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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791 把你的玩具赶紧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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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793 明天就是安息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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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795 把你的诺亚方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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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797 还有你漂漂亮亮叮当作响的音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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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799 因为亲爱的我的宝贝你不能再这么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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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01 你需要让安息日保持它应有的神圣。[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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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03 即使是再虔诚的人,星期日留给他们的印象也是“最惨淡的童年记忆”。除了能提升思想的类似《天路历程》一类的书籍和“尽是枯燥的布道或者辩论”的仪式惯例,所有的游戏、外出和书籍都被禁止。[12]19世纪后半期,同礼拜相关的东西更是扩展到了基督教周报里以道德问题为主要内容的诗歌、短篇小说以及故事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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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05 厌烦情绪同“对不确定性的恐惧”一样能够侵蚀人的内心。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早期和中期的孩子们,在长大之后回顾儿童时代所经历的冗长繁复的强制性布道时,依然心有芥蒂。赫伯特·麦克斯韦爵士关于自己在19世纪50年代的童年生活的文字,可以说是道出了那一代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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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07 与其说是出于虔诚,还不如说我是在尽责。我这一生中就从未像其他人那样觉得教堂礼拜有意思或者让人振奋。能让我高兴的不是那句“现在,让我们一起进入上帝的圣殿”,而是当祷告结束时,我终于可以离开教堂重获自由。对于一个从小去了太多次教堂的人来说,我觉得这应该算是正常反应。[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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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09 陈旧的教义总是被一遍又一遍地重申,而当人们对宗教的怀疑逐渐公开化并且越来越得到肯定的时候,这些教义更是常常让中产阶级听得不胜其烦。1884年11月的一个星期天,礼拜堂里冷得像个冰窖。关于地狱和地狱中百般痛苦的布道内容让一个阿伯丁的学生忍无可忍,他认为牧师的讲话就同他“陈旧刻薄的加尔文主义神学一样令人厌恶”,[14]这种说教只适合在“苏格兰高地的某些偏远地方”唱给那些思想简单的会众。据威廉·鲍耶自己的回忆,他在19世纪90年代早期总被母亲拖去伦敦某个非国教教众的礼拜堂,那些教友会喋喋不休地宣称其他教派的信众死后一定会下地狱。扭曲的神学甚至还影响了那些信徒的容貌,他们不是长相丑陋就是身材矮小,不是胸部扁平就是曲背溜肩,再不然就是有红鼻子病或者瘦得皮包骨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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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11 旧的正统学说的衰败和信仰者的流失使教会陷入了瘫痪。