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50812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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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13 哀 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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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15 【原文】元年(2),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3),遂入越。越子(4)以甲楯(5)五千保于会稽(6),上会稽山。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7)。吴子将许之。伍员曰:“不可。臣闻之,‘树德莫如滋(8),去疾莫如尽’。勾践能亲而务施(9),施不失人(10),所加惠赐,皆得其人。亲不弃劳(11)。推亲爱之诚,则不遗小劳。与我同壤(12),而世为仇雠。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长寇仇(13),后虽悔之,不可食已(14)。”食,消也。已,止也。弗听。退而告人曰:“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15)!”谓吴宫室废坏,当为污池。二十二年,越入吴。越及吴平(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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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17 【注释】(1)哀公:即鲁哀公,名蒋,为春秋鲁国第二十六任君主,鲁定公之子,公元前494年即位,共在位二十七年。(2)元年:鲁哀公元年,公元前494年。(3)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吴王夫差(?—公元前473年),又称吴夫差,春秋末期吴国国君,吴王阖庐之子,姬姓,吴氏,名夫差。夫差登位之初,励精图治,大败勾践,使吴国达到鼎盛。在位后期,生活奢华无度,对外穷兵黩武,屡次北上与齐晋争锋。黄池之会,勾践趁虚攻吴,吴国一蹶不振。公元前473年,勾践灭吴,夫差自缢。越,古国名,建都会稽(今浙江绍兴),春秋时兴起,战国时灭于楚。夫椒,贾逵云:“夫椒,越地。”杨伯峻注:“夫椒盖在今绍兴县北。”(4)越子:指越王勾践。(5)甲楯:亦作“甲盾”。指披甲持盾的士兵。(6)保于会稽:杜预注:“上会稽山。”保,守、保卫。会稽,山名,在今浙江省绍兴县东南,相传夏禹大会诸侯于此计功,故名。(7)使大夫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大夫种,即越国大夫文种(?—公元前472年),也作文仲,春秋末期楚之郢(今湖北江陵附近)人,后定居越国,春秋末期著名的谋略家,越王勾践的谋臣,和范蠡一起为勾践最终打败吴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劳。吴太宰嚭,即伯嚭,春秋晚期人,楚国大夫伯州犁之孙,郄宛之子,因逃难至吴国,颇受宠,官至宰辅。伯嚭为人,好大喜功,贪财好色,为一己私利而不顾国家安危,内残忠臣,外通敌国,使吴国逐步走向灭亡。行成,谓议和。(8)树德莫如滋:树德,施行德政、立德。滋,增长;增加。(9)勾践能亲而务施:勾践(古称“句践”,约公元前520年—公元前465年),大禹后裔,春秋末期越国的君主,越王允常之子,因“卧薪尝胆”而名垂千古。务施,犹言乐善好施。(10)施不失人:杜预注:“所加惠赐,皆得其人。”(11)亲不弃劳:杜预注:“推亲爱之诚,则不遗小劳。”杨伯峻注:“有功劳者不弃而亲爱之。”(12)与我同壤:犹言同一地域。杨伯峻注:“共五湖三江,今之浙江江苏同壤。”(13)违天,长寇雠:违天,谓违背天意。寇雠,亦作“寇仇”,仇敌、敌人。杨伯峻注:“违天谓不取越。《国语·越语下》范蠡曰:‘臣闻之:‘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汉书·萧何传》亦云:《周书》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皆此意,不取其国,则实使仇生长。”