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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这时候天下形势日益危急,各处贼寇势力正强,刘陶又上疏说:“臣听说事情紧急时,就不能从容地说话;心中痛苦时,就不能和缓地出声。臣私下看到国家先是遇到张角的叛乱,后来又遭到边章的暴乱。每次听到羽书告急的消息,都感到内心忧愁焦急,四肢惊恐战栗。现在西羌的反叛者,不仅精通作战的阵法,而且巧变诡诈多端,军吏百姓在悲伤忧愁的气氛中相互依傍,人人都怀着逃跑退走以避免死亡的想法,而没有一点奋勇向前战斗以求生的打算。西羌在前面侵扰,距离营寨只有咫尺之遥;胡人骑兵的分布,已到达诸位先帝的陵墓。将军张温,生性精强勇敢,但主事者日夜催逼他(前进)。他的军队并没有后续力量的支援,假使失利,其败势将不可挽救。臣自己知道多次上书言事已使您厌烦,可是臣之所以不能缄口不言的原因,是认为国家安定了,臣子就能蒙受其福;国家危亡了,臣子也会先遭灭亡。仅再次陈述当今紧要的八件事,乞求陛下能抽出片刻时间,省察臣的意见。”刘陶所说的八件事,大致是说国家大的动乱都来自宦官。宦官们感到事情危急,一起谗害刘陶说:“从前张角的叛乱发生时,陛下颁布诏书向他们表示了朝廷的天威与恩泽,从此以后,(这些叛乱者)各自改悔。如今四方安宁,而刘陶嫉恨损害大好的政治局面,专门谈论祸害之事。地方州郡没有上报,刘陶为何会知道这些消息的呢?(我们)怀疑刘陶和贼人勾结。”于是将刘陶逮捕,投入监狱,拷问一天比一天厉害。刘陶自知必死,就对使者说:“朝廷当初任命微臣是为什么呢?今天反而受到奸邪的诬陷。可恨我不能与伊尹、吕尚同列,而却与微子、箕子、比干这三位仁人为伴了。”于是气绝身亡,天下人没有不为他感到痛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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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李云(1),字行祖,甘陵(2)人也。举孝廉,迁白马令。桓帝诛大将军梁冀,而中常侍单超(3)等五人,皆以诛冀功,并封列侯,专权选举(4)。又立掖庭(5)人女亳氏(6)为皇后,数月间,后家封者四人(7),赏赐巨万。是时地数震裂,众灾频降。云素刚,忧国将危,心不能忍,乃露布(8)上书,移副三府(9),曰:“臣闻皇后天下之母,德配坤灵(10)。得其人,则五氏(11)来备;不得其人,则地动摇宫。比年(12)灾异,可谓多矣;皇天下之戒,可谓至矣。举厝(13)至重,不可不慎;班(14)功行赏,宜应其实。梁冀虽持权专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扼杀之耳(15)。而猥(16)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见非(17)?西北列将(18),得无解体(19)耶?孔子曰:‘帝者,谛也(20)。’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21),政治日损,尺一拜用(22),不经御省(23)。是帝欲不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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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李云:东汉白马令。因直谏汉桓帝下狱,与杜众同死狱中。(2)甘陵:在今邢台市清河县南部。(3)单超(?—公元160年):东汉专权朝政的首要宦官之一,河南(今河南洛阳)人。桓帝初为中常侍,与宦官徐璜、具瑗、唐衡共谋诛灭外戚梁冀兄弟,以功封新丰侯,为“五侯”之一,食邑二万户。后官拜车骑将军,不久卒。(4)选举:古代指选拔举用贤能。自隋以后,分为二途:举士属礼部,包括考试与学校;举官属吏部,掌管铨选与考绩。正史自新、旧《唐书》以下至《明史》皆有《选举志》。(5)掖庭:亦作“掖廷”。宫中旁舍,妃嫔居住的地方。(6)亳氏:此指邓皇后,即邓猛女,汉桓帝的第二任皇后。梁皇后病死后,桓帝诛灭梁冀,即立邓猛女为皇后。(7)后家封者四人:李贤注:“时封后兄康为比阳侯,弟统昆阳侯,统从兄会安阳侯,统弟秉为淯阳侯。”(8)露布:不缄封的文书。亦谓公布文书。(9)移副三府:李贤注:“……以副本上三公府也。”副,书籍、文献等的复制本。三府,汉制,三公皆可开府,因称三公为“三府”,后世因之,亦用以泛称国家最高行政长官。(10)坤灵:古人对大地的美称。(11)五氏:同“五征”。李贤注:“《史记》曰:‘庶征,曰雨、曰暘、曰燠、曰风、曰寒。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繁庑。’”(12)比年:近年。(13)举厝:亦作“举措”。举动,行为。亦指措施、任用与废黜。(14)班:分等列序,排列。(15)犹召家臣扼杀之耳:家臣,春秋时各国卿大夫的臣属。卿大夫家的总管叫宰,宰下又有各种官职,总称为家臣。后亦泛指诸侯、王公的私臣。扼杀,扼杀、用力掐死。(16)猥:副词。苟,随便。(17)得无见非:得无,亦作“得亡”。亦作“行毋”,犹言能不、岂不、莫非、见,用在动词前面表示被动。相当于被,受到。非,责备。(18)西北列将:李贤注:“列将谓皇甫规、段熲等。”(19)解体:比喻人心离散。(20)孔子曰一句:李贤注引《春秋运斗枢》曰:“五帝修名立功,修德成化,统调阴阳,招类使神,故称帝。帝之言谛也。”郑玄注云:“审谛于物也。”(21)财货公行:货,本指财物,亦有贿赂、买通之意。公行,公然行动、公然进行。(22)尺一拜用:尺一,亦称“尺一牍”“尺一板”。古时诏板长一尺一寸,故称天子的诏书为“尺一”。拜用,拜,授官、封爵;用,任用。(23)御省:谓帝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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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李云,字行祖,甘陵人。