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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01 【原文】卫觊（1），字伯儒，河东（2）人也，为尚书。明帝即位，百姓凋匮（3），而役务方殷（4），觊上疏曰：“夫变情厉性，强所不能，人臣言之既不易，人主受之又艰难。且人之所乐者，富贵荣显也；所恶者，贫贱死亡也。然此四者，君上之所制，君爱之则富贵显荣，君恶之则贫贱死亡。顺指（5）者，爱所由来也；逆意（6）者，恶所从至也。故人臣皆争顺指而避逆意，非破家为国、杀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7）、触忌讳，建（8）一言、开一说哉？陛下留意察之，则臣下之情（9）可见矣。今议者多好悦耳（10）。其言治（治上有政字），则比（11）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12）鼠。臣以为不然（13）。汉文之时，诸侯强大，贾谊累息（14）以为至危。况今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15），各为其主。是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当今千里无烟（16），遗民（17）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凋獘难可复振。礼，天子之器必有金玉之饰，饮食之肴必有八珍（18）之味，至于凶荒（19），则彻膳降服（20）。然则奢俭之节，必视世之丰约也。武帝（21）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锦绣（22），茵蓐不缘饰（23），器物无丹漆（24），用（25）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此皆陛下之所亲览也。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量入为出（26）。深思句践滋民之术（27），由恐不及，而尚方（28）所造金银之物，渐更增广，侈靡日崇（29），帑藏（30）日竭。昔汉武信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31）之露以飡玉屑（32），故立仙掌（33）以承高露。陛下至通（34）（至通作通明），每所非笑（35）。汉武有求于露，而由尚见非（36），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不益于好而糜费（37）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38）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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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03 【注释】（1）卫觊（公元155年—公元229年）：字伯儒，河东安邑（今山西运城市）人。三国时期文学家。卫觊少年早成，很早就以才学著称，曹操为司空时，任他为属吏。先后任过县令、治书侍御史等职。曾镇守关中，颇有政治见识。魏国建立后，他与王象共同主持制定典礼制度，官至尚书。卫即卫。（2）河东：郡名。约在今山西省境内黄河以东地区。（3）凋匮：困苦匮乏。（4）役务方殷：役务，劳役之事。方殷，谓正当剧盛之时。（5）顺指：亦作“顺旨”。谓曲意逢迎。（6）逆意：违背尊长的心意。（7）颜色：指尊严。（8）建：提出。（9）情：实情，情况。（10）悦耳：动听，好听。（11）比：比拟；比喻。（12）狸：同“貍”。豹猫。也叫狸猫、狸子、山猫等。（13）不然：不如此，不是这样。（14）累息：长叹。（15）陈力：贡献、施展才力。（16）千里无烟：谓广大地区粮尽炊断。（17）遗民：本指前朝留下的老百姓。亦泛指老百姓。（18）八珍：本指古代八种烹饪法。泛指珍馐美味。（19）凶荒：荒灾。（20）彻膳降服：彻膳，古代遇有灾患变异时，帝王撤减膳食，以示自责。降服，犹降物。古代遇有灾患病故或天象变异时，帝王及大臣皆脱下盛装换上素服，谓之“降物”。（21）武帝：即魏武帝曹操。（22）锦绣：花纹色彩精美鲜艳的丝织品。（23）茵蓐不缘饰：茵蓐，床垫子。缘饰，镶边加饰；绘饰。（24）丹漆：朱红色的漆。（25）用：连词。因而；因此。（26）量入为出：根据国家收入数额来确定支出数额的财政原则。始于周朝，历代因之。（27）句践滋民之术：卢弼注引《国语》：“句践命壮者无取老妇，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辠；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辠。”（28）尚方：古代制造帝王所用器物的官署。（29）崇：助长；增高。（30）帑藏：国库。（31）云表：云外。（32）以飡玉屑：飡，同“餐”，指喝，饮。玉屑，玉的碎末。（33）仙掌：汉武帝为求仙，在建章宫神明台上造铜仙人，舒掌捧铜盘玉杯，以承接天上的仙露，后称承露金人为仙掌。（34）至通：《三国志·卫觊传》原文作：“通明”，指开通而贤明。（35）非笑：讥笑。（36）非：责备；反对。（37）糜费：浪费。（38）裁制：制止；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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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05 【译文】卫觊，字伯儒，河东郡安邑县人，任尚书。明帝即位，百姓生活贫困匮乏，但劳役却十分繁多。卫觊上疏说：“要让人改变性情，是不可以强迫的。臣子敢说这些已经不容易，君主接受这些意见就更难了。况且，人们所喜欢的是富贵和荣华，所厌恶的是贫贱和死亡。但这四样，都是由君主来掌握的。君主喜欢谁，谁就会富贵显荣；君主厌恶谁，谁就会贫贱死亡。逢迎君主的意思，宠爱就会由此而来；违背君主的心意，厌恶就会从此而至。因此，做臣子的都争着顺从君主的旨意而避免违背君主的意志，却不是能为国牺牲小家，能舍身来成就君主的人。谁能够冒犯君主的尊严，触犯君主的忌讳，而提出一个建议，陈述一个说法呢？若陛下留心观察，那么臣子们的情况就可以了解了。