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936980
1995年《欧洲》杂志社曾专门就“民主和平论”组织了讨论会,与会的专家和学者就民主和平论的内涵、民主与和平之间的关系及其实质进行了全面的分析(32)。此后,也有学者通过民主与暴力的历史回顾,对民主和平论进行了批驳,认为在评析民主与和平的联系时,不能忽视民主发展的历史过程与暴力、战争的关系,民主和平并不能从以往的历史经验中得到有效的验证。我国学术界对民主和平论的分析和批评有了深入的发展。
1702936981
1702936982
国内外学者对民主和平论的批评各有重点、各有所指。探究起来,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
1702936983
1702936984
第一,对民主和平论的基本出发点的批评,这也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根本区别。民主和平论坚持认为国家内部政治因素起着决定性作用,而现实主义则认为,国际体系机构更为重要,民主和平论颠倒了国际体系限制和国内政治机制之间的因果关系。由于国家安全困境的因素,一个国家在没有外来威胁或外来威胁很小的情况下,更趋向于自由民主制度;而一个在高度威胁的外部环境中的国家则更可能选择集权或其他非民主形式,国际体系结构不仅是国家对外行为的主要决定因素,而且也是形成国内政治体系的重要因素。
1702936985
1702936986
第二,对历史经验事实的批评。民主和平论认为自19世纪初以来,除个别情况例外,民主国家间从不(或很少)发生战争。然而,统计数字表示,在1816年至1980年的100多年间,战争与民主之间没有明显的联系,然而,恰恰与民主和平论的看法相反,民主国家间经常发生以战争相威胁的情况。克里斯托夫·莱恩就四个具体的“个案分析”证明,在战争危机中,民主国家为了战略利益和荣誉,至少有一方准备打仗,战争并不是因为“你生存也要让别人生存”(Live and Let Live)这一民主和平论的精髓而避免,而是因为一方实力不够强大作出让步的结果。看来,现实主义理论更具有说服力。同时,民主和平论也不能解释民主国家发生内战的情况,如1861年—1865年的美国内战。
1702936987
1702936988
第三,对民主和平论的两个基本观点的批评。民主国家由于机制和民主标准与文化等方面的限制,相互间倾向于用和平手段解决彼此间的纠纷和冲突,但事实往往出现“反常”情况,即民主国家和非民主国家一样好战(这里暂且不论非民主国家是否真的好战和内部缺乏稳定性),民主国家(如美国)在1898年的美西战争中就曾出现民众热衷对外开战的情况。可见,民主和平论中的这一因果逻辑并非无懈可击。再者,民主和平论把民主与非民主国家之间的战争归因于后者缺少民主文化和机制上的制约因素,但是反过来讲,如果人民真的不愿打仗,不愿承担战争的巨大代价的话,那么民主国家就不会进行任何战争,包括与非民主国家的战争,民主制度的制约作用应具有普遍性。由此可见,民主和平理论的第二个基本观点在逻辑上也是错误的。
1702936989
1702936990
另外,关于民主概念的界定问题也是批评者的依据之一。一个国家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算是“民主”的呢?正如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政治学教授欧伦所分析的那样,美国划分民主与非民主的标准受到价值观的影响,并不客观,美国把自己的朋友看作是民主的,而把自己的敌人却看成是不民主的,这使民主和平论难以具有说服力。
1702936991
1702936992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在历史经验难具说服力的情况下,西方学者又提出了一种新的论调,他们以俄罗斯和其他前苏东国家为例,通过大量数字试图证明,在现实政治中,许多非民主国家正在“民主化”。在向民主过渡的过程中,这些国家对民主国家更具侵略性和好战性,而专制国家更具稳定性。“事实上,民主参与不断增加的集权国家比稳定的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更可能对外发动战争”,“那些跳跃性最大的国家在进行民主化后的十年内对外发动战争的可能性是那些专制国家的两倍。”因此,长远看来,推动民主的传播是可能带来世界和平,但短期来看,这种做法有导致战争的危险。这种新论调从经验事实方面既批评了民主和平论中非民主国家好战的观点,又为其进行了辩护,把战争归因于正在“民主化”的非民主国家身上。很显然,这是为克林顿政府陷入困境的民主外交出谋献策。美国不是不要“民主化”,而是不要急于推动“民主化”。就目前情况来说,这种论调对冷战后的美国民主外交更具现实性,有可能成为美国政府制定外交政策的一个理论依据。