曾被举荐为孝廉,后升迁为白马县令。桓帝诛杀了大将军梁冀,而中常侍单超等五人因共诛梁冀有功,被一同封侯,独掌选拔任用官员的大权。(桓帝)又册立后宫宫女亳氏为皇后。几个月的时间里,皇后家族中受封的人就有四位,赏赐的钱财达巨万之多。这个时候,多次发生地震,各种灾害频繁出现。李云一向刚直,担忧国家将要面临危难,于心不忍,于是公开上书,并将副本移交三公府,秦书中说:“臣听说皇后为天下之母,德配大地。得到这样贤德的人做皇后,则风调雨顺,万物繁茂;得不到这样的人,则大地震动,摇撼宫廷。近年来的灾异,可以说是很多了;皇天垂示的告诫,可以说是很严厉了。每一个举措都至关重要,不能不慎重。论功行赏,应该与实际情况相对应。梁冀虽然掌握大权擅自行事,祸害遍及天下,现如今已经按他的罪行将其处死,这如同召来家臣将其扼杀而已。然而皇上却随意封赏谋臣万户以上的食邑,若是高祖听到了,能不受责备吗?西北的那些将领能不人心离散吗?孔子说:‘帝,是审谛万物之意。’当今朝廷官位错乱,小人因为谄谀而被进用,贿赂公然进行,政事的治理一天天败坏,诏书的颁布与官员的任用,甚至都不经皇帝过目,难道是皇帝不想审谛万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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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帝得奏震怒(1),下有司逮云送狱,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杂考之(2)。时弘农五官掾杜众(3),伤云以忠谏(4)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帝愈怒,遂并下(5)廷尉。大鸿胪陈蕃(6)上疏救云曰:“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7)上逆旨,其意归于忠国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8),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9)。今杀云,臣恐剖心(10)之讥,复议于世矣。故敢触龙鳞(11),冒昧(12)以请。”太常杨秉(13)、洛阳市长沐茂(14)、郞中上官资(15),并上疏请云。帝恚甚,有司皆奏以为大不敬。诏切责(16)蕃、秉,免归田里(17),茂、资贬秩(18)二等。云、众皆死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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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震怒:盛怒,大怒。旧常用于君主。(2)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杂考之:管霸,东汉宦官,桓帝时受命杂考李云,后甚奢侈,取天下良田美业,灵帝时专制宫省,窦武诛宦官时被杀。御史,官名。春秋战国时期列国皆有御史,为国君亲近之职,掌文书及记事。秦设御史大夫,职副丞相,位甚尊,并以御史监郡,遂有纠察弹劾之权。汉以后,御史职衔累有变化,职责则专司纠弹,而文书记事乃归太史掌管。杂考,犹会审。(3)弘农五官掾杜众:弘农,西汉元鼎四年(公元前113年),汉武帝设立弘农郡,郡治弘农县,故址在今天河南省三门峡市灵宝市东北。五官掾,州郡的属官。杜众,东汉三李杜之一,下层官吏代表,因上疏桓帝“愿与云同日死”,被下狱,与李云同死狱中。(4)忠谏:忠心规劝。(5)下:交付,发给。(6)大鸿胪陈蕃:大鸿胪,官职名。《周礼》官名有大行人之职,秦及汉初称典客,景帝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改称大鸿胪,主掌接待宾客之事。东汉以后,大鸿胪主要职掌为朝祭礼仪之赞导。陈蕃(?—公元168年),字仲举,汝南平舆人氏(今河南平舆北),东汉末大臣,汉桓帝时为太尉,汉灵帝时为太傅,因和大将军窦武共同谋划翦除阉宦,事败而死。(7)干:干犯,冲犯。(8)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汉书·周昌传》:“昌尝燕入奏事,高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高帝逐得,骑昌项,问曰:我何如主?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笑之,然尤惮昌。”周昌(?—公元前192年),西汉大臣,刘邦同乡,沛县(今属江苏)人,为御史大夫,耿直敢言,刘邦欲废太子,昌直言谏止,后为赵王刘如意相。不讳,不隐讳。(9)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朱云,生卒年无考,字游,原居鲁地(治今山东曲阜一带),后移居平陵,少好任侠,为人狂直。汉成帝时,朱云进谏攻击丞相张禹为佞臣,帝怒,欲斩之,他死抱殿槛,结果殿槛被折断。后以左将军辛庆忌死争,遂获赦,皇帝亦下令不换断槛。腰领,腰部与颈部,两者为人体的重要部分,断之即死,故常喻致命之处。(10)剖心:破胸取心,古代的一种酷刑。其事起于商纣王怒比干之谏,遂剖其心,见《书·泰誓》。(11)触龙鳞:触犯龙的逆鳞。比喻臣子对君主的过失犯颜直谏。龙鳞,指人主。《韩非子·说难》:“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12)冒昧:冒犯,无知而妄为。多用于自谦。(13)太常杨秉:太常,官名。秦置奉常,汉景帝六年更名太常,掌宗庙礼仪,兼掌选试博士。杨秉,字叔节,大儒杨震中子。(14)洛阳市长沐茂:市长,古官名,职掌同市令(掌管市场之官)。汉代于长安置东西市令,于都邑置市长。沐茂,生平不详。(15)郎中上官资:郎中,官名,始于战国,秦汉沿置。掌管门户、车骑等事;内充侍卫,外从作战。上官资,生平不详。(16)切责:严词斥责。(17)免归田里:免归,犹免遣(免除职务并遣送回乡)。田里,指故乡。