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50584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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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85 【原文】郑子皮授子产政(1),子产使都鄙有章(2),国都及边鄙,车服尊卑,各有分部也。上下有服(3),公卿大夫,服不相逾。田有封洫(4),封,疆也。洫,沟也。庐井有伍(5)。庐,舍也。九夫为井,使五家相保也。大人(6)之忠俭者,谓卿大夫。从而与(7)之;泰侈(8)者,因而毙(9)之。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10)而褚(11)之,褚,畜也。奢侈者畏法,故畜藏也。取我田畴而伍(12)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并畔为畴。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13)之。殖,生也。子产而死,谁其嗣(14)之?”嗣,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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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87 【注释】(1)郑子皮授子产政:子皮,春秋时期郑国上卿,曾执国政,以荐子产而为人称道。授子产政,时子皮当国,因知子产贤能,故让子产执政。子产执政二十余年,改革图新,功绩显著。(2)都鄙有章:国都和边邑的事各有区分。(3)上下有服:上下各有制度。服,制度。(4)田有封洫:田间有疆界、沟渠。杨伯峻注:“封,田界。洫,水沟。《说文》谓广四尺深四尺为沟,广八尺深八尺谓洫。此洫亦包括沟,田间之水道,所以灌溉与排水者。”(5)庐井有伍:杨伯峻注:“庐,庐舍。庐井一词,为田野之农舍。井田以九夫为井,此则用水之井。耕田即改变疆界,又作大小水渠,则庐舍亦当另作布置。”九夫,夫是井田规划的基本单位。汉荀悦《汉纪·文帝纪下》:“亩百为夫。”九夫即九百亩田。《周礼·地官·小司传》:“九夫为井。”即九百亩地为一井。伍,古代民户编制单位。五家编为一伍。杜预注:“使五家相保。”(6)大人:卿大夫。(7)与:杨伯峻注:“亲也,许也,举也。谓亲近、嘉许或举拔之也。”(8)泰侈:骄纵奢侈。(9)毙:跌倒。谓罚而使之去职。(10)衣冠:衣和冠。古代士以上戴冠,因用以指士以上的服装。(11)褚:储藏。(12)伍:《吕氏春秋·乐成篇》:“我有田畴,而子产赋之。”“伍”即“赋”之借字,意为纳田税。(13)殖:增加产量。(14)嗣: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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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89 【译文】郑国子皮把国政交付给子产,子产使国都和边邑诸事各有区别(国都及边鄙车服位分的高低,各有区别),上下尊卑各有制度(公卿大夫制度不相逾越),田地有疆界和沟渠(封,边界。洫,田间水道),五家相保编为一伍(庐,房屋。九夫为井。有伍,即使五家相保)。卿大夫之中忠贞俭朴的(大人,指卿大夫),就给以适当奖励;骄纵奢侈的大夫,就依法予以惩办。子产执政一年,众人唱道:“把我的衣帽储藏起来(褚,积储。奢侈者惧怕犯法,故积蓄储藏),丈量我的耕地征收田税。谁去杀子产,我愿意帮忙(聚合田界为耕地)。”到了第三年,众人唱道:“我有子弟,子产来教诲;我有田地,子产使之增产(殖,增产)。子产如果死了,谁能继承他(嗣,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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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91 【原文】三十一年(1),郑人游于乡校(2),校,学之名也。以论执政。论其得失。然明(3)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患人于中谤议国政。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4),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为忠善,则怨谤息也。不闻作威以防怨(5)。欲毁乡校,即作威也。岂不遽止(6),然犹防川也。遽,畏惧也。大决所犯,伤人必多(7),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8),道,通。不如吾闻而药之。”以为己药石。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9),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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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93 【注释】(1)三十一年:鲁襄公三十一年。农历己未年,公元前542年。周景王三年。(2)乡校:杨伯峻注:“杜预注:‘乡之学校。’《孟子·滕文公上》:‘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疑国学(今之大学)惟天子有之,诸侯惟庠、序、校而已。郑之学则曰乡校。”(3)然明:鬷氏,名蔑,郑大夫。(4)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人们在早晚劳作后到乡校游聚。夫,句首助词,提起议论。退,返归。焉,于之,指乡校。