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50496e+09
1703050496
1703050497 【译文】鲁襄公九年,秦景公派人向楚国请求出兵援助,准备攻打晋国。楚共王答应了。令尹子囊说:“不可以答应。目前我们还不能和晋国争雄。晋国国君按人的能力大小、专长不同来任用他们(类能,即按照他们的能力任用),举拔人才没有失误,都能胜任(不失选,意为所选人才得当),官员不轻易改变政令(方,指合宜的政令)。其卿谦让于贤者(谦让超过自己的人),其大夫不失职守(各个都能胜任自己的职责),士人努力教化百姓(教导他们奉行君命),农夫致力于农事(种曰农,收曰穑)。商贾、技工、役夫、奴仆,各安其业(士、农、工、商不混杂)。国君贤明,臣下忠诚。在上位者互相谦让,在下位者各尽其力(官员互相谦让,百姓争相效力)。当此之时,晋国不可对抗,应先奉事它才可以。请君王考虑一下吧!”
1703050498
1703050499 同年冬天,晋、鲁、宋、卫、曹、齐等十二个诸侯国进攻郑国(因郑国顺从楚国)。郑国派人求和,晋国同意和解(郑国与晋国和解)。
1703050500
1703050501 【原文】十一年(1),诸侯复伐郑(2)。郑人赂晋侯以师触、师蠲(3)。触、蠲皆乐师名。歌钟二肆(4)。肆,列也。悬钟十六为一肆。女乐二八(5)。十六人也。晋侯以乐之半赐魏绛(6),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7),在四年。八年之中,九合诸侯(8),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谐亦和也。请与子乐之。”共此乐也。辞曰:“夫和戎狄,国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诸侯,诸侯无慝(9),君之灵也,二三子之劳也,臣何力之有焉?抑(10)臣愿君安其乐而思其终(11)也。”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12),寡人无以待戎,待遇接纳。不能济河。度河南服郑。夫赏,国之典也,不可废也,子其受之。”魏绛于是乎始有金石之乐,礼也。礼,大夫有功则赐乐。
1703050502
1703050503 【注释】(1)十一年:鲁襄公是十一年。农历己亥年,公元前562年。周灵王十年。(2)诸侯复伐郑:自鲁襄公九年起,晋国多次伐郑。襄公十一年四月,十二诸侯国伐郑,到九月又全部出兵再次伐郑,故谓“复伐郑”。(3)师触、师蠲:皆为乐师名。师,乐师、乐官。蠲,音捐。(4)歌钟二肆:歌钟两架。即悬挂的编钟两排。(5)女乐二八:能歌能舞的美女十六人。古乐舞八人为一列,二八即为二列。(6)魏绛:时任晋新军副帅,又称魏庄子。《左传·襄公四年》记其和戎之功。(7)以正诸华:以整顿中原诸国。正,同“整”,使端正。诸华,华夏诸国。(8)九合诸侯:九次会合诸侯。襄公五年会于戚,又会于城棣,七年会于鄬,八年会于邢丘,九年盟于戏,十年会于柤,又戍郑虎牢,十一年盟于亳城,又会于萧鱼。此时,晋国霸业再次达到顶峰。(9)无慝:无恶意,不变心。(10)抑:转折连词。不过,但是。(11)思其终:想到如何善终。此时郑国归服,晋悼公复霸中原,魏氏恐其骄怠,故作此言。(12)抑微子:但是,如果没有您。微,通“非”“无”,常用于假设句。
1703050504
1703050505 【译文】鲁襄公十一年,(晋悼公、鲁襄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齐国太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等)诸侯再次联合进攻郑国。郑国以乐师触、乐师蠲(师触、师蠲,都是乐师的名字)和歌钟两排(肆,列的意思。悬钟十六为一肆),以及善歌舞的美女十六人(二八,指十六人),以贿赂晋侯。晋悼公把乐器和乐队的一半赏给魏绛,说:“您教寡人同戎狄各部和好以整顿中原诸国(在鲁襄公四年),八年中九次会合诸侯,诸侯们像音乐和鸣般响应,没有不协调的地方(谐,和谐)。让寡人和您共享其乐吧(同享此乐)!”魏绛辞谢说:“同戎狄和好,这是国家的福气,八年之中能九次会合诸侯,诸侯没有不顺从的,这是因为国君的威灵,也是其他将帅们的功劳,下臣何功之有?不过下臣希望国君安于快乐而又能常想到如何善终。”晋悼公说:“您的教导,寡人岂敢不接受!要是没有您,寡人不知该如何对待戎人(待,接待、对待),也不能渡过黄河让郑国臣服(济河,指渡过黄河让郑国臣服)。赏赐是国家的典章所规定的,不可以废弃。您还是接受吧!”于是,魏绛开始有了金石之乐。这是符合礼法的(礼,大夫有功则赐乐)。
