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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陛下视今,为治(1)耶,乱耶?”上曰:“亦极乱耳,尚(2)何道!(旧无上曰至何道九字,补之)”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3)?”上曰:“然幸其愈(4)于(5)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上良久乃曰:“今为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6)知之,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7)事帷幄(8)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谕(9)。”房罢出。后石显、五鹿充宗皆疾(10)房,欲远之,建言宜试以房为郡守(11)。元帝于是以房为魏郡太守。显告房与张博通谋(12),非(13)谤政治,归恶天子,诖误(14)诸侯王。房博皆弃市(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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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治:指政治清明,社会安定。与“乱”相对。(2)尚:副词,犹,还。(3)与:语气词。表疑问或反诘。颜师古曰:“与读曰欤。”(4)愈:贤,胜过。《论语·公冶长》:“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愈,犹胜也。”(5)于:介词,比,表示比较。(6)如:颜师古曰:“如,若也。”(7)图:考虑,谋划,计议。(8)帷幄:指天子决策之处或将帅的幕府、军帐。(9)已谕:己明白,领会。颜师古曰:“言已晓此意。”(10)疾:厌恶,憎恨。(11)郡守:郡的长官,主一郡之政事。秦废封建设郡县,郡置守、丞、尉各一人。守治民,丞为佐。汉唐因之;宋以后郡改府,知府亦称郡守。(12)通谋:共同策划。(13)非:通“诽”。(14)诖误:贻误,连累。(15)弃市:专指死刑。《礼记·王制》:“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本指受刑罚的人皆在街头示众,民众共同鄙弃之,后以“弃市”专指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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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陛下看当今是治世呢?还是乱世呢?”皇上说:“已经乱到极点了。还用说嘛!”京房说:“当今所重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呢?”皇上说:“不错。我所任用的人,幸而还比竖刁、赵高之辈强。再说,发生上述灾异的责任,我认为还不在这些人身上。”京房说:“那些前世的君主也都是这么说的。臣恐怕后世人看今天,犹如今天的人看前世人一样啊!”皇上停了一会儿才说:“那么今天造成混乱的人到底是谁呢?”京房说:“明主应该自己知道的。”皇上说:“不知道呀,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任用他们?”京房说:“皇上所最信任、并与他谋划大事于帷帐之中,从而左右天下之士进退的人就是呀。”京房所指的人就是石显,皇上心里也明白,就对京房说:“已明白了。”京房说完便出宫了。此后,石显、五鹿充宗都憎恨京房,打算让他远离朝廷,遂建议说,应任用京房为郡守。元帝于是任命京房为魏郡太守。石显又上告京房和张博,二人共同谋划诽谤朝廷政治,把坏事都归罪于天子,并牵累到诸侯王。京房和张博都被处斩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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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葢宽饶(1),字次公,魏郡人也。为司隶校尉(2),刺举(3)无所回避。公卿贵戚,及郡国吏,繇使(4)至长安,莫敢犯禁(5),京师为清。为人刚直高节,志在奉公(6)。以言事不当意(7),而为文法吏所诋挫(8)。大夫郑昌上书颂(9)宽饶曰:“臣闻山有猛兽,藜藿(10)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司隶校尉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11),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许、史之属。许伯,宣帝后父也。史高,宣帝外家也。下无金,张之托(12),金日磾,张安世也。