(18)贬秩:贬职,削减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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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桓帝看到奏书后大怒,下令有关部门逮捕李云投入狱中,派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一同会审他。当时弘农郡的五官掾杜众,痛惜李云因忠心规谏而获罪,上书称自己愿与李云同一天被处死。桓帝越发恼怒,于是将杜众一同交付廷尉治问。大鸿胪陈蕃上奏疏营救李云说:“李云所说的话,虽然不知道禁忌,冒犯了皇上,违逆了圣意,但他的用心归根到底是忠于国家的。昔日高祖能够容忍周昌不知忌讳的谏言,成帝赦免了朱云腰斩的重罪,如今要杀李云,臣恐怕(纣王)剖忠臣比干之心的讥讽,又会在今世被人议论了。所以臣胆敢犯颜直谏,冒昧地来请求(宽恕李云)。”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也一起上书为李云请罪。桓帝更加愤恨,有关部门上奏称这些人是大不敬,于是皇帝下诏严责陈蕃、杨秉,将二人免官遣送回乡,沐茂、上官资则被减俸两级,李云、杜众都死在了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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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刘瑜(1),字季节,广陵人也。举贤良方正(2)。及到京师,上书陈事曰:“臣在下土,听闻歌谣(3),骄臣虐政之事,远近呼嗟(4)之音,窃为辛楚(5),泣血连如(6)。诚愿陛下且以须臾之虑,览今往之事。民何为咨嗟(7)?天曷为动变(8)邪?盖诸侯之位,上法四七(9),关之盛衰者也。今中官邪孽,比肩裂土(10),皆竞立胤嗣(11),继体(12)传爵,或乞子疏属(13),或买儿市道,殆乖(14)开国承家(15)之义。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姪(16)有序。今女嬖令色(17),充积闺帷(18),皆当盛其玩饰(19),宂食空宫(20),劳散精神,生长六疾(21)。此国之费也、性(22)之伤也。且天地之性,阴阳正纪,隔绝其道,则水旱为灾。又常侍、黄门(23),亦广妻娶(24),怨毒之气,结成妖眚(25)。行路之人言,官发略(26)人女,取而复置,转相惊惧。孰不悉(27)然,无缘空生此谤也?邹衍匹夫(28),杞氏匹妇(29),尚有城崩霜霣之异(30),况乃群辈咨嗟,能无感乎!昔秦作阿房(31),国多刑人(32)。今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不避时令(33)。促以严刑,威以峻法,民无罪而覆入(34)之,民有田而覆夺之。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35),以要酬赏。父兄相伐残身,妻孥(36)相视分裂。穷之如彼,伐之如此,岂不痛哉!又陛下以北辰(37)之尊、神器(38)之宝,而微行近习之家(39),私幸(40)宦官之舍。宾客市买(41),熏灼(42)道路,因此暴纵(43),无所不容。今三公(44)在位,皆博达道艺(45),而莫或匡益(46)者,非不智也,畏死罚也。惟陛下设置七臣(47),以广谏道,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48),则治致和平,德感祥风(49)矣。”于是特诏(50)召瑜,拜为议郞(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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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刘瑜:生卒年不详,少好经学,尤善图谶、天文、历算之术。灵帝初,为侍中,与窦武谋诛宦官,被诛。(2)贤良方正:汉代选拔统治人才的科目之一。始于汉文帝。被举者对政治得失应直言极谏。如表现特别优秀,则授予官职。武帝时复诏举贤良或贤良文学。名称时有不同,性质无异。历代往往视作非常设之制科。(3)歌谣:民歌、民谣、儿歌、童谣的统称。古代以合乐为歌,徒歌为谣,现则统称为歌谣。(4)呼嗟:呼号哀叹。(5)辛楚:辛酸痛楚。(6)泣血连如:泣血,无声痛哭,泪如血涌。一说,泣血为泪尽血出。形容极度悲伤。连如,《后汉书》原文作“涟如”,同“涟洳”,泪流貌。《易·屯》:“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7)咨嗟:叹息。(8)动变:变动,变异。(9)上法四七:法,仿效,效法。四七,二十八,指二十八宿。李贤注:“四七,二十八宿也。诸侯为天子守四方,犹天之有二十八宿。”(10)比肩裂土:比肩,并列、居同等地位。裂土,分封土地。(11)胤嗣:后嗣,后代。(12)继体:泛指继位。(13)乞子疏属:乞子,求子嗣。疏属,远宗、旁系亲属。(14)乖:背离,违背。(15)开国承家:谓建立邦国,继承封邑。《易·师》:“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孔颖达疏:“若其功大,使之开国为诸侯;若其功小,使之承家为卿大夫。”(16)娣姪:古时诸侯的女儿出嫁,从嫁共事一夫的妹妹和侄女称“娣姪”。(17)女嬖令色:女嬖,受君王宠爱的女人。令色,美丽的姿容。(18)闺帷:亦作“闺帏”。闺房的帷幕。借指妇女居住的地方。(19)玩饰:供赏玩的佩饰。(20)宂食空宫:宂食,吃闲饭,亦指坐食官禄的人。宂同“冗”。空宫,深宫、冷宫。(21)六疾:六种疾病:寒疾、热疾、末(四肢)疾、腹疾、惑疾、心疾。《左传·昭公元年》:“淫生六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后用以泛指各种疾病。(22)性:身体,体质。(23)常侍黄门:常侍,官名,皇帝的侍从近臣。黄门,原指官名,此指宦者、太监。