1703050506
1703050507 【原文】十三年(1),晋侯搜于绵上(2)以治兵,为将命军帅也。使士丐(3)将中军,辞曰:“伯游(4)长。伯游,荀偃。昔臣习于知伯(5),是以佐之,非能贤(6)也,七年,韩厥老,知罃代将中军,士丐佐之,丐今将让,故谓尔时之举,不以己贤也。请从伯游。”荀偃将中军,代荀罃。士丐佐之。位如故。使韩起(7)将上军,辞以赵武(8)。又使栾黶(9),以武位卑故不听,更命黶也。辞曰:“臣不如韩起,韩起愿上赵武,君其听之!”使赵武将上军,武自新军超四等。韩起佐之;位如故也。栾黶将下军,魏绛(10)佐之。黶亦如故,绛自新军佐超一等。晋国之民,是以大和,诸侯遂睦。君子曰:“让,礼之主也。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栾黶为汰(11),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世赖之(12)。刑善(13)也夫!刑,法也。一人刑善,百姓休和(14),可不务(15)乎?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让其下,能者在下位,则贵尚而让之。小人农力(16)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礼而谗慝黜远(17),由不争也,谓之懿德(18)。及其乱也,君子称其功以加小人(19),加,陵也。君子,在位者也。小人伐其技以冯君子(20),冯,亦陵也。自称其能为伐。是以上下无礼,乱虐并生,由争善也,争自善也。谓之昏德。国家之弊,恒必由之。”传言晋之所以兴也。
1703050508
1703050509 【注释】(1)十三年:鲁襄公十三年。农历辛丑年,公元前560年。周灵王十二年。(2)搜于绵上:搜,检阅、训练军队。绵上,晋地,在今山西省翼城县西。(3)士丐:即范宣子(?—公元前548年),春秋时期晋国军事家、政治家。祁姓,士氏,按封地又为范氏,讳丐(范丐),谥号宣。范文子士燮之子。时为晋军中军副帅。(4)伯游:荀偃的字,又称中行偃。荀庚之子,荀林父之孙。本为晋上军帅,今升任中军帅。(5)习于知伯:和荀罃相互了解。谓能密切合作。习,熟悉、相互了解。(6)能贤:即贤能。(7)韩起:即韩宣子,韩厥之子,为晋上军副帅。(8)赵武:赵朔之子、赵盾之孙,本为新军帅,今升任上军帅,于八卿中位第三。(9)栾黶:音峦眼,即栾桓子,栾书之子,晋下军帅。(10)魏绛:魏犨之子,又称魏庄子。本为新军副帅,今升为下军副帅。(11)汰:通“泰”。骄泰,奢侈。(12)赖之:利之,得其利。(13)刑善:取法于善。刑,法、效法。(14)百姓休和:百姓安定和平。(15)务:从事,致力。(16)农力:努力。(17)谗慝黜远:邪恶之人被废黜而远贬。(18)懿德:美德。(19)称其功以加小人:自夸其功而凌驾于小人之上。小人,指其属下。(20)伐其技以冯君子:自夸其能而凌驾于其上位的人。“伐”与“称”互文,都是夸耀的意思。冯,同“凭”,与“加”同义。
1703050510
1703050511 【译文】鲁襄公十三年,晋悼公在绵上打猎并检阅军队(因为将要任命军队的统帅)。派士丐统率中军,士丐辞让说:“荀偃应该居长(伯游,荀偃)。过去臣下和荀罃相互了解,能密切合作,因此辅佐他,不是我贤德(鲁襄公七年,韩厥致仕,荀罃代替韩厥统率中军,士丐辅助荀罃。士丐今欲推辞,故谓当时之选用,不是自己贤能),请让我跟从荀偃。”于是荀偃统率中军(代替荀罃),士丐辅佐他(职位跟原来一样)。晋君派韩起统率上军,韩起辞谢而推荐赵武。晋君又派栾黶做上军帅(因为赵武地位卑微,所以晋君没有接受,另外任命栾黶),栾黶也辞谢说:“臣下不及韩起,韩起愿让赵武居上位,君王还是听从他的意见吧。”于是晋悼公派赵武统率上军(赵武自新军帅跃升四级),韩起辅佐他(职位跟原来一样)。使栾黶统率下军,魏绛辅佐他(栾黶职位也跟原来一样。魏绛自新军佐升一级)。晋国的百姓因此和顺,诸侯也顺从和睦。君子说:“谦让,是礼的根本。