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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萑苇竹萧（1），草木蒙茏（2），支叶（3）茂接，此矛铤（4）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5），险厄相薄（6），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7），卒不服习，起居（8）不精，动静不集（9），趋利（10）弗及，避难不毕（11），前击后解（12），与金鼓（13）之音相失，此不习勒卒（14）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15），与空手同；甲不坚密（16），与袒裼（17）同（袒禓，肉袒）；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18）同；中不能入，与无镞（19）同。此将不省兵（20）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21）不利，以其卒予（22）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与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与敌也。四者（23），兵之至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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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萑苇竹萧：萑苇，两种芦类植物，蒹长成后为萑，葭长成后为苇。萧，蒿类植物的一种，即艾蒿。（2）蒙茏：覆蔽貌；草木茂密貌。（3）支叶：树枝和叶子。（4）矛铤：矛，我国古代的主要兵器，在长柄上装以矛头，用于刺杀，殷周时矛头用青铜制成，至汉代盛行铁矛。铤，铁柄小矛。（5）曲道相伏：曲道，曲折的小路。伏，隐藏；埋伏。（6）险厄相薄：险厄，指险要阻塞之地。相薄，相迫近。（7）选练：选拔训练。（8）起居：起立与蹲下，指操练动作。（9）动静不集：动静，偏指行动；动作。不集，不齐，不一致。颜师古注：“集，齐也。”（10）趋利：求胜；取胜。（11）避难不毕：避难，谓避开困难。毕，迅捷。（12）解：通“懈”，松散；懈怠。（13）金鼓：四金和六鼓。四金指錞、镯、铙、铎。六鼓指雷鼓、灵鼓、路鼓、鼖鼓、鼛鼓、晋鼓。金鼓用以节声乐，和军旅，正田役。颜师古注：“鼓所以进众，金所以止众也。”（14）勒卒：部署、操练士卒。（15）兵不完利：兵，兵器。完利，指坚固锋利。（16）甲不坚密：甲，用皮革、金属等制成的护身服。坚密，坚固致密。（17）袒裼：脱去上衣，裸露肢体。（18）矢：即箭，以木或竹制成。（19）镞：箭头。（20）省兵：颜师古注：“省，视也。”王先谦曰：“兵谓器械。”（21）器械：指武器。（22）予：给与。（23）四者：《汉书·晁错传》原文作“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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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芦苇竹林蒿草丛生，草木茂密，枝叶相连，这是适合持矛铤士兵作战的地形，两个持长戟的士兵也抵不过一个持矛鋋的士兵。道路曲折，十分隐蔽，险阻之地交错，这是适宜持剑盾的士兵作战的地形，三个弓弩兵也抵不过一个持剑盾的士兵。士兵不经过选拔训练，士卒不习熟武艺，操练动作不熟练，行动不一致；取胜的战机不能及时把握，躲离危难不迅捷；前锋部队奋力进击，后续部队却松散懈怠，和金鼓的号令相违背。这是将领不熟悉训练部队的过错，一百个这样的士兵也抵不过十个精兵。兵器不坚固锋利，就和空着手一样；甲胄不坚实致密，就和袒胸露体一样；弓弩射程不远，就和短兵器一样；射箭不能中的，就和没有箭一样；射中了却不能深入，就和没有箭头一样。这些都是将领不检查兵器的过失，五个这样的士兵也抵不过一个装备精良的士兵。所以兵法上讲，武器不精良，就是把兵卒送给敌人；士兵不能打仗，就是把将领送给敌人；（将领不懂兵法，就是把君主送给敌人）；君主不选择将领，就是把国家送给敌人。这四点，是战争的关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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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1），险易异备（2）’。夫卑身（3）以事强，小国之形（4）也；合小以攻大，敌国（5）之形也；以蛮夷（6）攻蛮夷，中国（7）之形也。今匈奴地形伎艺（8），与中国异。上下山阪（9），出入溪涧（10），中国之马弗与（11）也；险道倾侧（12），且驰且射（13），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14），饥渴不困（15），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16）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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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异势：形势或态势不同。（2）险易异备：险易，险阻与平坦。异备，措施或防备不同。（3）卑身：犹言屈身、伏身。（4）形：情况；样子。（5）敌国：地位或势力相等的国家。（6）蛮夷：亦作“蛮彝”，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7）中国：上古时代，我国华夏族建国于黄河流域一带，以为居天下之中，故称中国，而把周围其他地区称为四方。后泛指中原地区。此指汉朝。（8）伎艺：技艺，指手艺或艺术表演等。