如今议论政事的人大都爱说好听话，他们谈到治国，就把陛下比作尧舜；谈起征战讨伐，就把吴、蜀两国比作狸猫和老鼠。臣认为不是这样的。汉文帝时，诸侯强大，贾谊为此而长叹，认为天下形势已极其危险。何况现在天下一分为三，众多人才各献其能，各为其主。这种状况，和战国时六国分治没什么区别。当今，方圆千里之内粮尽炊断，百姓困苦不堪，陛下若不好好留意这些事，国家就会凋敝衰败，难以再复兴起来啊。礼制规定，天子所用的器物，必定有金玉的装饰；饮食的菜肴，必定有八种珍贵的美味。等遇到荒灾时，就要撤减膳食，脱下盛装换上素服。可见奢侈与节俭的调节，一定要根据当时国家的贫富情况来定。武皇帝在世的时候，后宫里吃饭不过一样肉食，衣服不用锦绣制作，褥垫不加边饰，器物不涂红漆，因此才能平定天下，留福于子孙。这些都是陛下亲眼见到的啊！当今的要务，应当君臣上下，量入为出。深思句践繁衍百姓的方法，尚且还唯恐不及，然而尚方署所制造的金银器物，却逐渐增加，奢侈浪费的风气日益增长，国库的储蓄日益空虚。从前汉武帝相信神仙的方术，说是应当取云外的露水再调和玉石的碎末一起喝下（就能长生不老），因此树立起捧着铜盘的仙人以承接云露。陛下开通圣明，对此举每每讥笑。汉武帝想求取云露，尚且被人指责，而陛下不欲求取云露，却（下令把承露盘从长安搬到洛阳来）空设承露盘，既不能增益陛下所好，又浪费功夫，这些确实都是陛下所应考虑并加以制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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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07 【原文】刘廙（1），字恭嗣，南阳（2）人也，为五官将文学。魏讽（3）反，廙弟伟为讽所引（4），当相坐（5）诛。太祖令曰：“叔向不坐弟虎，古之制也（6）。”特原（7）不问（8）。《廙别传》（9）载廙表论治道（10），曰：“昔周有乱臣十人，有妇人焉，孔子称：‘才难，不其然乎（11）！’明贤者难得也。况乱獘（12）之后，百姓彫（13）尽，士之存者，盖亦无几。其股肱大职，及至州郡督司，边方重任，虽备其官，亦未得其人也。此非选者之不用意，盖才匮使之然耳。况长吏（14）已下，群职小任（15），能皆简练（16），备得其人乎？其计莫如督之以法也。不尔（17）而数转易，往来不已，送迎之烦，不可胜计。转易之间，辄有奸巧（18），既于事不省，而为政者亦以其不得久安之故，知惠益（19）不得成于已，而苟且之可免于患，皆将不念尽心于恤（20）民，而梦想于声誉，此非所以为政之本意也。今之所以为黜陟（21）者，近（22）颇以州郡之毁誉，听往来之浮言（23）耳，非皆得其事实而课其能否（24）也。长吏之所以为佳者，奉法（25）也、忧公（26）也、恤民也。此三事者，或州郡有所不便，往来者有所不安，而长吏执之不已，于治虽得计（27），其声誉未为美。屈而从人，于治虽失计（28），其声誉必集也。长吏皆知黜陟之在于此也，亦何能不去本而就末哉？以为长吏皆宜使少久（29），足使自展岁课（30）之能，三年总计，乃加黜陟。课之皆当以事，不得依名也。事者皆以其户口（31），率（32）其垦田（33）之多少，及盗贼发兴（34）、民之亡叛（35）者，为得负（36）之计。如此行之，则无能之吏，修名无益；有能之人，无名无损。法之一行（37），虽无部司之鉴（38），奸誉妄毁，可得而尽也。”事上，太祖甚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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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09 【注释】（1）刘廙（公元180年－公元221年）：字恭嗣，南阳安众人。生于汉灵帝光和三年，卒于魏文帝黄初二年，年四十二岁。初廙与兄同居荆州。后其兄为刘表所杀，廙遂奔扬州，归曹操，辟为丞相掾属，转五官将文学。曹丕即位，以刘廙为侍中，赐爵关内侯。（2）南阳：郡名。秦置，包有河南省旧南阳府和湖北省旧襄阳府。三国时，南阳为魏国所有，隶属荆州。（3）魏讽：字子京，沛人（一说为济阴人），有口才，整个邺城为之倾动。钟繇因此举荐他。曹操与刘备相持于汉中的时候，魏讽暗自结党营私，又与长乐卫尉陈祎谋袭取邺城。后因陈祎心中畏惧，向曹丕告密，曹丕诛杀魏讽，受牵连者数十人。（4）引：株连。（5）相坐：谓一人有罪，连坐他人。（6）叔向不坐弟虎，古之制也：叔向，春秋晋大夫羊舌肸，字叔向，历事晋悼公、平公和昭公，为晋国贤大夫。坐，连坐（旧时一人犯法，其家属亲友邻里等连带受处罚）。弟虎，即羊舌虎，叔向之弟，曾因贪污而被暴尸示众。（7）原：宽恕；原谅。（8）不问：不依法处分；不追究刑事责任。（9）别传：史部分类之一，属于杂史。“别传”一般记载一人的遗闻逸事，可补本传之不足。（10）治道：治理国家的方针、政策、措施等。（11）周有乱臣十人，有妇人焉。孔子称才难，不其然乎：语出《论语·泰伯》：“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乱臣，善于治国的臣子。妇人，马融以为是文母，但文母又未详。古注或以为武王之母太姒，或以为武王之妻邑姜。才难，谓人才难得。（12）乱獘：犹丧乱。獘，音必。（13）彫：通“凋”。凋敝。（14）长吏：指州县长官的辅佐。（15）小任：犹言小吏。（16）简练：精明干练。（17）不尔：不如此；不然。（18）奸巧：犹奸诈。（19）惠益：谓惠世济民。（20）恤：忧念；悯惜。（21）黜陟：指人才的进退，官吏的升降。（22）近：副词。殆，大概。（23）浮言：无根据的话。（24）课其能否：课，考核；考查。能否，有才能与否。（25）奉法：奉行或遵守法令。（26）公：朝廷；国家；公家。（27）得计：计策得当。（28）失计：谋划错误。（29）少久：稍微长久。（30）岁课：一年的劳绩。（31）户口：指人口。（32）率：计算。（33）垦田：已开垦的田地。（34）发兴：发生。（35）亡叛：叛逃。（36）得负：犹得失。指优劣。（37）行：实施。（38）鉴：督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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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11 【译文】刘廙，字恭嗣，南阳郡（安众县）人。任五官中郎将曹丕的文学侍从。魏讽谋反，刘廙之弟刘伟被魏讽所牵连，按律刘廙当连坐被处死。太祖下令说：“叔向不因其弟弟羊舌虎犯罪而受诛连，这是古代已有的制度。”于是特别宽恕了刘廙，不再追究他的罪过。