范宣子(即士丐)谦让中军帅,其下属将佐也都谦让。栾黶虽然骄恣放纵,也不敢违背。晋国因此太平,好几代都蒙受利益。这是由于效法善行的缘故啊(刑,效法)!在上位者效法善行,百姓就安定和平,岂能不致力于此呢!当天下太平的时候,君子崇尚贤能并对下属谦让(有能力的人处在下位,地位显要的人对他们尊崇且谦让),在下位的人努力事奉其上位的人,因此上下有礼,而邪恶之人被废黜远贬,都是由于不相互争夺的缘故,这叫做美德。到天下动乱的时候,在上位者夸耀自己的功劳以凌驾于在下位的人(加,侵犯欺侮。君子,指在位者),下位的人夸耀自己的才能以凌驾于在上位者(冯,凌驾。自己称扬自己的才能为伐),因此上下无礼,动乱和祸害并生,都是由于竞相夸耀自己的缘故(竞相自己赞美褒扬自己),这就是昏乱而无仁德。国家的衰败,常常是由此造成的(《左传》指出了晋国之所以昌盛兴旺的原因)。”
1703050512
1703050513 【原文】十四年(1),卫献公(2)戒孙文子、宁惠子食(3),敕(4)戒二子,欲共宴食。日旰(5)不召,旰,晏也。而射鸿于囿。二子怒。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6),孙子皆杀之。三子,卫群公子也。公出奔齐,师旷(7)侍于晋侯,师旷,子野。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8)。若困民之主(9),匮神之祀(10),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11)。有君而为之贰,贰,卿佐。使师保之,勿使过度(12),善则赏之(13),赏,谓宣扬之也。过则匡之,匡,正。患则救之,救其难也。失则革之(14)。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补其愆过,察其得失。史为书,谓大史君举必书。瞽为诗(15),为诗以风刺。工诵箴谏(16),工,乐人也。诵箴谏之辞。大夫规诲,规正、谏诲其君。士传言(17),闻君过失,传告大夫。庶人谤(18),庶人不与政,闻君过,得从而诽谤(19)。商旅于市(20),旅,陈也。陈其货物,以示时所贵尚也。百工献艺。献其伎艺,以喻政事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21)于民上,肆,放也。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传言师旷能因问尽言也。
1703050514
1703050515 【注释】(1)十四年:鲁襄公十四年,农历壬寅年,公元前559年。周灵王十三年。(2)卫献公:姬姓,卫氏,名衎。卫国第二十四代国君。卫定公之子,卫殇公之兄,卫襄公之父。(3)戒孙文子、宁惠子食:戒食,约期与之共食。孙文子,即孙林父。宁惠子,即宁殖。两人为卫国二卿。(4)敕:古时自上告下之词。(5)日旰:时间很晚。旰,音干,晚。(6)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子蟜(音脚)、子伯、子皮皆卫国公子。丘宫,当在卫都。孙文子兵已迫临公宫,故卫侯使三子请盟求和。(7)师旷:乐师名旷,字子野,盲人。春秋时著名乐师。(8)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国君是神灵的主祭者,是人民的希望。(9)若困民之主:《新序》、《说苑》叙此事作“若困民之生”。“主”字当是“生”字形近而误。谓使人民的生计困难。(10)匮神之祀:匮乏对神灵举行祭礼。(11)勿使失性:勿使失去生计。《管锥编》谓生性相通。下文“弃天地之性”,“性”亦作“生”解,指天地生养万物之大德。《易·系辞》:“天地之大德曰生。”(12)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有了国君又为他设立辅佐大臣,让卿佐辅佐他,勿让他超越常度。贰,卿佐。过度,超越常度。(13)善则赏之:杜预注:“赏谓宣扬。”(14)失则革之:放纵就加以更改。失,通“佚”或“泆”。淫泆、放荡、放纵。革,更改。(15)史为书,瞽为诗:太史记载国君的言行,乐师著作诗歌。瞽,瞎子,古代以瞽者为乐师,故以瞽代称乐师。(16)工诵箴谏:乐工诵读规戒劝谏之辞。乐人通称为工。箴谏,规戒劝谏。(17)士传言:杜预注:“士卑,不得径达,闻君过失,传告大夫。”(18)谤:背后议论或公开指责在上者的过错。(19)庶人不与政,闻君过,得从而诽谤:《正义》曰:“庶人卑贱,不与政教,闻君过失,不得谏争,得在外诽谤之。谤谓言其过失,使在上闻之而自改,亦是谏之类也。”(20)商旅于市:商人在集市上议论、批评。此句承上,省“议”字。《汉书·贾山传》:“庶人谤于道,商旅议于市。”(21)肆:恣肆,任意妄为。下句“从”通“纵”,放纵之意。
