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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多史料记载可知,“皇会”原名“娘娘会”,不过是指酬谢天后神灵而贡献的百戏。因为“天后圣母”俗称“老娘娘”,故又称娘娘会。至于由娘娘会演变为皇会,则来自乾隆皇帝下江南的一段传说。传说乾隆下江南路过天津,适逢会期,看会之后颇加赞赏,对参与者各有黄马褂、金项圈、龙旗之赐,故有“皇会”之称。(注:望云居士、津沽闲人:《天津皇会考纪·皇会之由来及其沿革》,15~17页,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按:天津娘娘会之改称“皇会”,一说康熙三十年(1691),康熙皇帝至天津谒天妃宫时,民间作百戏以献神,又借此“娱圣祖”,于是有“皇会”之称。与前说不同。无论何说,究属民间传说,姑妄记之而已。参见徐肇琼:《天津皇会考》,4页,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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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会之起始年代,因无正史可考,无法查明。据当时一般父老传说,则谓起于清康熙四年(1665),其证据就是钱商之“门幡会”即系此年成立。但另一说则谓始于康熙三十年。何者为是,尚待考证。(注:望云居士、津沽闲人:《天津皇会考纪·皇会之由来及其沿革》,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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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届皇会期间,各种货物一律免收厘税。当时河路交通甚便,各地船只,先后载客运货,无不聚集天津。各河内几乎排满了船只,客店亦住满了看会进香的客人。近者四乡八镇,远者各县以及各省通都大邑客商来津的很多。更因为天后本是福建林姓的女儿,成神后主海上之安危,所以南方各省的船户,远来天津参加皇会朝圣的亦复不少。(注:望云居士、津沽闲人:《天津皇会考纪·天津皇会当年之盛况》,22~23页。)皇会的会期分为四天,所有参加人众,各秉诚信,或尽财力,或尽人力,或为表演,或为执事,共襄盛举。参加的会名,专司事务的,有“扫殿会”、“净街会”、“请驾会”、“护棚会”等;参加出会行列、表演各种技艺的,有“法鼓会”、“大乐会”、“鹤龄会”、“重阁会”、“狮子会”、“跨鼓会”、“中幡会”、“高跷会”、“五虎杠箱会”、“十不闲会”、“庆寿八仙会”等;关于仪仗銮驾一类的,有“门幡会”、“太狮会”、“广照会”、“宝鼎会”、“接香会”、“日罩会”、“灯扇会”、“銮驾会”、“宝辇会”、“华辇会”、“护驾会”等。出会时,其参加者无不都是各本心愿前来伺候“老娘娘”。大会出发之后,沿途表演,各自炫耀。(注:望云居士、津沽闲人:《天津皇会考纪·皇会之由来及其沿革》,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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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建崇安县,民间信仰中有一种神灵,称为“老佛”,百姓无不认为此神“能祸福人”,所以当地人均虔诚祷祀。老佛庙位于县城东40里,相传二月初八日为神的诞辰。在神诞前数日,当地人将老佛像抬到近郭。至初六日,再缚扎彩舆,将神像置于彩舆中。神像长丈余,黑赤色,头戴锡毗罗冠,身穿黄袈裟。老佛手下有三位大将,分姓唐、葛、周,其塑像色如老佛而稍小,头戴漆幞头,身穿绛锦袍,亦各置于彩舆中。老佛庙会期间,金鼓旌旗,游行市中。到了夜间,则家家燃烛迎送。“烛会”之称,盖源于此。按照惯例,烛会先在官府衙门陈设,而后再游行于市。清人方孝标曾经到过崇安,亲眼目睹烛会举行期间的盛况,并作了如下详尽的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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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何,金鼓声动天地,旌旗炫目,香郁郁如雾。时漏下三刻,而堂廷廊庑间,忽炤燿如昼,烛尚在半里外也。顷之至,见十数人举一横木板,阔一尺,长丈余,穿十数穴。穴置烛,烛色红,高五六尺,大一把,曰烛架。凡数百架。