(5)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我只听说忠诚善良能止息怨谤,没听说过利用威权滥施刑罚来防止怨恨的。(6)岂不遽止:此称上句“作威以防怨”,谓用强制手段毁乡校,难道不能很快制止议论。遽,急速。杨伯峻注:“作威防止怨,怨可以急止。”杜预注:“遽,畏惧。”(7)犹防川也,大决所犯,伤人必多:杨伯峻注:“川若大决口,其所触犯也大。”(8)道:同“导”,疏通。(9)信可事:确实可以成就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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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95 【译文】鲁襄公三十一年,郑国人在乡间学校游聚(校,学习场所的名称),议论执政者的得失(论执政,指议论执政者的得失)。郑大夫然明对子产说:“废除乡校,怎么样(担心人们在学校中谤议国政)?”子产回答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早晚劳作归来到学校游聚,议论执政者施政的好坏。他们认为好的,我就推行;他们厌恶的,我就修改它。他们是我的老师呀!为什幺要废除它?我听说忠诚善良能止息怨谤(用忠诚善良,那么怨恨非议就能止息),不曾听说利用威权滥施刑罚来防止怨恨的(欲废除乡校,就是作威)。靠威势难道不能迅速制止怨言吗?可是那就像防堵洪水一样(遽,畏惧),一旦堤岸大决口而造成危害,伤害到的人必然很多,我将不能挽救。不如开个小的口子来疏通水流(道,疏通),不如让我把听到的群众的议论作为纠正施政弊病的良药(作为自己的药石)。”然明说:“我从今天(交谈)之后了解到您确实是可以事奉的,(像我这样的)小人实在没有才能。如果按您说的去做,郑国确实将仰仗您,又岂是我们这些大臣呢?”孔子后来听说了这件事,说:“从这件事看来,有人说子产不仁,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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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97 【原文】郑子皮欲使尹何(1)为邑(2),为邑大夫。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尹何年少。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愿,谨善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夫,谓尹何。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以政与之。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多自伤。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3),敢不尽言!子有美锦(4),不使人学制(5)。制,裁。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6),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7)?言官邑之重,多于美锦。侨闻学而后入政(8),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9),贯,习也。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10)?”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吾远而慢之(11)。慢,易。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12),我曰:‘子为郑国,我为(13)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足。自知谋虑不足谋其家。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子产曰:“人心不同也,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14)心所谓危,亦以告也。”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传言子产之治,乃子皮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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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599 【注释】(1)尹何:子皮属臣。(2)为邑:家邑之宰。(3)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栋梁折断,屋椽就会崩塌,我将会被压在下面。栋,架在栋梁上的椽子。榱,音崔。厌,同“压”。时子皮当国,子产执政,故以此喻子皮用尹何,子皮及子产亦将受害。杨伯峻注:“子产为政,实由子皮。子皮若败,子产亦必受其影响,故云我亦将被压。”(4)锦:杨伯峻注:“有彩色花纹之绸缎。”(5)不使人学制:杨伯峻注:“不使非缝工以美锦学制裁。”(6)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杨伯峻注:“邑宰是子皮氏之大官,子皮受其庇荫。”(7)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意谓庇身的大邑反而让学习的人去治理,大邑的价值比起美绸来不是大得多吗。制,承上裁制衣服,实谓治邑。杨伯峻注:“大官大邑之于美锦,实千万美锦不足以比。”(8)侨闻学而后入政:侨,公子侨,即子产。杨伯峻注:“即论语子张‘学而优则仕’之意。”(9)射御贯则能获禽:射猎驾车熟练了方能猎获禽兽。《尔雅·释诂》:“贯,习也。”今作“惯”。《说文》:“禽,走兽总名。”