（9）山阪：即山坡。（10）溪涧：指两山之间的河沟。（11）弗与：不如。颜师古注：“与犹如。”（12）倾侧：崎岖不平。（13）且驰且射：且，约相当于“又……又……”。驰，车马疾行，奔驰。射，射箭。（14）罢劳：疲劳；疲惫。（15）困：阻碍。（16）长技：擅长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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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臣又听说，小国和大国的情况不同，强国和弱国的形势有异，险阻和平坦之地的防备不同。屈身事奉强国，这是小国的形势；联合小国来攻打大国，这是势均力敌之国的形势；用蛮夷去攻打蛮夷，这是中原之国的形势。如今匈奴的地形、技艺与中国不同。上下山坡，出入溪涧，中国的战马不如他们；道路险要，崎岖不平，又奔驰又射箭，中国的骑兵不如他们；经受风雨，不怕疲劳，忍饥耐渴，中国之人不如他们。这些都是匈奴擅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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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若夫平原易地（1），轻车突骑（2），则匈奴之众易挠乱（3）也；劲弩长戟，射疏（4）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5）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6），游弩往来（7），什伍（8）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9），矢道同的（10）（材官，骑射之官也。射者驺发，其用矢者，同中一的，言其工妙），则匈奴之革笥木荐（11）（革笥，以皮作，如铠也。木荐，以木板作，如楯）弗能支（12）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13），则匈奴之足弗能给（14）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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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易地：平地。（2）轻车突骑：轻车，古代兵种名，士兵均驾车作战，故名。突骑，用于冲锋陷阵的精锐骑兵。颜师古注：“突骑，言其骁锐，可用冲突敌人也。”（3）挠乱：扰乱，搅乱。（4）疏：颜师古注：“疏亦阔远也。”（5）格：抗拒，抵御。（6）相杂：相间；交相混杂。（7）往来：来去，往返。（8）什伍：古代军队编制，五人为伍，十人为什，称什伍。（9）材官驺发：材官，武卒或供差遣的低级武职。颜师古注：“材官，有材力者。”驺发，发射良箭。驺，通“菆”，好箭。颜师古注：“驺谓矢之善者也。《春秋左氏传》作菆字，其音同耳……驺发，发驺矢以射也。”（10）矢道同的：矢道，箭飞行的路线。的，箭靶的中心。（11）革笥木荐：革笥，皮革制成的甲胄。孟康曰：“革笥，以皮作如铠者被之。”木荐，木板制的防御武器，形如盾。（12）支：抗拒。（13）去就相薄：去就，离去或接近。相薄，相搏击。（14）给：连及。颜师古注：“给，谓相连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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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至于在原野平地，用轻车突骑来冲击敌人，那匈奴的兵众就容易被打乱；强劲的弓弩射得远，长戟刺得远，那匈奴的弓箭是不能抵御的；坚实的甲胄、锋利的刀剑，长短兵器交错使用，游移的弓弩来去莫测，列队的士兵一拥上前，那匈奴的兵士就不能抵挡了；能骑射的武官发射良箭，准确地射中同一目标，那匈奴的皮制铠甲和木板盾牌，就不能抵御了；下了马在地上格斗，剑戟相交，来去搏击，那匈奴脚步的移动应变是跟不上的。这些都是中国擅长的地方。由此看来，匈奴所擅长的地方有三处，中国所擅长的地方有五处，陛下又发动了几十万人的军队，来讨伐几万兵马的匈奴，按兵力多少来计算，就是‘以一击十’胜券在握的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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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仰（1）之间耳。夫以人死争胜，跌而不振（2）（蹉跌不可复起），则悔之无及（3）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4）。今降胡义渠蛮夷（5）之属，来归谊（6）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7），劲弓利矢（8），益以边郡之良骑（9），令明将能知者习俗（10）、和辑（11）其心者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12），则以轻车材官（13）制之。两军相表里（14），各用其长技，衡（15）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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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俯仰：亦作“俯卬”，形容时间短暂。（2）跌而不振：跌。失足。颜师古注：“跌，足失据也。”振，奋起；振作。（3）无及：来不及。（4）万全：万无一失；绝对安全。（5）胡义渠蛮夷：胡，古代称北方和西方的民族如匈奴等为胡。对西域诸国，汉、魏、晋、南北朝人皆称曰胡（包括印度、波斯、大秦等），唐人对印度则不称胡。