因东汉黄门令、中黄门诸官,皆为宦者充任,故称。(24)妻娶:嫁人和娶妻。(25)妖眚:指灾异。(26)略:夺取,掳掠。(27)悉:知道,了解。(28)邹衍匹夫:邹衍,亦作驺衍,齐国人,战国时代思想家,活动年代比孟子稍晚,阴阳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曾侍燕惠王。匹夫,古代指平民中的男子,亦泛指平民百姓。(29)杞氏匹妇:杞氏,春秋齐国大夫杞梁之妻。匹妇,古代指平民妇女。(30)城崩霜霣之异:李贤注引《淮南子》曰:“邹衍事燕惠王尽忠,左右谮之,王系之,仰天而哭,五月天为之下霜。”《列女传》曰:“齐人杞梁袭莒,战死。其妻无所归,乃就夫尸于城下而哭之,七日城崩也。”霣,坠落。(31)阿房:指阿房宫。(32)刑人:受刑之人。古代多以刑人充服劳役的奴隶。(33)时令:犹月令。古时按季节制定有关农事的政令。(34)覆入:覆,反、相反。入,谓定以罪名,使受刑罚。(35)首级:秦制以斩敌首多少论功晋级。后因称斩下的人头为“首级”。(36)妻孥:亦作“妻帑”,妻子和儿女。(37)北辰:原指北极星。喻帝王或受尊崇的人。(38)神器:代表国家政权的实物,如玉玺、宝鼎之类。借指帝位、政权。(39)微行近习之家:微行,旧时谓帝王或有权势者隐匿身分,易服出行或私访。近习,指君主宠爱亲信的人。(40)私幸:古时天子私自出行。(41)市买:买,交易。(42)熏灼:亦作“燻灼”。喻声威气势逼人。亦喻指逼人的声威气势。(43)暴纵:放纵无度。(44)三公:古代中央三种最高官衔的合称。(45)博达道艺:博达,博学通达。道艺,指学问和技能。(46)莫或匡益:莫或,没有。匡益,匡正补益。(47)七臣:泛指谏臣。《孝经·谏诤》:“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郑玄注:“七人谓三公及左辅、右弼、前疑、后丞。”唐玄宗注:“争谓谏也。”(48)放郑卫之声:放,舍弃、废置。郑卫之声,春秋战国时郑卫两国的民间音乐,因不同于雅乐,故被斥为“乱世之音”,亦泛指淫靡的音乐。(49)祥风:预兆吉祥的风。《尚书大传》卷五:“王者德及皇天,则祥风起。”(50)特诏:帝王的特别诏令。(51)议郎:官名。汉代设置;为光禄勋所属郎官之一,掌顾问应对,无常事。汉秩比六百石。多征贤良方正之士任之。晋以后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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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刘瑜,字季节,广陵郡人,被推举为贤良方正。等他到了京师,上书陈事说:“臣在民间曾听到歌谣,讲的是骄狂之臣肆虐朝政的事情,以及远近百姓呼号哀叹的声音,臣私下为之感到辛酸痛楚,血泪如雨。臣诚恳希望陛下能够抽出少许考虑的时间,考察古往今来的政事,看看老百姓为什么会叹息,上天又因何事而发生灾变。诸侯的爵位效法于上天的二十八星宿,关系到国家的盛衰。如今的宦官都是邪恶之人,他们也像诸侯一样被分封土地,都竞相树立后代,以继承他们的爵位。有的向远房亲戚乞求子嗣,有的在集市上买来小孩以充后代,实在背离了开创邦国传承家业的本义。古代的天子,一人娶九个女子,从嫁的妹妹、侄女都上下有序。如今,姿容美丽而受宠幸的女子,充盈整个后宫,要供给她们许多玩饰之物,每天在内宫安坐受食,使帝王耗散精神,(容易因女色)生出六疾。这是对国家财物的浪费、对皇上身体的伤害啊。再者,天地的本性在于阴阳调和;如果背离了正道,就会发生水旱的灾害。再加上常侍黄门等宦官,也大量娶妻,所造成的怨毒之气,凝聚而形成灾祸。行路之人都说官家强掠民间女子,娶了一个又一个,百姓们彼此惊慌害怕,有谁不知道这一情况而去无缘无故生出这种毁谤的言论呢?邹衍是个平民百姓,杞梁的妻子是个平民妇女,他们含冤尚且有让城墙崩塌、五月降霜的灾异。何况这么多人怨恨叹息,能没有感应吗?昔日秦始皇修建阿房宫,国内有很多人受刑。现在官家的府第增多,极尽巧妙,挖山采石,不避开农事时令。他们用严厉的刑罚催促人民,用残酷的法令威逼大众。老百姓无罪的反而要遭受刑罚,有田地的却被抢夺去。人民愁怨郁结,于是加入到贼寇之中,而官府动辄发兵讨伐他们的反叛之罪。贫困的百姓,有的出卖自己的首级,来求得酬劳赏赐。父子兄弟相互残害,妻子儿女眼睁睁地分离。百姓窘迫到如此地步,而官府残伐到这样的境地,难道不让人痛心吗?又陛下以如同北极星的尊贵,手握象征帝位的宝物,却更换服装私访宠臣之家,私自出行到宦官之所,(权宦们的)宾客在市场上交易,威赫的声势充塞道路。因此横行霸道,无所不为。当今三公在位,都是博学通达的人,但却无人能够匡正这些不正之风。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智慧,而是他们惧怕死罪和刑罚。惟愿陛下设置谏诤之臣,以广开进谏之路,远离奸邪之人,舍弃郑卫淫乱之声,这样就可使国家政治达到和谐安定,您的德行就会感召来预兆吉祥的风了。”于是桓帝下达特别诏令,征召刘瑜,拜他为议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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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虞诩(1),字升卿,陈国人也。永建元年(2),为司隶校尉(3)。时中常侍张防,特用权埶,每请托受取(4),诩辄案(5)之,而屡寝(6)不报。诩不胜其愤,乃自系(7)廷尉,奏言曰:“昔孝安皇帝,任用樊丰,遂交乱嫡统(8),几亡社稷。今者张防复弄威柄(9),国家之祸,将重至矣。臣不忍与防同朝,谨自系以闻,无令臣袭杨震之迹。”书奏,防流涕诉帝,诩坐论输左校(10)。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传考(11)四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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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虞诩(?