(14)不可食已:杜预注:“食,消也。已,止也。”(15)吴其为沼乎:杜预注:“谓吴宫室废坏,当为污池。为二十二年越入吴起本。”(16)平:媾和;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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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19 【译文】鲁哀公元年,吴王夫差在夫椒打败越军,于是攻入越国。越王勾践率领披甲持盾的五千精兵退守会稽山,又派大夫文种通过吴国太宰伯嚭来请求议和。吴王夫差打算同意越国的请求。伍子胥说:“不可以。臣听说:‘树立德行莫过于使其不断增长,去除疾病莫过于竭尽彻底。’勾践能亲爱百姓又乐善好施,所加赏赐皆是应当得者,没有缺失,对有功劳者不曾抛弃且亲爱他们。越国与我们吴国处于同一地域,又世代都是仇敌,因此战胜了越国却不占领它,又打算让其存在,这样违背天意又使仇敌得以生养,以后即使后悔,也不可能将其消灭制止了。”吴王夫差不听其言。伍子胥回来后对人说:“二十年之后,吴国的宫室大概就会成为一片污沼了。”(同年三月)越国和吴国缔结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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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21 【原文】吴之入楚(1),在定四年。使召陈怀公(2)。怀公朝(3)国人而问焉,曰:“欲与楚者右,欲与吴者左。”陈人从田,无田从党(4)。无田者从党而立。逢猾当公而进(5),不左不右。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今吴未有福,楚未有祸。楚未可弃,吴未可从也。”公曰:“国胜君亡(6),非祸而何?”楚为吴所胜也。对曰:“国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复(7)。小国犹复,况大国乎?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8),是其福也;如伤,恐惊动。其亡也,以民为土芥(9),是其祸也。芥,草也。楚虽无德,亦不艾杀(10)其民。吴日敝(11)于兵,暴骨如莽(12),而未见德焉,祸之适吴,其何日之有(13)?”言今至也。陈侯从之。及夫差克越,乃修旧怨(14)。言吴不修德而修怨,所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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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23 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15),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16),室不崇坛(17),平地作室,不起坛。器不彤镂(18),彤,丹也。镂,刻也。宫室不观(19),观,台榭也。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20)。选取坚厚,不尚细靡。在国,天有灾疠(21),亲巡孤寡(22)而供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23),分,犹遍。其所尝者(24),卒乘(25)与焉。所尝,甘珍非常食。勤恤(26)其民,而与之劳逸(27)。是以民不疲劳,死知不旷(28)。知身死不见旷弃。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易,犹反。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29)焉,宿有妃嫱嫔御(30)焉;妃嫱,贵者。嫔御,贱者。皆内官也。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31)必从;珍异是聚(32),观乐(33)是务;视民如仇,而用之日新(34)。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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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25 【注释】(1)吴之入楚:杜预注:“在定四年。”