〔《廙别传》记载刘廙上表议论治国之道说：“过去周朝（武王时）有善于治国的臣子十人，其中还有一位妇人，孔子说人才难得，难道不是这样吗？”这说明贤才是很难得到的。更何况丧乱之后，百姓困苦贫乏，存留下来的人才大概也不多了。自辅佐大臣的要职，到地方州郡的官署和镇守边疆的重要职位，虽然官员都已配齐，却没有得到真正称职的人才。这不是选拔官吏的人不用心，而是人才匮乏所造成的。何况长吏以下的各种小官，难道都能选到精明干练的称职之人吗？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不如用法制进行鉴管。不然，官员们会屡次辗转调换，来来去去不断，迎来送往的烦劳就无法计算了。调换官员的期间，常常会有奸诈之事发生，对于这些事已经没有人理会，而做官的人也因为他不能长期安于这一职务的缘故，知道惠世济民的事不可能在自已任内完成，而以得过且过的态度则会免于祸患。所以官员们都将不再考虑全心全意忧念百姓的疾苦，却幻想着自己能有个好的声誉。这不是为政的本来意图。现在官员们之所以罢免或者提升的原因，大概多是根据州郡长官的褒贬，听取往来之人的流言而已，都不是了解到了官员为政的实际情况而考察他们有无能力。能成为优秀长吏的原因，是遵守法令，心忧国家，能忧虑百姓的疾苦。官员的这三个方面，有的州郡长官不甚了解，道听途说的信息又不可靠。然而长吏在这三个方面坚持不懈的努力，对当地的治理即使策略得当，但他的声誉不一定就好；委屈自己而随顺大众，对当地的治理即使谋划失误，但好的声誉一定会得到。若长吏们都知道官位升降的关键全在于此，又怎么能不舍本而逐末呢？臣以为长吏任职的期限都应该稍微长一些，足以使他们施展自己取得政绩的能力，每三年进行总结计算，然后再加以黜退或提拔。考核都应根据事实，不能依据虚名。事实都要根据其辖区内的人口数量，计算已开垦的田地有多少，以及抢劫盗窃之事发生的情况，百姓中有多少叛逃的人，以这些作为对他为官优劣的审核。按照这种办法来实施，那些没有能力的官吏，即使得到好的名声也没有益处；有能力的人才，即使没有好的名声也不会有损害。这项制度一实施，即使没有各部门官署的鉴督，虚假的声誉和不实的毁谤，也可以完全消失了。”表章送上后，太祖曹操很称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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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13 【原文】陈群（1），字长文，颍川（2）人也。为司空（3），录（4）尚书事。青龙（5）中，营治（6）宫室，百姓失农时（7）。群上疏曰：“禹承唐、虞之盛，犹卑宫室（8）而恶衣服，况今丧乱（9）之后，人民至少，吴、蜀未灭，社稷不安！今舍此急而先宫室，臣惧百姓遂困，将何以应敌？此安危之机（10）也，唯陛下虑之。”帝答曰：“王者（11）宫室，亦宜并立。灭贼之后，但当罢守耳，岂可复兴役耶？是故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12）。”群又曰：“昔汉祖唯与项羽争天下，羽已灭，宫室烧焚，是以萧何起武库太仓（13），皆是要急，然犹非其壮丽。今二虏未平，诚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辞（14），况乃天下莫之敢违。前欲坏武库，谓不可不坏也。后欲置（15）之，谓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辞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16）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汉明帝（17）欲起德阳殿，钟离意（18）谏，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谓群臣曰：‘钟离尚书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岂惮（19）一臣？盖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20），不及意远矣。”帝于是有所减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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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15 【注释】（1）陈群（？—公元237年）：字长文，颍川许昌（今河南许昌东）人。早年被刘备辟为别驾。曹操入主徐州后，辟为司空西曹掾属，后又任转参丞相军事。曹操封魏公，陈群为御史中丞，后又封昌武亭侯。曹丕代汉，陈群为尚书令，晋爵颍乡侯。公元225年，陈群为镇军大将军，领中护军，并录尚书事，总揽朝政。次年，曹丕崩，陈群受遗诏辅政。魏明帝即位，晋封陈群颍阴侯，增邑五百。公元237年病逝，谥号“靖侯”。（2）颍川：郡名。秦始置，以颍水得名，大致包括今河南省许昌市、平顶山市、漯河市、禹州市、登封市、长葛市等地，治所在阳翟（今河南禹州），两汉沿置。三国时属魏国，治许昌。（3）司空：官名。相传少昊时所置，周为六卿之一，即冬官大司空，掌管工程。汉改御史大夫为大司空，与大司马、大司徒并列为三公，后去大字为司空，历代因之，明废。清时别称工部尚书为大司空，侍郎为少司空。（4）录：统领；管领。（5）青龙：魏明帝曹睿的第二个年号，公元233年至公元237年，共计五年。（6）营治：修建；建造。（7）农时：适宜于从事耕种、收获的时节。（8）卑宫室：使宫室简陋。卑，使卑下。（9）恶：粗劣；不好。（10）机：事物的关键；枢纽。（11）王者：《资治通鉴》中“王者”作“王业”。（12）是故君之职，萧何之大略也：卢弼注引胡三省曰：“此指萧何治未央宫事而言。”弼按：群为司空，故云。（13）武库、太仓：武库，古代储藏器物的仓库。太仓，古代京师储谷的大仓。（14）辞：借口。（15）置：建立、建造。（16）卓然：突然。（17）汉明帝：刘庄，字子丽，东汉第二位皇帝。（18）钟离意：字子阿，东汉初年会稽山阴人。明帝时任尚书，以清廉著称。（19）惮：畏惧。（20）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卢弼注引胡三省曰：“凝，定也，停也。言帝不能为之留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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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17 【译文】陈群，字长文，颍川郡（许昌县）人。