—公元37年):字升卿,陈国武平(今河南鹿邑西北)人,东汉名将。十二岁已能读《尚书》。父母早亡,他孝养祖母。祖母死后,才出任太尉李修府郎中。安帝时,始为朝歌(今河南汤阴西南)长,后任武都太守。顺帝时,官至尚书仆射。(2)永建元年:即公元126年。永建,东汉顺帝刘保的第一个年号,公元126年至公元132年。(3)司隶校尉:旧号‘卧虎’,是汉至魏晋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始置于汉武帝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汉成帝元延四年(公元前9年)曾省去,汉哀帝时复置,省去校尉而称司隶,东汉时复称司隶校尉。(4)每请托受取:每,副词,常常、屡次。请托,谓以私事相嘱托。受取,指贪污受贿。(5)案:通“按”。查办,审理。(6)寝:止息,废置。(7)自系:拘禁自己,自请囚禁。(8)交乱嫡统:交乱,共乱。嫡统,正统。(9)威柄:威权,权力。(10)诩坐论输左校:坐,遂,乃。论输,定罪而罚作劳役。左校,官署名,汉将作大匠属官有左校令、右校令,秩各六百石,分掌左右工徒,主要负责京师工程劳作。(11)传考:传,传讯。考,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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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虞诩,字升卿,陈国人。顺帝永建元年为司隶校尉。当时中常侍张防滥用权势,经常受人请托,贪污受贿。虞诩每次都审查据实上报,虽屡次上书,但都被搁置不报。虞诩不胜愤怒,于是自行捆缚到廷尉处,并上奏说:“往日孝安皇帝任用樊丰,于是扰乱了皇家正统,几乎使国家败亡。现在张防又玩弄权柄,国家的祸患又将再次来临了。臣不愿意与张防同朝共事,谨自我捆绑禀告皇上,不要让臣重蹈杨震的覆辙。”虞诩的奏章呈上后,张防痛哭流涕向皇上申诉,虞诩因此被送左校罚作劳役。张防决意要害死虞诩,两天之内,派人传审了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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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宦者孙程(1)等,知诩以忠获罪,乃相率(2)奏曰:“陛下始与臣等造事(3)之时,常疾奸臣,知其倾国(4)。今者即位,而复自为,何以非先帝乎?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而更被拘系(5);常侍张防,臧罪明正(6),反构(7)忠良。今客星守羽林(8),其占(9)宫中有(旧无有字,补之)奸臣。宜急收(10)防送狱,以塞天变(11)。”防坐徙边(12),即日(13)赦出诩。拜议郞,迁尚书仆射(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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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孙程(?—公元132年):字稚卿,涿郡新城(今河北徐水县)人,东汉宦官。汉安帝时,为中黄门。汉安帝卒,孙程与中黄门王康等十八人首谋拥立济阴王称帝(即汉顺帝),诛灭外戚阎显,封浮阳侯,加官骑都尉,官至奉车都尉。永建元年,孙程与张贤、孟叔、马国等为司隶校尉虞诩讼罪,怀表上殿,呵叱左右。汉顺帝罢免其官职,后徙封程为宜城侯。两年后被召回京城,仍拜骑都尉。阳嘉元年(公元132年),孙程去世,卒后谥号为刚侯。(2)相率:亦作“相帅”。相继,一个接一个。(3)造事:犹起事。发动事变。李贤注:“谓顺帝为太子,被江京等废为济阴王,程等谋立之时也。”(4)倾国:倾覆邦国。(5)拘系:亦作“拘系”。拘禁。(6)臧罪明正:臧罪,贪污受贿之罪。明正,明确的证据。(7)构:诬陷。(8)今客星守羽林:客星,对天空中新出现的星的统称,如新星、超新星等。羽林,星名。《史记·天官书》:“北宫玄武,虚、危……其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张守节《史记正义》:“羽林四十五星,三三而聚,散在垒壁南,天军也。”(9)占:预测,预示。(10)收:亦作“敊”。拘捕。(11)以塞天变:塞,遏制、约束。天变,指天象的变异,如日蚀、星陨等。(12)徙边:将犯人流放边境服劳役。古代的一种刑罚。(13)即日:当日。(14)尚书仆射:官名。秦始置。汉成帝建始四年(公元前29年),置尚书五人,其中一人为仆射。东汉置尚书台,主官为尚书令,以尚书仆射为其副职。献帝时分设左、右仆射,历代沿置。魏、晋后,尚书令、尚书仆射号为“朝端”“朝右”,居宰相之任,成为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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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宦官孙程等人知道虞诩是因为忠诚获罪,便相继上奏说:“陛下开始和臣等起事的时候,常常痛恨奸臣,知道他们会倾覆国家。现在即位了,反而自己做起了这样的事,那又拿什么来非议先帝呢?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职守,却反被拘禁;常侍张防贪污受贿之罪证据确凿,反而诬陷忠良之臣。现在客星守在羽林星旁,这种星相预示宫中有奸臣。应该尽快拘捕张防投入监牢,以遏止天象的变异。”张防于是被判流放边地服役,顺帝当天就赦免了虞诩,拜他为议郎,后来又升迁为尚书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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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先是(1)宁阳主簿诣阙(2),诉其县令之枉(3),积六七岁不省。