(2)陈怀公:即妫柳,为春秋陈国国君,陈惠公之子,公元前505年到公元前502年在位,共四年。(3)朝:通“召”。召回,召集。(4)陈人从田,无田从党:杜预注:“都邑之人无田者,随党而立,不知所与,故直从所居。田在西者居右,田在东者居左。”杨伯峻注:“陈侯南面,其右为楚,其左为吴。田在西者临楚,在东者临吴。”(5)逢猾当公而进:逢猾,生平不详。当公,杜预注:“当公,不左不右。”(6)国胜君亡:杨伯峻注:“楚国为吴国所胜,楚君逃亡。”(7)何必不复:何必,用反问的语气表示未必。复,收复、光复。(8)视民如伤:看待人民就像看待自己身上的伤痛一样。或者解释为把百姓当作有伤病的人一样照顾,只可抚慰,不可惊动。形容帝王、官吏极其顾恤民众疾苦。(9)土芥:泥土草芥。比喻微贱的东西,无足轻重。(10)艾杀:斩割,芟除。(11)敝:衰败。(12)暴骨如莽:暴骨,指暴露的尸骨。莽,草、草丛。(13)何日之有:杜预注:“言今至也。”杨伯峻注:“言不久将至。”(14)乃修旧怨:修,重新清算之意。旧怨,杨伯峻注:“召陈者为阖庐,陈不应召,故曰先君之怨。”(15)二三子恤不相睦:二三子,犹言诸位、诸君。恤,忧虑、忧患。睦,亲善、和睦。(16)居不重席:重席,层叠的坐席。古人席地而坐,以坐席层叠的多少表示身分的高低。杨伯峻注:“居,即今之坐。古之坐若今之跪。席地而坐,地面有席。唯士仅一层席。此阖庐亦一层席。”(17)室不崇坛:杨伯峻注:“古代贵族为室,必先有坛,高于平地,然后起屋。阖庐平地作室,不起坛,言其俭。”(18)彤镂:涂丹漆和雕刻花纹。杜预注:“彤,丹也。镂,刻也。”(19)宫室不观:杨伯峻注:“宫室不筑楼台亭阁。”观,楼台。(20)择不取费:杜预注:“选取坚厚,不尚细靡。”费,用财多、靡费。(21)天有灾疠:杨伯峻注:“僖十三年《传》‘天灾流行’,天灾谓水旱之灾。疠,流行病疫。”(22)亲巡孤寡:巡,巡视安抚、抚慰。杨伯峻注:“巡谓巡行安抚之。”孤寡,孤儿寡妇。(23)熟食者分而后敢食:杜预注:“必须军士皆分熟食,不敢先食。分,犹遍也。”(24)其所尝者:杜预注:“所尝,甘珍非常食。”(25)卒乘:士兵与战车。后多泛指军队。(26)勤恤:忧悯,关怀。(27)劳逸:劳苦与安逸。(28)死知不旷:旷,徒然、徒劳。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云:“旷,空也。言不为徒死,知上必有以恤之。”(29)次有台榭陂池:次,宿处。台榭,台和榭,亦泛指楼台等建筑物。陂池,池沼、池塘。《书·泰誓上》:“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孔颖达疏引李巡曰:“台,积土为之,所以观望也。台上有屋谓之榭。”孔安国传:“泽障曰陂,停水曰池。”(30)妃嫱嫔御:妃,指配偶、妻,后世专指皇帝的姬妾或太子和王侯的妻。嫱,古代宫内女官名。孔颖达疏:“嫱在妃下,次于妃也。”嫔,宫廷女官名,天子诸侯姬妾。御,宫中女官。杜预注:“妃嫱,贵者;嫔御,贱者。皆内官。”(31)玩好:供玩赏的奇珍异宝。(32)珍异是聚:珍异,珍贵奇特的食物或用品。是,助词,用在宾语和它的动词之间,起着把宾语提前的作用,以达到强调的目的。(33)观乐:观赏玩乐。(34)用之日新:杨伯峻注:“使用民力,一事刚完,又有役使,无有完时,似以前未曾使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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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27 【译文】吴国攻入楚国的时候,曾派人召见陈怀公。陈怀公召集国人向他们征求意见,说:“想要亲附楚国的站在右边,想要亲附吴国的站在左边。”陈国有田地的人根据自己田地的所在而分立左右,没有田地的人则跟从乡党亲族站在一起。这时,逢猾却正对着陈怀公走上前去,说:“臣下听说一个国家的兴盛是由于有福德,其灭亡是由于有灾祸。现在吴国还没有福德,楚国未见有灾祸。楚国还不可背弃,吴国还不能追随。”陈怀公说:“现在楚国被吴国战败,楚君逃亡在外,这不是灾祸是什么?”逢滑回答说:“国家出现这种情况的太多了,然而未必就不能复兴。小国尚且能光复,何况是楚国那样的大国呢?臣下听说,国家兴盛时,看待百姓就如同受伤的人而倍加关爱,这就是国家的福德;国家要灭亡时,看待人民就如同泥土草芥,这就是国家的灾祸。楚国虽然没有德行,但还不曾滥杀它的百姓。吴国在连年的战争中日益衰败,将士们暴露的尸骨多得如同杂草一般,然而却没有看到(吴国)有什么德政。灾祸就要降临到吴国了,还能用得了几天呢?”陈怀公听从了逢猾的意见。