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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1）位者，事皆先下三公（2），三公遣掾史（3）案验（4），然后黜退。帝时用明察（5），不复委任（6）三府（7），而权归刺举（8）之吏。浮复上疏曰：“陛下其清明履约（9），率礼（10）无违（11），自宗室诸王，外家（12）后亲，皆奉绳墨（13），无党势之名。斯固法令整齐，下无作威者也。求之于事，宜以和平，而灾异犹见者，而岂徒然（14）哉？天道信诚（15），不可不察。窃见陛下疾（16）往者上威不行，下专（17）国命，即位以来，不用旧典（18），信刺举之官，黜鼎辅（19）之任，至于有所劾奏（20），便加退免，覆案（21）不关（22）三府，罪谴（23）不蒙澄察（24）。陛下以使者为腹心，而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为尚书之平（25），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26），憎爱在职，皆竞张空虚（27），以要（28）时利（29）。故有罪者心不厌服（30），无咎（31）者坐（32）被空文（33），不可经盛衰、贻（34）后王也。夫事积久则吏自重，吏安则民自静。传曰：‘五年再闰（35），天道乃备。’夫以天地之灵，犹五载以成其化，况人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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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不任：不能忍受，不能胜任。（2）三公：古代中央三种最高官衔的合称。西汉以丞相（大司徒）、太尉（大司马）、御史大夫（大司空）为三公，东汉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见《通典·职官一》。（3）掾史：官名。汉以后中央及各州县皆置掾史，分曹治事。多由长官自行辟举。唐宋以后，掾史之名渐移于胥吏。（4）案验：查询验证。（5）明察：严明苛察。（6）委任：付托，交托。（7）三府：汉制，三公皆可开府，因称三公为“三府”。后世因之。亦用以泛称国家最高行政长官。（8）刺举：检举。（9）履约：躬行简约。（10）率礼：遵循礼法。（11）无违：没有违背，不要违背。（12）外家：指外戚。（13）绳墨：喻法度、法律。（14）徒然：偶然。谓无因。（15）信诚：诚实不欺。（16）疾：厌恶，憎恨。（17）专：专断，擅自行事。（18）旧典：旧时的制度、法则。（19）鼎辅：执政的大臣。一般指宰相。（20）劾奏：向皇帝检举官吏的过失或罪行。（21）覆案：审察，查究。（22）不关：不牵涉，不涉及。（23）罪谴：犯罪而受谴，罪责。（24）澄察：明察，洞察。（25）平：整治，治理。（26）容长：宽容。（27）空虚：虚假，空幻。（28）要：和，会合。引申为迎合。（29）时利：一时的功利，当时的功利。（30）厌服：信服，心服。（31）无咎：没有祸殃，没有罪过。（32）坐：犯罪，判罪。（33）空文：有名无实的法律规章。（34）贻：遗留，致使。（35）再闰：农历五年二闰，谓之再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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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按旧有的制度，凡是州牧举奏二千石长吏不称职的，事情都是先交给三公，三公派遣属下掾吏核实验证，然后才能罢免。光武帝当时自恃明察，不再交由三公去办，而实权落在检举的官吏手上。朱浮又上书说：“陛下清明简约，遵循礼法而没有违背，从宗室诸王侯到外戚皇亲，都能遵奉法度，没有结党蓄势的名声，这的确是法令有条理，才使下边没有作威作福的情况啊。按事理来说，应当是和谐安宁的，但是灾异仍然不断发生，难道这是偶然的吗？天道是讲诚信的，不可不明察。我看到陛下忧患过往的皇帝，权威行不通，下边诸侯国掌握着国家的命运。自陛下即位以来，不采用旧时法典，深信州郡的检举官吏，废除三公辅政之任，只要有弹劾上奏，便退免不用。案子不通过三府复查核对，罪过谴责不能明察。陛下以使者为心腹，而使者以办事人员做耳目。这实际上是使尚书考察处理百官的职权，下放给了百石的小吏来决定，因此使得官吏办事苛刻，各自为政。加上讲求私人情面以求宽容，以爱憎之情（不公允）任职为政。官吏大都竞相虚张声势，来求得一时之利。所以使有罪的人心中不服，无过错的因一纸空文而受到牵连。这种情况不能够经历盛衰的考验，更不能遗留给后世。官吏在位时间久了，就会爱惜自己的名声，官吏安分职守，那老百姓也就安静无扰。《易传》上说：‘五年两闰，天道就完备无缺。’即使是天道，还要历经五年的时间才渐臻完美，何况人间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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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陈元，字长孙，苍梧人也。以父任为郞。时大司农（1）江冯上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府（2）。