明帝时任司空，统领尚书台事务。青龙年间，明帝兴建宫殿，百姓因此耽误了农作的时节。陈群上疏说：“大禹继承了唐尧、虞舜的盛世基业，却仍住在简陋的宫室中，穿着粗劣的衣服。何况当今是战乱之后，人口数量很少，吴、蜀二国尚未消灭，国家还不安定。现在舍弃当务之急而先建宫殿，臣担心百姓就会更加贫困，那么将用什么来应付敌人呢？这是国家安危存亡的关键，希望陛下认真考虑。”明帝回答说：“帝业和宫殿，应该一同建立。消灭吴、蜀之后，只应当遣散防守的士兵，怎么可以再兴起徭役呢？所以您的职责，大概就像萧何督建未央宫那样。”陈群又说：“当初汉高祖仅和项羽一人争夺天下，项羽已被消灭，而宫殿都被大火烧毁了，因此萧何才在长安修建了武库和太仓，这些都是当时所急需的，可汉高祖仍责备建造得过于壮丽。如今吴、蜀两国尚未平定，确实不应该与过去（萧何大兴土木）相提并论。人们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没有找不到托词的，何况您又是天下无人敢违抗的天子呢？此前想要拆毁武库，说是不能不拆掉，后来又打算建立武库，又说不能不建造。如果你一定要修建宫殿，固然不是臣下的言辞能使您改变的；如果您稍加注意，突然回心转意，也不是臣下所能做到的。从前汉明帝想修建德阳殿，钟离意进行劝谏，汉明帝当即采纳了他的意见，后来（钟离意死后）才又动工兴建。宫殿建成后，明帝对大臣们说：‘如果钟离尚书还在，就不能建成这座德阳殿了。’帝王难道会惧怕一个臣子吗？这都是为了百姓啊！如今臣竟不能让陛下稍稍留意来听听臣的意见，比起钟离意来差得太远了！”明帝于是对宫殿的建造有所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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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19 【原文】陈矫（1），字季弼，广陵（2）人也。迁尚书令（3）。明帝尝卒（4）至尚书门，矫跪问帝曰：“陛下欲何之？”曰：“欲案行（5）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6），非陛下所宜临（7）也。若臣不称其职，则请就黜退（8）。陛下宜还。”帝惭（9），回车（10）而反。其亮直（11）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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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21 【注释】（1）陈矫：字季弼，生年不详，卒于景初元年（公元237年）。广陵郡东阳县（安徽天长）人。本姓刘氏，因过继于母族而改姓陈，三国时曹魏名臣。（2）广陵：郡名。秦置县，西汉设广陵国，东汉为广陵郡，以广陵县为治所，故址在今淮安市。曹魏设郡，移治淮阴。（3）迁尚书令：陈矫于文帝时迁尚书令。迁，晋升。尚书令，尚书台主官。（4）卒：突然。后多作“猝”。（5）案行：巡视。（6）职分：职务上应尽的本分。（7）临：鉴视，鉴临。亦引申为治理。（8）黜退：贬黜；斥退。（9）惭：羞愧。（10）回车：回转其车。（11）亮直：诚实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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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23 【译文】陈矫，字季弼，广陵郡（东阳县）人。文帝时升任尚书令。明帝曾乘车突然来到尚书台的门前，陈矫跪在地上问明帝说：“陛下想去哪里呢？”明帝说：“我想视察一下尚书台的文书案卷。”陈矫说：“这自是为臣的职责，不是陛下所应亲临察看的。如果臣不称职，请陛下立即将臣罢免。陛下应当回去。”明帝感到惭愧，掉转车头回宫去了。陈矫的诚实正直就像这件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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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25 【原文】卢毓（1），字子家，涿郡（2）人也。青龙中，入为侍中（3）。侍中高堂隆（4），数以宫室事切谏（5），帝不悦，毓进曰：“臣闻君明则臣直。古之圣王，恐不闻其过，故有敢谏之鼓（6）。近臣尽规（7），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隆诸生（8），名为狂直（9），陛下宜容之。”为吏部尚书（10）。前此诸葛诞（11）等驰名誉，有四窗八达之诮（12），帝深疾之。时举中书郎（13），诏曰：“得其人与否，在卢生耳。选举莫取有名，名如画地作饼，不可啖（14）。”毓对曰：“名不足以致异人（15），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当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识异人，又主者（16）正以循名案（17）常为职，但当有以验其后。故古者敷奏以言，明试以功（18）。”帝纳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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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27 【注释】（1）卢毓（公元183年—公元257年）：字子家，涿郡涿人，卢植之子。文帝即位，徙黄门侍郎，出为济阴相，梁、谯二郡太守。明帝时，入为侍中，后任吏部尚书。高贵乡公即位后，官至司空，封容城侯。（2）涿郡：郡名。汉高帝置。治所在涿县（今河北涿州）。（3）侍中：古代职官名。秦始置，两汉沿置，为正规官职外的加官之一。因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逐渐变为亲信贵重之职。（4）高堂隆：字升平，泰山平阳（今三东新泰）人。三国时魏官吏。青龙年间，明帝大治宫殿，隆曾上疏切谏，详见本卷《高堂隆传》。（5）切谏：直言极谏。