架穷则烛抬,以尺余小木为四柱,交横而方,辅以二竿,中载一烛。围尺余,高三四尺,二人肩之。随二人,一持红白楮花,一执香,口喃喃诵,不知其词。凡数千抬。抬穷则烛亭,以木为小亭,屋其上,栏其四旁,纵横数层,置烛,中横一木为梁,一人肩以行,望之如火浮屠。然数若少于抬,而与架等。又有散烛,人执一方木板,有柄,穴而置烛。烛高大如架之烛,而贴金花,彩胜尤华,数多不可胜纪矣。散烛之半,十数人舁一将,奔入而呼出。三将出,散烛益多,则老佛来矣。舆益大,奔呼益甚。老佛出,烛竟而余光犹赤半空也。是夕也,街巷填溢,家悬灯焚香于门,罗而拜,或新妆炫服,男女交错,然终夜皆肃敬,无敢佻达。明日,选狡童作八仙妆,骑马先导,家出玩好书画,列几上,舁而从三将老佛殿。出东门,其某乡人必持梃伏草中,大呼跃出,曰:“夺老佛!”某乡人必曰:“奈何?”复号,跣劫而还,以为常。莫或夺,莫或劫,则其乡以为水旱忧,故有至斗而讼者,不悔也。(注:方孝标:《光启堂文集》之《记·烛会记》,见氏著,石钟扬等校点:《方孝标文集》,77~78页,合肥,黄山书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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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相当奇怪的景象,却是时人真实的记录,显然存在着民间百姓诸多比附之说。譬如,民间认为,老佛喜欢灯,所以民间举行“烛会”以娱神;老佛“好夺”,所以民间赛会时不乏争斗之场景。至于老佛好夺的缘由,民间亦有自己的传说。民间百姓认为,老佛原先是崇安县翁氏之子,他的父亲翁承瓒曾任南闽王审知一职,为南闽王尽忠而死。老佛出家为僧,修行远近闻名,于是南闽王将他迎到福州的鼓山。老佛死后,崇安人请求将其遗骨迎回老家埋葬,但福州人不肯遣返,于是相争不已。南闽王无法决断,道:“投尸中流,观上下可也。”水的流向是从崇安直下福州,但尸体则逆流而上,故知烛神所好在崇安。(注:同上书,78页。)这是颇为奇异的传说,其目的就是为了渲染崇安烛会的神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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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礼制的规定,无论是社祀抑或庙会,都是一种敬神的祭祀仪式,而所有这一切,又均源自“鬼神可敬不可亵”这样一种意识。然通观民间各种庙会,却已远离礼制下的祭祀特点,大有“以亵为敬”之势,使得各种庙会流于戏谑,其仪式更是相当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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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代的民间庙会中,“以神为戏”的例子俯拾即是。如各种神庙,均有参谒迎送之仪,后发展到出现摄篆之帘之事。至于设柜收钱,这是庙会的旧规,但后来亦渐渐演变为“舁神联会”之习。赛会时,除了设有旗牌官外,还设中军一职。饶有兴味的是,每当赛会,一些里人整顿仪仗,顶带彩服,“先期公坐,扬扬自得”,简直把迎神赛会当作游戏。(注:龚炜:《巢林笔谈》卷3《以神为戏》,69页。)在清代福建崇安,除了“烛会”期间所祀神灵“老佛”“好烛”、“好夺”之外,当地民间尚信奉其他两个神灵,一“好金”,一“好香”,所以举行庙会之时,亦必“醵金焚香以为会”(注:方孝标:《光启堂文集》之《记·烛会记》,见氏著,石钟扬等校点:《方孝标文集》,77~78页。)。在传统的卫道之士看来,所有这些,均是民间“淫祀”的典型特征,实则不过是民间信仰以神为戏的一种综合反映。据杨慎《丹铅杂录》记载,在明代的祀神仪式中,同样存在着可笑之事。如两乡各祀观音大士,大乡之人对小乡之人说:“我大乡观音,应称姑;汝小乡观音,合称侄女。”真堪绝倒。至清代,庙会祭祀仪式中,其组织者乃至参与者仍是好胜无知。如永新县每当春秋赛会,各乡崇奉刘先主(备)为案神。有一次,两乡争道后先,官司打到县衙,词状称:“彼家刘备欺我家刘备。”(注:纳兰成德:《渌水亭杂识》,见《昭代丛书》己集广编卷24。)更为可笑的是,在吴地的庙会中,流行“解天饷”这样一种仪式。每年春天,各乡土地庙的庙祝就推一辆小车,打着小锣,遍行所辖境内,沿户收钱,称为“完天饷”。有时是在庙中设柜,由司香火者主持其事,收纳阡张、元宝,俗称“钱粮”。凡所属境内居民,每户献纳一副、十副不等。每完一副,必须同时缴纳费用制钱若干文,称为“解费”。有些居民献纳稍迟,就派人沿街鸣锣告知,称“催钱粮”。催钱粮又分头限、二限、三限。