1703050516
1703050517 【译文】鲁襄公十四年,卫献公告请孙文子、宁惠子一起吃饭(戒二人食,即告请二人一起进餐)。可等到时间很晚了,卫献公还不召见(旰,晚),反而在林苑中射鸿雁。两人都很生气。卫献公派子蟜、子伯、子皮三人与孙文子在丘宫立誓缔约,孙文子把他们都杀了(子蟜、子伯、子皮三人都是卫国国君的儿子)。于是卫献公逃亡到齐国。乐师师旷侍立在晋悼公身边(师旷,子野)。晋悼公说:“卫国人赶走他们的国君,不也太过分了吗?”师旷回答说:“或许是他们的国君太过分了。贤良的国君养育臣民如同自己的子女,像天一样庇护百姓,像地一样容纳百姓。百姓尊奉国君,热爱他如同热爱父母,敬慕他如同敬慕日月,尊敬他如同尊敬神灵,畏惧他如同畏惧雷霆,怎么可能赶走他呢?国君,是祭祀神灵的主祭人,是百姓的希望。如果国君使百姓生计困难,对神灵的祭祀匮乏,则百姓绝望,国家无人治理,那要国君有什么用呢?不赶走又该怎么做?上天养育百姓并为他们设立国君,让他来管理他们,从而不使他们失去生计。有了国君,又为其设立卿佐(贰,卿佐),让卿佐辅佐他,不使国君超越常度,有善举则宣扬(赏,谓宣扬),有错误则匡正(匡,匡正),有灾难则救助(救其危难),无道则更改。自国君以下,各有父兄子弟来观察补救其政令得失(补指补救其过失,察指考察其政令得失)。太史记录国君的言行举动(意思是太史国君的言行举动一定记录下来),乐师撰写诗讽谏国君(撰写诗以讽刺),乐工诵读规戒劝谏的文词(工,乐工,念诵规戒劝谏的文词),大夫规正开导(规正谏诲国君),士子闻君过失传告大夫(闻君过失,传告其言于大夫),庶人闻君过则诽谤(庶人不参与政治,听到君主的过失,可以议论诽谤),商人在集市上陈设国君所喜好的物品(旅,是陈列的意思),陈列货物,以显示当时人崇尚的物品;各行各业的工匠都各自通过他们的方式来表达意见(献其伎艺,以譬喻政事)。上天爱民之情甚深,难道会让一个人在百姓头上胡作非为(肆,放纵),以放纵其邪恶,从而背弃其生养万物的大德吗?上天一定不会这样的(《左传》的意思是师旷能凭借询问畅所欲言,毫无保留)。”
1703050518
1703050519 【原文】十五年(1),宋人或得玉,献诸子罕(2),子罕不受。献玉者曰:“以示玉人(3),玉人,能治玉者。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4)。”稽首(5)而告曰:“小人怀璧(6),不可以越乡(7),言必为盗所害。纳此以请死(8)。”请免死。子罕置诸其里(9),使玉人为之攻(10)之,攻,治也。富而后使复其所(11)。卖玉得富。
1703050520
1703050521 【注释】(1)十五年:鲁襄公十五年。农历癸卯年,公元前558年。周灵王十四年。(2)子罕:乐喜,子姓,乐氏,字子罕,是春秋时期宋国的卿,于宋平公时任司城,故又称司城子罕。(3)玉人:雕刻玉器的工匠。(4)不若人有其宝:不如各人保有自己的珍宝。(5)稽首:古代的一种跪拜礼拜,叩头至地。(6)小人怀璧:献玉者地位低下,故自称小人。怀,动词,藏在怀里。璧,平圆形中有孔的玉器,此泛指玉石。(7)不可以越乡:不可带着它走出乡里。杜预注:“言必为盗所害。”“以”字下省“之”字。乡,古制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8)纳此以请死:纳,贡献。请死,杜预注:“请免死。”以免回家途中遭害。(9)子罕置诸其里:子罕把他安置在自己居住的乡里。诸,之于。(10)攻:加工。指雕琢玉石。杜预注:“攻,治也。”(11)富,而后使复其所:让他卖玉而富,然后返回自己的乡里。富,使动用法。使之富。服虔谓“卖玉得富”。
1703050522