职在司察(13),直道而行,多仇少与(14)。上书陈国事,有司(15)劾以大辟(16)。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不敢不言。”上不听,遂下宽饶吏。宽饶引佩刀,自刭北阙下(17),众莫不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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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葢宽饶:公元前105年至公元前53年在世,字次公,西汉魏县德政村人。明经为郡文学,举孝廉为郎,举方正,对策高第,擢升谏大夫,行郎中户将事。(2)司隶校尉:汉武帝置司隶校尉,领兵一千二百人,捕巫蛊,督察大奸猾。后罢其兵,改察三辅、三河、弘农七郡。哀帝时称司隶,东汉复旧称,仍察七郡。(3)刺举:检举;谓检举奸恶,举荐有功。《史记·田叔列传》:“天下郡太守多为奸利,三河尤基,臣请先刺举三河。”(4)繇使:指供力役及为使者。颜师古曰:“繇读与傜同,供傜役及为使而来者。”(5)犯禁:违反禁令。(6)奉公:奉行公事,不徇私。(7)当意:称意,合意。(8)诋挫:诋毁折挠。颜师古曰:“诋,毁也。挫,折也。”(9)颂:颜师古曰:“颂谓称其美。”(10)藜藿:藜和藿,亦泛指粗劣的饭菜。藜,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直立,嫩叶可吃,茎可以做拐杖。藿,豆叶,嫩时可食。(11)食不求饱:颜师古曰:《论语》称孔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故引之。(12)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应劭曰:“许伯,宣帝皇后父。史高,宣帝外家也。金,金日磾也。张,张安世也。此四家属无不听。”颜师古曰:“此说非也。许氏、史氏有外属之恩,金氏、张氏自托在于近狎也。”(13)司察:督察。司,通“伺”。(14)多仇少与:多仇,在位官员及贵戚人多跟他结怨。少与,少同盟者,党与。颜师古曰:“仇,怨仇也。与,党与也。”(15)有司: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16)大辟:古五刑之一,谓杀头的死刑。(17)阙下:宫阙之下。借指帝王所居的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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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葢宽饶,字次公,魏郡人,任司隶校尉。他弹劾检举从不回避当事人,凡公卿贵戚和郡国官吏派繇使来长安的,没有人敢犯禁令,京都因此清平。他为人刚直不阿,高风亮节,志在奉行公事,不徇私;后因言事不合上意而被执掌法令条文的官吏诋毁折挠。谏大夫郑昌上书称颂宽饶说:“臣听说山中有猛兽,灰菜藿子就没有人去采撷;国家有忠臣,奸邪之人因之就不敢活动。司隶校尉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入朝有忧国之心,退身有死节之义,上边没有像许伯、史高那样的外戚做靠山,下边没有像金日磾、张安世那样的重臣托举,他的职责就在于掌管监察,以正直之道行事,仇人多而亲附者少,上书陈述国事,相关部门弹劾并判处死刑。臣幸蒙身列大夫之末位,官职名称是谏议大夫,所以不敢不提出谏议。”宣帝没有采纳郑昌的意见,遂将宽饶送交司法官处理。宽饶用佩刀自刭于北阙下,众人没有不怜惜同情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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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诸葛丰(1),字少季,琅邪人也。为司隶校尉,刺举无所避。侍中许章奢淫不奉法度,宾客(2)犯事,与章相连(3)。丰按劾(4)章,欲收(5)之。章迫窘(6),驰车去,得入宫门自归(7)。于是收丰节(8)。丰(旧无丰字,补之)上书谢(9)曰:“臣丰驽怯(10),文不足以劝善,武不足以执(11)邪。陛下拜为司隶校尉(12),未有以自效,故常愿捐一旦之命,而断奸臣之首,悬于都市(13),编(14)书其罪,使四方明知为恶之罚,然后却(15)就斧钺(16)之诛,诚臣所甘心也。夫以布衣,尚犹有刎(17)颈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曾无伏节(18)死义之臣,率(19)尽苟合(20)取容(21),阿党(22)相为,念私门之利,忘国家之政。邪秽溷浊(23)之气,上感于天,是以灾变数见(24),百姓困乏。此臣下不忠之效(25)也,臣诚耻之无已。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诚为君也。臣窃不胜愤懑(26),愿赐清宴(27),唯陛下裁幸(28)。”