限满之日,盛设仪仗,舁神至穹隆山上真观,将“钱粮”在玉皇殿焚化,以便为境内居民祈福。神至,将其在偏殿供奉,先送纸镪,然后庙祝与上真观住持道士议“私费”,每年都有定额,镪费完纳如数,则相安无事,若盈余,则下次即须增加,如不足,即处以镌降,有时甚至将神像在偏殿内锁闭,勒令庙祝补足。解饷完毕,就朝见玉帝。这一天,“神易九梁冠,大项圈,朝服朱履,挂圭朱轩,去长,舁至殿下。设大红拜垫于地,庙祝伏神旁,代唱圣寿无疆者三,殿上钟鼓齐鸣。一道士立丹墀,赞五拜三叩首,舁者随所赞,升椅以应之。礼毕回城”。回城时,土地神像不直接回庙,通常先赁屋暂宿。到第二天,再到玄妙观玉皇殿谢恩,礼仪亦大体相同。此后,才回庙。在路上,若路过其他神庙,就停轿,用帖拜问庙侯起居,庙中亦有帖相答。(注:顾禄:《清嘉录》卷2《解天饷》,54~55页;采蘅子:《虫鸣漫录》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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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以神为戏”,其实就是指民间百姓在祭祀神灵的宗教活动中,缺乏对神灵真诚的庄严崇拜,甚至流为“慢神”之举。这种历史性的转变,无疑与那些宗教祭祀活动的组织者“庙鬼”不无关系。这可以杭州的“神会”为例加以具体剖析。史载杭州人崇尚鬼神,每座庙宇的神灵,必杜撰一个姓名,而且给他们加上官爵表示尊重。在庙宇中从事张罗之人,其实都是乡里的一些“好事者”,号称“庙鬼”。在杭州十五奎巷,巷中有一座施将军庙,所谓的“施将军”,其实就是宋代的一位殿前小校,曾经刺杀秦桧。这座庙宇的香火颇盛,于是积累了很多资金。为了举行赛会,但又担心庙神的官爵不高,于是庙鬼派人随身带着300两银子,到江西龙虎山的张真人府,替神灵捐了一个伯爵。在得到张真人的准许后,于是大行出会,“极仪从台阁之盛,计所费千金有余”。为此,其他庙里的庙鬼无不啧啧称羡。杭州的白马明王亦曾出会,因其本有王封,所以仪卫显赫。此神本无姓名,无奈之下,就杜撰为“赵骏”二字。出会之时,白马明王所过之庙,无不都以“愚弟”帖子拜见。当拜至一座社庙时,庙神民间传说为宋康王,于是康王庙的庙鬼“噪而出”,道:“尔神乃我王所乘骑者,安得称弟?无礼若此,应行议罚!”于是旁人为之调解,才姑且免罚。又杭州之俗,当各庙出神会时,遇到他庙之神爵位高于本庙,则多人拥神疾趋而过,谓之“抢驾”,藉此表示对此神的尊敬。如五月中,关羽庙出会,当时关羽庙会的组织者,以为关羽已封“协天大帝”,其地位之尊无出其右,所以即使是路过宗阳宫,亦不“抢驾”。宗阳宫所祀之神为玉帝,向来各神路过时,无不“抢驾”,而关羽庙独否。为此,宗阳宫的庙鬼深感受到耻辱,于是连夜塑造一尊诸葛武侯像,置于宗阳宫的门口。等到关羽庙会的前导到达,则遣人相迎,责问道:“君侯未奉将令,何往?”于是关羽庙会随从之庙鬼相顾失色,惊骇道:“军师在此,不能不抢驾矣。”其实,大抵“庙鬼”宣传庙神传说之所本,不过是一些小说家言而已,确乎慢神不经,荒诞无理,令人捧腹。至于关羽手中之扇,其款落写道:“云长二兄大人属愚弟诸葛亮书”,以及其他“玉极紫微顿首”、“愚妹观音大士裣衽”等帖子的出现,无不让人忍俊不禁。(注:陈其元:《庸闲斋笔记》卷8《庙鬼慢神》,1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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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可笑者,在庙会中,尚有替神娶妻之例。据范彤弧《绣江集》记载,当时有一座土地庙新建成后,曾经给一位姓顾之人托梦,称:“尔系少年,且有家室,我乃孑然独旦乎?”当时姓顾之人正好卧病在床,只好发愿装供,并择日为神“娶妇”(注:汪永安辑撰:《紫隄小志》卷上《神庙》,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13册,12页。),无疑也是一种事同儿戏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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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以神为戏,尚有一个比较突出的反映,就是“赛会”中之争竞意识。庙会在民间又称“赛会”,一个“赛”字,已经明确道出其中所蕴涵的竞争意识。所以,赛会期间所举行的“抬阁”,在民间又被称为“赌出抬阁”。一个“赌”字,又可成为“赛”字之注脚。如清代金山县朱泾镇,每到清明、中元、十月朔祭坛之期,就举行“赌出抬阁”。