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979744
1702979745
“大清洗”有各种具体的、直接的导因,而1934年12月发生的基洛夫被杀案,则是其中最重要的导火线。过去相当一个时期,我国学术界只把莫斯科三次大审判看做“大清洗”运动的内涵;其实,这三次大审判只是“大清洗”的组成部分,而不是其全部。就它们在“大清洗”中的地位和作用来看,第一、二次大审判可以说是整个“大清洗”的舆论准备和战前动员,第三次大审判则已处在整个“大清洗”的后期阶段,因此,它们只是作为“大清洗”中肃清三个主要反对派头目的战役而安排的,而在全面“大清洗”的真正高潮期间,主要战役则是在1937年4—5月至1938年1—2月间发生的。
1702979746
1702979747
联共(布)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列宁格勒市委书记基洛夫1934年12月1日被暗杀,经过苏联史学界和近年俄罗斯史学界多方研究,目前学术界居主导地位的看法是,它既不是托洛茨基一季诺维也夫反对派集团策划的集团谋杀,也不是一直受到怀疑的斯大林策划的谋杀,而是带有某种偶然性的个人谋杀事件。[13]但这一事件被斯大林利用,作为加强镇压,消灭原反对派和一切对他的路线不满者,推动“大清洗”的重要借口,则是近些年俄罗斯学术界较为一致的看法。[14]在得知基洛夫被杀几个小时后,斯大林亲笔给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草拟了一个取名为“十二月一日法令”的决议,随后在形式上由政治局批准。该决议规定,侦查恐怖案件要在10天内完成,控告结论在正式开庭审判前一昼夜交付被告;不考虑死刑罪犯的申诉;死刑判决宣布后立即执行。[15]这项法律意味着完全抛弃了起码应有的诉讼程序,也放弃了以前规定的对死刑的必要监督。这项法规在“大清洗”中曾被广泛应用。
1702979748
1702979749
基洛夫被杀案很快被斯大林武断地纳入了指控季诺维也夫反对派的轨道。他明确指示,要“到季诺维也夫分子当中去寻找凶手”.[16]1934年12月16日夜,季诺维耶夫和加米涅夫被捕。12月28—29日,苏联最高法院军事法庭派出法庭在列宁格勒判处直接被指控组织谋杀的14人死刑。1935年1月9日,苏联内务部特别会议审理了“列宁格勒萨法罗夫、扎卢茨基等反革命季诺维也夫集团案”。该案包括党、政、工会和经济界活动家,共77人,被判处各种不同期限的监禁和流放。[17]一星期后,即1月16日,以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为首的“莫斯科中心”案作为“列宁格勒中心”的领导机构一案19人被交付法庭,分别被判处5—10年徒刑。
1702979750
1702979751
季诺维耶夫和加米涅夫被判刑以后,联共(布)中央又给各地党组织下达了一封密信,题为《关于同基洛夫同志被凶残杀害相关事件的后果》。密信马上断定,谋杀是由托洛茨基分子和季诺维也夫分子卷入的一个阴谋,号召在党内追究一切与托、季有牵连的人员及其同情者。经过对季、加步步审讯逼供,到1935年以后,所有反对派参加者都被指控参与恐怖活动,或同这一活动有牵连。
1702979752
1702979753
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斯大林在一封信中指出,在党的历史上还存在过其他各种反党集团,他列举了“托洛茨基派”、“民主集中派”、“工人反对派”、“右倾派”和“左右杂俎派”。并且指示,所有这些派别都应该是追查的对象。于是,各地方组织便把怀疑的目标对准了所有在各个不同时期反对过斯大林领导并发表过不同意见的共产党员。
1702979754
1702979755
在有关基洛夫被杀的官方说词中,仿佛谋杀是由一个持假党证的人潜入基洛夫办公地点所进行的一次凶杀。于是在斯大林的倡议下,便掀起了一场检查党证的运动。