义渠，古代民族名，西戎之一，也作“仪渠”，分布于岐山、泾水、漆水以北今甘肃庆阳及泾川一带。蛮夷，亦作“蛮彝”，古代对四方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6）归谊：归义，归附正义。（7）絮衣：绵衣。（8）利矢：锋利的箭。（9）益以边郡之良骑：益，增加。边郡，靠近边境的郡邑。良骑，良马。（10）令明将能知者习俗：《汉书·晁错传》原文作“令明将能知其习俗”。明将，良将，贤明的将领。（11）和辑：和睦团结。（12）通道：大路，畅通之路。（13）材官：秦汉始置的一种地方预备兵兵种。（14）相表里：即“相为表里”，谓内外互相配合，共为一体。（15）衡：颜师古注：“衡即横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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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即使如此，但兵器，毕竟是凶器；战争，总是危险的事。（战争中）势力大的变成势力小的、强盛的变为衰弱的，只在俯仰之间啊！以死亡为代价去争取胜利，一旦失败就难以东山再起，那么后悔就来不及了。帝王的策略，要有万无一失的考虑。现今投降的胡人、义渠、蛮夷之辈，前来归附汉朝的有数千人，他们的饮食习惯和擅长的本领与匈奴相同，可以赐给他们坚实的铠甲和棉衣，以及强劲的弓弩和利箭，增加边境地区的良马，派遣能熟知他们习俗、使他们和睦团结的贤明将领来统率。如果地势险要，可用这支兵力去抵御匈奴；在平原通畅的大道上，就可用轻车、材官来对付匈奴。两支军队内外互相配合，共为一体，各自使用其擅长的本领，再加上兵力众多，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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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文帝嘉（1）之，乃赐错玺书（2）宠荅（3）焉。错复言守边（4）备塞、劝农力本（5），当世急务二事，曰：“臣窃闻秦时，北攻胡貉（6），筑塞河上，南攻扬粤（7）（扬州之南越也），置戍卒（8）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9）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10）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11），屯则卒积死（12）。夫胡貉之地，积阴（13）之处也，其性能寒（14）；扬粤之地，少阴多阳，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15）于道（偾，仆也），秦民见行，如往弃市（16），因以谪发（17）之，名曰‘谪戍（18）’。发之不顺，行者深怨，有背叛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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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嘉：嘉许。（2）玺书：秦以后专指皇帝的诏书。（3）宠荅：荅，通“答”，指皇帝对臣下有嘉许之意的答复。（4）守边：守卫边境。（5）劝农力本：劝农，鼓励农耕。力本，谓致力于农业生产。古代以农为本，故称。（6）胡貉：亦作“胡貊”，古代称北方各民族。（7）扬粤：即扬越，我国古族名，百越的一支，战国至魏晋时为对越人的泛称。（8）戍卒：戍守边疆的士兵。（9）贪戾：贪婪暴戾。（10）且夫：犹况且，承接上文，表示更进一层的语气。（11）禽：“擒”的古字，俘获，被俘，制伏。（12）积死：病死。积，通“渍”，疾病。（13）积阴：指酷寒之气。（14）其性能寒：性，身体；体质。能寒，耐得寒冷。（15）偾：音愤。倒覆；僵仆。服虔曰：“偾，仆也。”（16）弃市：《礼记·王制》：“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本指受刑罚的人皆在街头示众，民众共同鄙弃之，后以“弃市”专指死刑。（17）谪发：贬谪并发配。（18）谪戍：因罪而被遣送至边远地方，担任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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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文帝对晁错的奏疏很赞赏，于是赐给他诏书，以尊崇的语气给予了答复。晁错又上书论述守边备塞、劝农务本，这是当代急需办的两件事。他说：“臣私下听说秦朝时，向北攻打胡貉，在黄河边上修筑要塞，又向南进攻扬越，在那里设置了戍守的士兵。秦朝发兵攻打胡貉、扬越的原因，不是为了保卫边境、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是贪婪暴虐，想要扩大疆土，因此功业未成而天下大乱。况且发兵却不知道对方的形势，一旦交战就会被人俘获，驻军留守则会染病死亡。胡貉之地，是酷寒之处，他们的身体能耐得住寒冷；扬越之地，少阴多阳，他们的体质能耐得住酷暑。秦朝驻防的士卒不能适应那里的水土，戍守者死在边陲，运输给养的人死在路上。秦朝的百姓看待前去戍守边疆，就如同前往刑场一样，于是官府就用犯罪之人发配戍边，称作‘谪戍’。这种发配没有正当理由，被发配的人十分怨恨，都有了背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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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凡民守战（1）至死，而不降北（2）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3），则有拜爵（4）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5），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6），赴汤火（7），视死如生（8）。