元上疏曰：“臣闻师臣者帝，宾臣者霸。故武王以大公（3）为师，齐桓以夷吾（4）为仲父。孔子曰：‘百官总己，听于冢宰（5）。’近则高帝优（6）相国之礼，大宗（7）假（8）宰辅之权。及亡新王莽，遭汉中衰，专操国柄（9），以偷（10）天下，况己自喻，不信群臣，夺公辅（11）之任，损宰相之威，以刺举（12）为明、徼讦（13）为直。至乃陪仆（14）告其君长，子弟变其父兄，罔（15）密法峻，大臣无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谋，身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骄，不患骄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是以文王有日昃之劳（16），周公执吐握（17）之恭，不闻其崇刺举、务督察也。方今四方尚扰，天下未一，百姓观听，咸张耳目。陛下宜循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德，劳心下士，届节待贤，诚不宜使有伺察公辅之名。”帝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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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大司农：官名。秦置治粟内史，汉景帝时改称大农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掌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的财政收支，为九卿之一。（2）三府：汉制，三公皆可开府，因称三公为“三府”。后世因之。亦用以泛称国家最高行政长官。（3）大公：即太公望（吕尚）。辅佐武王灭商有功，封于齐。（4）夷吾：即管仲。（5）冢宰：官名。太宰的别称。太宰原为掌管王家财务及宫内事务的官。周武王死时，成王年少，周公曾以冢宰之职摄政。（6）优：优待，嘉奖。（7）大宗：汉文帝的庙号为“太宗”。（8）假：授予，给予。（9）国柄：国家权柄。（10）偷：盗窃。（11）公辅：古代三公、四辅，均为天子之佐。借指宰相一类的大臣。（12）刺举：检举。（13）徼讦：音交劫。揭人阴私。（14）陪仆：陪隶。泛指奴仆。（15）罔：喻法网。（16）日昃之劳：日昃，太阳偏西，约下午二时左右。昃，音仄。《易·离》：“日昃之离，何可久也？”文王勤于处理政事，从早晨到中午太阳偏西还来不及吃饭。（17）吐握：吐哺握发，形容礼贤下士，求才心切。《韩诗外传》卷三：“成王封伯禽于鲁，周公诫之曰：‘往矣，子无以鲁国骄士。吾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也，又相天下，吾于天下亦不轻矣，然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犹恐失天下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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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陈元，字长孙，苍梧郡人，因其父亲的原因出任郎官。当时大司农江冯上书言事，认为应该让司隶校尉督察三公。陈元上书说：“我听说以臣子为师的能够称帝，以臣子为宾客的能够称霸。所以周武王以姜太公为师，齐桓公以夷吾为仲父。孔子说：‘百官总归一人，而听之于冢宰大臣。’近世就有高祖优待萧相国的礼节，文帝给宰辅申屠嘉赦免邓通的特权。到了已亡新朝王莽时期，遇到汉室衰落，王莽专持朝政，窃取天下；只迷信自己，不信任群臣；夺取公辅大臣的职权，降低宰相的威信；把侦探举报看作高明，把揭发隐私、攻击别人视为正直；以致奴仆告发君长，子弟告发父兄，法网严苛，大臣无所措手足。就这样也不能禁止董忠与人共阴谋，王莽终于被世人杀死。所以做人君的祸患在于自骄自大，而不在于有骄傲的臣子；其失误在于自任而不在任人。因此周文王有过午还顾不得吃饭的操劳；周公有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殷勤待客的谦恭。没有听说过他们重视以揭发检举，从事监督审察别人的事。当前四方还在扰攘不安，天下尚未统一，老百姓都还在观听形势的发展变化。陛下应当遵循文王、武王的圣明典章，继承祖宗的遗德，劳心礼贤下士，屈尊对待贤士，实在不应该让司隶校尉有督察公辅之权。”光武帝听从了这一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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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桓荣（1），字春卿，沛郡人也。以明经（2）入授太子。每朝会，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3）经书。帝称善曰：“得卿几晚。”建武二十八年，大会百官，诏问谁善可傅（4）太子者，群臣承望（5）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6）阴识可。