将小孩绑缚在手指粗的铁柱上,高出楼檐,“装点故事,悉用珠玉珍宝,穷极工巧”。在未出会前一日,虽至亲亦秘不与闻。若是局外人任意夸美其他庙会,一涉“左袒”他庙,甚至会出现“兄弟相尤,夫妻反目”,即使那些三尺童子,在出会期间,也“各分疆界,争之不已”(注:朱栋:《朱泾志》卷1《疆域志·风俗》,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4册,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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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庙会中“以亵为敬”或“以神为戏”现象的出现,不难看出中国民间传统信仰中神人不分的人文教化精神。每年各座土地庙向玉皇大帝解天饷;朝拜仪式一如人间朝廷的朝会;设官仪仗,亦如人间的政治仪制;以及各庙之间流行拜帖,亦与世俗官府拜会如出一辙。如此等等,均是神祇世界的拟人化。由此进而可以证明,所谓的神明世界,其实不过是人间世界的推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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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从传统庙会到近代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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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的“迎神赛会”,是古老的社祀活动的遗存。赛会期间,除了各种酬神活动以外,商贾云集,百货俱陈,形成了定期的庙市。传统的庙会,含有竞赛的意义,而这种竞赛,除了杂耍班子的比试以外,同样包括各种商人所带货物的竞争。清代南京的“花神会”堪称传统赛会货物竞争的典型例证。据史料记载,南京的凤台门是外郭十八门之一,设有一座花神庙。每年的花朝,卖花之家,各在几案上供设鲜花,牡丹、芍药、海棠、碧桃之属,竞秀争妍,备极其胜,民间称为“花神会”。在一次花神会中,有一位熊姓花匠,被称为“老于花事者”,最后到达赛会场所。到达之后,“袖出素心赣兰一箭,众见之,已为惊叹”。不久,又从怀中掏出一布向众人展示,“有稻穗数茎,长二尺许,结实离离,菁蒨可爱,以小瓶供之,咸愕然称绝”。在春季尚未及半之时,这位熊姓花匠可以使“良苗怀新”,真不辱“神工”之号。(注:甘熙:《白下琐言》卷2,36页,南京,南京出版社,2007。)然在这则史料的背后,同样不难发现花匠行在赛会期间的货物竞争之意。经济竞争归根结蒂就是市场竞争。庙会期间,货品的展示,其目的在于扩大贸易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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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至近代,对中国商人来说,就不应仅仅限于定期的庙市交易,需要面对的是各种近代市场观念。所以,在清末,就有人提出了废弃旧式的迎神赛会,将其改为含有近代经济意义的“赛会”。如陈次亮曾指出:各省赛会迎神之习,虽为乡傩遗意,但“作为无益,动肇争端”。为此,他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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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详考各国立会之制,先于沪汉等埠筹款试行农桑矿务等会,以劝民间。俟东省铁路既成,则于天津购地造展,综集中西,设一博览会,九重亲莅,以重其事。中外之金石、古玩、名画、法书以及山海之珍奇、工作之器物,均可入会。购者议价,观者取资。立会之费,预筹专款。会散后储为博物院,备后人考镜之资。嗣后逐渐推行数省,一举以开风气,以拓利源。