上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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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诸葛丰:生卒年不详,琅琊诸县(今诸城)人,其故里葛陂(约在今枳沟镇普庆村南)。诸葛丰以刚直著称于世。汉元帝升他为司隶校尉。他执法公允,不畏权贵,百姓很尊重他。元帝嘉奖他的节操,授予他符节,加封为光禄大夫,给予很高的荣耀。(2)宾客:指贵族的门客、策士等。《史记·淮南衡山列传》:“淮南王大喜,厚遗武安侯金财物,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畔逆事。”(3)相连:互相连接,彼此关联。(4)按劾:考查核验;查验弹劾。(5)收:拘捕。(6)迫窘:窘迫。(7)自归:自行投案;自行归顺。颜师古曰:“归诚乞哀于天子也。”(8)节:符节,古代使臣所持以作凭证。(9)谢:辞却,辞职。(10)驽怯:驽下怯弱。(11)执:拘捕。(12)司隶校尉:旧号‘卧虎’,是汉至魏晋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13)都市:都城中的集市。(14)编:颜师古曰:“编谓联次简牍也。”(15)却:退,使退。颜师古曰:“却,退也。”(16)斧钺:亦作“斧戉”,斧与钺,泛指兵器。亦泛指刑罚、杀戮。(17)刎:颜师古曰:“刎,断也,音吻。”(18)伏节:犹言殉节。指为维护某种事物或追求理想而死。(19)率:一概,都。(20)苟合:附和,迎合。(21)取容:讨好别人以求自己安身。(22)阿党:逢迎上意,徇私枉法;比附于下,结党营私。(23)溷浊:混乱污浊。颜师古曰:“溷亦浊也,音下顿反。”(24)见:“现”的古字,显现,显露。(25)效:证明,验证。(26)愤懑:抑郁烦闷。颜师古曰:“懑音满。”(27)清宴:清闲。(28)裁幸:犹少幸,谓少幸从之。《汉书补注》王念孙曰:“裁犹少也,裁、财通用。”佞幸传“唯陛下哀怜财幸”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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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诸葛丰,字少季,琅琊郡人,任司隶校尉,弹劾检举无所回避。侍中许章奢侈淫乱,不遵守法度,他的门客犯了事,与许章有牵连,诸葛丰调查弹劾许章,准备拘捕他。许章见处境窘迫,便驾车离府,得进宫门去向皇上投案自首。皇上于是收回诸葛丰的符节。诸葛丰上书辞职,说:“臣诸葛丰才能低下、性格怯弱,论文才不能够勉励人积极向善,论武力不能够擒拿奸邪之人。陛下封臣为司隶校尉,却未能以自身之长来报效君主。所以常希望能舍弃个人性命,来砍下奸臣的头颅,挂悬于都市;编写出奸臣的罪行录,让四方百姓明确地了解作恶应受到的处罚,然后退身回去接受杀头的惩处,的确臣也是甘心情愿的。作为平民,还有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现在以四海之大,却没有为节义而赴死的臣子,大都是苟合上意而求得容身,阿谀结党而相互照应之辈;他们只顾念私门的利益,忘却国家政事。邪恶污浊之气撼动上天,因此灾变多次出现,老百姓生活穷困。这是臣下没有尽心竭力地后果啊!臣确实为此觉得羞愧不已。按人之常情,无不想安宁过日子而厌恶危亡。然而忠臣直士,不逃避危害,的确是为了君主呀!臣私下不胜抑郁烦闷,希望能赐臣以清静安闲(指退休)。请陛下裁决。”皇上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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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是后所言益(1)不用。丰复上书言:“臣闻伯奇(2)孝而弃于亲,子胥(3)忠而诛于君,隐公(4)慈而杀于弟,叔武(5)弟而杀于兄。夫以四子之行,屈平(6)之材,然犹不能自显,而被刑戮,岂不足以观(7)哉!使臣杀身以安国,蒙(8)诛以显君,臣诚愿之。独恐未有云补,而为众邪所排。令谗夫得遂,正直之路壅塞(9),忠臣沮心,智士杜口(10),此愚臣之所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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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益:副词,更加。(2)伯奇:古代孝子。相传为周宣王时重臣尹吉甫长子。母死,后母欲立其子伯封为太子,乃谮伯奇,吉甫怒,放伯奇于野。伯奇“编水荷而衣之,采苹花而食之”,清朝履霜,自伤无罪而见放逐,乃作琴曲《履霜操》以述怀。吉甫感悟,遂求伯奇,射杀后妻。见《初学记》卷二引汉蔡邕《琴操·履霜操》。(3)子胥:伍子胥(?-公元前484年),名员,字子胥,春秋时期楚国人。后来吴国封他于申,因此又叫申胥。(4)隐公:鲁隐公(公元前722年-公元前712年)名息姑,鲁国第十三代国君。(5)叔武:春秋时期,卫国卫成公的弟弟。《公羊传》曰:“叔武让国奈何。