1702979756
1702979757
这场运动始于1935年5月,迄于同年12月。形式上是一项检查党证及其登录卡片真伪的工作,实际上是以审查党员、换发党证为中心,伴之以逮捕的清党运动。运动的结果,是审查了81%的党员,其中9%被开除出党。[18]中央预计驱逐托洛茨基分子和季诺维也夫分子的计划指标没有完成,因为只有被开除党员总数的3%属于这个集团。这表明,实际存在的托、季分子并不像中央估计的那样多,但中央领导却以为,这是因为各地方党组织中有人故意作梗,由抵制贯彻中央方针造成的。于是,又进一步向各地方党组织开刀。
1702979758
1702979759
根据不完全资料,到1935年12月1日,与被开除党籍相关而遭逮捕的有15218人,还揭发出了上百个“敌对组织和集团”;[19]在检查党证过程中没收党证几乎达25万张。[20]通过这次运动,安全机关便在手里实际上掌握了各个不同时期在各种问题上对“总路线”持有异议的所有党员的材料。这就为日后开展的“大清洗”作了全面的准备和铺垫。
1702979760
1702979761
与此同时,刑事律条也越来越森严。除前述“十二月一日法令”外,1935年3月通过了一项惩治叛国分子家属的法令,4月颁布了准许判处12岁以上儿童刑事罪的指令,6月9日,又通过了对任何叛逃国外的苏联公民判处死刑的法令,而对任何知情不报者则处以监禁。这样,通过收集有关各类具有潜在反对派情绪人员的材料(主要是被开除党籍者),通过侦查各地党政领导人对中央采取消极抵制或具有抗上情绪的情况,通过强化政治案件的律条,加上1935年秋开展斯达汉诺夫运动以后工矿企业事故连续不断,追究“破坏分子”、“怠工行为”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而这时国际局势的紧张又使苏联领导人对联合民主国家,制止法西斯侵略的可能性打上问号。所有这些情况,就使苏联最高领导人最后作出了迈向“大清洗”的决策。
1702979762
1702979763
“大清洗”的始末
1702979764
1702979765
1936年7月29日,中央书记处向各地党组织下达了联共(布)中央《关于托洛茨基一季诺维也夫反革命集团恐怖活动》的密信,以此揭开了“大清洗”运动的序幕。密信以通过刑讯逼供取得的口供为根据,列述了托、季直接勾结,实施恐怖活动的“事实”,在审判前已经把他们“罪行”的结论昭告全党。接着,在1936年8月19—24日,由苏联最高法院军事审判庭进行了莫斯科第一次公开审判。在这次对取名“托一季反苏联合中心”案的审判中,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等16人被交付审判。所有被告都承认不仅在信念上,而且行动上同身处国外的托洛茨基有联系,并参加了对基洛夫的谋杀,还阴谋杀害斯大林和其他苏联领导人。他们还供认,其他前反对派成员——布哈林、托姆斯基、李可夫、拉狄克、皮达可夫、索柯里尼可夫和谢列布里亚柯夫等,都参加了反革命阴谋。24日,所有被告被判死刑,并立即执行枪决。
1702979766
1702979767
以雅戈达为首的内务部清楚地知道,不仅把托—季反对派与杀害基洛夫相联系属牵强附会,而将这一谋杀案同“右倾”反对派挂起钩来,更是捕风捉影。因此,在雅戈达内务部方面,力图限制这次审判的政治后果。他们把这一与党的干部根本不相干的“暴徒谋杀”,归结为一场普普通通的恐怖事件。在他们看来,审判举行了,案犯惩治了,代表一个不大的托一季集团的敌人已被揭露,事情就算完结,不能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但在这一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已在干扰内务部工作的叶若夫,却力图扩大被告范围,对那些被怀疑抵制中央指令的党内干部和经济管理人员进行打击。斯大林在以雅戈达内务部为一方,以叶若夫为另一方的这场争执中,站在了后者一边。