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9）之害，而无铢两（10）之报，死事（11）之后，不得一算之复（12），天下明知其祸烈及己也。陈胜（13）行戍（14），至于大泽（15），为天下先唱（16），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17）而行之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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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守战：防守与进攻。（2）降北：投降败逃。（3）守固：防守得牢固。（4）拜爵：封授官爵。（5）财卤：掳掠的财物。卤，通“掳”。（6）蒙矢石：蒙，冒着；顶着。矢石，箭和垒石，古时守城的武器。（7）赴汤火：即赴汤蹈火，敢于投入沸水，跳进烈火。比喻不避艰险。（8）视死如生：亦作“视死若生”，把死去看做活着一样，形容不怕死。（9）万死：死一万次，形容冒生命危险。（10）铢两：一铢一两。比喻微小。（11）死事：指死于国事。（12）不得一算之复：算，指征税计钱多少的单位，一算为百二十钱。复，谓免除徭役或赋税。（13）陈胜：字涉，楚国阳城县（今河南登封东南）人。秦朝末年反秦义军的首领之一。（14）行戍，赴戍役。（15）大泽：即大泽乡，古地名，在今安徽宿县南蕲县集西的小刘村。（16）先唱：率先倡导。（17）威劫：威逼，胁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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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大凡百姓在防守作战中宁死而不投降的原因，都是有所考虑才这么做的。因为作战胜利或防守坚固，就会有封授官爵的奖励；攻下城池而大肆杀戮，就会得到所掠夺的财物，从而使自己家庭富足。所以能让他们的士兵冒着飞箭乱石，赴汤蹈火，视死若生。这些被秦朝征发的士卒，有出生入死的危险，却没有丝毫报偿，为国捐躯后，竟不能减免一算的赋税，天下百姓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大祸临头。陈胜前去服戍役，走到大泽乡时，首先揭竿起义，天下跟随他起义的人如流水一般。这是秦朝用威逼手段强迫征发百姓的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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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胡人衣食之业，不着于地，其势易扰乱边境，如飞鸟走兽放于广野，美草甘水（1）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2），时至时去，此胡人生业（3），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4）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5）于塞下（6），或当燕、代（7），或当上郡、北地（8）、陇西，以候备（9）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10）至，胡又已去。聚不罢（11），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12），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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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甘水：质味美好的水。（2）转徙：辗转迁移。（3）生业：犹生涯；生活。（4）南亩：谓农田。南坡向阳，利于农作物生长，古人田土多向南开辟，故称。（5）行猎：游猎；打猎。（6）塞下：边塞附近，亦泛指北方边境地区。（7）当燕代：当，介词，相当于“在”。燕代，战国时燕国、代国所在地。泛指今河北西北部和山西东北部地区。（8）上郡、北地：上郡，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肤施县（在今陕西榆林市南）。两汉沿置，郡治未变。北地，郡名，秦初三十六郡之一。郡治义渠县（在今甘肃庆阳市西南），辖地约在今陕西、甘肃、宁夏一带。（9）备：防备；戒备。（10）才：刚刚。（11）罢：返回。（12）连年：接连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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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胡人衣食的生产来源，并不依附于土地，他们这种形势就容易扰乱边境。胡人如同飞鸟走兽放之于旷野，哪里有肥美的水草就停在哪里，等水、草用尽就迁移到另一个地方。由此观之，往来迁徙，时来时去，这就是胡人的生活，也是导致中国荒废农业的原因。如今使得胡人可以在边塞附近的许多地方往来放牧打猎，有时在燕国、代国，有时在上郡、北地、陇西，借机窥伺守边士兵的情况，兵少时就来侵犯。陛下若不救援，那边地的百姓就会绝望而产生投敌之心。往边境发兵少则不足以拒敌，若多派兵，则军队刚到边远的郡县，匈奴就已经离开了。军队聚集在那里不撤走，花费就会很大；撤走军队，则胡人又来侵犯。