文公逐卫侯而立叔武,叔武立,治反卫侯。卫侯得反,曰:叔武篡我。终杀叔武。”颜师古曰:“叔武,卫成公之弟夷叔也。成公避晋之难,出奔陈,使大夫元咺奉叔武以居守。其后晋人纳成公,成公疑叔武而先期入,叔武将沐,闻君至,喜,捉发走出,前驱射而杀之。事在左传僖二十八年。”(6)屈平:颜师古曰:“屈平即是屈原也。”公元前340年正月寅日至公元前278年5月初五在世,字原,通常称为屈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战国末期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人。屈原虽忠事楚怀王,却屡遭排挤,怀王死后又因顷襄王听信谗言而被流放,最终投汨罗江而死。(7)观:鉴戒,借鉴。(8)蒙:颜师古曰:“蒙,被也。”(9)壅塞:阻塞。颜师古曰:“雍读曰壅。”(10)忠臣沮心,智士杜口:沮,沮丧,灰心失望。颜师古曰:“沮,坏;杜,塞也。沮音才汝反。”《汉书补注》先谦曰:“沮亦塞意;颜训坏,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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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从此以后对诸葛丰的进言愈加不予采用,而诸葛丰又上书说:“臣听说伯奇是个孝子却被他父亲遗弃;伍子胥是个忠臣却被君主杀害;鲁隐公是个仁慈的人却被他的弟弟杀死;叔武对兄长很恭顺,但被他的哥哥追杀。凭上述四个人的品行、屈原的才学,然而还不能使自己显贵反而遭受杀戮,难道这还不足以警示人吗!让臣杀身来安定国家,受诛来显扬君主,臣的确是愿意这样做的。只是恐怕还没有什么补益,就被一些奸邪之人所排挤。当前,进谗之人得志,正直的言路被堵塞,忠臣心意颓丧,智士闭口不言,这是愚臣所担心忧虑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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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刘辅(1),河间人也,为谏大夫。会(2)成帝欲立赵倢伃(3)为皇后,辅上封事曰:“今乃触情(4)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5)天下,不畏乎天,不愧于人,惑(6)莫大焉。里语(7)曰:‘腐木不可以为柱,卑人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与,必有祸而无福,市道(8)皆共知之,朝臣莫肯一言,臣窃伤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9),尸禄(10)不忠,污辱(11)谏争之官,不敢不尽死,唯陛下察焉。”书奏,上使侍御史(12)收缚(13)辅,系(14)掖庭(15)秘狱,群臣莫知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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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刘辅:生卒年不详,河间人,从襄贲县令提升为谏议大夫,敢于直言,颇有政声。是光禄勋的专职谏官,其职责是“直言极谏”,匡正君非,谏诤得失。(2)会:恰巧,适逢。(3)赵倢伃:指赵飞燕(公元前45年—公元前1年),原名宜主,长安宫人,吴县人(今江苏省苏州市)。西汉成帝宫人。初学歌舞,以体轻善舞,故称“飞燕”。先为倢伃,许后废,立为后。与其妹昭仪日事蛊惑。成帝死,平帝即位,废为庶人。后自杀。倢伃,同‘婕妤’,古代女官名,是妃嫔的称号,俸禄与列侯同,以婕妤迁为皇后。(4)触情:触动情欲。(5)母:谓作母亲的仪范。(6)惑:糊涂,令人不解。(7)里语:犹里谚。(8)市道:指市井及道路之人,普通人。颜师古曰:“市道,市中之道也。一曰市人及行于道路者也。一曰市人及行于道路者也。”先谦曰:“一说是。”(9)拔擢:选拔提升。(10)尸禄:空食俸禄。(11)污辱:玷辱,玷污。(12)侍御史:官名,秦置,汉沿设,在御史大夫之下。受命御史中丞,接受公卿奏事,举劾非法;有时受命执行办案,号为“绣衣直指”。颜师古曰:“汉书旧仪掖庭诏狱令丞宦者为之,主理妇人女官也。”《汉书补注》周寿昌曰:谷永传云“又以掖庭狱大为乱阱,搒笔憯于炮烙,绝灭人命,主为赵、李报德复怨”,今辅正论赵氏击此狱。(13)收缚:犹收系。(14)系:拘囚,拘禁。(15)掖庭:亦作“掖廷”,宫中旁舍,妃嫔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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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刘辅,是河间人,任谏大夫。时逢成帝打算立赵倢伃(赵飞燕)为皇后,刘辅呈上密奏说:“陛下现在竟动情纵欲,倾心于卑贱出身的女子,想让她来母仪天下,不畏惧上天,不惭愧于人民,再没有比这更糊涂的事了。