等到吴王夫差战胜越国后,就开始清算从前(陈国不应阖庐之召)的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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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29 吴国的军队驻扎在陈国,楚国的大夫们都很害怕,说:“以前吴王阖庐只是善于治理他的人民,就在柏举战役中打败了我们。现在听说他的继承人(夫差)比他更厉害,这可怎么办呢?”子西说:“诸位应该忧虑的是我们自己不相和睦,不用担心吴国的侵袭。以前吴王阖庐吃饭时只吃一个菜,坐着时只铺一层席子,宫室不建在高坛上,器具既不涂丹漆也不雕刻花纹,宫室中不建造楼台亭阁,所乘的舟车不加装饰,所穿的衣服和用的物品,都是选取结实耐用而花费不多的。在国内,一旦发生水旱的灾害和瘟疫,吴王阖庐就亲自巡视安抚孤儿寡妇,供给他们所缺乏的东西。在军中,有了熟食必先遍分军士,然后他自己才敢吃;有了鲜美珍奇的食物,就与身边的士兵共享。他关怀吴国的百姓,并且和他们同劳苦共安逸,所以百姓不感到疲劳,他们知道即使为国而死也不会白白死去。我国以前的令尹子常反其道而行,所以吴国打败了我国。现在听说吴王夫差住宿之处有楼阁和池塘,睡觉时有妃嫔等陪侍。即使是一天的出行,所想要的也一定要得到,供其玩赏的珍奇异宝一定得随身带着,珍贵奇特的物品统统收集,致力于观赏玩乐;看待人民如同仇敌,而使用民力无有止息,每日都有新的劳役。他已经先被自己打败了,怎么还能打败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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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31 【原文】六年,楚有云如众赤鸟(1),夹日(2)而飞三日。楚子使问诸周太史(3),周太史曰:“其当王身乎(4)!日为人君,妖气守之,故为当王身。若禜(5)之,可移于令尹、司马(6)。”禜,禳祭。王曰:“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7),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8)?有罪受罚,又焉移之?”遂不禜。孔子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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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33 【注释】(1)赤鸟:赤色的鸟,由赤色云气聚成,古代以为不祥之兆。(2)夹日:在太阳两旁。(3)周太史:太史,官名。西周、春秋时太史掌记载史事、编写史书、起草文书,兼管国家典籍和天文历法等。(4)其当王身乎:杜预注:“日为人君,妖气守之,故以为当王身。云在楚上,唯楚见之,故祸不及他国。”当,应验。(5)禜:音勇,古代禳灾之祭,为禳风雨、雪霜、水旱、疠疫而祭日月星辰、山川之神。(6)司马:官名,相传少昊始置。周时为六卿之一,曰夏官大司马,掌军旅之事。汉武帝元狩四年改太尉为大司马。后汉因之,旋又改名太尉,南北朝与大将军并称二大,至隋废。后世用作兵部尚书的别称,侍郎则称少司马。(7)除腹心之疾而置诸股肱:杨伯峻注:“腹心,王自比;股肱,比令尹与司马。《说苑》述昭王之言有云‘楚国之有不谷也,由(犹)身之有匈胁也;其有令尹、司马也,由身之有股肱也’,与此同意。”置,放置;安置。股肱,大腿和胳膊,比喻左右辅佐之臣。()天其夭诸:杨伯峻注:“言己有大过,天则夭折我。昭王幼年即位,在位二十七年,此时不过三十余岁,故云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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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35 【译文】鲁哀公六年,楚国上空有赤云像众多红色的鸟,在太阳两边飘飞了三天。楚昭王派人向周王室的太史询问,周太史说:“(这是凶兆)恐怕要应验在大王身上吧。如果举行消灾的祭祀,就可以把灾祸转移到令尹、司马身上。”楚昭王说:“除掉腹心的疾病,而把它转移到大腿和胳膊上,有什么好处?我如果没有大的过错,上天能让我夭折吗?如果有罪过而应受到惩罚,又怎能转移呢?”于是就没有进行禳祭。孔子说:“楚昭王懂得大道了。他不丧失国家,是当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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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37 【原文】十一年,吴子将伐齐。