1703050523 【译文】鲁襄公十五年,宋国有人得到美玉,要献给子罕。子罕不接受。献玉者说:“拿给玉工看过(玉人,指能治玉者),玉工认为是块宝玉,所以才敢进献。”子罕说:“我把‘不贪’看作宝物,你把玉石看作宝物。如果你把玉石送给我,我们两人就都丧失了宝物,倒不如各人保有自己的宝物。”献玉者叩头求子罕说:“小人怀藏玉璧,不敢带着它走过乡里(意思是一定会被盗贼所杀害),把它献给您是为求免于一死的(请求免于一死)。”于是子罕把献玉者安置在自己的乡里,请玉匠给他雕琢(攻,治),直到献玉者卖玉致富之后,才让其回家(卖玉得财物致富)。
1703050524
1703050525 【原文】二十一年(1),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2)。庶其,邾大夫也。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3),皆有赐于其从者。于是鲁多盗。季孙谓臧武仲曰:“子盍诘盗(4)?”诘,治也。武仲曰:“不可诘也,纥又不能(5)。”季孙曰:“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6),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以止吾盗(7)?”吾,谓国中也。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将何以能?庶其窃(8)邑于邾以来,子以姬氏妻之,而与之邑,使食漆,闾丘也。其从者皆有赐焉。若大盗礼焉,以君之姑姊,与其大邑(9),其次,皂牧舆马(10),给其贱役,从皂至牧。其小者衣裳剑带,是赏盗也。赏而去之,其或难焉,纥也闻之,在上位者,酒濯其心(11),壹以待人(12),轨度其信(13),可明征也(14),征,验也。而后可以治人。夫上之所为,民之归(15)也,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是以加刑罚焉,而莫敢不惩。若上之所为,而民亦为之,乃其所也(16),又可禁乎?”
1703050526
1703050527 【注释】(1)二十一年:鲁襄公二十一年。农历己酉年,公元前552年。周灵王二十年。(2)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邾国大夫庶其带着漆邑、闾丘邑逃亡来鲁国。(3)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季武子,即季孙宿,季文子之子,执国政,下称季孙。公姑姊,鲁襄公的姑母。《尔雅·释亲》:“父之姊妹曰姑。”长于父者为姑姊,少于父者为姑妹,今称大姑小姑。襄公之姑,即宣公之女、成公之姊妹。宣公之死距此已三十九年,故此姑姊当有四十多岁。杜预注:“谓为寡妇。”妻之,嫁给庶其做妻子。(4)子盍诘盗:您为何不惩治盗贼。盍,何不的合音词。诘,治、查办。偷东西、抢东西的人,古时称盗,不称贼。(5)纥又不能:纥臧武仲之名,又称臧孙纥。不能,无能力禁止盗贼。(6)将盗是务去:定要除去这些盗贼。(7)何以止吾盗:还怎么禁止我们国内的盗贼。(8)窃:偷盗。(9)若大盗礼焉,以君之姑姊,与其大邑:如果拿国君的姑母和大城邑去礼待大盗。焉,用法同“之”。(10)其次,皂牧舆马:次于大盗的(指庶其的随从)就送给奴仆车马来礼待他。“其次”之下承上省“礼焉以”三字。皂牧泛指奴隶。(11)酒濯其心:意谓使他的思想合于礼法。酒濯,《春秋左传正义》作“洒濯”。洒濯,即洗涤。(12)壹以待人:待人专一,言行一致。(13)轨度其信:使他言行诚信而合于轨范法度。(14)可明征也:杨伯峻注:“句意谓在上位者使其诚心合于法度,必表现于行动,可征信于人。”(15)归:趋向,归附。(16)乃其所也:那是在上者诱导的结果。意谓势所必然。
1703050528
1703050529 【译文】鲁襄公二十一年,邾国大夫庶其带着漆邑、闾丘邑逃奔鲁国(庶其,邾国大夫),季武子把鲁襄公的姑母嫁给他做妻子,他的随从人员也都有赏赐。这期间鲁国出现了很多盗贼。季武子对臧武仲说:“您为什么不惩治盗贼呢(诘,惩治)?”臧武仲回答说:“不可以查办,我也没有能力查办。”季武子说:“您身为司寇,务必除去这些盗贼,怎么说没有能力查办呢?”臧武仲说:“您把国外的盗贼招到鲁国并礼待他们,还怎么禁止我们国内的盗贼呢(吾,指鲁国国内)?您身为正卿,却招来外边的大盗,又让我惩治国内的盗匪,我怎么能够办到呢?庶其偷盗了邾国的城邑前来我国,您竟把姬氏嫁给他为妻,而且又赠给他封邑(让庶其赖漆、闾丘而邑以为生),甚至连他的随员也都各有赏赐。