俗话说:‘腐朽的木头不可用来做柱子,卑贱的人不可以做人主。’上天和人民都不赞许,必然会有祸而无福,这是市人和路人都明白的道理,朝臣们没有人肯说一句话,臣私下感到伤心。我想,自己因为是汉室同宗而被提拔,若白受禄俸而不尽忠,就会辱没身居劝谏的官位,所以不敢不冒死来劝谏,希望陛下明察。”密封之书上奏后,皇上派侍御史将刘辅捆绑收捕,投入掖庭秘密监狱,群臣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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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于是左将军辛庆忌(1)、右将军廉褒(2)、光禄勋师丹(3)、太中大夫谷永(4),俱上书曰:“臣闻明主垂(5)宽容之听,崇(6)谏争之官,广开忠直之路,不罪狂狷(7)之言。然后百僚(8)在位,竭忠尽谋,不惧后患;朝廷无谄谀之士,元首(9)无失道(10)之愆(11)。窃见谏大夫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12)为谏大夫,此其言必有卓诡(13)切至(14)当圣心者,故得拔至于此。旬日(15)之间,收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16)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17)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过(18)。小罪宜隐忍(19)而已。如有大恶,宜暴(20)治理官,与众共之(21)。今天心未豫,豫,悦豫也。灾异屡降,水旱迭(22)臻(23),方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24)之时也。而行惨急(25)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26)直言,所坐不著(27),天下不可户晓。同姓近臣,本以言显,其于治亲养忠之义,诚不宜幽囚(28)于掖庭狱(29)。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30),而折伤之暴,人有惧(31)心,莫敢尽节(32)正言(33),非所以昭有虞之听(34)、广德美之风也。臣等窃深伤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乃(35)减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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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辛庆忌:见前注。(2)廉褒:生卒不详,襄武人,成帝、哀帝永始四年时为右将军,五年免。汉与羌戎在河西长期战争,人民深受战乱之苦,他以恩义结交羌戎,羌戎感其恩泽,边境得以安宁。班固说:“山东出相,山西出将,汉兴,成纪李广、李蔡,上邦赵充国,襄武廉褒,狄道辛武贤、庆忌,皆以勇武显闻。”(3)师丹:西汉大臣,琅邪郡东武人,字仲公。向匡衡学《诗经》,汉哀帝时,师丹为大司马,被封为高乐侯,后为大司空。主张限制贵族、官僚、富豪占有奴婢、土地的数目,后来贵族激烈反对。他和傅喜执正义,得罪了傅太后,被朱博弹劾免职。汉平帝时,他再被封为关内侯、义阳侯。元始三年(公元3年),师丹去世,谥号节侯。(4)谷永: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9年,字子云,西汉长安人,通晓儒家经典,工笔札。建昭中(公元前36年左右)为太常丞、光禄大夫,屡次应诏对策,针对成帝荒淫好色,敢于直言进谏。历任郡太守,升任大司农。他为人清正,严约僚属,体恤民艰,深得百姓好评。(5)垂:施与,赐予。(6)崇:尊崇,推重。(7)狂狷:狂妄褊急。书疏中常用作谦辞。颜师古曰:“狷,急也,音绢。”(8)百僚:亦作“百寮”,百官。(9)元首:君主。颜师古曰:“元首谓天子也。”(10)失道:失去准则,违背道义。(11)愆:罪过,过失。(12)擢:提拔。(13)卓诡:高超奇异。颜师古曰:“卓,高远也。诡,异于众也。”(14)切至:犹切当。(15)旬日:十天。亦指较短的时日。(16)公族:诸侯或君王的同族。(17)下土:偏远的地方。(18)过:《汉书补注》先谦曰:过,责也。(19)隐忍:克制忍耐。(20)暴:显露。(21)与众共之:颜师古曰:“令众人知其罪状而罚之。”(22)迭:更迭,轮流。《汉书·律历志上》:“三代各据一统,明三统常合,而迭为首。”颜师古注:“迭,互也。”(23)臻:到,达到。(24)尽下:听凭臣下,对臣下放心。谓帝王宽以待下。(25)惨急:严刻峻急。(26)坐:犯罪,判罪。引申指犯有过错。(27)著:明示。颜师古曰:“著,明也。”(28)幽囚:囚禁。(29)掖庭:狱,汉代宫中的秘狱。(30)亟:疾速,与“缓慢”相对。颜师古曰:“亟,急也。”(31)惧:恐惧,害怕。(32)尽节:尽心竭力,保全节操。多指赴义捐生。(33)正言:直言,说实话。(34)虞之听:虞,上古朝代名,舜所建。