主簿乃上书曰:“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臣章百上,终不见省,臣岂可北诣单于(4)以告怨乎?”帝大怒,持章示尚书,尚书遂劾(5)以大逆。诩驳(6)曰:“主簿所讼,乃君父之怨;百上不达,是有司之过。愚惷之民,不足多诛。”帝纳诩言,笞(7)之而已。诩好刺举(8),无所回容(9),数忤权戚,遂九见谴考(10),三遭刑罚(11),而刚正之性,终老(12)不屈。迁尚书令(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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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先是:在此以前。多用于追述往事之词。(2)宁阳主簿诣阙:宁阳,位于鲁中偏西,今泰安市南部。主簿,官名,汉代中央及郡县官署多置之,其职责为主管文书,办理事务。诣阙,指赴京都。(3)枉:冤屈。(4)单于:汉时匈奴君长的称号。《史记·匈奴列传》:“匈奴单于曰头曼。”裴骃《史记集解》:“单于者,广大之貌,言其象天单于然。”(5)劾以大逆:劾,审理、判决。大逆,封建时代称危害君父、宗庙、宫阙等罪行为“大逆”,为“十恶”之一。(6)驳:音博,同驳。辩正是非,驳斥。(7)笞:古代的一种刑罚。用荆条或竹板敲打臀、腿或背。为五刑之一。(8)刺举:检举。(9)回容:曲法宽容。(10)谴考:贬谪传考。(11)刑罚:刑指肉刑,罚指以金钱赎罪。后泛指依照法律对违法者实行的强制处分。(12)终老:终身,到老。(13)尚书令:官名。始于秦,西汉沿置,本为少府属官,掌文书及群臣的奏章。汉武帝时以宦官担任,汉成帝时改用士人。东汉政务归尚书台,其主官尚书令成为总揽一切政令的首脑,直接对皇帝负责,秩仅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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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此前,宁阳县主簿来到京都,陈述他们县令的冤屈,但过了六七年都不被理会。主簿于是上书说:“臣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是臣的君父,臣上了很多次奏章,却始终无人理会,臣难道要到北方面见单于来诉说怨情吗?”皇帝大怒,拿主簿的这篇奏章给尚书看。尚书于是判处主簿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虞诩驳斥说:“主簿所诉讼的,不过是对君父的不满,而奏章上奏多次却不能送达皇帝手上,则是主管官员的过错。这样的愚昧小民,是不值得多杀的。”皇帝采纳了虞诩的话,只对主簿处以笞刑而已。虞诩爱直言检举别人过失,从不曲法宽容,多次违逆有权势的贵戚,因而九次被降职拷问,三次遭受刑罚,但他刚正的性格,到老都不屈服。后迁为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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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傅燮(1),字南容,北地(2)人也。为护军司马(3),与左中郞皇甫嵩(4),俱讨贼张角。燮素疾中官,既行,因上疏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升朝,先船(5)四凶,然后用十六相(6),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7)进也(也旧作者。改之)。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8)。此皆衅发萧墙(9),而祸延四海也。臣受戎(10)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息其源,末流(11)弥(12)增其广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13)擅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14),黄巾变服,臣之所忧,愈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15),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屡至(16),市虎成于三夫(17)。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18)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19)之举,速行谗佞放殛(20)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去矣。臣闻忠臣之事君,犹孝子之事父也。子之事父,焉得不尽其情?使臣身备鈇钺(21)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国之福也。”书奏,宦者赵忠(22)见而忿恶。及破张角,燮功多当封,忠诉谮(23)之,竟亦不封,以为安定(24)都尉(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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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傅燮(?—公元187年):字南容,东汉北地郡灵州(今宁夏吴忠市境内)人。本字幼起,慕南容三复白珪,乃易字焉。身长八尺,有威容。少师事太尉刘宽,再举孝廉,闻所举郡将丧,乃弃官行服。为护军司马,与左中郎将皇甫嵩俱讨张角。后战死沙场,追封为壮节侯。(2)北地:即北地郡。