这样连续多年，中国就会贫穷困苦而百姓也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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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1）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2），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3），先为室屋，具田器（4），乃募（5）罪人令居之；不足，募以丁（6）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7）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与冬夏衣、禀食（8），能自给而止。其无夫若（9）妻者，县官买与之。人情非有匹敌（10），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11）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与之（12）（谓胡人驱收，中国能夺得之者，以半与之也），县官为赎其民（13）（得汉人。官为赎也）。如是，则邑里（14）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15）上也，欲全（16）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东方诸郡，次当戍边），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17）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18），使远方无屯戍（19）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20），无系虏（21）之患，利施后世，名称（22）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23），相去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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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将吏：军官。（2）田作：耕作。（3）深堑：深沟。（4）田器：农具。（5）募：募集；招求。（6）丁：旧时指到了服劳役年龄的人。（7）拜爵：封授官爵。（8）禀食：谓官家给食。（9）若：或；或者。（10）匹敌：配偶。（11）禄利：爵禄之利；利禄。（12）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与之：颜师古注：“言胡人入为寇，驱略汉人及畜产，而它人能止得其所驱者，令其本主以半赏之。”（13）县官为赎其民：颜师古注：“此承上句之言，谓官为备价赎之耳。”（14）邑里：指乡里的人民。（15）德：感恩；感激。（16）全：保全。（17）相万：相差万倍，极言相差之大。（18）实边：充实边疆。（19）屯戍：驻防。（20）相保：互相救助；共同保卫。（21）系虏：掳获；俘获。（22）名称：名声。（23）秦之行怨民：颜师古注：“言发怨恨之人使行戍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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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陛下垂恩忧虑边境之事，派遣将官率领军队来治理边塞，这是很大的恩惠。然而让远方的士卒守卫边塞，一年进行一次轮换，新来的士兵不了解胡人的能力，不如选派能在那里长期居住的士卒，让他们安置家室，耕田种地，就此防备匈奴，从而便于在那里加高城墙、挖深壕沟进行防御。要先修建房屋，置备农具，然后招募犯罪想求得官职的人，让他们居住在那里；如果人数不够，就招募用丁役奴婢来赎罪的人和捐献奴婢想取得官爵的人；再不够，就招募百姓中愿意去的人，都赐给他们很高的爵位，免除全家的赋税，发给冬夏的衣服，由官府供应口粮，直到他们生活能自给为止。那些没有丈夫或妻子的人，官府出钱买人给他们完婚。就人之常情而言，如果没有配偶就不能长久安心的住在那里。边塞的百姓，如果给他们的利禄不丰厚，就不可能让他们长期居住在这样的危难之地。匈奴入侵掠夺，如果有人能够截获胡人掠夺的财物，原主要分一半财物给他，或者由官府作价向原主赎买这一半财物再送给他。这样，那么乡里人民就会互相救助，与匈奴作战就不怕死，这不是为了感激君主的恩德，而是想保全亲属，得到分给财物的好处。这与东方戍卒不熟悉地形而心存恐惧的情况相比，功效相差万倍。陛下从现在开始，移民充实边疆，使远方的郡县不再有驻防的负担，边塞的百姓，父子互相保护，没有被俘虏的忧患，这样的利益将施及后世，现前也会获得圣明的美名。这和秦朝征发怀有怨恨之心的百姓去戍边相比，相差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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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甚大惠也。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1）也。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上地之宜，观其草木之饶，然后营（2）邑立城，制里割宅（3），通田作之道，正阡陌（4）之界，先为筑室（5），家置器物（6）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7），以救疾病，生死相卹（8），坟墓相从（9），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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