舜之先封于虞,故城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颜师古曰:“舜有敢谏之鼓,故言有虞之听也。一曰谓达四聪也。”(35)乃:副词,于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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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右将军廉褒、光禄勋师丹、太中大夫谷永,共同上书说:“臣听说圣明的君主能宽容地听取下边的谏言,尊崇谏诤的官员,广开忠诚正直之路,不怪罪狂妄褊急之人的话。只有这样才能使朝中百官安居其位,竭尽忠诚与智谋,不害怕有后患,朝廷就会没有谄媚阿谀的人,皇帝就不会有不合道义的过失。我们私下看到谏大夫刘辅,以前以县令身分求见,被提升为谏议大夫,这足见他的话必然有高超奇异、切合圣上心意之处,所以才能被提拔到这一职位。在十天之内,就被拘捕投入秘密监狱。臣等愚鲁,认为刘辅有幸能凭借其为皇族的亲属,位居谏臣的行列。他刚从偏远的地方来,还不晓得朝廷的体制规矩,偶尔触犯忌讳,不值得大责他的过失;对其小罪应该克制忍耐一下。如果犯有大恶,那就应该由法官公开治罪,令众人知其罪而处罚他。现在上天之心尚不愉悦,灾害变异现象不断降临,水旱灾害连连发生,正该是大开言路、广行聘问、褒扬正直、宽以待下的时候,却怎能对谏诤之臣施行严刻峻急的诛杀,让群臣感到震惊,从而失去忠直之心呢?假使刘辅不犯直言之过,所犯之过又不显著,就不能让天下家喻户晓。同姓的近臣,本应以敢言而显扬,这从管理宗亲、培育忠臣的意义上说,也的确不应当将他囚禁在掖庭狱中。公卿以下看到陛下进用刘辅这么快,而挫伤他却这样突然,使人人都害怕,从而没有人敢尽心竭力讲实话。这不是发扬虞舜善于听取进言、光大其美好德行的风气啊!臣等私下对此深感伤悲,请陛下省察。”皇上于是减免了刘辅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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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郑崇(1),字子游,本高密人也。哀帝擢为尚书仆射(2)。数求见谏争(3),上初纳用之。每见曳革履(4),上笑曰:“我识郑尚书履声。”久之,上欲封祖母傅太后从弟商(5),崇谏曰:“孝成皇帝(6)封亲舅五侯(7),天为赤黄昼昏(8),日中有黑气。今祖母从昆弟二人已侯。孔乡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9),尚有因缘。今无故欲复封商,坏乱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也。臣愿以身命当咎(10)。”崇因持诏书案(11)起。持当受诏书案起去。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专制邪(12)!”上遂下诏,封商为汝昌侯(13)。崇又以董贤(14)贵宠过度,数谏,由是重得罪,数以职事见(15)责,发疾(16)颈痈(17),欲乞骸骨,不敢。尚书令赵昌佞谄(18),素(19)害崇,知其见疏(20),因奏崇与宗族通(21),疑有奸,请治。上责崇曰:“君门如市(22),何以欲禁切(23)主上?”崇对曰:“臣门如市,臣心如水(24)。愿得考覆(25)。”上怒,下崇狱,穷治(26),死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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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郑崇:生卒不详,字子游,西汉末人,本高密大族,世与王家相嫁娶。祖父以訾徙平陵。父宾明法令,为御史,事贡公,名公直。崇少为郡文学史,至丞相大车属。弟立与高武侯傅喜同门学,相友善。喜为大司马,荐崇,哀帝擢为尚书仆射。郑崇为人抗直敢言,曾数求见哀帝诤谏,上初纳用之。为郑玄的七世祖。(2)仆射:官名,秦始置,汉以后因之。汉成帝建始四年,初置尚书五人,一人为仆射,位仅次尚书令,职权渐重。(3)谏争:谏诤。争,通“诤”。(4)曳革履:拖着皮靴走路。颜师古曰:“孰曰韦,生曰革。”(5)上欲封祖,母傅太后从弟商:从弟,堂弟。商,指傅商。侍中光禄大夫商,皇太太后父同产子,小自保大,恩义最亲。其封商为汝昌侯,为崇祖侯后,更号崇祖侯为汝昌哀侯。〔中华书局本(1962年)《汉书》的断句为:上欲封祖母傅太后从弟商。意为:皇上打算进封祖母傅太后的堂弟傅商。〕(6)孝成皇帝:即汉成帝刘骜。(7)五侯:指同时封侯的五人。汉成帝封其舅王谭平阿侯、王商成都侯、王立红阳侯、王根曲阳侯、王逢时高平侯。见《汉书·元后传》。(8)赤黄昼昏:赤黄,红、黄之间的颜色。昼昏,白昼昏暗。(9)今祖母从昆弟二人已侯孔乡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孔乡侯,即大司马传晏,颜师古曰:“孔乡侯,傅晏也。”《汉书补注》周寿昌曰:喜为大司马,故曰以三公封。