越子(1)率其众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赂(2)。吴人皆喜,唯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夫(3)!”豢,养也。若人养牺牲,非爱之,将杀之。谏曰:“越在我,心腹之疾(4)也。壤地(5)同,而有欲(6)于我。欲得吴也。得志于齐(7),犹获石田(8)也,无所用之。石田不可耕。越不为沼,吴其泯矣(9)。使医除病,而曰‘必遗类焉(10)者’,未之有也。”弗听。使于齐(11),属其子于鲍氏(12),为王孙氏(13)。欲以避吴祸。反役(14),王闻之,使赐之属镂(15)以死。属镂,剑名。将死,曰:“树吾墓槚(16),槚可材也,吴其亡乎!三年,其始弱矣。盈必毁,天之道也(17)。”越人朝之,伐齐胜之,盈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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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39 【注释】(1)越子:指越王勾践。(2)王及列士皆有馈赂:王,指吴王夫差。列士,古时上士、中士和下士的统称,此泛指吴国之大臣。馈赂,赠送财物、贿赂。(3)是豢吴也夫:豢,本指饲养牲畜。此处比喻收买利用。杜预注:“豢,养也。若人养牺牲,非爱之,将杀之。”也夫,语气助词,表感叹。(4)心腹之疾:指体内致命的疾病。比喻严重的隐患。(5)壤地:国土,领土。(6)有欲于我:杜预注:“欲得吴也。”(7)得志于齐:指战胜齐国。得志,谓实现其志愿。(8)石田:多石而不可耕之地。亦喻无用之物。(9)越不为沼,吴其泯矣:杨伯峻注:“犹言吴不亡越,越将灭吴。”泯,消灭、消失。(10)必遗类焉:杨伯峻注:“类同纇,戾也,即指所患之疾。”遗类,谓留下其同类。(11)使于齐:杨伯峻注:“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云:‘子胥为吴王使于齐也。古者兵交,使在其间。’”(12)属其子于鲍氏:属,委托、托付。鲍氏,指齐国大夫鲍牧。《史记·伍子胥列传》:“而吴王不听,使子胥于齐。子胥临行,谓其子曰:‘吾数谏王,王不用,吾今见吴之亡矣。汝与吴俱亡,无益也。’乃属其子于齐鲍牧,而还报吴。”(13)为王孙氏:杜预注:“私使人至齐属其子,改姓为王孙,欲以辟吴祸。”(14)反役:从艾陵之役返回。(周敬王三十六年,吴齐于艾陵交战,以吴胜告终)。(15)属镂:亦称“属卢”或“属娄”,剑名。(16)树吾墓槚:树,种植、栽种。槚,音假,亦作“榎”,即楸,落叶乔木。杨伯峻注:“槚即楸,落叶乔木,干高三丈许,木材密致,古人常以为棺椁。襄二年《传》,穆姜使择美槚以自为榇。又四年《传》,季孙为己树六槚。俱足为证。”(17)盈必毁,天之道也:杜预注:“越人朝之,伐齐胜之,盈之极也。为十三年越伐吴起。”盈,骄傲、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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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41 【译文】鲁哀公十一年,吴国将要攻打齐国,越王勾践率领群臣来吴国朝见,向吴王夫差和吴国的大臣们都赠送了财物。吴国君臣都很高兴,唯独伍子胥感到忧虑,说:“这是把吴国当作牲畜喂养(先养而后杀之)啊!”于是劝谏吴王夫差说:“越国对于我们是严重的隐患。两国处在同一地域,而越国对我们有侵吞的野心。我们即使战胜了齐国,也只像得到一块多石而不可耕种的田地,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假如不把越国夷为池沼,吴国恐怕就会被越国消灭了。让医生治病,却说‘一定要留下病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吴王夫差不听。(吴王)派伍子胥出使齐国,伍子胥把儿子托付给齐国鲍氏,并且改姓为“王孙氏”。从艾陵之役返回后,吴王夫差知道了此事,就派人赐给伍子胥属镂宝剑,让他自杀。伍子胥在临死时说:“请在我的坟墓上栽种槚树,等到槚树成材时,吴国大概就会灭亡了吧!不出三年,吴国就会开始衰弱了。‘自满骄傲必定会失败’,这是自然的规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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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43 【原文】季孙欲以田赋(1),丘赋之法,因其田财,通出马一匹,牛三头。