博士（7）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8）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9），而以荣为少傅（10），赐以辎车（11）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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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桓荣：字春卿。生于西汉成帝阳朔鸿嘉年间（约公元前24年—公元前17年）。谯国龙亢（今安徽省怀远县西龙亢镇北）人。东汉经学大师。（2）明经：通晓经典。（3）敷奏：陈奏，向君上报告。（4）傅：师傅，指负辅佐责任的官或负责教导的人。（5）承望：迎合，逢迎。（6）执金吾：金吾，古官名。负责皇帝大臣警卫、仪仗以及徼循京师、掌管治安的武职官员。吾，音玉。（7）博士：古代学官名。（8）固：副词。本来。（9）太傅：辅导太子的官。（10）少傅：古代官名。“三孤”之一。周代始置，为君国辅弼之官。与少师、少保合称“三孤”。后一般为大官加衔，以示恩宠而无实职。（11）辎车：古代有帷盖的车子。即可载物，又可作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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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桓荣，字春卿，沛郡人，因通晓经书入东宫教授太子，每逢朝会，常让桓荣在公卿面前讲述经书。光武帝称赞说：“得到您太晚了！”建武二十八年，光武帝大会百官，诏问谁有资格做太子的老师，群臣为了迎合皇上的心意，都说太子的舅父执金吾阴识可以担任。博士张佚严肃地说：“现在陛下立太子，是为阴氏打算呢？还是为天下打算呢？如果是为阴氏，那么阴侯就可以；如果是为天下，那么本来就应该任用天下的贤才。”皇帝称赞说：“打算给太子安排老师，为的是辅佐太子啊。现在博士不以纠正朕的过错为难事，更何况是太子呢？”当即拜张佚为太子太傅，而让桓荣为少傅，并赐给他们辎车和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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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第五伦（1），字伯鱼，京兆人也。举（2）孝廉。帝问以政事，大悦，与语至夕。帝谓伦曰：“闻卿为吏，篣（3）妇公（4），不过（5）从兄（6）饭，宁（7）有之耶？”伦对曰：“臣三娶妻，皆无父母。少遭饥乱（8），实不敢妄过人飡（9）。”帝大笑，拜会稽太守。会稽俗多淫祀（10），好卜筮（11），人常以牛祭神，百姓财产，以之困匮（12）。其有自食牛肉，而不以荐（13）祠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官，移书属县，晓告（14）百姓。其巫祝（15）有依托鬼神，诈怖（16）愚民，皆案验（17）之；有妄屠牛者，吏辄行罚（18）。民初恐惧，或祝诅（19）妄言，伦案之愈急，后遂断绝，百姓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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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第五伦：东汉京兆长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先世为战国田氏，迁移西汉园陵，以迁移次第为氏。新朝王莽时为郡吏，又为乡啬夫。京兆尹阎兴召为主簿，任铸钱掾。后举孝廉，任会稽（浙江）、蜀郡（四川）太守。以为官清廉著称。章帝时，揭发外戚马氏诸多恶行。（2）举：推荐，选用。（3）篣：通“搒”。笞击。（4）妇公：妻父。（5）不过：不经过，不进入。（6）从兄：同祖伯叔之子年长于己者。即堂兄。（7）宁：岂，难道。（8）饥乱：饥饿乱离。（9）飡：同“餐”。吃，吞食。（10）淫祀：不合礼制的祭祀，不当祭的祭祀，妄滥之祭。（11）卜筮：古时预测吉凶，用龟甲称卜，用蓍草称筮，合称卜筮。（12）困匮：贫乏，贫困。（13）荐：祭祀时献牲。《易·观》：“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孔颖达疏：“既盥之后，陈荐笾豆之事。”（14）晓告：告知；晓谕。（15）巫祝：古代称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后连用以指掌占卜祭祀的人。（16）诈怖：欺骗恐吓。（17）案验：查询验证。（18）行罚：实行惩罚；进行惩罚。（19）祝诅：祝告鬼神，使加祸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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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第五伦，字伯鱼，京兆人。被推举为孝廉，光武皇帝向他询问政事，听了之后非常高兴，与他谈论到晚上。