1702979768
1702979769
恰在这期间,在1936年9月23日,克麦罗沃矿区连续发生爆炸。正在索契休养的斯大林和日丹诺夫,借机于9月25日给莫斯科发回一封联名电报,电文说:“我们认为,任命叶若夫同志为内务部人民委员之职是绝对必要和紧急的事。雅戈达明显不能胜任揭露托一季集团的任务。国家保卫局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迟延了四年。”[21]目前从现有档案中尚无法知道这个重大任免事项,经由政治局委员表决没有,[22]但由在莫斯科主持政治局日常工作的卡冈诺维奇立即形成文件,于9月30日完成,则是一清二楚的。
1702979770
1702979771
对叶若夫的任命,进一步为“大清洗”提供了组织保证。此前,在政治局有重要分量的奥尔忠尼启泽,因和卡冈诺维奇保持着友谊关系,并在某种程度上同雅戈达的内务部有着某种默契,因而阻滞了大规模的清洗。但9月底对叶若夫的任命,打破了这种平衡。[23]接着在10月间,奥尔忠尼启泽在重工业人民委员部得力的副手皮达可夫,和在交通和煤炭工业部门任负责人的其他前托洛茨基分子索柯里尼科夫、拉狄克等,遭到逮捕。1937年1月23—30日,以他们为打击对象,进行了莫斯科第二次公开审判——对“托洛茨基反苏平行中心”的审判。这次交付法庭17人,包括上述人等,立即或稍晚一些都被处决。
1702979772
1702979773
此次审判的主题,是灌输反对怠工的思想,打击的主要对象是经济管理层。似乎全国各个地区、各个经济部门,从中央到地方,从普通工程技术人员到人民委员,都存在着普遍的怠工。当时,全国正热火朝天地开展斯达汉诺夫运动,一方面超高指标,打破生产纪录,天天在宣布;另一方面,成千上万个企业由于不遵守起码的技术操作规程,废品不断,工伤事故连绵,计划失误,设备损坏经常发生,——这统统被指控为怠工行为。“怠工”几乎成了一种没有边际的外延,很多人都可能遭到这种指控。制造出技术专家怠工的形象,在人民群众中煽起对他们的恶感,成了这次审判所要达到的预定战术目标。这样,莫斯科第二次审判就揭开了对国民经济管理人员和党的干部清洗的序幕。在这前后,政治局内以奥尔忠尼启泽为代表,为使布哈林、李可夫摆脱在第一次审判中遭到的指控,同时也为保护经济管理部门,特别是保护重工业部门的领导人和技术专家,曾进行了种种努力和斗争。有证据显示,奥尔忠尼启泽曾为此仗义执言,同斯大林进行过拼死抗争,但他最后以身殉难,[24]也未能阻止“大清洗”的推行。
1702979774
1702979775
奥尔忠尼启泽在1937年2月18日的死,消除了最高领导层中存在的对“大清洗”的最大的,也几乎是最后的阻力。接着,在几天后开幕的联共(布)中央1937年二三月全会(2月25日至3月5日),便为批准“大清洗”打开了最后的绿灯。在这次全会上,逮捕了布哈林和李可夫,并作出决议,把他们交付内务人民委员部审查。
1702979776
1702979777
叶若夫在全会上的发言和斯大林最后的总结报告,是把“大清洗”推向高潮的临阵动员。叶若夫用各地各部门破获的案例推动“大清洗”,斯大林则在报告中把打击对象对准了“经济组织”、“行政组织和党的组织中”的“外国代理人”及其“暗害、破坏和间谍活动”。他说:“外国代理人,包括托洛茨基分子在内,不仅打人了我们的基层组织,而且窃取了某些重要职位”,而“一些领导同志”竟“麻痹大意”,不仅不善于分辨这些敌人的“真面目”,而且“往往自己就帮助外国代理人窃取了某些重要职位”。[25]他在全会上这样严重地估计形势并夸大敌情,大大推动了“大清洗”运动。
1702979778
1702979779