（6）敢谏之鼓：即登闻鼓。进谏者所击之鼓。（7）尽规：指竭力谏诤。（8）诸生：众有知识学问之士；众儒生。（9）狂直：疏狂率直。（10）吏部尚书：吏部主官。汉尚书有常侍曹，主管丞相御史公卿之事。东汉改为吏曹，主选举祠祀，后又改为选部。魏、晋以后称吏部，置尚书等官，主管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11）诸葛诞（？－公元258年）：字公休，琅邪阳都（今山东沂南）人。三国时期魏将，初以尚书郎为荥阳令，累迁御史中丞尚书，魏明帝恶其浮华虚荣，免官、废锢。明帝崩，复为御史中丞尚书。后任扬州刺史，加昭武将军。官至征东大将军。曾与司马师一同平定毌丘俭、文钦的叛乱。之后因与被诛的夏侯玄、邓颺交厚，且见到王凌、毌丘俭等人被诛而心不自安，于甘露二年（公元257年）起兵造反，次年反叛被镇压，诸葛诞被大将军司马胡奋所斩，夷三族。（12）有四窗八达之诮：四窗，疑作“四聪”，指魏国的夏侯玄、诸葛诞、邓颺、田畴。八达，称三国魏诸葛诞等八位闻达之士。（13）中书郎：官名。三国魏始置，属中书省，为编修国史之任。（14）啖：吃。（15）异人；不寻常的人；有异才的人。（16）主者：主管人。（17）案：通“按”。依据，按照。（18）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敷奏，陈奏，向君上报告。明试，明白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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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29 【译文】卢毓，字子家，涿郡（涿县）人。青龙年间，入朝任侍中。侍中高堂隆多次因兴建宫殿的事情直言极谏，明帝不高兴。卢毓进言说：“臣听说君主圣明臣下就正直。古代圣明的君王惟恐听不到自己的过错，因此设立了让人们敢于进谏的登闻鼓。作为近臣应竭力规谏，这正是臣等不如高堂隆的地方。高堂隆等儒生，有着豪放率直的名声，陛下应该宽容他。”后来卢毓任吏部尚书。在此之前，诸葛诞等人追逐名誉，人们对其有“四聪八达”的讥讽，明帝非常厌恶他们。当时朝廷正在选拔中书郎，明帝下诏说：“中书郎能不能得到合适的人选，全在卢毓了。选拔时不要选取有名的人，名声如同画在地上的饼，是不能吃的。”卢毓回答说：“只重视名声不足以招致来奇才，但却可以得到普通的士人。一般的士人敬服教化，仰慕美善，然后就会有名声，他们并不是应该被厌恶的。愚臣既不能识别奇异的人才，而主管人正是以根据名声和日常品行选拔人才为职责，因此只应当用他们任职后的表现来检验。所以古时候，天子让官员们各自陈述自己的政绩，再根据他们所说的话来进行明确的考察。”明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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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31 【原文】和洽（1），字阳士，汝南（2）人也。为丞相掾属（3）。时毛玠（4）、崔琰（5）并以忠清干事（6），其选用先尚俭节。洽言曰：“天下大器（7），在位与人，不可以一节俭也。俭素过中（8），自以处身（9）则可，以此格物（10），所失或多。今朝廷之议（11），吏着新衣、乘好车者，谓之不清；形容（12）不饰，衣裘獘坏（13）者，谓之廉洁。至令士大夫故污辱（14）其衣。藏其舆服（15）；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餐（16）以入官寺（17）。夫立教观俗（18），贵处中庸（19），为可继也。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20），勉而为之，必有疲瘁（21）。古之大教，务在通人情。而凡激诡（22）之行，则容隐伪（23）矣。”孙盛曰：“夫矫枉过正，则巧伪滋生，以克训下，则民志险隘，非圣王所以陶化（24）万物、闲邪存诚（25）之道。和洽之言，于是允（26）矣。”魏国既建（旧无魏国既建四字。补之），为侍中。后有白（27）毛玠谤毁太祖，太祖见近臣怒甚。洽陈玠素行（28）有本，求案（29）实其事。罢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乃复为崔琰觖望（30）。此损君臣恩义，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也。和侍中比（31）求实之，所以不听，欲重参（32）之耳。”洽对曰：“如言玠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臣非敢曲理（33）玠以枉大伦（34）也。以玠出群吏之中，特见拔擢（35），显在首职（36），历年荷宠（37），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然人情难保，要宜考覈（38），两验其实。今圣恩垂含垢（39）之仁，不忍致之于理（40），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太祖曰：“所以不考，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对曰：“玠信有谤上之言，当肆之市朝（41）。若玠无此，言事者加诬（42）大臣以误主听。二者不加检覈（43），臣窃不安。”太祖曰：“方有军事，安可受人言便考之耶？”转为太常（44），清贫守约（45），至卖田宅以自给（46）。明帝闻之，加赐谷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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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33 【注释】（1）和洽：生卒年不详，字阳士，汝南西平（今河南舞阳东南）人。三国时期曹魏大臣。初投刘表，后曹操取荆州，拜和洽为丞相掾属。曹操被封为魏王，拜和洽为侍中，力谏曹操免毛玠罪。曹丕代汉为魏文帝，拜和洽为光禄勋，封安成亭侯；明帝时，进封为西城乡侯，转官为太常。为官清贫俭约，以至卖田宅以自给，谥号“简侯”。（2）汝南：郡名。西汉初年置。故治上蔡，即今河南上蔡西南。成帝时，汝南郡领三十七县，郡治平舆，即今河南平舆北。（3）掾属：佐治的官吏。（4）毛玠：字孝先，陈留平丘（今河南封丘）人，三国时魏官吏。