对他说：“听说你做吏掾时曾拷打过你的岳父，也从不到堂兄家吃饭，难道真有这些事吗？”第五伦回答说：“臣娶过三房妻子，她们都没有父母。小时候遭遇饥荒，确实不敢随便吃别人的饭。”光武帝大笑。任命他为会稽郡太守。会稽民俗中有很多不合礼仪的祭祀，喜爱占卜预测吉凶，经常杀牛祭神，百姓的财产因此贫乏。如果有人自己吃了牛肉却没有先用来祭神的，生病快死时，都要学牛的鸣叫。对这种陋俗，先后到此任职的太守没有人敢出面禁止。第五伦到任后，即发公文给所属各县，告知老百姓，如果有巫婆神汉假借鬼神欺骗恐吓、愚弄百姓的，都要受到查处。有随意杀牛祭神的，官吏要立即给予处罚。老百姓开始有些害怕，有的巫婆神汉背后诅咒他，大放厥辞，第五伦却查处得更加严厉，以后这种风俗被断绝，老百姓因而过上安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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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肃宗（1）初，为司空（2）。及马防（3）为车骑将军，当出征西羌（4），伦上疏曰：“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职事（5）以任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6）。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7），难为意爱（8）也。”伦虽峭直（9），然常疾（10）俗吏（11）苛刻。及为三公，值（12）帝长者（13），屡有善政，乃上疏褒称盛美（14），因以劝成风德（15），曰：“陛下即位，躬天然之德。体晏晏（16）之姿，以宽弘（17）临下，出入四年，前岁诛刺史、二千石贪残（18）者六人。斯皆明圣所鉴，非群下所及。然诏书每下宽和（19）而政急不解、务存节俭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弊，群下不称（20）故也。世祖承王莽之余，颇以严猛为治，后世因之，遂成风化（21）。郡国所举，类多（22）办职俗吏，殊未有宽博（23）之选，以应上求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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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肃宗：即汉章帝刘炟，汉明帝五子。公元75年9月5日至公元88年4月9日在位，凡十四年。年号：建初、元和、章和。明帝永平三年，立为皇太子。庙号为肃宗。（2）司空：官名。相传少昊时所置，周为六卿之一，即冬官大司空，掌管工程。汉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与大司马、大司徒并列为三公，后去大字为司空，历代因之，明废。（3）马防：东汉伏波将军马援次子。防字江平，永平十二年，与弟光俱为黄门侍郎。肃宗即位，拜防中郎将，稍迁城门校尉。（4）西羌：西汉时对羌人的泛称。亦指东汉羌人内徙定居在金城、陇西、汉阳等郡的一支。（5）职事：职务，职业。（6）违宪：违犯国法。（7）纤介：细微。（8）意爱：情爱，情谊。（9）峭直：严峻刚正。（10）疾：厌恶，憎恨。（11）俗吏：才智凡庸的官吏。（12）值：遇到，碰上。（13）长者：指德高望重的人。（14）盛美：美善。（15）风德：指德化。（16）晏晏：和悦貌。（17）宽弘：亦作“宽宏”“宽洪”。胸怀宽阔，气量弘深，能容人。（18）贪残：贪婪凶残。亦指贪婪凶残的人。（19）宽和：宽厚谦和。（20）不称：不胜任，不称职。（21）风化：犹风教；风气。（22）类多：犹大多。（23）宽博：谓心胸开阔，能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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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肃宗章帝初年，第五伦为司空。当时马防为车骑将军，准备出征西羌的时候，第五伦上疏说：“臣愚笨地认为皇亲国戚可以通过封侯让他们富起来，不应当委以职务。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将他们绳之以法就有些伤恩情，讲情面而宽恕却违背法律。我听说马防即将要出征，臣认为太后慈祥仁爱，陛下至孝，恐怕一旦小有过失，陛下处理起来就难以顾全情面了。”第五伦虽然严峻刚正，但一直痛恨俗吏的苛刻之政。等到他担任三公之职时，遇到皇帝有长者作风，常有好的政策。第五伦就上疏褒美圣德，借以倡导德化的风气。他说：“陛下即位，秉承自然的德行，表现出和悦的姿态，用宽弘的气量对待臣下，到现在有四年了，前年诛杀了刺史二千石中的贪婪残暴者六人。这都是圣上明鉴，不是群臣所能做到的。然而陛下诏令虽宽厚谦和，可是属下办事依然严急不能宽缓，陛下务求节俭而奢侈之风仍然不能扼止，原因就在于社会风气不好，群臣下属不称职啊。光武皇帝承接王莽的余绪，治理国家比较严历威猛，后代依照旧例行事，于是形成风气。