高武侯:即卫将军傅喜,傅喜字稚游,河内温人也,汉哀帝(公元前25年至公元前1年)祖母定陶傅太后从父之弟。傅喜是傅氏外戚集团在朝中最活跃的人物之一。颜师古曰:“高武侯,傅喜也。”〔中华书局本(1962年)《汉书》的断句为:今祖母从昆弟二人已侯。孔乡侯,皇后父;高武侯以三公封。〕(10)当咎:当,阻挡。咎,罪过,过失。(11)书案:公文案卷。李奇曰:“持当受诏书案起也。”颜师古曰:“李说非也。案者,即写诏之文。”《汉书补注》沈钦韩曰:广雅:“案谓之。”考工记玉人之事,“案十有二寸”注:“案,玉饰案也。”礼器注:“禁如今方案,隋长局足,高三寸。”此诏书案者,承受诏书之案。吴志:“孙权拔佩刀斫前奏案”。古者进食、奏书俱别设案,李说是也。先谦曰:通鉴胡注,更始时,常侍奏事,韩夫人起,抵破书案,则案非文案之案也。本文魏注云:“持当受诏书案起去。”(12)邪:语气助词,表疑问。《庄子·至乐》:“夫子有忧色,何邪?”(13)封商为汝昌侯:《汉书补注》钱大昕曰:“哀纪建平四年二月,封帝太太后从弟侍中传商为汝昌侯。六月,尊帝太太后为皇太太后。此诏称皇太太后,史家追改。”(14)董贤:公元前22年至公元前1年在世,字圣卿,西汉云阳人。董贤是西汉御史董恭之子,是俊男子。董贤初任太子舍人,汉哀帝即位后改任他职,二年后,哀帝有一天在宫中望见董贤,被他的仪貌吸引,拜为黄门郎。后拜为大司马。哀帝崩,王莽掌权后,董贤随即失势,自杀而死。(15)见:用在动词前面表示被动。相当于被,受到。(16)发疾:犹发病。(17)痈:音庸。肿疡。一种皮肤和皮下组织化脓性的炎症,多发于颈、背,常伴有寒热等全身症状,严重者可并发败血症。(18)佞谄:佞,用花言巧语谄媚人。意为谄媚奉承。(19)素:平素,向来,旧时。(20)疏:疏远,不亲近。(21)通:串通,勾结。(22)如市:颜师古曰:言请求者多,交通宾客。(23)禁切:挟持,制约。(24)心如水:内心清净如水。颜师古曰:言至清也。(25)考覆:考查审察。(26)穷治:彻底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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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郑崇,字子游,本来是高密人。哀帝提升他为尚书仆射,他多次请求拜见(皇上)来进谏诤之言,皇上最初大都接纳采用。每每看到他拖着皮靴走路,皇上笑着说:“我能听出郑尚书的脚步声。”过了很长时间,皇上打算进封祖母傅太后的堂弟傅商。郑崇进谏说:“孝成帝封五位亲舅侯爵,天空出现赤黄颜色,白天昏暗,太阳中有一股黑气。现在,祖母堂兄弟中已有两人封了侯。孔乡侯是皇后的父亲,高武侯是因三公之位封侯,这还有依据。现在无缘无故又要封傅商,这是毁坏、搞乱制度,悖逆天心、人心,不是给傅氏带来福祉啊!臣情愿拿身家性命阻止这一错误决定。”郑崇遂扶撑着用于起草诏书的桌案站起身就走开了。傅太后大怒说:“哪里有做天子的,反而被一个臣子独断专行而被制约的事呢?”皇上于是下诏,封傅商为汝昌侯。郑崇又因董贤受贵宠过度,多次进谏,因此大为得罪皇帝,数次因职务所关的事情被谴责,致使郑崇发病,颈部长了疮,想请求辞官还乡,又不敢。尚书令赵昌为人谄媚奉承,平日常想陷害郑崇,现在得知郑崇被皇上疏远了,因此奏报说郑崇与其宗族来往频繁,有叛逆嫌疑,请求皇上治罪。皇上斥责郑崇说:“你自己门庭若市,为什么想制约君主呢?”郑崇回答说:“臣门庭若市,但臣内心清净如水。希望得以查核。”皇上发怒,将郑崇下狱,穷追不饶。郑崇最终死在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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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荀悦(1)纪(2)论曰:“夫臣下之所以难言者何也?言出乎口,则咎悔(3)及之矣。故举过扬非(4),则刺(5)上之讥(6)。言而当,则耻(7)其胜己也;言而不当,则贱其愚也。先己而同,则恶其夺己之明也;后己而同,则以为顺从也。违下从上,则以为谄谀也。违上从下,则以为雷同(8)也。与众言,则以为顺负(9)也。违众独言,则以为专美(10)也。言而浅露(11),则简而薄之;深妙弘远(12),则不知而非之。特见(13)独知(14),则众其盖之,虽是而不见称;与众同智,则以为附随(15)也,虽得之,不以为功。据事尽理,则以为专必;谦让不争,则以为易穷(16)。言而不尽,则以为怀隐(17)进说;竭情(18),则谓之不知量(19)。言而不效,则受其怨责(20);言而事效,则以为固当也。或利于上,不利于下;或便于右(21),不便于左(22);或合于前,而忤于后。夫能应事(23)当理(24),决疑(25)定功(26),发情起意(27),值所欲闻,不害上下,无妨于时,言立而策成,始无咎悔,若此之比,百不一遇,又智之所见,万不一及也。且犯颜冒死,下之所难言也;拂旨忤情(28),上之所难闻也。以难言之臣,忤难闻之主,以万不一及之智,求百不一遇之时,此下情所以常不通也。非唯君臣而已,凡言亦皆如之,是乃仲尼所以发愤嗟叹(29),称‘予(予原作吾)。