林明确拒绝了金日成关于提供国际援助的要求。在8月28日的电报中，斯大林首先告诉金日成：“联共（布）中央毫不怀疑，外国干涉者将很快地被赶出朝鲜”。接着，又安慰说：“不要因为在与外国干涉者的斗争中没有取得连续的胜利而不安，胜利有时也会伴随着一些挫折，甚至局部的失利”。斯大林最后答应金日成：“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再向朝鲜空军提供强击机和歼击机”。[180]直接听到斯大林的意见后，金日成“感到非常高兴，多次表示感谢”，并一再强调这封信非常重要，应该向政治局委员传达。显然是为了解脱自己，金日成解释说：“有些政治局委员情绪不对头，了解这封信的内容对他们有好处”。[181]此后，完全领会了斯大林意图的金日成便不再考虑请中国提供援助的问题，而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莫斯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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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35 有了莫斯科的支持和保证，朝鲜领导人似乎又增强了信心。既然无法得到中国军队的支援，自己又无力撤军回防，金日成决心尽快结束南方的战斗。当9月4日柴成文提醒金日成战争已处于胶着状态时，他充满信心地说，釜山战役已经开始，在精干的突击部队上去后，就会打破僵局；柴又提到美军可能在后方登陆的问题，金日成肯定地回答：“我们估计美军目前反攻尚不可能，它没有较大兵力的增援，在我后方港口登陆是困难的。”与此同时，金日成的冒险主义倾向更加明显。柴成文报告说，朝鲜领导人开始没有考虑到美国出兵，预计一个月结束战争。及至美军参战后，又提出“八一五前解决问题、8月要成为胜利月”等口号。从动员大批技术工人和学生入伍，以及人力、财力严重浪费等情况可以看出，其完全是孤注一掷的拼命打算。9月10日，柴成文回国汇报后再次返回平壤，并按照周恩来的指示紧急向金日成报告，希望朝鲜军队考虑战略退却的问题。金日成的回答是：“我从未考虑过后退。”[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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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37 9月15日美军在仁川登陆一举成功，朝鲜局势立即发生了严重变化，中国领导人感到派兵赴朝参战已经不可避免。9月18日，周恩来召见罗申和苏联军事顾问时不满地指出，朝鲜很少在军事问题上向中国提供情报，中国曾尝试派一些军事技术干部去朝鲜观察战场形势，可是至今没有收到平壤的任何答复。根据官方公布的消息，周建议，如果朝鲜缺少足够的预备队（10万人），就应该将主力北撤。周恩来还不无用意地指出，由于没有做长时间、大规模战争的准备，现在西方国家非常担心苏联和中国可能参与朝鲜的军事冲突。“应当利用这种恐惧心理采取能证明我们意图的步骤。从这方面讲，中国军队由南方向东北调动，足以使英美政府感到不安。”最后，周恩来请求把这些意见尽快通知苏联政府。[183]20日莫斯科答复，朝鲜没有及时提供军事情报是不对的，原因在于他们年轻，没有经验。至于中国的建议，苏联同意立即将人民军主力北撤，建立汉城防线。但是，对于周恩来提出的中国出兵的问题，斯大林没有任何回应。[184]周恩来只好建议金日成集中兵力确保三八线，坚持自力更生和长期作战的方针。[185]9月21日，刘少奇再次向罗申表示，中国领导人认为，如果美国在朝鲜占了上风，“中国有义务帮助朝鲜同志”。[186]但莫斯科仍然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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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895039 在向莫斯科提出援助朝鲜问题的同时，周恩来也询问了平壤的意见。9月19日，周恩来召见朝鲜驻华大使李周渊，向他讲述了前一天与罗申谈话的同样内容，并进一步问，在美国仁川登陆以后，“朝鲜政府下一步对中国政府有什么要求”。[187]第二天，金日成向苏联大使汇报了周恩来谈话的内容，并解释说，中朝之间有过一个约定，即如果敌人在后方登陆，中国人将用自己的军队来帮助朝鲜。接着金日成问什特科夫，应如何答复中国人。在苏联大使一句“无可奉告”的外交辞令后，金日成立即说，中国军队很优秀，有作战经验，但在大量美国飞机不间断地狂轰滥炸的环境下，他们将会有何表现也很难说。在场的朝鲜人都随声附和，只有外务相朴宪永明确表示希望中国参战。因为没有得到莫斯科的指示，什特科夫“对这一问题避而未答”。[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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