(10)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若未曾登车而驾车猎兽,则唯恐车翻人压,无心思及于得禽兽。意谓求免自害尚且不能,何暇治邑。(11)远而慢之:疏忽而轻视它。(12)他日:往日。(13)为:治。(14)抑:转折连词,今言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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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1 【译文】郑国子皮想让尹何到其封邑做大夫(做封地大夫)。子产说:“尹何年少,不知道能否胜任(少,指尹何年少)?”子皮说:“他谨慎善良,我喜欢他,他不会背叛我的(愿,谨慎善良)。让他去学习,他就更懂得治理(的方法)了(夫,指尹何)。”子产说:“不行。喜爱一个人,总希望有利于他。现在您喜爱一个人,就把政事交给他(以政,把政事交给他),犹如不会拿刀就让他去割宰,其受伤必然很多(多自伤)。您喜爱他,不过是伤害他罢了,这样谁还敢求得您的喜爱?您对于郑国来说,好比房屋的栋梁,栋梁折断,椽子就会崩毁,我也将会被压在底下,怎敢不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假使您有美丽的彩绸,不会给人拿去学着裁剪(制,裁制)。重要的官位、大的封邑,是自身得以庇护的处所,却让初学者去治理。它与美丽的彩绸相比,不是重要得多吗(意思是官邑的重要,远远大于美锦)?我只听说学习以后确实有能力方能从政,没听说通过执政来学习的。如果真这样做,一定有害处。就像打猎,只有射箭驾车熟练了,才能捕获禽兽(贯,熟悉、通晓)。如果未曾登车射箭就驾车射猎,则唯恐失利、车翻人压,哪里还有工夫想着打获猎物呢?”子皮说:“说得好啊!我真不聪明。我听说君子致力于了解远大的事情,小人致力于关注短浅的事情。我是小人啊!衣服穿在我身上,我知道要慎重;官职、封邑是用来庇护自身的,我却疏忽而轻视它(慢,轻视)。没有您的劝说,我还不知道这些道理。往日我说过:‘您治理郑国,我治理我的家族以便得到庇护,这也可以。’今日(交谈)之后才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治家(自己明了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治家)。从今,即使是我的家事,也请求听从您的意见去办理。”子产说:“人心各不相同,正像其容貌各不相同一样。我怎敢说您的容貌像我的容貌呢?不过我心里认为有危险,也就把它告诉您了。”子皮认为子产忠诚,所以把国政全部托付给他。子产因此能够治理郑国(《左传》的意思是,子产的政绩背后是子皮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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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3 【原文】卫侯(1)在楚,北宫文子(2)见令尹围(3)之威仪(4),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5)。言语瞻视,行步不常。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6),令尹其将不免乎?”公曰:“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7)。’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8)。”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9)。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10)。’棣棣,富而闲也。选,犹数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德(11),逸书。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12)。’言则而象之。言文王行事,无所斟酌,唯在则象上天。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13),可谓爱之矣。文王伐崇(14),再驾而降为臣,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蛮夷帅服,可谓畏之矣。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矣。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15),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16),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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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5 【注释】(1)卫侯:卫襄公,即姬恶,春秋时期卫国第二十七代君主,卫献公之子,卫灵公之父,公元前543年到公元前535年在位。(2)北宫文子:即北宫佗,春秋时期卫国的卿,北宫括的儿子。(3)围:公子围。楚灵王,本名围,是楚共王的次子,杀了侄儿楚郏敖自立,即位后改名熊虔。(4)威仪:仪容举止。杨伯峻注:“王念孙谓‘威’字衍,仪谓容仪也。《汉书·五行志》引此无‘威’字。”(5)将有他志:杨伯峻注:“仪节已同于楚王,则固非杀王以代之不可。”(6)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意谓万事无不有好的开始,但很少能维持到结束,即不能善始善终。(7)敬慎威仪,惟民之则:见《诗经·大雅·抑》,谓威严的仪容,举止言谈要表现出恭敬和谨慎,这是百姓效法的准则。此威仪与上文“令尹之威仪”不同,令尹之威仪仅指威严的仪式。