曹操辟为治中从事。曾任东曹掾，与崔琰共同掌理官吏选举之事。魏国建立后，为尚书仆射，仍掌选举之事。后被人以不满时政罪诬告，桓阶、和洽进言相救，遂免官，卒于家。毛玠官居显位，常布衣蔬食，以俭著称。（5）崔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今河北武城东北）人。袁绍据河北，辟以为骑都尉。曹操破袁氏，辟琰为别驾从事。曹操征并州，令其驻留邺城辅佐曹丕。后任丞相东曹掾属征事。魏国初建，拜尚书。虽曹植为其兄女婿，仍力主立曹丕为太子。曹操贵其公，迁中尉。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曹操为魏王，以为崔琰与人书中意指不逊，遂赐崔琰死。（6）忠清干事：忠清，忠诚廉正。干事，办事。（7）大器：喻重要的事物。（8）过中：超过适当的限度。（9）处身：立身处世；对待自身。（10）格物：犹正人。纠正人的行为。（11）议：谓议论政事。（12）形容：外貌。（13）衣裘獘坏：衣裘，夏衣冬裘，或泛指衣服。獘，通“弊”。残破，破旧。（14）污辱：玷辱；玷污。（15）舆服：车舆冠服与各种仪仗。古代车舆与冠服都有定式，以表尊卑等级。（16）壶餐：用壶盛的汤饭或其他熟食。（17）官寺：官署；衙门。（18）立教观俗：立教，树立教化；进行教导。观俗，观察风俗。（19）中庸：儒家的政治、哲学思想。主张待人、处事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20）以检殊涂：检，约束，限制。殊涂，亦作“殊途”。异途，不同途径。（21）疲瘁：弊病。（22）激诡：矫情立异。（23）隐伪：不为人知的奸伪之事。（24）陶化：陶冶化育。（25）闲邪存诚：指防止邪恶，保持诚敬笃实。《易·乾》：“闲邪存其诚。”孔颖达疏：“言防闲邪恶，当自存其诚实也。”（26）允：公平得当。（27）白：上告；弹劾。（28）素行：平素之品行。（29）案：通“按”。查办；审理。（30）觖望：不满；怨望。觖，音决。（31）比：副词。近日，近来。（32）参：弹劾。（33）理：申诉；辩白。（34）大伦：指基本的伦理道德。《孟子·公孙丑下》：“内则父子，外则君臣，人之大伦也。”（35）拔擢：选拔提升。（36）首职：犹要职。（37）历年荷宠：历年，过去多年。荷宠，蒙受恩宠。（38）考覈：考查核实。覈，音和。（39）含垢：包容污垢；容忍耻辱。（40）理：掌刑狱的官署。（41）肆之市朝：肆，古代谓处死刑后陈尸示众。（42）加诬：虚构诬陷。（43）检覈：检查核实。（44）太常：官名。秦置奉常，汉景帝六年更名太常，掌宗庙礼仪，兼掌选试博士。历代因之，则为专掌祭祀礼乐之官。北魏称太常卿，北齐称太常寺卿，北周称大宗伯，隋至清皆称太常寺卿。（45）守约：保持俭朴的品德。（46）自给：依靠自己生产，满足自己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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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35 【译文】和洽，字阳士，汝南郡（西平县）人，曾任丞相府属官。当时毛玠、崔琰都因忠诚清廉而处理政务，他们选任官员时首先注重节俭的品行。和洽说：“天下最重要的东西，在于职位与任职的人，不能只以节俭一项来衡量人才。过于俭省朴素，自己用来要求自身还可以，若以此来纠正别人的行为，所失去的或许会更多。如今朝廷议论政事，官员中有穿新衣、坐好车的人，就认为他们不清廉；凡不修饰仪容，衣服破旧的人，就说他们清廉。以致使士大夫们故意弄脏衣服，藏起自己的车马、冠服；朝廷各官署的重要官员，有的自己带着饭食进入官府。推行教化，观察风俗，贵在适中，这样才可以延续下去。如今推崇单一而又难以做到的行为，以此来约束不同的人们，勉强做下去，必会产生弊病。古代崇高的教化，着重在通达人情事理，凡是矫情立异的行为，则常常包含着虚伪之事。”〔孙盛说：矫枉过正，便会导致欺诈、虚伪的产生；以约束克制来训导百姓，那么民心就会变得刻薄、狭隘，这不是圣王用来陶冶、教化万物，防止邪恶、保持诚敬的方法。和洽的话，在此说得很得当。〕魏国建立后，和洽任侍中。后来有人告发毛玠毁谤太祖，太祖召见近臣时非常愤怒。和洽陈述毛玠平素的行为很有原则，请求查证核实此事。退朝后，太祖下令说：“现今报告此事的人说毛玠不但诽谤我，还为崔琰抱怨。这有损君臣之间的恩义，妄自为死去的好友怨叹，恐怕这是不能容忍的。和侍中近来要求核实此事，我之所以不听从，是因为准备重新弹劾他了。”和洽回答说：“如果说毛玠罪过深重，天地不容，臣不敢曲意为毛玠辩白而违背君臣之间的伦理。只是因为毛玠出自群臣之中，特别受到您的提拔，处于显赫的要职，多年来蒙受恩宠，他刚强正直，忠诚公正，被群臣敬畏，应当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然而人情难以保证，应当加以考查核实，让毛玠与告发者双方对质以验证实情。如今您降下容忍耻辱的仁慈，不忍心把毛玠交给司法官员审问，更会使是非难以分明，疑惑将会从您的身边开始。”太祖说：“我之所以不进行核查，是希望让毛玠和举报者双方都得以保全。”和洽回答说：“如果毛玠确实有诽谤主上的言论，就应当将其处死，陈尸市朝；如果毛玠没有此事，举报者就犯了诬陷大臣、迷惑君上视听之罪，两方面若不加以核查，臣私下里感到不安。”太祖说：“眼下正有战事，怎么可以听了别人的话就审问人家呢？”后来和洽转任太常，虽生活清寒贫苦，仍保持着俭朴的品德，以至于要卖掉田地住宅来养活自己。明帝听说后，赐给他谷物布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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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37 【原文】杜袭（1），字子绪，颍川人也。为侍中（2。将军许攸（3）拥部曲（4），不附太祖而有慢言（5）。太祖大怒，先欲讨之。群臣多谏：“可招怀（6）攸，共讨强敌。”太祖横刀（7）于膝，作色（8）不听。袭入欲谏，太祖逆（9）谓之曰：“吾计已定，卿勿复言之。”袭曰：“若殿下（10）计是耶，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之计非耶，虽成宜改之。殿下逆臣令勿言，何待下之不阐（11）乎？”太祖曰：“许攸慢吾，如何可置（12）乎？”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13）人耶？”太祖曰：“凡人也。”