秦始置,为秦初三十六郡之一。东汉时,郡治富平县(在今宁夏灵武市和宁夏吴忠市附近),后几经迁徙,富平县内徙至今陕西富平县。(3)护军司马:护军,秦汉时临时设置护军都尉或中尉,以调节各将领间的关系。魏晋以后,设护军将军或中护军,掌军职的选用,亦与领军将军或中领军同掌中央军队。司马,官名。《周礼》夏官大司马之属官,有军司马、舆司马、行司马。春秋晋作三军,每军别置司马。其后汉宫门及大将军、将军、校尉属官,都有司马。边郡亦置千人司马,专主兵事,不治民。(4)左中郎皇甫嵩:左中郎,左中郎将。中郎将,官名,中郎署的长官。秦置中郎,至西汉分五官、左、右三中郎署,各置中郎将以统领皇帝的侍卫,属光禄勋。皇甫嵩(?—公元195年),字义真,安定朝那(今甘肃镇原东南)人,东汉末期军事家,官至太尉,封槐里侯,领冀州牧。黄巾起义爆发时,他任左中郎将,与朱俊率军镇压起义军。(5)船:《后汉书》原文作“除”。(6)十六相:即十六族。指古代传说的高阳氏的后代八恺和高辛氏的后代八元,为舜向尧推荐的十六个贤臣。因其各有大功,皆赐氏族,故称。(7)无由:没有门径,没有办法。(8)六州:李贤注:“《皇甫嵩传》曰:‘连接郡国,自青、徐、幽、冀、荆、杨、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此云‘六州’,盖初起时也。”(9)衅发萧墙:衅,祸患、祸乱。萧,通“肃”。萧墙,古代宫室内作为屏障的矮墙,借指内部。(10)戎:军队。(11)末流:水流的下游。(12)弥:益,更加。(13)阉竖:对宦官的蔑称。(14)枭夷:诛戮。(15)共国:谓同治国事。(16)孝子疑于屡至:孝子,指代曾参。曾参,字子舆,春秋鲁国人,孔门弟子,以孝行著称。《战国策·秦策二》:“昔者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至暗沙。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17)市虎成于三夫:市虎,市中的老虎。市本无虎,因以比喻流言蜚语。语本《韩非子·内储说上》:“庞恭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不信。’‘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庞恭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之去魏也远于市,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王曰:‘寡人自为知。’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18)杜邮之戮:《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载,秦名将白起埋怨秦王不听他的建议而遭楚魏联军的攻击,不肯为将,称病不起。秦王免白起为士伍,遣之出咸阳。至杜邮,复使使者赐之剑,使自裁。白起死非其罪,秦人怜之,乡邑皆为设祀。后遂称忠臣无辜被杀为“杜邮之戮”。杜邮,古地名。战国属秦,又名杜邮亭,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19)四罪:谓舜治共工、欢兜、三苗、鲧四凶之罪。(20)放殛:放逐诛杀。(21)备鈇钺:备,通“服”,承受、承担。鈇钺,斫刀和大斧,腰斩、砍头的刑具。(22)赵忠:东汉灵帝时期“十常侍”之一。灵帝时信任宦官,以张让与赵忠最受重用。(23)诉谮:诉,谗害、毁谤。谮,谗毁、诬陷。(24)安定:郡名。东汉时属凉州,改治临泾县,领六县,原领临泾、彭阳、泾阳、祖厉、乌支(乌氏更名)四县,另置阴盘、朝那二县。(25)都尉:官名。汉景帝时改秦之郡尉为都尉,辅佐郡守并掌全郡的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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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傅燮,字南容,北地郡人。任护军司马,与左中郎将皇甫嵩一起讨伐贼人张角。傅燮向来痛恨宦官,随军出发后,就上书说:“臣听说天下的祸患,并不是由外引起的,都是由内产生的。所以虞舜升朝议事,首先除掉四凶,然后任用十六位贤臣。表明如果恶人不除去,善人就无法得到进用。如今张角在赵、魏起兵造反,黄巾军在六个州郡反叛作乱,这都是祸乱发生于内部而祸患延及天下的结果。臣接受军职,奉命讨伐贼寇,刚到颍川,战无不胜。黄巾军虽然强盛,但不值得朝廷担忧。臣所担心的,在于治理水患而不止息其源头,那下游的水流就会更加泛滥了。陛下仁德宽容,许多事情不忍心去做,所以使得宦官专权,忠臣得不到进用。即使真的把张角诛灭,黄巾军归服,而臣的担忧,也依然会日益加深。这是为什么呢?邪恶与正义的人,是不适合共理国事的,就好比冰和炭不能放在同一个容器中一样。那些邪恶的人知道正直的人功劳显著的时候,他们危亡的征兆就开始出现了,于是就都巧言掩饰,共同捏造不实之辞。像曾参那样的孝子(虽没杀人)也会因多人的传言而被母亲怀疑,集市有老虎的谣言也会因为多次传播而被人相信。如果不能详细审察其中的真伪,忠臣将又会遭遇到像白起在杜邮被迫自杀的事情啊。陛下应该思考虞舜放逐四凶的做法,迅速将谗佞之辈放逐诛杀,那么良善之人就会想着积极进取,奸诈凶恶之人自然就会离去。臣听说忠臣事奉君主,就好像孝子事奉自己的父亲一样,儿子侍奉父亲,哪有不竭尽心力的?即使让臣遭受斧钺杀戮的刑罚,只要陛下能稍稍采用臣的话,这就是国家的福气了。”奏书呈上以后,宦官赵忠看到后非常忿怒。等攻破了张角,傅燮的功劳多,应该受到封赏。赵忠却毁谤诬陷他,(朝廷)最终也没有封赏傅燮,只让他做了安定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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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顷之(1),赵忠为车骑将军(2),诏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3)等谓忠曰:“傅南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将军当重任,宜进贤理屈(4),以副(5)众心。”