1702936993
1702936994
在冷战后的美国对外战略中,以自由民主思想为内容的理想主义成分非常浓厚,民主外交是理想主义思潮的具体表现。从索马里、卢旺达到波黑、海地,美国政府不失时机地推销其民主制度和价值观。这种“干预主义”不乏成功的例子,但是,另一方面,它也越来越脱离冷战后的国际政治的现实。北约东扩目的是把刚刚走上“民主道路”的东欧国家拉入西方社会,以保护他们脆弱的民主制度,然而,俄罗斯反对北约东扩的事实证明了权力政治仍在起着很大的作用。在中美关系中,美国不顾自身的国家利益挑起“人权”问题之争,也使美国的民主外交遭到强烈的抵制和挫折。
1702936995
1702936996
从理论上讲,自从20世纪初以来,美国的对外政策始终是理想主义民主价值观和现实主义权力政治的混合物。在美国外交中,推行民主制度和追求国家利益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一直存在,只不过在冷战后前者的色彩更浓一些,并且在遭到后者的挑战后,又倾向于优先选择国家利益的特点。近来,克林顿政府也在部分调整其对外战略的重心,尤其在亚太地区,注重安全和经济利益的趋向越来越突出。但是,无论是克林顿政府还是共和党执政,美国对外政策将在理想主义和现实政治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而这个平衡点只能在注重民主价值观和注重国家利益两种政策之间左右徘徊,至于在某一时期里孰轻孰重,要根据具体的国内外形势而定。冷战结束10年来,美国等西方国家依靠其绝对实力和地位,并没轻易放弃推行西方民主和价值观的政策,民主和平论仍有很大的市场。值得注意的是,在冷战后的世界上,民主和平论对美国制定外交战略仍将起到一定的作用。
1702936997
1702936998
1702936999
1702937000
1702937002
当代西方国际关系理论 第三节 世界秩序新论
1702937003
1702937004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冷战的结束、苏联的解体,存在了40多年的战后两极秩序逐渐走向了瓦解。在世界进入新的千年之际,人类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新秩序?这个新秩序得以建立的基础是什么?它的基本原则又是什么?这些问题不仅引起了政治家和决策者们的极大兴趣,而且进一步激发了他们对世界秩序问题的苦思冥想和激烈争论。
1702937005
1702937006
一、什么是世界秩序
1702937007
1702937008
“秩序”意指“法律和次序”,是严格实施治理规则的意思。“社会秩序”则指“满足社会集团根本需要的准则、实践和过程”(33)。
1702937009
1702937010
什么是世界秩序?1965年,西方一些国际关系学者在意大利开会讨论世界秩序问题。会议主持人是法国著名国际政治学权威雷蒙·阿隆,他提出“秩序”的5个可供选择的定义:
1702937011
1702937012
1.现实的任何有规则的安排;
1702937013
1702937014
2.各组成部分的有序关系;
1702937015
1702937016
3.生存的最低条件;
1702937017
1702937018
4.共存的最低条件;
1702937019
1702937020
5.美好生活的必要条件。
1702937021
1702937022
与会学者经过热烈的讨论,多数倾向于第四个定义,认为世界秩序就是生活在国际社会的成员国相互共存的最低条件。
1702937023
1702937024
差不多同时,英国著名国际关系学者赫德莱·希尔也正从事一个有关世界秩序的研究项目。希尔认为,世界秩序是对人类活动和国家行为所作的旨在维护世界稳定、和平、合作的一种合理安排。他强调,在个人与国家关系上,应确定国家的支配地位;在国家与国家体系关系上,应偏重国家体系的支配作用。要建立世界秩序,主要应依靠国家体系的支配作用,基本的途径是“核均势”。
1702937025
1702937026
雷蒙和希尔的观点在当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在西方国际关系学界赢得了“雷蒙—希尔世界秩序观”之称。
1702937027
1702937028
斯坦利·霍夫曼在总结他的老师阿隆·雷蒙的理论的基础上,从新的角度提出了世界秩序的定义。这位哈佛大学的名教授认为世界秩序有三个不可分割的定义要素:
1702937029
[
上一页 ]
[ :1.7029369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