袭曰：“夫唯贤知贤，唯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14）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15），进不为（16）勇，退不为仁。臣闻千石（17）之弩不为鼷鼠（18）发机（19），万钧之钟不以莛（20）撞起音（21）。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22）哉？”太祖曰：“善。”遂厚抚（23）攸，攸即归服（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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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39 【注释】（1）杜袭：字子绪，颍川郡定陵县（今河南省叶县）人。杜袭在曹操手下历任西鄂县令、议郎、丞相府军祭酒、侍中、丞相府长史、驸马都尉。魏文帝时期出任督军粮御史、尚书，晋封关内侯、武平亭侯。明帝即位，晋封平阳乡侯，后出任曹真和司马懿的军师，任太中大夫。谥号“定候”。（2）为侍中：魏国初建，杜袭为侍中。（3）许攸：有别于自袁绍军中前来投奔曹操的许攸，为另外一人。（4）拥部曲：拥，聚，聚集。部曲，借指军队。（5）慢言：谓口出放肆之言。（6）招怀：招抚，怀柔。（7）横刀：横陈佩刀。（8）作色：脸上变色。指神情变严肃或发怒。（9）逆：拒绝。（10）殿下：因卑达尊之称，汉魏以后对诸侯王、太子、诸王的尊称。此指曹操。（11）阐：阐明。（12）置：搁置；放下。（13）何如：如何，怎么样。用于询问。（14）狐狸：兽名。狐和狸本为两种动物。后合指狐。常喻奸佞狡猾的坏人。（15）避强攻弱：卢弼注：“谓弃巴、蜀也。”（16）不为：不算，不是。（17）千石：《三国志·杜袭传》原文作“千钧”，三十斤为一钧，千钧即三万斤。常用来形容器物之重或力量之大。（18）鼷鼠：鼠类最小的一种。古人以为有毒，啮人畜至死不觉痛，故又称甘口鼠。（19）发机：拨动弩弓的发矢机。（20）莛：草茎。（21）起音：发出声音。（22）神武：原谓以吉凶祸福威服天下而不用刑杀。后沿用为英明威武之意，多用以称颂帝王将相。（23）抚：安抚。（24）归服：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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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41 【译文】杜袭，字子绪，颍川郡（定陵县）人。魏国建立后，杜袭任侍中。当时将军许攸聚集属下军队，不肯归附太祖，而且口出狂言。太祖大怒，准备先去讨伐许攸。大臣们多数劝谏说：“可以招抚许攸，共同征讨强敌。”太祖把刀横放在膝上，神情严肃，不肯听从。杜袭入朝想上前劝谏，太祖拒绝，对他说：“我的主意已定，你不必再说了！”杜袭说：“假如殿下您的主意正确，臣正当帮助殿下完成此事；假如殿下的主意不正确，即使决定了也应该改变。殿下拒绝臣的进谏，让臣不要再说，为何不等臣下把话阐述完呢？”太祖说：“许攸轻慢于我，怎么能放下不管呢？”杜袭说：“殿下认为许攸是个什么样的人？”太祖说：“是个平凡的人。”杜袭说：“只有贤人才能理解贤人，也只有圣人才能理解圣人。许攸这个平凡的人，怎么能理解您这位非凡的人呢？如今豺狼挡道却要先消灭狐狸，人们将会说殿下是避开强敌而攻打弱小，进兵算不上英勇，退兵也算不上仁慈。臣听说千钧之力的强弩不会为鼷鼠而扣动扳机，有万钧重量的大钟不会因草茎的撞击而发出声音。如今区区一个许攸，哪里值得劳烦英明威武的殿下您呢？”曹操说：“好。”于是优厚的安抚许攸，许攸便归附了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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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43 【原文】高柔（1），字文慧，陈留（2）人。拜丞相理曹掾（3）。时置校事（4）卢洪、赵达等，使察群下（5），柔谏曰：“设官（6）分职（7），各有所司（8）。今置校事，既非居上信下之旨。又达等数以憎爱擅作威福（9），宜检治（10）之。”太祖曰：“卿知达等，恐不如吾也。要能刺举（11）而辨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昔叔孙通用群盗（12），良有以也（13）。”达等后奸利（14）发，太祖杀之，以谢于柔。文帝践祚（15），转治书执法（16）。时民间数有诽谤妖言（17），帝疾之，有妖言，辄杀而赏告者。柔上疏曰：“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辄赏。即使过误（18）无反善之路，又将开凶狡（19）之群，相诬罔（20）之渐（21），诚非所以息奸省讼、缉熙（22）治道也。昔周公作诰（23），称（24）殷之祖宗，咸不顾（25）小人之怨。在汉太宗（26），亦除妖言诽谤之令。臣愚以为宜除妖谤赏告之法，以隆天父（27）养物之仁。”帝不即从，而相诬告者滋（28）甚。帝乃下诏：“敢以诽谤相告，以所告罪罪（29）之。”于是遂绝。迁为廷尉（30）。明帝即位（旧无明帝即位四字。补之）。时猎法甚峻（31），而典农（32）刘龟窃于禁内（33）射兔，其功曹（34）张京诣（35）校事言之。帝匿京名，收（36）龟付狱。柔表请告者名，大怒曰：“刘龟当死，乃敢猎吾禁地。送龟廷尉，廷尉便当考掠（37），何复请告者主名（38），吾岂妄收龟邪？”柔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安得以至尊（39）喜怒而毁法乎？”重复为奏，辞指深切（40）。帝意寤（41），乃下京名。即还讯，各当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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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45 【注释】（1）高柔（公元174年－公元263年）：字文惠，陈留圉（今河南杞县南）人，三国时期曹魏大臣。其族兄高干是袁绍的外甥。高柔最初被曹操辟为丞相仓曹属。魏国初建，为尚书郎，转拜丞相理曹掾，后迁为颍川太守。文帝称帝，以柔为治书侍御史，赐爵关内侯，转加治书执法；文帝四年，迁为廷尉。