像这种大盗,您竟把国君的姑母姬氏下嫁给他做妻子,又给他城邑作为礼待,对他的随从都赏赐了奴仆车马(供给其贱役,从皂隶到牧人),连最卑下的侍者都赏赐给衣裳、佩剑。这分明是在奖赏盗贼。既然奖赏又要除去他们,恐怕很难吧!下官也听说过,居于上位的人洗涤他的心地,以诚待人,前后一致,言行诚信而合于轨范法度,这些都做到了,并且获得百姓的信任(征,征验),然后才可以治理百姓。居上位者的所作所为,百姓会趋向效法。居上位者所不做的事,而百姓有人做了,因此加以惩罚处分,就没有谁不敢不加以警戒。若居上位者所做的,百姓也有人做了,这乃是势所必然的,又怎能禁止得了呢?”
1703050530
1703050531 【原文】晋栾盈(1)出奔楚,宣子(2)杀羊舌虎(3),栾盈之党。囚叔向(4)。乐王鲋(5)见叔向曰:“吾为子请!”叔向不应。乐王鲋,晋大夫乐桓子。其人皆咎,叔向曰:“必祁大夫(6)。”祁大夫,祁奚。室老(7)闻之,曰:“乐王鲋言于君无不行,求救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何为也?”叔向曰:“祁大夫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8),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9)。’言德行直则天下顺也。夫子觉者也。”觉,较然正直。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10)。”言叔向笃亲亲,必与叔虎同谋。于是祁奚老矣,老,去公族大夫。闻之,乘驲(11)而见宣子,曰:“《诗》云:‘惠我无疆,子孙保之(12)。’言文武有惠训之德,加于百姓,故子孙保赖之。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13),以劝能者。今壹(14)不免其身,壹,以弟故。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15),言不以父罪废其子也。管、蔡为戮,周公右王(16)。言兄弟罪不相及也。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乎?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宣子悦,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17)。共载入见公也。不见叔向而归(18),言为国,非私叔向也。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不告谢之,明不为己。
1703050532
1703050533 【注释】(1)栾盈:即栾怀子。栾书之孙,栾黶之子。此时栾黶已死,栾盈任下军副帅。(2)宣子:范宣子,即士丐,时为晋中军帅,执国政。(3)羊舌虎:即叔虎,羊舌职之子,叔向同父异母的弟弟。(4)叔向:即羊舌肸。羊舌职之子。羊舌虎同父异母的哥哥。时官太傅。(5)乐王鲋:晋大夫,乐氏名王鲫,又称乐桓子。(6)必祁大夫:一定要祁大夫才能救我。祁大夫,即祁奚,字黄羊,食邑于祁,以邑为氏,本为晋中军尉,后为公族大夫,鲁襄公三年告老居家。(7)室老:家臣之长,管家。(8)外举不弃雠,内举不失亲:对外族的贤人不因有私仇而弃之不举,也不因为是亲属就避嫌疑而不推举。(9)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见《诗经·大雅·抑》,意谓德行正直无私,四方各国都顺从他。有觉,正直之貌。《毛诗》:“觉,直也。”(10)不弃其亲,其有焉:谓叔向不弃兄弟羊舌虎之亲情,大概是有同谋的。乐氏因叔向不应,反而落井下石。(11)驲:音“日”。传车,古时驿站专用的马车。祁奚或距晋都较远,故乘传车,取其快速。(12)惠我无疆,子孙保之:见《诗经·周颂·列文》。意谓赐给百姓无限的恩惠,故子孙永远保持它。(13)犹将十世宥之:即使十代子孙有罪过也还要宽恕赦免。意谓岂可因弟而不免见杀。(14)壹:一旦。(15)鲧殛而禹兴:鲧是夏禹的父亲,因治水无功,被舜流放于羽山。舜起用禹治水成功。殛,流放。此言不以父罪而废其子。