(注:陈次亮:《赛会》,见《皇朝经世文编五集》卷30,清光绪二十八年上海宜今室石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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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言外之意,显然是希望将传统的赛会迎神改易为近代式的赛会,剔除其中的宗教性内容,使之成为纯粹的经济性的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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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确是一个开风气的时代,各种新式赛会、博览会的兴起,就是最好的例证。“赛会”虽在中国古代早已有之,然而完全同商品经济相联系的赛会却是从西方传入的。赛会一称,是对英文exhibition一词的迻译。现时通行的则是从日文转译的“博览会”一词。至于国际博览会(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or Exposition),旧译“万国赛会”或“万国博览会”,发源于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英国。据有的学者研究,近代赛会的基本含义包括以下三个方面:一为展览观摩;二为奖励比赛;三为推广销路。简言之,它是品类繁复的展览会、劝业会、劝工会、工艺会、农产会、渔业会、博览会的统称。各种新式赛会,或兼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类,却又偏重于社会经济方面;或强调出品展示,但亦兼及部分销售。鉴此,若更确切地加以定义,应当称为“商品赛会”。(注:相关的探讨,可参见马敏:《中国走向世界的新步幅——清末商品赛会活动述评》,载《近代史研究》,1988(1);马敏:《商人精神的嬗变:近代中国商人观念研究》,248~249页,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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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经济已逐步沦为世界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附属部分,势必会卷入西方社会刮起的各类赛会热之中。在清末,受到西方影响而举办的赛会活动,大致可以分成以下两类:一是出洋赴赛,参加各国举办的赛会;二是模仿西方或日本,自己在国内举办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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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正式参与世博会是在1873年。此年,清政府派员前往参加奥地利举办的维也纳博览会。其后,中国官方和民间商人又以组团参展、寄物参展、派员参观等形式,先后参加了美国费城(1876)、法国巴黎(1878、1900)、美国新奥尔良(1885)、日本大阪(1903)等20余次国际性博览会。至1905年,清朝商部颁行《出洋赛会通行章程》20条,对华商出国参加国际性博览会作了统一规定,激励各省商家“精择物品”,踊跃赴赛。(注:马敏:《商人精神的嬗变:近代中国商人观念研究》,250页。按:日本学者滨下武志根据上海1940年版的《中国海关业务的文书、起源、发展和活动》一书中的海关记录,对1873年到1905年之间中国参加万国博览会的次数作了统计,得出共计11次的结论。这11次分别为:维也纳(1873)、费拉德尔非亚(1876)、巴黎(1878)、柏林(1880)、伦敦(1883、1884)、新奥尔良(1884—1885)、巴黎(1900)、河内(1902)、圣路易斯(1904)、列日(1905)。所记与马敏稍有不同,不知孰是,俟考。参见[日]滨下武志著,朱荫贵、欧阳菲译:《近代中国的国际契机:朝贡贸易体系与近代亚洲经济圈》,296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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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清政府在国内也分别倡办劝工会、劝业会、物产会等各种类型的赛会,以鼓励国内工商业的发展。据《第二次农工商统计表·农政》记载,光绪三十二年(1906)十月,农工商部开设京师劝工陈列所,专门陈列中国人自制的各种货品,供人观览,藉此互相比较并加以改良。此外,在直隶、江苏、湖北等省,也纷纷举办大型的地方性赛会。光绪三十三年四月,天津商务总会主办“天津劝工展览会”,“各商受益非鲜”(注:甘厚慈辑:《北洋公牍类纂》卷20《商务》,清光绪三十三年刻本。)