实际上,在早些时候这种迹象及其形成原因就已经被人们注意到了。1854年,牛津郡的两个传教士就曾非常惋惜地指出,他们教区内的中产阶级教徒要么太“世俗”,要么就是被其他事情所分心而常常不去教堂参加礼拜。[16]1870年,佩斯利的牧师斯特罗克指责“唯物主义”和“泛神论”让“各个阶层的识字之人”都把传统信仰给抛弃了。[17]新兴的周末休闲活动也比布道更具吸引力。1911年,格拉斯哥的一个牧师便为他教区内被驾车出游和高尔夫球占据了礼拜天的中产阶级教徒感到万分痛惜。[18]教会于是开始采取一些相应的反干扰举措,苏格兰教会的青年男子联合会于1904年组织了一次去惠特比和阿姆斯特丹的团体游活动,并在次年将旅行地改到了高地地区以及更富有冒险性的法国巴黎。[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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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13 尽管这样的旅行激发了教友们的社团精神,却无法除去人们心中对宗教信仰的质疑。苏格兰教会青年男子联合会怀疑称,中产阶级已经对“晦涩难懂的玄幻形式下”的礼拜活动失去了信任,不愿再遵循传统的教规了。此外,越来越多的信仰种类(包括非宗教类的信仰)也为中产阶级提供了是否继续认同祖辈传统的选择机会。1914年,正在牛津大学萨默维尔学院就读的多萝西·塞耶斯(她是牧师的女儿,后来成为了侦探小说家)被其姑妈问及了自己的“灵魂救赎工作”,这个很多“热切认真却见识有限”的人们通常最为关注的问题。塞耶斯尽可能巧妙地把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她所学到的是些什么根本无足轻重,唯一重要的是通过加载在自己身上的包括基督教信仰之类的东西,对自己的救赎问题获得了何种感悟。[20]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那个时候,拿宗教信仰开玩笑已经被解禁。1895年,《潘趣》杂志里的一幅漫画描述了一个男孩同他穿着时髦的中产阶级父母一起从教堂出来的情景。男孩妈妈:“妈妈,牧师刚才不是说贡嘎鲁鲁的当地居民都是不穿衣服的吗?”“是啊亲爱的,牧师是这样说的。”“那为什么爸爸最后会朝募捐袋里投上一枚纽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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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15 尽管信徒数量不断减少,圣经的真理性也在受到挑战,但基督教的伦理道德仍然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国家和地方机构将其强制推行,常常还会联合扮演道德宪兵的教会势力。那些机构的成员大部分是中产阶级,主要任务是惩处社会上的各种不道德行为,尤其是要清除催生滥交行为的情色书刊。这项任务背后的指导思想,融合了旧约禁令,关于手淫对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危害性的医学警告,以及人们认为性放纵如果再不加以控制就会在某种程度上毁掉这个国家的担心。玛丽·劳埃德的那首歌唱得不对,即使一点点的性幻想也会对人造成危害。全国性的节欲工作,需要内政部、全国警力和治安法庭的通力合作,当然,还要有相关的法律条款对公共道德进行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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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17 然而要构建出这样的法律框架却并非易事,因为这样会侵犯个人自由和喜好。1857年,在一场关于《淫秽出版物法》是否应该被通过的辩论会上,两位杰出的法学家布鲁厄姆勋爵和林德赫斯特勋爵提出,如此一来,难道某些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作品以及罗彻斯特、康格里夫和威彻利的诗歌也应该受到起诉吗?[21]不多久,该法案的倡议者首席大法官坎贝尔勋爵就发表了他的意见。“就好像一只老母鸡似的咯咯直叫,”他读着一本最新出版的大仲马《茶花女》译本里的色情段落,为此,他认为“这种文学作品的毒性比致命的氢氰酸、马钱子碱和砒霜还要强”。夸张的语言一向是审查官员的措辞风格,在这个问题上它也确实起了作用,该法案终于获得通过。法案的通过还受到了《每日电讯报》的进一步支持。报纸登载了一篇报道,称伦敦商店橱窗里的不雅照片和印刷品竟然引得“上流阶层”的年轻男女也开始驻足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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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19 为何好奇心会成了造成淫欲的罪魁祸首?这个问题在当时的那项法案中并未说明。因此首席大法官科伯恩在1868年调整法案细节的时候,明确指出了“淫秽物”的特征为“很有可能……使那些容易受到不道德因素影响的人走向腐败与堕落”。当然,他所指的主要就是青少年群体和广大的工人阶级。[22]这也大概是为什么纠察队主要清查并起诉了《薄伽丘》和《拉伯雷》廉价的简装版译本而非价格昂贵的其他版本的原因。这种“工人阶级尤其容易受到色情图片和文字影响”的看法直到多年以后也依然存在。