(16)管蔡为戮,周公右王:管叔、蔡叔、周公都是文王之子。后管、蔡叛周助殷遗民谋乱,周公平乱而佑助成王。右,同“佑”,佑助。此言兄弟罪不相及。管蔡,周武王弟管叔鲜、蔡叔度的并称。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管蔡流言于国,谓“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避居东都,后成王迎周公归,管蔡惧,挟纣子武庚叛,成王命周公讨伐,诛杀武庚与管叔鲜,流放蔡叔度,其乱终平。(17)宣子悦,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范宣子很高兴,让祁奚同乘一辆马车,用这些话劝谏晋平公,从而赦免了叔向。(18)不见叔向而归:祁奚既救叔向,但不往见叔向而径自回家,说明他是为国家而非为私情。
1703050534
1703050535 【译文】晋国的栾盈逃奔楚国,范宣子杀了羊舌虎(羊舍虎是栾盈的朋党),同时囚禁了叔向。乐王鲋去看望叔向,说:“我去为您请求免罪好吗?”叔向没有回答他(乐王鲋,晋大夫乐桓子)。手下的人都责怪叔向。叔向说:“能救我的只有祁大夫(祁大夫,祁奚)。”叔向的老管家听到这事,就说:“乐王鲋向国君说的话,国君没有不照准的。他去请求赦免您,您却不答应。这些是祁大夫所做不到的,而您说一定要他去办,这是为什么呢?”叔向回答说:“祁大夫举荐贤人,对外不因为有私仇而遗弃,对内也不因为是亲属而避嫌不举荐,难道唯独会遗忘我吗?《诗经》说:‘德行正直无私,四方的人都会顺从他(意思是德行正直,则天下顺从)。’祁大夫就是正直无私的人啊(觉,显然正直)。”晋平公向乐王鲋询问叔向的罪过,乐王鲋回答说:“叔向不会遗弃他的兄弟羊舌虎的,同谋的事恐怕是有的吧(意思是叔向笃爱亲属,必定与叔虎同谋)!”当时祁奚已告老在家(老,指辞去公族大夫之职),听到这事,就乘坐驿站的传车去拜见范宣子,说:“《诗经》说:‘赐给我无穷的恩惠,子孙将永远保持它(诗的意思是周文王与周武王有仁爱教诲之德,施及百姓,故子孙保持且得益于此)。’叔向有谋略而少过错,仁爱教诲百姓而不知疲倦,他是国家稳固的柱石,即使他的十代子孙有过错也要给予宽赦,以勉励贤能之士。如今,仅仅因其弟羊舌虎的缘故而使其自身不能免于难(壹,指因为弟弟的缘故),这等于要抛弃国家的柱石,这不也是很糊涂吗?古时鲧被流放而其子夏禹被起用(意思是不因父亲的罪愆废弃其子),管叔、蔡叔被惩罚而其兄周公仍辅佐周成王(意思是兄弟罪愆不相牵涉)。依此,为什么要因羊舌虎之罪而囚禁叔向,抛弃国家的忠臣呢?只要您肯行善政,谁敢不努力?为什么要多杀人呢?”范宣子听了祁奚这番话非常高兴,便和祁奚共乘一辆马车,用这些话劝谏晋平公,从而赦免了叔向(共同乘坐马车入朝谒见晋平公)。之后祁奚没有去见叔向就自己回去了(意思是为了国家,而不是偏爱叔向),叔向也没有向祁奚道谢就去朝见晋平公(叔向不向祁奚表示感谢,明白祁奚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
1703050536
1703050537 【原文】二十三年(1),孟孙(2)恶臧孙(3),季孙(4)爱之。孟孙卒,臧孙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5)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季孙若死,其若之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志相顺从,身之害。孟孙之恶我,药石也(6)。志相违戾,犹药石疗疾。美疢不如恶石(7),夫石犹生我(8),愈己疾也。疢之美,其毒滋多(9)。孟孙死,吾亡无日(10)矣。”
1703050538
1703050539 【注释】(1)二十三年:鲁襄公二十三年。农历辛亥年,公元前550年。(2)孟孙:孟庄子,世称仲孙速,孟献子仲孙蔑之子,鲁卿。(3)臧孙:即臧武仲,又称臧孙纥。臧宣叔之子,臧孙辰之孙。鲁国对季、孟、叔、臧四个卿大夫的嗣位者可称孙或氏。(4)季孙:即季武子,又称季孙速。季文子之子。(5)御:驾驭车马的人。(6)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孟孙之恶我,药石也:意谓季孙之爱我,多是赞扬我,好比热病,实是害我;孟孙厌恶我,好比能治病的药石,虽苦虽痛,却能治好病。疾疢,同义词连用,头脑发热的热病。疢,音趁。药指草药,石指针砭之石。(7)美疢不如恶石:季孙之爱虽无痛苦,孟孙之爱虽有痛苦,使人难堪,但前者不如后者好。(8)夫石犹生我:能治病,使我生。(9)滋多:益多,更多。(10)无日:犹言无多日。