。宣统元年(1909),湖北总督陈夔龙在武昌发起“武汉劝业奖进会”,也起到了“奖励本省之工商各业,而助其发达进步”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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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元年,第一次“南洋劝业会”在南京召开。在召开之前,各县设立“出品协会”,对参赛物品进行先期筛选。如宝山县为了应对南洋劝业会,就选王树基等人为干事,商会职员及城镇乡董事均为征集员。宣统元年三月,再将参赛物品送往太仓州属物产会审查,将检查合格者分为金牌、银牌、铜牌三等给奖。凡取得一、二等奖者,可以选送省会陈赛二年。八月,南洋劝业会正式开会,审查合格者,由农工商部分为五等给奖,分别为奏奖、超等奖、优等奖、金牌奖、银牌奖。当时宝山县杨行镇参赛获奖者有:张曾雅五彩油画,物产会一等奖,劝业会四等奖;曹广泰农产物选品,物产会三等奖。(注:陈亮熙编辑,陈克襄补辑:《杨行乡志》卷9《实业志·商业》,见上海地方志办公室编:《上海乡镇旧志丛书》,第10册,192页。)在安徽徽州,在宣统元年亦开始创办物产会,征集物品,送往南京参赛。宣统元年十一月初八日,在屯溪开会,对参赛物品进行审查,评定分数,请奖在案。至第二年七月二十二日,经南洋商督核定,颁发奖牌,由事务所转送到府。当时徽州府各属县共得金牌5枚,银牌16枚,铜牌60枚,证明书共81张(详见附表24)。(注:刘汝骥:《陶甓公牍》卷1《物产会颁发奖品示》,见《官箴书集成》,第10册,469页。)宣统二年,在南洋劝业会期间,国内的赛会热趋于高潮。两江所属各府、州分别举办了39个物产会,专门展陈地方土特产品,并择优运往南洋劝业会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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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的上海,由于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有些赛会虽由传统的迎神赛会变化而来,但也在不同程度上带有近代赛会的印记。这些赛会,或由中国人举办,或由在沪外国人倡设。如在清末,上海所举办的各种赛会中,其中最著名者为“菊花会”与“兰花会”。菊花会多在九月中旬举行,会场设在城隍庙内园之萃秀堂。所有参赛菊花品种,先有识者品评,“第其甲乙”,区分为三种:一为“新巧”,二为“高贵”,三为“珍异”。新巧者有碧桃、紫牡丹、洋蝴蝶、雪青带、金丝桃等。高贵者,有御袍黄、黄金带、玉带、蟹爪、雪狮、松针等。品种珍异者,则有黑牡丹、紫燕、飞霜、葡萄紫、杨梅红、紫台、捧桂、金银台等。(注:王韬:《瀛壖杂志》卷1,13~14页;葛元煦:《沪游杂记》卷1《菊花会》。)沪俗崇尚兰蕙,有水仙瓣、荷瓣等品种。鉴于此,就开设了“兰花会”。会设城隍庙园中。二月,在船舫厅展出者为兰;三月,在内园展出者为蕙。每次兰花会,各养花名家以佳种入会,“棐几湘帘,瓷盆竹格,陈设幽雅,游赏者甚众”(注:葛元煦:《沪游杂记》卷1《兰花会》。)。此外,每年的夏秋之交,在沪的西洋人还举办“赛舟会”,“择黄浦空阔处,斗舟为乐”。每年举行一次,以为常例。凡是愿意入会者,必须先期告众。(注:王韬:《瀛壖杂志》卷6,122~123页。)每当春夏之交,英国领事署还举行“赛花会”,“定期二日,午后任人游玩,惟游者必输番面钱一枚”(注:《淞南梦影录》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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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各种赛会的崛起,不仅摆脱了传统庙会敬神、酬神的陋习,而且突破了庙会只局限于一邑或一省的地域界限,将视野扩大到全国乃至国外,从而起到了中外文明交流与沟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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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悦神与娱人的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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