1931年,有个兜售不雅法国明信片(“摩登女郎”)的小商人遭到了起诉,一名律师在法庭上指责说:“如果是个沿街卖菜的小贩,那么比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就更有可能被上面的不雅图像所腐蚀。”[23]而那个受到指控的明信片商人,应该也是抱有同样幻想的,所以他才会朝着路过的青年劳工一边挥舞着明信片一边喊着“我保证上面都是最性感的货色”。逮捕他的警察称,在走近他的摊位施行搜查的时候都感到十分尴尬,“我甚至连那些女孩儿私密部位的毛发都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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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21 尽管有肃清运动者的密切监督,这类东西仍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1858—1880年间,道德警戒会总共没收了25万张色情图片。[24]其中一部分应该被伊顿公学的一个“大高个丑男孩儿”经手过。这个家伙曾在19世纪50年代晚期散布过“淫邪书籍和图片”,并把“性经验”分享给任何一个想听的人。有个男孩子拒绝了他的这些诱惑,因为想到了“父母对自己的信任,相信自己不会受到污染”。[25]20世纪初,“毛图”是邮局的年轻办事员们最为热衷的话题,这些员工偷偷看过不少裸女的照片,应该都是来自从法国邮递过来的各种“探索本性”的图册。这些图册在法国被认为是合法的“艺术表现”,而在英国则属于淫秽制品。这样的判定标准在1888年延伸到了文学领域,直接导致禁止出版左拉的《土地》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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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23 1857年,另一种法国舶来品“康康舞”也激怒了利物浦抑制恶行协会。康康舞每天都在莱姆街驿站——个介于酒店和夜总会的地方上演。这个地方经常会有很多利物浦市的“上流体面之人”去光顾。“驿站”的老板每天晚上在关门前都会大放国歌来掩护他的生意,不过他的死对头们却觉得十分可疑,认为那里肯定是情人幽会和妓女们常常出入的场所。他们怀疑得没错。“驿站”里的男男女女差不多都是夏洛特大街上另一个类似声色场所的老顾客,那里除了有通常的娱乐消遣外,还有所谓的“人体造型展览”,其中包括了由一对裸体男女定格扮演的亚当和夏娃。[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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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25 这两个地方都已经营业了好些年。同其他一些“臭名昭著的地下场所”一样,它们之所以引起了警戒会的注意,并不是因为里面的娱乐项目,而是因为每天大清早从这些地方散场出来的嬉闹人群。经常还会有人喝到烂醉,醉到连谁是妓女谁不是都分不清楚。因此好些从朋友家聚会归来或者听完音乐会之后往家赶的正经女士们,都有过“当街受辱”的经历。与净化城市风气的工程比起来,保护好自己的社区不受侵蚀似乎更是人们当务之急的事。1856年的皮卡迪利街区就是这样的情况。那个地方本来名声一直很好,但后来几乎成了个红灯区。问题的根源是业主们倾向于把房子租给妓院或者赌场,因为他们能支付更高的租金。有些业主并没有这样做,比如一位“体面生意人”的遗孀,但她发现想要租住自己房屋的租客们,都被大街对面的妓院给吓跑了。于是杰明街的圣詹姆斯教区长和教区委员们在抑制恶行协会的帮助下,向地方警察施压,要求他们迅速采取行动。[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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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27 人们常常煞费苦心地四处探查那些有可能涉及淫秽嫖娼的营业场所,想借此引起权威当局对放浪形骸的行为的警惕。1896年夏天,肃清运动者们鼓起勇气进入伦敦各个音乐厅,结果他们震惊至极,因为所见之景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随即向地方长官报告了调查结果,力求吊销这些场所的营业执照。一个名叫玛丽·劳埃德的女子当时穿着灯笼裤,口中唱着“快抛个媚眼去”,让其中一个浸礼会牧师的妻子感到恶心难受,但这位警戒会成员还是立马振作了精神开始清点同那些“粉面男人”还有“机车族男子”一起喝酒的女孩人数。其他的警戒会成员也表示,里面的声色演出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学生打扮的劳埃德小姐,口中竟然唱着“我问过亲爱的他们,所以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还有就是另一个女歌手演唱的一首关于某个小女孩偷偷钻过别人家栅门的歌谣,背后的和声竟然是“我看到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不过最让他们觉得受辱的是,他们中间的两位女性警戒会成员被误认为“放荡女人”。一位女成员在皱着眉头环视自己周围堕落的人群时,有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凑上去叫她看上去“高兴一点”,还说要请她喝上一杯;另外一位是妇女禁酒协会社会净化分会的里德女士,因为被认为是来“找男人”的女人而被音乐大厅的经理赶了出去。