郡国所推举的人，大多是仅能办事的俗吏，很少有心胸开阔者以满足圣上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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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陈留（1）令刘豫、冠军（2）令驷协，并以刻薄之姿，临民（3）宰（4）邑，专念掠杀，务为严苦，吏民愁怨，莫不疾（5）之，而今之议者，反以为能。违天心（6），失经义，诚不可不慎也。非徒（7）应坐（8）豫协，亦当宜谴（9）举者。务进仁贤，以任时政，不过数人，则风俗自化矣。臣尝读书记（10），知秦以酷急亡国，又目见王莽亦以苛法自灭，故勤勤恳恳，实在于此。又闻诸王主贵戚（11），骄者逾制，京师尚然，何以示远？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以身教（12）者从，以言教（13）者讼。夫阴阳和，岁乃丰；君臣同心，化乃成也。其刺史、太守以下拜除（14）京师，及道出（15）洛阳者，宜皆召见，可因博问四方，兼以观察其人。诸上书言事有不合者，但可报归田里，不宜过加喜怒，以明在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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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陈留：今河南省开封市陈留镇。（2）冠军：古县名。汉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置。因霍去病功冠诸军，封冠军侯于此，故名。治所在今河南邓县西北。（3）临民：治民。（4）宰：主宰；治理。（5）疾：厌恶；憎恨。（6）天心：犹天意。（7）非徒：不但；不仅。（8）坐：判罪。（9）谴：责问，谴责。（10）书记：指文字、书籍、文章等。（11）王主贵戚：王主，汉诸侯王之女称“王主”。贵戚，帝王的亲族。（12）身教：谓用自身的行为教育别人。（13）言教：指用讲说方式进行的教育。（14）拜除：拜授官职。（15）出：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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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陈留县令刘豫、冠军县令驷协，都以刻薄的姿态来管理百姓、治理县邑，一心想的是掠夺杀害，务求苛刻严酷，吏民忧愁怨恨，没有不憎恨他们的。但现在有人反而认为他们有才能，这真是违背天意，失去大义，实在不能不慎重啊。不仅只对刘豫、驷协定罪，还应当谴责推选他们的人。一定要选用仁爱贤能之人来处理时政，用不了几个人，风俗就会自然改变过来。臣曾经读过史书和有关记载，知道秦朝是因严酷暴政而亡国，且又目睹王莽因实行苛刻法律而自取灭亡，实在是鉴于这些历史教训，臣才勤恳忠诚地发表上述意见。又听说诸王侯贵戚们，骄横奢侈超越制度，京都尚且是这样，那怎么给远方之人做榜样？所以说‘自身行为不端正，就是下命令也不会使大家信从。’拿自身的行为教育别人，别人就会听从；只用言论教育别人（自己不做），就会有争论。阴阳调和，就会有丰收之年，君臣同心同德，教化才能有成效啊。对刺史、太守以下，任职于京师以及经过洛阳到外地就任的官员，都应该召见他们，借此广泛地询问四方情况，并且观察他们的为人。凡有上书反映情况不符合事实的，只须让他们回归故里，不应过分表示喜怒，以表示陛下的宽怀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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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伦奉公尽节，言事（1）无所依违（2）。或问伦曰：“公有私（3）乎？”对曰：“昔人有与吾千里马者，吾虽不受，每三公有所选举（4），心不能忘，而亦终不用也。吾兄子常病，一夜十往。退而安寝；吾子有疾，虽不省视（5），而竟夕（6）不眠。若是者，岂谓无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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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言事：古代专指向君王进谏或议论政事。（2）依违：迟疑。（3）有私：有私心。（4）选举：古代指选拔举用贤能。（5）省视：察看，探望。（6）竟夕：终夜，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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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第五伦奉公守法恪尽职守，上书言事从不迟疑。有人问他说：“您有私心吗？”他答道：“过去有人送我一匹千里马，我虽然没有接受，每到三公有所举荐的时候，我对这人总念念不忘，可是到底没有任用他。我哥哥的孩子曾经生病，我一夜之间十次前往看望，回来后能安稳的入睡；我的儿子有病，虽然没有去看望，可是彻夜难眠。