(8)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人民所不愿效法的人,却高居人民的头上,就不能善终。则,动词,效法。下文“则而象之”的“则”,意动用法,即以之为准则而效仿他。(9)有仪而可象谓之仪:有仪容举止可以让人效仿的叫仪。(10)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见《诗经·邶风·柏舟》,谓仪容安详,优点说不完。棣棣,音代代,从容闲静貌。选,算,数。杨伯峻注:“言威仪之多,不可计数。”(11)周书数文王之德:《周书》列举文王的德行。此《周书》已逸。(12)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见《诗经·大雅·皇矣》,谓文王行事不任意妄为,只是顺应天地的法则。(13)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商纣王囚禁周文王七年,诸侯都跟从文王去坐牢。《竹书纪年》谓纣之“二十三年囚西伯于羑里,二十九年释西伯,诸侯逆西伯,归于程。”(14)崇:商代封国。文王伐崇侯虎,使之降服为臣。(15)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施舍给人,可使人爱他;进退举止,可以作为人们的法度;与人交际,言行得体,可作为人们的准则。度,则同义。(16)动作有文,言语有章:动作举止文雅、有修养,说话有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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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07 【译文】卫襄公在楚国访问时,北宫文子看见令尹王子围的言行举止,对卫襄公说:“令尹很像国君,他另有野心(言语外观行走异常)。虽然野心能得逞,但也不得善终。《诗经》说:‘万事都有个开头,但很少有好的结尾。’善终确实很难,令尹恐怕也不能幸免吧!”卫襄公说:“您是怎么知道的?”北宫文子回答说:“《诗经》上说:‘威严的仪容,举止言谈恭敬谨慎,是百姓效法的准则。’令尹没有这样的威仪,百姓就没有榜样。百姓所不愿效法的人,而高居百姓之上,就不能善终。”卫襄公说:“说得好啊!那什么叫威仪呢?”北宫文子回答说:“有威严而使人敬畏的叫‘威’,言谈举止可让人效法的叫‘仪’。国君有国君的威仪,他的臣子就会敬畏而爱戴他,把他作为准则并仿效之,所以能保有他的国家,让好名声长存于世。臣子有臣子的威仪,他的下属就会敬畏而爱戴他,所以能保有他的官职,从而保住他的家族,使家族和顺。以此类推,都是如此,所以上下能相互团结。《卫诗》说:‘仪容举止雍容娴雅,不可胜数(棣棣,指多而熟习。选,计算的意思)。’是说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都各有威仪。《周书》列举周文王的德行(逸书)。说:‘大国敬畏他的力量,小国怀念他的恩德。’是说既敬畏又爱戴他。《诗经》说:‘不任意妄为,只须顺随天地的法则。’这是说文王以此为准则而仿效之(言文王行事无所斟酌,唯在效法上天)。殷纣王囚禁文王七年,各诸侯都跟随文王去坐牢,可说是敬爱他。文王攻打崇国,发兵两次,崇国就降服为臣(文王听说崇国政德混乱,于是发兵征讨,过了三十天崇国还不投降,他便退兵回国,修明道德教化,并再次征讨,营垒如旧而崇自服),落后地区相继归服,可说是敬畏他呀!文王的功业,天下人赞诵而歌舞,可说是以他为准则了!文王的德行,至今还作为法则,可说是仿效他。这都是因为文王有威仪的缘故。所以君子在位时能使人敬畏,施惠于人使人敬爱,进退可作为法度,与人交往可作为准则,仪容举止足以观赏,待人处事可以效法,道德品行可以学习,声音气度使人高兴,动作斯文雅典,说话条理分明。用这些来对待下属,就叫做有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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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2 群书治要译注 [:1703046117]
1703050613 群书治要译注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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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5 春秋左氏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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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7 【题解】本卷上起鲁昭公元年(公元前541年),下至鲁哀公二十四年(公元前468年),包括昭公、定公、哀公三个时期,计七十三年。这一时期已进入春秋后期,楚国霸权衰落,诸侯国公室衰落而大夫当政。礼节仪式虽存,而礼制的大义已经隐而不彰。子产铸刑书、鲁国季孙氏改赋法,隐现时代的巨变。然而昭公九年周王责让晋侯,显示出周王室仍然是诸侯名义上的共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尊重。此外,节录内容也记录了吴越争霸的若干片段,突出了吴王夫差因缺乏深谋远虑而亡国的历史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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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19 昭 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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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1 【原文】元年(2),楚公子围(3)会于虢(4),虢,郑邑也。