今欲别其田及家财各为一赋,,故言田赋。使冉有(2)访诸仲尼,仲尼不对(3)。不公答。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4)也,行政事。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丘(5)亦足矣。丘,十六井。若不度于礼,而贪冒(6)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7),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访焉。”
1703050844
1703050845 【注释】(1)季孙欲以田赋:季孙,指季康子(?—公元前468年),即季孙肥,春秋时期鲁国的正卿。季康子事鲁哀公,此时鲁国公室衰弱,以季氏为首的三桓强盛,季氏宗主季康子位高权重,是当时鲁国的权臣。田赋,按田亩征收的赋税,此指按田亩征税。(2)冉有(公元前522—公元前489年):名求,字子有,春秋末鲁国人。在孔门弟子中以善于处理政事著称,曾做过季氏的家臣,孔子称其“可使治赋”。(3)不对:杜预注:“不公答。”(4)行:杜预注:“行政事。”(5)丘:古代区划田地、政区的单位名。杜预注:“丘,十六井,出戎马一匹、牛三头,是赋之常法。”(6)贪冒:贪得;贪图财利。(7)法:指合乎规章制度、合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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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47 【译文】季康子想要按“田赋法”征税,就派冉有去请教孔子。孔子不作公开回答,而私下对冉有说:“君子推行政事,要用礼制来衡量,施舍要力求丰厚,事情要做得适中恰当,赋敛要尽量微薄。如果这样,那么按‘丘赋法’征税也就足够了。如果不用礼制来考虑,而贪得无厌,那么即使按‘田赋法’征税,也还是不会满足。而且季康子如果想要使所行之事合乎法度,那么周公的典章尚在。如果想要苟且行事,那又何必派人来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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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49 【原文】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1),曰:“使季路要我(2),吾无盟矣(3)。”子路信诚,故欲得与相要誓而不须盟也。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4),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5)?”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6),是义之也(7)。由弗能。”济,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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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51 【注释】(1)小邾射以句绎来奔:小邾,春秋时期诸侯国名,故址在今山东省滕州市。射,人名,小邾国大夫。句绎,小邾国地名。奔,投奔鲁国。(2)使季路要我:季路,即仲由(公元前542—公元前480年),字子路,因他曾为季氏的家臣,又被称作季路,比孔子小九岁,为人性格爽直,有勇武,信守承诺,忠于职守,以擅长“政事”著称,为孔子门下七十二贤之一。约言,以明誓的方式就某事做出庄严的承诺或表示某种决心。杜预注:“子路信诚,故欲得与相要誓而不须盟。”(3)吾无盟矣:杨伯峻注:“《论语·颜渊》谓‘子路无宿诺’,足见季路之诚信素著,故射宁与子路相约,而不欲与鲁盟誓。”(4)千乘之国: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春秋时指中等诸侯国,此指鲁国。(5)子何辱焉:杨伯峻注:“谓子言重于鲁盟,此乃光荣,于子无辱。”(6)彼不臣而济其言:不臣,不守臣节、不合臣道。杨伯峻注:“以其国之地奔鲁,是不臣于其国与君。”济,成功,成就。杨伯峻注:“射必有言,欲与子路相约。”