[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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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29 搜集到的罪证被像煞有介事地递交到了法院,但在开庭审理的时候以及后来媒体的相关报道中,却让人们觉得颇为好笑。音乐厅老板还是从审判长手中拿回了许可证,因为审判长认为庸俗和堕落之间还是存在很大差异的。然而肃清运动者们依然毫不气馁地继续着他们的战斗。1911年,伦敦公共道德理事会以三位主教和一个公学校长的支持作为强力后盾,向内政大臣就伦敦市的舞台演出尺度表示抗议。此外,还有反对“不雅广告”、邪念新来源的“情色小说”的抗议,以及对“新的肉欲场所”——光线昏暗的电影院的担心。[29]1915—1916年间,全英女工同盟会派出了10位代表人员(其中7个是老处女)到伦敦各影院进行视察。其中一位走访了布里克斯顿区的帕拉斯影院,结果她吃惊地发现“年轻的情侣们去那里并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是因为那里顶层楼座的包厢“能够方便他们干些不雅的勾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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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31 古巴比伦只因有高度的警觉和自省才得以屹立于两河流域。一个国家,如果发生了道德的彻底覆灭,通常也就难以继续维系;往轻了说,即使是由于容忍道德退化而招致的惩罚,也很可能让其整个陷入危机。而一个帝国,一旦开始想要崛起,就更加不该再保持曾经的道德中立。时不时会有一些骇人的警告,说大英帝国如果继续放任淫秽之风,任其肆意发展,那么很容易就会像古罗马帝国一样彻底陷入螺旋式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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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33 实在难以想象中产阶级对社会道德约束的认同和支持究竟强烈到了何种程度。那些虔诚之人以及爱国之士们将审查制度大加推崇,似乎要让英国在全世界的心目中树立一种健康向上的形象,似乎这个国家应该是一座文明与进步的灯塔。我们由此可以想象,肃清运动者每次看到色情图片或者文字的时候,“污秽”这个词以及其他同义词一定会从他们的言语中屡屡出现。个人卫生和思想行为的纯洁缺一不可,都是他们的关注重点,虽然比起提供干净的清洁用水,民众的道德感和羞耻感的监控和维护要更加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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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35 中产阶级男士中,也有一部分人会光顾音乐厅和“莱姆街驿站”那样的场所,购买色情书刊甚至频频嫖妓。但是要清查出这些人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尽管偶尔会有个别人因为给他们提供欢乐时光的供应商遭到了检控而随之浮出水面。1894年,有个贩卖假梅毒药品而大捞了一笔的江湖郎中被捕,在庭审中他供认出自己的顾客包括了大学生、商人、旅行推销员以及一位牧师。当牧师被揭发出来时,整个法庭都“轰动”了。《柳叶刀》杂志对此案做了相关报道,并评论说:总有男人对自己的放荡行为“恬不知耻”,唯一让他们“羞于提及”的只有染上了梅毒这样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求助于江湖骗子而不是正规医生的原因。[31]这个“蛇油推销员”以前的犯罪记录还显示他曾倒卖过色情刊物,并把广告张贴到了公共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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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37 上述的龌龊家伙是“不规矩的”19世纪90年代的产物。正如肃清运动者们非常不安地意识到的那样,这帮人不光只在音乐厅的灯红酒绿中松开紧身胸衣那么不守规矩。这个年代更是见证了“新兴女性”(即解放了的女性)的出现,见证了唯美主义艺术运动的放浪大胆及其领军人物奥斯卡·王尔德在1895年的垮台。对他的审判仿佛要提醒人们,“艺术创作”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误闯禁地。《潘趣》杂志再现了中产阶级对其罪行反感的最高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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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2942839 如果他们都是“艺术家”,那庸俗之人也能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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