明帝即位，封为延寿亭侯，在官二十三年，转为太常，不久迁司空，后徙司徒。曹爽被诛后，进封万岁乡侯。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安国侯，转为太尉。谥号“元侯”。（2）陈留：郡名。汉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置陈留郡，属兖州。（3）理曹掾：古司法官名。即法曹。古代司法官署。亦指掌司法的官吏。（4）校事：三国时魏、吴所置掌侦察刺探官民情事的官名。是皇帝或执政的耳目。吴也称校官。（5）群下：泛指僚属或群臣。（6）设官：谓设立官府，设置治理政事的机构。（7）分职：各司其职；各授其职。（8）所司：犹职责。（9）威福：原指统治者的赏罚之权，后多谓当权者妄自尊大，恃势弄权。（10）检治：查办。（11）刺举：检举。（12）叔孙通用群盗：叔孙通，又名叔孙和，薛（治今山东滕州东南）人，西汉初期儒家学者。初为秦二卢弼注引《史记·叔孙通传》：“通之降汉，从儒生弟子百余人。然通无所言进，专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弟子皆窃骂曰：事先生数岁，幸得从降汉，今不能进臣等，专言大猾何也？通闻之，乃谓曰：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13）良有以也：指某种事情的产生是很有些原因的。良，很；甚。以，所以，原因。（14）奸利：指非法谋取的利益。（15）践祚：亦作“践胙”“践阼”。即位；登基。（16）治书执法：卢弼注引《晋书·职官志》云：“魏置治书执法，掌奏劾；治书侍御史，掌律令。二官俱置。及晋，唯置治书侍御史，员四人。”（17）妖言：怪诞不经的邪说。（18）过误：过失；错误。（19）凶狡：凶顽狡诈。（20）诬罔：诬陷毁谤。（21）渐：开端，起始。（22）缉熙：指光明，又引申为光辉。（23）诰：《书》六体之一。用于告戒或勉励。此指《尚书·无逸》。（24）称：称道；称扬。（25）不顾：卢弼注引赵一清曰：“不顾，不与计较也。非不顾恤之谓。”（26）太宗：即汉文帝刘恒（公元前202年－公元前157年），刘邦之子，公元前180年至公元前157年在位。谥号“孝文皇帝”，庙号“太宗”。（27）天父：谓天子。（28）滋：愈益；更加。（29）罪：惩罚；治罪。（30）廷尉：官名。秦始置，九卿之一，掌刑狱。汉初因之，秩中二千石。景帝时改称大理，武帝时复称廷尉。东汉以后，或称廷尉，或称大理，又称廷尉卿。北齐至明清皆称大理寺卿。（31）峻：严酷；严厉。（32）典农：即典农都尉。官名，三国魏置。掌管屯田区的生产、民政和田租，即为该区的行政长官。（33）禁内：即禁中。禁令所及范围之内。（34）功曹：官名。亦称功曹史。西汉始置，为郡守、县令的主要佐吏。主管选署功劳。东汉各州亦有功曹，而名称略有变更。（35）诣：前往；到。（36）收：拘捕。（37）掠：拷问。（38）主名：当事者或为首者的姓名。（39）至尊：用为皇帝的代称。（40）辞指深切：辞指，亦作“辞旨”，指文辞或话语所表达出的含义、感情色彩和风格。深切，真挚，恳切。（41）寤：醒悟；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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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47 【译文】高柔，字文慧，陈留郡（圉县）人。任丞相府理曹掾。当时设置了校事官，由卢洪、赵达等人担任，让他们鉴察群臣的过失。高柔进谏说：“设立官职、分配任务，官员们都有各自的职责。如今设置校事，既不符合上司信任下属的宗旨，且赵达等人多次凭着个人的憎爱作威作福，应当审查惩治他们。”太祖说：“您对赵达等人的了解，恐怕不如我。要能够打探检举官员的情况并辨别众多事务，这些事情让贤人君子去做，是不能做成的。过去叔孙通举荐许多盗贼（而不举荐儒生），确实是有原因的。”后来赵达等人非法谋利的事情败露，太祖便杀了他们向高柔致歉。魏文帝曹丕登基后，高柔转任治书执法。当时，民间常有诽谤朝廷的坏话，文帝对此很痛恨，一旦发现有散布邪说的人，就将其处死并赏赐告发的人。高柔上疏说：“如今对散布坏话的人必定要杀死，对告发的人就给予赏赐，这样就会使犯过错的人失去回心向善的机会，又将开凶残狡诈之徒诬陷他人的先河，实在不是消除奸伪、减少诉讼，正大光明的治国之道啊。从前周公撰写诰书《无逸》，称颂殷商的祖先能够不计较平民百姓的怨言；在汉文帝时，也废除了追查诽谤妖言的法令。臣愚钝，以为应该废除奖赏告发诽谤妖言者的法令，来兴盛天子养育万物的仁德。”文帝没有马上接受，而相互诬告的人越来越多，文帝于是下诏说：“胆敢借诽谤罪而诬告别人的，就以所告发的罪名来惩治他。”于是诬告之风便断绝了。后来高柔升为廷尉。魏明帝即位，当时关于狩猎的法令非常严厉。（宜阳县的）典农都尉刘龟私自在禁猎区内射兔，他的功曹张京到校事官那告发了此事。魏明帝隐瞒了张京的名字，将刘龟逮捕入狱。高柔上奏请求知道告发者的名字，明帝大怒说：“刘龟应该处死，竟敢在我的禁地打猎！把刘龟交付廷尉，廷尉就应该立即拷问他，为什么还要请求知道告发者的名字？我难道是随便逮捕刘龟的吗？”高柔说：“廷尉，是天下公平执法的象征，怎么能够因为皇上的喜怒而破坏法律的程序呢？”于是再次上奏，言辞深刻恳切。明帝有所醒悟，便告诉了张京的名字。高柔立即回去审问，使刘龟、张京都受到应有的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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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058549 【原文】辛毘（1），字佐治，颍川人也。文帝践祚，迁侍中。帝欲徙冀州（2）士家（3）十万户实河南。时连蝗（4）民饥，群司（5）以为不可，而帝意甚盛。毘与朝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见，皆莫敢言。毘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帝曰：“卿谓我徙之非邪？”毘曰：“诚以为非。”帝曰：“吾不与卿共议。”毘曰：“陛下不以臣不肖（6）。置之左右（7），厕（8）之谋议（9）之官，安得不与臣议也？臣所云非私也，乃社稷之虑，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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