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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些任命得到了广泛的赞誉和参议院的轻松批准,但有些人认为,罗斯福总统跨越党派的决定有着更为阴暗的动机。反对这些任命提名的人担心,“随着诺克斯和史汀生进入内阁,这个国家更有可能陷入战争”。[113]另外一些人也以同样的理由庆祝这些任命。《每日镜报》(Daily Mirror)和其他英国报纸兴奋不已,它们兴高采烈地宣称:“仇恨希特勒的人加入了美国内阁”。[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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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史汀生上台以及战争在欧洲蔓延,美国政府开始更加积极地拓宽传统中立原则的边界。1940年9月2日,美国向英国移交了50艘退役驱逐舰,以换取在英国控制的领土上建立基地的权利。司法部长罗伯特·H.杰克逊(Robert H. Jackson)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观点辩称,《中立法案》没有禁止这项交易,因为该法案不适用于“不以服务于交战一方之目的而被建造、武装、装备或改装成战舰的超龄驱逐舰”。[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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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40年的选举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后,罗斯福政府摒弃了这一幻想,转而采取新的中立思想。1941年3月罗斯福签署的《租借法案》(The Lend-Lease Act)允许美国在出售、借用或处置物资时,对交战国家进行区别对待。[116]而且美国的确实行了区别对待。在该法案通过后的90天里,美国就拨出42.5亿美元采购援助盟国的物资,立即提供了200万英吨(gross ton)的货船和油轮来装载援助物资,并开始训练7000名英国飞行员。[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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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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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不仅在欧洲,在亚洲也开始依照新的中立理论行事。1941年,日本入侵印度支那南部,威胁到英属马来亚、北婆罗洲和文莱的安全。当年7月,美国对此做出回应,冻结日本在美国的资产,并禁止向日本出口石油和汽油。[118]禁运给日本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日本超过80%的石油来自美国。当罗斯福说服英国和荷兰加入对日石油禁运后,日本就与国际石油市场完全隔绝了。由于没有本土石油供应,日本石油储备很快就会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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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日本领导人来说,这似乎又是一个残酷的转折。他们的国家一直在努力学习统治世界的规则并要求其应有地位,美国人和欧洲人却改变了这些规则。现在,征服不再被允许(尽管坚持和保 卫1928年之前被征服的领土是被允许的);同时,允许非交战国对交战国实施后果严重的经济制裁。根据《非战公约》,任何军事反应都将被视为非法侵略。不过,许多日本人,包括与天皇关系密切的人,都认为这份协定不过是一纸空文。[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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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军开始推动尽早与美国开战。日本海军认为,日本等待的时间越长,石油供应就会越少,日本也就会愈发虚弱。日本需要在行动能力被过于削弱之前发动袭击。由于怀疑日本是否能赢得与美国的战争,天皇拒绝了这项提议。但是,随着禁运的延续以及形势变得更加绝望,他的想法开始改变。[120]1941年11月26日,赫尔国务卿向日本大使递交了一份照会,要求日本从法属印度支那和中国撤出全部日军。[121]尽管照会上没有明确提出,但日本认为赫尔所指的“中国”包括“满洲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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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不知道的是,日本袭击珍珠港的攻击部队此时已经出发前往夏威夷,尽管它们当时行进得不太远,还能召回。日本首相东条英机(Tojo Hideki)将赫尔的照会视为战争不可避免的证据,称其为美国“向日本发出的最后通牒”:退出中国——包括“满洲国”——否则将承担后果。在与顾问们审议了这份照会后,裕仁同意对美国发动攻击。他批准了对珍珠港的袭击,并决定对美国、英国和荷兰发动战争。[122]第二天,日本舰队收到了电令“Niitakayama Nobore”(字面意思是“攀登新高山”):继续进攻。[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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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天皇开始起草宣战书。它的措辞表明,日本天皇深陷旧世界秩序的痛苦之中。宣言一开始就指责美国和英国在中日争端中偏袒一方:“由于美国和英国都支持重庆政权,它们加剧了东亚局势的动荡。”关于制裁,它这样表述:“他们千方百计阻挠我们的和平贸易,最后又直接断绝与我们的经济关系,严重威胁着我们帝国的生存。”这份宣言得出结论,“如果放任这种形势发展下去,不仅会使我们帝国为了东亚的稳定而做的 多年努力化为乌有,而且会危及我们国家的生存”。[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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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赫尔向日本人递交照会的前一天,史汀生在日记中写道:“(罗斯福)提到,我们可能在下周一遭到袭击,因为日本人因经常不加警告地发动突然袭击而臭名昭著,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在不给自己造成太大危险的情况下,谋划让他们打响第一枪。”[125]他很快就会明白,没有必要再进行谋划了。第一枪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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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很容易认为,日本偷袭珍珠港是一种没有法律依据的行为,因为它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或借口。用罗斯福总统的话说,对美国人来说,12月7日仍然是“一个必须永远记住的耻辱的日子”。但日本发动对美国的毁灭性打击并非没有法律依据,它只不过是遵循了1854年美国海军准将马修·佩里的黑船带来的国际法。然而,日本未能认识到的是,这些规则在1928年被宣布废弃了。美国自己也只是最近才接受了《非战公约》所引发的法律秩序的彻底转变——1941年3月,也就是珍珠港事件发生前6个月,《租借法案》通过后,美国才最终接受了对中立的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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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7日,仅仅在赫尔获悉日本偷袭珍珠港几分钟之后,日本大使就在美国国务院向赫尔亲自呈交一份照会,这份照会最为明显地体现了日本人与美国对这一法律的不同理解。[126]日本三天后发表的备忘录,读起来就像一份旧世界秩序下的战争宣言。它详细描述了美国对日本犯下的诸多可感知的错误行为。它抱怨美国支持中国以及美国坚持要求日本从中国撤军。尽管这份备忘录从未直接提及《非战公约》,但它拒绝接受美国对该条约带来的变化的看法。它抱怨说:“尽管美国政府在其一贯坚持的原则下,反对通过军事压力来解决国际问题,但它正与英国和其他国家一起 通过经济力量来施加压力。”日本外务省认为,这种经济压力“应该受到谴责,因为它有时比军事压力更不人道”。