寻(5)宋之盟也,宋盟在襄二十七年。晋祁午谓赵文子(6)曰:“宋之盟,楚人得志(7)于晋。得志,谓先歃(8)也。午,祁奚子也。今令尹(9)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10),惧又如宋。恐楚复得志也。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吾子(11)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然宋之盟也,子木(12)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13)于晋也。驾,犹陵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14),僭,不信。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15)而行之。譬如农夫,是穮是蔉(16),穮,耘也。壅苗为蔉。虽有饥馑,必有丰年。言耕锄不以水旱息,必获丰年之收。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自恐未能信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17)。’信也。僭,不信。贼,害人。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18),楚不为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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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3 【注释】(1)昭公:鲁昭公(公元前560—公元前510年),名姬裯(一说作“稠”),鲁襄公之子,鲁国第二十四代君主,周景王四年即位。公元前517年,鲁昭公伐季孙氏,大败,逃到齐国,后辗转至晋,晋欲使昭公返鲁,鲁不纳。公元前510年,昭公死于晋地乾侯,终年五十一岁。(2)元年:公元前541年。(3)楚公子围:楚共王之次子,楚康王之弟,后来之楚灵王。杨伯峻注:“即襄二十九年、三十年传之王子围。或称公子,或称王子,固无一定。”(4)虢:指东虢,周文王弟虢叔所封的古国,后为郑所灭,平王即以其地与郑。故城在今河南省郑州市北古荥镇。(5)寻:重温,重申。(6)晋祁午谓赵文子:祁午,春秋时期晋国人,中军尉祁黄羊(祁奚)之子,在祁黄羊告老还乡后接替其父职位。赵文子,即赵武(?—公元前541年),嬴姓,赵氏,讳武,谥号曰“文”,子爵,世人尊称其为“赵孟”,史称“赵文子”,赵盾之孙,赵朔之子,晋成公外孙,春秋中期晋国六卿之一,后升任正卿,执掌国政期间,力主和睦诸侯,终促成晋楚弭兵之盟。(7)得志:谓实现其志愿,此指盟会时先歃。古代诸侯会盟时,先歃血者为盟主。《国语·晋语八》:“宋之盟,楚人固请先歃。”(8)歃:指歃血。即古代盟会中的一种仪式。盟约宣读后,参加者用口微吸所杀牲之血,以示诚意。一说以指蘸血,涂于口旁。(9)令尹:春秋战国时楚国执政官名,相当于宰相。此指公子围。公元前544年,子木去世,公子围为令尹。(10)戒:防备。(11)吾子:对对方的敬爱之称,一般用于男子之间。此指赵文子。(12)子木(?—公元前545年):芈姓,屈氏,名建,字子木,春秋时期楚国贵族。公元前548年,继薳子冯担任令尹。公元前546年,子木到宋国,与晋国执政赵武会盟,双方共举十四国弭兵之会。在会盟期间,屈建所带楚军内穿皮甲,与晋国争当盟主。会盟达成,楚、晋平分了霸权。(13)驾:凌驾,超越。(14)僭:虚伪。(15)循:遵守,遵从,遵循。(16)是穮是蔉:除草培土。穮,音标,耘田除草。蔉,以土壅苗根。(17)不僭不贼,鲜不为则:出自《诗·大雅·抑》:“辟尔为德,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意谓不骗人不害人,待人以信,很少有不成为榜样的。僭,不信实。贼,伤害。则,取法。(18)不能是难:难于不能。是,结构助词,起提宾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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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5 【译文】鲁昭公元年,楚国的公子围到郑国虢邑举行会盟,重温宋国盟会时的友好邦交。晋国的祁午对赵文子说:“在宋国会盟时,楚国得行其志,先于晋国歃血。现在楚国令尹不守信用,这是诸侯都听说的。您如果不有所防备,只怕又要像在宋国一样(让楚国得志了)。假如再一次让楚国在晋国之前歃血,这就是晋国的耻辱。您不可以不警惕啊!”赵文子说:“然而在宋国的会盟,子木有害人之心,我有爱人之心,这就是楚国所以能陵驾于晋国之上的原因。现在我还是这样的心,(即使)楚国再次做出不守信用的事,这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妨害。我将以信用作为根本,遵循这个原则去做事。就像农夫一样,只要辛勤除草培土,虽然难免会有一时饥馑,但必将会有丰收之年。况且我听说,一个人能坚守信义,就不会居人之下。我只怕自己不能做到守信用啊。《诗经》说:‘不作假不害人,很少有不成为榜样的。’的确是这样啊。能够成为众人榜样的,就不会居人之下。我只是难于不能做到守信,楚国是不足以为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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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7 【原文】三年,齐侯使晏婴于晋(1),叔向(2)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问兴衰也。晏子曰:“此季世(3)也,齐其为陈氏(4)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弃民,不恤之也。