(7)是义之也:杨伯峻注:“此乃以其‘不臣’为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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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53 【译文】鲁哀公十四年,小邾国的大夫射进献句绎之地来投奔鲁国,说:“若派子路跟我约定,我就无须跟鲁国进行盟誓了。”于是鲁国派子路去,子路却推辞不去。季康子派冉有对子路说:“小邾大夫射对拥有千辆兵车的鲁国的盟约都不相信,而相信跟您的约定,您有什么觉得羞辱的呢?”子路回答说:“假如鲁国跟小邾国发生战事,我不敢过问其中的原因,战死在小邾国城下也是可以的。现在小邾国大夫射不守臣节(叛国来投),而我却成全其所言,那就是把他(有违臣道)的行为视为义举,这种事我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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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55 【原文】二十四年,公子荆之母嬖(1),荆,哀公庶子。将以为夫人(2),使宗人舋夏(3)献其礼。宗人,礼官。对曰:“无之。”公怒曰:“汝为宗司(4),立夫人,国之大礼也,何故无之?”对曰:“周公及武公娶于薛(5),武公,敖也。孝、惠娶于商(6),孝公称惠公弗皇也。商,宋。自桓以下娶于齐(7),桓公始娶文姜。此礼也则有。若以妾(8)为夫人,则固无其礼也。”公卒立之,而以荆为太子。国人始恶之。恶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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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57 【注释】(1)公子荆之母嬖:公子荆,杜预注:“荆,哀公庶子。”嬖,得宠。(2)夫人:诸侯之妻。《论语·季氏》:“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孔颖达疏:“邦君之妻者,诸侯之夫人也。”(3)宗人舋夏:宗人,古代官名,掌宗庙、谱牒、祭祀等。杜预注:“宗人,礼官也。”舋夏,《左传》原文作“衅夏”。杨伯峻注:“梁履绳《补释》引《尚静斋经说》云:‘据《杂记》,衅庙、衅器皆宗人职之,故衅夏即以事为氏。’”(4)宗司:执掌王室祭祀与礼仪者。(5)周公及武公娶于薛:周公,即周公旦,文王之第四子,武王之弟,封于鲁。武公,即鲁武公,姬姓,名敖,是鲁献公次子,承袭哥哥鲁真公担任鲁国君主,在位九年(公元前825年—公元前816年),谥号为武。薛,古国名,周初分封的诸侯国之一,今山东省滕县东南五十里有薛城,即其故地。(6)孝惠娶于商:孝,指鲁孝公,即姬称,鲁懿公之子,鲁国第十二任君主,在位二十七年。惠,鲁惠公,即姬弗涅(又作弗皇、弗生),鲁孝公之子,鲁国第十三任君主,文王第八世孙,在位四十六年(公元前768年—公元前723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国势大振,百姓悦服。惠公夫人曰孟子,无子早卒,他晚年娶宋武公之女仲子,生太子姬允(即鲁桓公)。商,春秋诸侯国宋的别称。周灭商后,封商贵族微子的后代于宋,故宋又称商。(7)自桓以下娶于齐:桓,鲁桓公(?—公元前694年),姬姓,名允,一名轨,为鲁惠公之子、鲁隐公之弟,鲁国第十五代国君,在位十八年。杜预注:“桓公始娶文姜。”(文姜,齐僖公之女,齐襄公之妹。)(8)妾:旧时男子在妻以外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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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0859 【译文】鲁哀公二十四年,公子荆的母亲受到宠爱,哀公打算立她做夫人,就派宗人舋夏进献册封其为夫人的礼仪。舋夏回答说:“没有这样的礼仪。”鲁哀公愤怒地说:“你身为掌管祭祀的礼官,而册立夫人是国家的大礼,为何说没有这样的礼仪呢?”舋夏回答说:“周公和武公从薛国娶妻,孝公、惠公从宋国娶妻,自桓公以后都是从齐国娶妻。这样的礼仪是有的。如果是立妾为夫人,那本来就没有这样的礼仪。”可是鲁哀公最终还是立了公子荆之母为夫人,又立公子荆为太子。鲁国的人从此开始讨厌哀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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