[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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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发生的战争将成为两种竞争的世界观之间的较量:一方将《非战公约》视为一纸空文,另一方将其视为新的法律现实;一方坚持征服权,另一方拒绝征服权;一方坚持中立需要公正,另一方认为“和平制裁”是法律执行的基本手段;一方谴责经济制裁,另一方谴责军事力量。简而言之,这将是一场新旧世界秩序之间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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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见Herbert P. Bix,Hirohito and the Making of Modern Japan (New York:Harper-Collins,2000),222-23;Hatsue Shinohara,“An Intellectual Foundation for the Road to Pearl Harbor:Quincy Wright and Tachi Sakutaro”(未出版手稿)[引自 Tachi Sakutarō,“Fusen Joyaku no Kokusaiho-kan”(《凯洛格-白里安公约》中的国际法观点),Kokusaiho Gaiko Zasshi 27 (December 19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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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参见Further Correspondence with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Respecting the United States Proposal for the Renunciation of War,June 23,1928,Avalon Law Project,Yale Law School Lillian Goldman Law Library,http://avalon.law.yale.edu/20th century/kbbr.asp;David Hunter Miller,The Peace Pact of Paris:A Study of the Briand-Kellogg Treaty (New York:G. P. Putnam’s Sons,1928),196-200,2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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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参见American Note,June 23,1928,in Miller,The Peace Pact of Paris,2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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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参见,例如Hearings Before the Committee on Foreign Relations,General Pact for the Renunciation of War,70th Cong. (December 7,11,1929)(国务卿凯洛格)。值得注意的是,英法与美国交换照会不是提出正式的保留意见,尽管有时它们被错误地认为是提出了保留意见。凯洛格明确否认英国和法国的照会构成对条约的保留。然而,他也承认交换照会将影响条约的解释。Hearings Before the Committee on Foreign Relations,General Pact for the Renunciation of War,70th Cong. (December 7,11,1929)(“如果条约已经摆到桌上,并且在没有任何异议的情况下签署了,那么各国政府的照会中就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这个条约。当然,在这次讨论期间,通过与各国交换照会,也提出了许多关于该条约意义的问题。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愿就这个问题进行任何私下的讨论,我坚持以交换照会的方式进行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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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hinohara,“An Intellectual Foundation for the Road to Pearl Harb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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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关于这些数据来源的更多资料,请参见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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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ark Mazower,Hitler’s Empire:How the Nazis Ruled Europe (New York:Penguin,2008),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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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参见 American Note,June 23,1928,in Miller,The Peace Pact of Paris,2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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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Motosada Zumoto,Lytton Report and Japanese Reaction (Tokyo:Herald Press,19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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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Motosada Zumoto,Lytton Report and Japanese Reaction (Tokyo:Herald Press,1932),4 (quoting General Mu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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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Motosada Zumoto,Lytton Report and Japanese Reaction (Tokyo:Herald Press,1932),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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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日本提供了一份长达40页的回复,这份回复后来与类似文件一起收录进了一本书中,构成了一个更为完整的案例。这本书包括了日本在国联的演讲和其他公开争论,于第二年出版。参见Japanese Delegation to the League of Nations,Japan’s Case in the Sino-Japanese Dispute as Presented Before the League of Nations (Geneva,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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