在这次中央全会之后,全速开动了“大清洗”的机器。从这次中央全会到莫斯科第三次公开审判(1938年3月)的整整一年间,是对千百万经济干部、党政军干部进行大撤换、大逮捕,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提拔上来的新人取而代之的一年。“反对派”和“人民敌人”的概念无限扩大,凡对反对派有过同情,凡对斯大林路线有过异议,凡支持过基洛夫、奥尔忠尼启泽的稳健派倾向,甚至凡对斯大林有过不恭或谈笑的,统统被视为“反对派”和“人民敌人”而加以审查和逮捕。这次清洗触及了各个级别的干部,从中央政治局委员到各地各方面的基层干部。在这前后被镇压的政治局委员,有丘巴尔、埃赫、柯秀尔、卢祖塔克、波斯蒂舍夫。在139个联共(布)中央委员中有89个被逮捕,而后几乎全部被枪决。在1966个十七大代表中,有1108个在“大清洗”期间消失。撤换了所有各人民委员部的部长。其中以坦克制造人民委员部和一些工业部门的部,损失最为惨重。坦克制造人民委员部整个管理机关的人员,各企业的所有厂长经理(只有两个除外),绝大多数工程师和技术专家都遭到逮捕。在其他工业部门——飞机和船舶制造以及冶金工业等部门,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镇压也扩大到了工会、共青团、各社会团体的干部以至科学和创作知识分子,以及共产国际的职员和外国党的同志,等等。
1702979780
1702979781
德国纳粹间谍机关利用弥漫苏联全国上下的怀疑和告密气氛,伪造文件,制造了苏联副国防人民委员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及其同僚同德国军部秘密联络的反间计,并通过捷克斯洛伐克侦探机构透露给了斯大林。[26]斯大林借此下令,在1937年6月将图哈切夫斯基和包括雅基尔、乌鲍列维奇和埃德曼等在内的苏联7位最著名的军区司令级将领逮捕并执行枪决。[27]在随后的两年间,从军内消失的共有 11位副国防人民委员,75位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总共80名委员),8位海军上将,尚存4位当中的两位元帅(叶戈罗夫和勃留赫尔),16位当中的14位军级将领,以及90%的集团军将领和总计8万名当中的3.5万名军官。[28]
1702979782
1702979783
“大清洗”运动除对各部门领导人和干部进行了大规模镇压外,还把镇压行动推广到了社会广大阶层中。针对社会阶层的镇压,主要进行了以下专门行动:
1702979784
1702979785
(1)针对农业集体化中流放“富农”和刑事罪犯施行专门打击的行动
1702979786
1702979787
按照政治局批准文件,这部分人系指,“大部分从前一度从各个省区流放到北方和西伯利亚地区,后经流放期满又返回本地区的富农和刑事罪犯”。这次行动中,又把他们定为“反苏和破坏罪行的主要罪魁祸首”。指示将这种人分为两类:一类“立即逮捕”,“通过三人小组按行政办案规定予以枪决”;一类对其“登记造册,流放到内务人民委员部指定地区”,“勒令在5天内向中央报送被枪毙的人数和流放的数字”。[29]
1702979788
1702979789
后又经内务人民委员部根据上报“反苏分子”数字,制定的《关于镇压前富农、刑事犯等反苏维埃分子的行动命令》,进一步把被镇压者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应予立即逮捕并予以枪毙的,第二类应在集中营或监狱监禁8至10年。各地方后来又进一步增补追加镇压人数。此外,一些被镇压者的家庭成员也遭到了监禁或流放。
1702979790
1702979791
(2)打击所谓“反革命民族分子”的专门行动
1702979792
1702979793
这次专门行动,逮捕了所有在国防工厂工作的德意志族人,并将部分流放国外;还消灭了“波兰特务破坏集团和波兰军事组织”;对“由所谓哈尔滨人组成的日本间谍机构”也采取了行动。
[
上一页 ]
[ :1.70297974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