欲无言’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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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荀悦:公元148年至公元209年在世,字仲豫,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东汉史学家、政论家。荀淑之孙,荀俭之子。父亲早卒。幼时聪慧好学,因家贫无书,每到人家,遇书即读,过目成诵。十二岁时,能说《春秋》,尤好著述。(2)纪:指荀悦所著的《汉纪》。(3)咎悔:灾祸,灾患。(4)扬非:意为宣扬过失。扬,显扬;传播。(5)刺:谓指责、揭发。(6)讥:劝谏。(7)耻:侮辱;羞辱。(8)雷同:随声附和。(9)顺负:顺应依恃。顺,顺应,依顺。(10)专美:独享美名。(11)浅露:浅显,缺乏深度。(12)弘远:广大深远。(13)特见:独特的见解。(14)独知:知人所不知,仅一人知。(15)附随:附属,从属。(16)易穷:轻视理屈。易,轻视。穷,理屈,辞屈。(17)怀隐:谓知而不言,言而不尽。(18)竭情:尽心。(19)不知量:犹不自量,过高的估计自己。(20)怨责:埋怨责怪。(21)右:古代崇右,故以右为上,为贵,为高。《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相如功大,拜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史记》记载,《汉文帝纪》有“右贤左戚”句,韦昭注“右犹高,左犹下也。”(22)左:下,卑。(23)应事:处理世务;应付人事。(24)当理:合理。(25)决疑:解决疑难问题,判断疑案。(26)定功:建立功业。(27)起意:萌发意念,动念头。(28)拂旨忤情:违背上旨,违逆心意。(29)嗟叹:吟叹,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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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荀悦的《汉纪》评论说:臣下之所以难以言说,是为什么呢?言语说出口,灾祸就到来了。所以对君上检举过失,传扬错误,就会被认为是指责讽刺君上的劝谏。言语得当,君主会因臣下超过自己而感到耻辱;言语不得当,君主会轻贱他为下愚。若先于君主说出相同的想法,君主就会憎恨他比自己圣明;后于自己说出相同的看法,就会认为只是顺从而已。违背下面而顺从上面,就会被认为是谄媚阿谀;违逆上面而顺从下面,就会被认为是不辩是非、随声附和。与大众共言,就会被认为是顺应依恃大众。离开大众而独自进言,就会被认为是独享美名。言语浅显,会因简易而被轻视;若所说深奥微妙,广大深远,就会因无知而被反对。独特的见解仅一人知道,那么大众就会共同遮盖他,即使所言正确也不被称誉;若和众人谋略智慧相等,就会被认为是附属追从他人,即使所说的话得到采用,也不会被认为有功。根据事实,合乎道理,就会被认为是专一不易;倘若谦虚退让,不与人争,就会被轻视理屈辞穷。言说而不完全,就会被认为是知而不言,言而不尽。若向君主尽心竭力地述说,就会被认为是不自量力。所言的事应验效果不明显,就会受君主的埋怨责怪;若所言的事应验有实效,则会被认为本来就当如此。所说的话或有利于君上而不利于臣下,或有利于右职尊位者,而不利于左职卑位者,或符合于前辈年长者,而违逆于后生晚辈者。但凡能够处理世务而又合理解决疑难问题,建立功业,起心动念皆为肺腑之言,又遇到想听忠言的君主,所进之言又不伤害君臣上下,对时势也没有妨害,进言得以确立,策略得以成就,自开始就没有受到灾祸,像这样的例子,一百个人当中也遇不到一个,再加上有智慧的远见者,一万人当中也找不出一个能达到的。况且触犯君主的面子是要冒着杀头的危险的,这是臣下难以进言的原因;而忠言往往总是违背君主的命令,违逆君主的心意,这也是君主难以听得进去的原因。用难以进言的臣子,违逆难以听进规劝的君主,凭借一万人当中没有一人能达到的智慧,希求一百人中也没有一人遇到的时机,这就是下臣的心意常常不能与上通达的原因。不只是君臣之间是这样,凡是言说都是如此,这就是孔子之所以感慨万千,觉得自己也将无话可说(我不想再说什么)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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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萧望之(1),字长倩,东海人也,为谏大夫。出为平原太守(2),上疏曰:“陛下哀愍(3)百姓,恐德化(4)之不究(5),悉出谏官,以补郡吏,所谓忧其末而忘其本者也。朝无争臣(6),则不知过;国无达士(7),则不闻善。愿陛下选明经术(8)、温故知新、通于几微(9)谋虑之士,以为内臣(10),与参政事。诸侯闻之,则知国家纳谏(11)忧政,无有阙遗(12)。若此不怠,成康(13)之道,其庶几(14)矣!外郡不治,岂足忧哉?”书闻,征入守少府(15),为御史大夫(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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