像这样，难道能说我没有私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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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钟离意，字子阿，会稽（1）人也。显宗（2）即位，征为尚书。时交址（3）太守坐臧（4）千金，征还伏法（5），以（旧无以字，补之）资物簿（6）入大司农（7），诏班赐（8）群臣。意得珠玑（9），悉以委地（10），而不拜赐（11）。帝怪而问其故，对曰：“臣闻孔子忍渴于盗泉（12）之水，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13），恶（14）其名也。此臧秽（15）之宝，诚不敢拜。”帝嗟叹曰：“清乎尚书之言！”乃更以库钱三十万赐意，转为尚书仆射（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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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会稽：郡名。秦置，今江苏省东部及浙江省西部地。（2）显宗：孝明皇帝刘庄（公元28年—公元75年），字子丽，东汉第二位皇帝，庙号显宗，谥号孝明皇帝。（3）交址：亦作“交趾”。原为古地区名，泛指五岭以南。（4）坐臧：亦作“坐赃”。犯贪污罪；判贪污罪。（5）伏法：依法被处死刑。（6）簿：册籍，记载用的本子。（7）大司农：官名。秦置治粟内史，汉景帝时改称大农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掌租税钱谷盐铁和国家的财政收支，为九卿之一。（8）班赐：颁赐，分赏。（9）珠玑：珠宝，珠玉。（10）委地：散落或委弃于地。（11）拜赐：拜谢或拜受赐赠。（12）盗泉：泉名。故址在今山东省泗水县东北。盗泉，是春秋时期山东省泗水县东北一眼古泉的名称，据说是因为当时曾有一伙强盗占用过这一眼泉水，故而当时人们便称之为“盗泉”。据《尸子》记载，“孔子过于盗泉，渴矣而不饮，恶其名也”。意思是说，孔子一次路过“盗泉”时，口很渴，但因为泉水的名字为“盗泉”，这个名字令人厌恶，所以强忍干渴，坚决不饮此水。后人认为：孔子忍住一时的口渴，不饮“盗泉之水”，是为了保持自己的节操，是对“盗”的鄙视，而用自己的行为，言传身教。从此“盗泉之水”用来比喻以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东西或不义之财。“不饮盗泉”则比喻为人正直廉洁。（13）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说的是古代孝子曾参到了胜母里，认为里名不孝，掉转车头回去了。曾参（公元前505年—公元前435年），字子舆，春秋末期鲁国南武城（今山东省平邑县）人，孔子的弟子，世称“曾子”。闾，民户聚居处，里巷。（14）恶：讨厌，憎恨。（15）臧秽：指贪污等秽行。（16）仆射：官名。秦始置，汉以后因之。汉成帝建始四年，初置尚书五人，一人为仆射，位仅次尚书令，职权渐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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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钟离意，字子阿，会稽郡人。显宗明帝即位，钟离意被征召为尚书。当时交趾太守，犯贪污千金罪，被召回京师准备治罪。并把物资钱财账簿交给大司农，朝廷下诏将赃款分赐给群臣。钟离意接到珠宝，丢在地上而不拜赐。明帝感到奇怪而问他为什么这样。他回答：“我听说孔子曾忍渴而不喝‘盗泉’的水，曾参曾在‘胜母’的闾门前掉转车头，是讨厌它们的名称啊。这种贪赃的宝物，我的确是不敢拜领的。”皇帝叹息说：“尚书的话高洁啊！”于是改从国库中拿出三十万钱赐给钟离意。并升迁他为尚书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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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车驾数幸（1）广成苑（2），意常当车，陈谏（3）般乐（4）游田（5）之事，天子即时还宫。永平三年，夏旱，而大起北宫（6）。意诣阙（7）免冠上疏曰：“伏见陛下，以天时小旱，忧念（8）元元（9），降避（10）正殿，躬自（11）克责（12），而比日（13）密云（14），遂无大润（15），岂政有未得应天心（16）者耶？昔成汤（17）遭旱，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耶？使民疾耶？宫室荣耶？女谒（18）盛耶？苞苴（19）行耶？谗夫（20）昌耶？’窃见北宫大作，民失农时，此所谓宫室荣也。自古非苦（21）宫室小狭，但患民不安宁。宜且罢止，以应天心。”帝策诏报曰：“汤引六事，咎在一人。其冠履（22）勿谢（23）。今又敕（24）大匠，止作诸宫，减省不急，庶消灾谴（25）。”诏因谢（26）公卿百僚，遂应时（27）澍雨（28）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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