1703050540
1703050541 【译文】鲁襄公二十三年,孟庄子厌恶臧武仲,但季武子喜爱他。孟庄子死了,臧武仲进门哭吊,十分哀痛,流了很多眼泪。出门后,他的车夫说:“孟庄子生前厌恶您,您却悲痛成这样。如果季武子死了,您将悲痛成什么样子呢?”臧武仲回答说:“季武子喜欢我,犹如使我没有痛苦地患上热病(志意相投,顺从己意,是自身的祸患);孟庄子厌恶我,犹如是治愈我疾苦的药石(志意相违背,如同药石治疗疾病)。没有痛苦的热病不如使人痛苦的药石。药石还能治病,使我活下去(能治好自己的疾病);患热病而不知痛苦,它的毒害就更深了。如今孟庄子死了,我的死期便不远了。”
1703050542
1703050543 【原文】二十五年(1),齐棠公(2)之妻,东郭偃(3)之姊也。棠公,齐棠邑大夫。棠公死,武子(4)取(5)之。武子,崔杼。庄公通焉(6),骤如崔氏(7),崔杼杀庄公,晏子(8)立于崔氏之门外,闻难而来。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9)。”言己与众臣无异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自谓无罪。曰:“归乎?”曰:“君死安归?言安可以归也。君民者,岂以陵人?社稷是主(10)。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11)。言君不徒居民上,臣不徒求禄,皆为社稷也。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谓以公义死亡也。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12)?”私暱,所亲爱也。非所亲爱,无为当其祸。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13),以公尸枕己股。兴,三踊而出(14)。
1703050544
1703050545 【注释】(1)二十五年:鲁襄公二十五年。农历癸丑年,公元前548年。周灵王二十四年。(2)齐棠公:齐国棠邑大夫。棠,本来是莱国属邑,齐灭莱后属齐。其地疑在今山东省平度市东南。(3)东郭偃:崔杼家臣,复姓东郭,名偃。(4)武子:即崔杼,齐大夫,又称崔武子。食邑于崔(今山东省章丘市西北),因以崔为氏。(5)取:同“娶”。(6)庄公通焉:齐庄公和棠姜私通。焉,之。(7)骤如崔氏:频繁地到崔家去。骤,屡次,频繁。(8)晏子:名婴,字平仲,晏弱之子。庄公入崔家后,崔家即“闭门”,至庄公及其臣皆死,其门未启,故晏子立于门外。(9)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意谓国君不独是我的国君,我为何要殉死呢?也乎哉,三语气词连用,加强反问语气。(10)君民者,岂以陵人,社稷是主:作为百姓的君主,难道是要他来凌驾于百姓头上的吗?是要他来主持国家政事的。君,用作动词,做国君。社稷是主,倒装句,主社稷。(11)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作为国君的臣下,难道只是为了自己的俸禄吗?是要他养护国家的。口实,食禄,古以封邑的实物为禄。养,养护。(12)非其私暱,谁敢任之:不是他个人所亲爱的人,谁敢跟着殉死或逃亡,而承担不义的名声呢?意谓如我为之死或逃亡,就有与君共同为恶之嫌。暱,今作“昵”,此指国君所亲近而共同作恶的人。(13)枕尸股而哭:杜预注:“以公尸枕己股。”把庄公的尸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号哭。(14)兴,三踊而出:站起来,三次顿足,而后出门。兴,起。杨伯峻注:“哭时仆地,哭毕而起。”踊,跳跃,此为顿足,表示哀痛。
[ 上一页 ]  [ :1.70305049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