公聚朽蠹(5),而三老冻馁(6)。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皆八十以上。国之诸市,履贱踊贵(7)。踊,刖足者履也,言刖多也。民人痛疾(8),而或燠休(9)之。燠休,痛念之声,谓陈氏也。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10),将焉避之?”叔向曰:“然。虽吾公室(11),今亦季世也。庶人罢獘(12),而宫室滋(13)侈。滋,益也。道殣相望(14),饿死为殣。而女富溢尤(15)。女,嬖宠之家也。民闻公命,如逃寇仇(16)。政在家门(17),大夫专政。民无所依。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言今至也。谗鼎(18)之铭。谗,鼎名。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19)。’昧旦,早起。丕,大也。言夙兴以务大显,后世犹懈怠。况日不悛(20),悛,改也。其能久乎?晋之公族(21)尽矣。肸(22)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23)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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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29 【注释】(1)齐侯使晏婴于晋:《左传》原文为“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继室,续娶之妻。杜预注:“复以女继少姜。”齐侯,指齐景公。晏婴(公元前578—公元前500年),字仲,谥平,习惯上多称平仲,又称晏子,夷维人(今山东高密),春秋后期一位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历任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朝的卿相,辅政长达五十余年。(2)叔向:生卒年不详,姬姓,羊舌氏,名肸,字叔向,春秋后期晋国贤臣,公族大夫,历事晋悼公、平公和昭公,以正直和才识见称于时。(3)季世:末代,衰败时期。(4)陈氏:即后来的田氏,因陈与田古音相近,故古书往往作“田”。公元前672年,陈完入齐,事齐桓公。陈完传五世至陈桓子。景公时,陈桓子施惠于民,民归陈氏,陈氏因而强大。(5)公聚朽蠹:朽蠹(音度),朽腐虫蚀。杨伯峻注:“齐君所蓄聚以其太多,年久而腐朽,或生蛀虫。”(6)三老冻馁:三老,杜预注:“三老,谓上寿、中寿、下寿。皆八十已上。”冻馁,谓饥寒交迫。(7)踊贵:谓受刖刑的人所穿的特制鞋子价钱上涨。踊,古代受刖刑的人所穿的一种特制鞋子。(8)痛疾:病痛,痛苦。(9)燠休:亦作“燠咻”。优恤,抚慰。燠,音玉。(10)获民:谓得民心。(11)公室:君主之家,王室。(12)罢弊:同“罢敝”,疲劳困敝。(13)滋:愈益,更加。(14)道殣相望:谓路上饿死的人很多。杜预注:“饿死为殣。”(15)女富溢尤:嬖宠之家的富贵更加过分。杜预注:“女,嬖宠之家也。”溢尤,过甚。(16)寇雠:亦作“寇仇”。仇敌,敌人。(17)家门:上古指卿大夫之家。(18)谗鼎:春秋鲁鼎名。(19)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天不亮就起身,勤奋获取显赫声名,后代还会懈怠。昧旦,天将明未明之时、破晓。(20)不悛:不悔改。(21)公族:诸侯或君王的同族。(22)肸:音西,指羊舌肸,即叔向。(23)公:一作“公室”。杨伯峻注:“原无‘室’字,于文于义当有,今依金泽文库本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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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31 【译文】鲁昭公三年,齐景公派晏婴到晋国去,叔向陪他饮宴,互相交谈。叔向问:“齐国的近况如何?”晏婴说:“已是末代了,齐国恐将为陈氏所有了!国君抛弃他的百姓,从而使他们都归附于陈氏。国君的积蓄腐朽虫蚀,而老人们却受冻挨饿。国都的各个市场上,鞋子便宜而假腿昂贵。百姓有痛苦疾病时,有人(指陈氏)对他们体恤抚慰。陈氏爱护百姓如同父母,而百姓就像流水一样归附他,想要不让他得到民心,又怎么能避免呢?”叔向说:“是的。即使是我们晋国的公室,现在也到了末世。百姓疲劳困弊,而宫室却日益奢侈。道路上饿死的人一个接一个,而嬖宠之家的财富却十分多。百姓听到国君的命令,如同逃避仇敌。政令出于大夫之家,百姓无所依靠。公室的衰微,还能再等几天?谗鼎上的铭文说:‘即使每日凌晨起身,勤奋地获取显赫的声名,然而后代子孙还是会懈怠。’何况天天不知悔改,他还能长久吗?晋国的公族没有希望了。我听说,公室将要衰微时,它的宗族就像大树上的枝叶一样会先行凋落,那么公室也将随着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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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633 【原文】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1),不可以居,湫,下。隘,小也。嚣,声。尘,土也。请更诸爽垲(2)者。”爽,明也。垲,燥也。辞曰:“君之先臣容焉,先臣,晏子之先人也。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侈,奢也。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3)踊者,故对曰:“踊贵履贱。”景公为是省(4)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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