忠遣弟延致殷勤(6),延谓燮曰:“南容少答(7)我常侍,万户侯不足(8)得也。”燮正色(9)拒之曰:“遇(10)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11)也。傅燮岂求私赏(12)哉!”忠愈怀恨,权贵亦多疾之,是以不得留,出为汉阳太守(13)。贼围汉阳,城中兵少粮尽,燮犹固守。时北地胡骑数千,随贼攻郡,皆夙怀(14)燮恩,共于城外叩头,求送燮归乡里。子干(15)进曰:“国家昏乱,遂令大人(16)不容于朝。今天下已叛,而兵不足自守,乡里羌胡(17)先被恩德,欲令弃郡而归,愿必许之。”言未终,燮慨然而叹曰:“盖圣达节,次守节(18)。且殷纣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19)。今朝廷不甚殷纣,吾德亦岂绝(20)伯夷?世乱不能养浩然(21)之志,食禄(22)人间,欲避其难乎?吾行何之?”遂麾(23)左右进兵,临陈战殁(24)。谥(25)曰“壮节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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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顷之:不久。(2)车骑将军:官名。西汉置,掌领车骑士。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金印紫绶,地位相当于上卿,或比三公。典京师兵卫,掌宫卫。东汉时亦设车骑将军,位在三公之下。(3)执金吾甄举:执金吾(音玉),秦汉时率禁兵保卫京城和宫城的官员,本名中尉,其所属兵卒也称为北军。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改中尉为执金吾。王莽时改名奋武,东汉时复称执金吾。东汉时执金吾属官只保留一武库,其余悉被减省,其职务主要是典司禁军和保卫京城,宫城的安全。有时皇帝出行,执金吾率领缇骑,步卒组成仪仗和警卫。汉代执金吾有时也被委派为将帅而领兵远征。甄(音真)举,东汉大臣,生平不详。(4)理屈:谓以理折服对方。(5)副:相称,符合。(6)殷勤:衷情,心意。(7)答:报礼,答谢,报答。引申为酬答。(8)万户侯不足得也:万户侯,食邑万户之侯。用以泛指高爵显位。不足,不难。(9)正色:谓神色庄重、态度严肃。(10)遇:得志,见赏。(11)时:时运。(12)私赏:以私意赏赐。(13)汉阳太守:汉阳郡太守。汉阳郡,东汉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改天水郡置,治冀县(今甘肃甘谷县东),属凉州,辖境相当于今甘肃省定西、陇西、礼县等市县以东,静宁、庄浪等县以西,黄河以南,嶓冢山以北地区。太守,官名。秦置郡守,汉景帝时改名太守,为一郡最高的行政长官。(14)夙怀:素所萦怀(萦怀,牵挂在心)。(15)子干:即傅燮之子傅干。(16)大人:对父母叔伯等长辈的敬称。此指傅燮。(17)羌胡:指我国古代的羌族和匈奴族,亦用以泛称我国古代西北部的少数民族。羌,音腔。(18)盖圣达节,次守节:达节,谓不拘常规而合于节义。《左传·成公十五年》:“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杨伯峻注:“最高道德为能进能退,能上能下,而俱合于节义。”守节,坚守节操。(19)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商末孤竹君之子,伯夷、叔齐耻食周粟,逃隐于首阳山,采集野菜而食之,及饿将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20)绝:超过。(21)浩然:正大豪迈貌。(22)食禄:享受俸禄。(23)麾:音辉,指挥,挥动。(24)临陈战殁:临陈,亦作“临阵”,谓身临战阵。战殁,战死、阵亡。(25)谥:古代帝王、贵族、大臣、士大夫或其他有地位的人死后,据其生前业迹评定的带有褒贬意义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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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过了不久,赵忠做了车骑将军,皇帝诏令赵忠评定讨伐黄巾军将领的功劳,执金吾甄举等人对赵忠说:“傅南容以前在东军中,有功却没有被封侯,故而天下人感到失望。现在将军担当重任,应当进用贤能,以理服人,以符合天下人心。”赵忠(采纳了这一意见)于是派遣他的兄弟赵延向傅燮表达心意,赵延对傅燮说:“南容只要能稍稍答谢我们常侍,被封为万户侯是不难的。”傅燮态度严肃地拒绝说:“得志与不得志,这是命运;有功劳而不论赏,那是时运。我傅燮怎么会乞求私下的封赏呢?”赵忠对他更加怀恨,权贵们也大都憎恨傅燮,因此傅燮无法留在朝廷任职,被外调担任汉阳太守。后来(王国、韩遂的)贼兵围困了汉阳,城中兵少粮绝,傅燮仍然坚守。当时北地的数千胡人军队,也随贼众一同围攻汉阳郡。这些人向来感怀傅燮的恩德,共同在城外叩头,请求把傅燮送回他的家乡。傅燮的儿子傅干进言说:“国家政治黑暗混乱,才使得父亲您不能在朝中容身。如今天下已经叛乱,而我们的兵力不足以自守,乡里、羌胡先前都受过您的恩惠,打算让您弃城回乡,请您一定要答应他们的请求。”话还没有说完,傅燮慨然叹息道:“圣人无论怎样行动进退都合于节义,次而则坚守节操。况且以纣王那样的暴虐,伯夷仍不食周粟而死。如今朝廷还不像商纣那样残暴,我的德行操守又怎么能超过伯夷呢?世道昏乱不能长养正大豪迈的志向,在世上享受俸禄却又想逃避所遇到的危难,我能到哪児去呢?”于是指挥左右进兵,临阵战死,后加谥号为“壮节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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