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3065452e+09
1703065452
1703065453 谴 非
1703065454
1703065455 【题解】本篇主要借历史人物的功过谴责人自己的行为乃是招祸的根本,要人们明白“与死人同病者,不可为医;与亡国同政者,不可为谋”、“天作孽犹可避,自作孽不可活”、“肉自生虫,人自生祸”的大道理。
1703065456
1703065457 【原文】王者初兴,皆先建根本,广立藩屏以自树党,而强固国基焉。是以周武王克殷,未下舆(1)而封黄帝、尧、舜、夏、殷之后,及同姓亲属功臣德行,以为羽翼(2),佐助鸿业(3),永垂流(4)(流恐统)于后嗣。乃者(5)强秦罢去(6)诸侯,而独自恃任一身,子弟无所封,孤弱无与,是以为帝十四岁而亡。汉高祖始定天下,背亡秦之短计,导(导恐遵)殷周之长道,裒显(7)功德,多封子弟,后虽多以骄佚败亡,然汉之基本得以定成,而异姓强臣,不能复倾。至景、武之世,见诸王数作乱,因抑夺(8)其权势,而王但得虚尊,坐食租税,故汉朝遂弱,孤单特立。是以王翁不兴兵领士而径取天下,又怀贪功独专之利,不肯封建子孙及同姓戚属为藩辅之固,故兵起莫之救助也。传曰:“与死人同病者,不可为医;与亡国同政者,不可为谋。”王翁行甚类暴秦,故亦十五岁而亡。失猎射禽兽者,始欲中之,恐其创不大也。既已得之,又恐其伤肉多也。鄙人(9)有得鯅酱(10)而美之,及饭,恶与人共食,即小唾(11)其中,共者怒,因涕(12)其酱,遂弃而但(但疑俱)不得食焉。彼亡秦、王翁欲取天下时,乃乐与人分之,及已得而重爱(13)不肯与,是惜肉嗜鯅之类也。
1703065458
1703065459 【注释】(1)舆:车。(2)羽翼:指辅佐的人或力量。(3)鸿业:大业。多指王业。(4)垂流:疑作“垂统”。垂统,把基业留传下去。多指皇位的承袭。(5)乃者:从前,往日。(6)罢去:免去,除去。(7)裒显:褒崇宣扬。“裒”,音剖,二声,同“褒”。(8)抑夺:剥夺,强行夺取。(9)鄙人:指居住在郊野的人。(10)鯅酱:鱼酱。鯅,音山。(11)唾:吐唾沫。(12)涕:指擤鼻涕。(13)爱:吝惜。
1703065460
1703065461 【译文】王者初建王朝,都是首先建立根本,广泛封立藩国作为屏障,来培植自己的同党,加强、巩固国家的根基。因此,周武王攻克殷都,还未登基就封立黄帝、尧、舜、夏禹、殷汤的后代及自己的同姓亲属、有功之臣和有道德的人,以他们作为党羽,来辅助王业,使基业永远流传于后代。从前,强大的秦国废去诸侯,只靠皇帝一身独决专行,不封立宗室子弟,从而孤弱而无党羽,因此称帝十四年便灭亡了。汉高祖刚平定天下,废弃了秦朝短视的策略而遵从殷、周长治久安之道,褒奖宣扬有功之臣的功德,封立众多刘姓子弟。后来,即使许多诸侯王因骄奢淫逸而败亡,但是汉朝的国家根基因此而得以稳定和确立,而势力强大的异姓大臣也不能将其颠覆。到了景帝、武帝时,看到诸侯王多次作乱,因此便剥夺了他们的权势,使诸王只得到空虚的尊位,坐食租税。因此汉朝逐渐衰败,君主孤立无助,所以王莽不用兴师动众就能直接取得天下。然而王莽又心怀贪功及独断专行之利,不肯分封子孙及同姓亲属作为藩国,来辅助巩固国家,所以战事一起,没有人来救助他。古书上说:“与已死之人患同样疾病者,是不能医治的;与亡国之君施行同样的政略者,是不能为他谋划的。”王莽的所作所为和残暴的秦朝很相似,所以也只在位十五年就灭亡了。打猎射杀飞禽走兽的人,开始只想射中猎物,唯恐猎物创伤不大,得到猎物之后,又担心将猎物之肉伤得太多。过去偏远的地方有个人得到一些鯅鱼酱,认为它很可口。到吃饭时,则不想与他人同食,就吐了一小口唾沫在酱中,与他一起食酱的人很生气,于是便在酱里擤了一把鼻涕,结果是扔掉了鱼酱,谁都没有吃上。那灭亡的秦朝和王莽,想夺取天下的时候,还乐于与人分享利益,等得到天下之后,却又十分吝啬而不肯与他人分享,这和上述怜惜猎物之肉创伤多和想独吃鯅鱼酱是一样的。
1703065462
1703065463 【原文】昔齐桓公出,见一故墟(1)而问之。或对曰:“郭氏之墟也。”复问郭氏曷为墟,曰:“善善而恶恶焉。”桓公曰:“善善恶恶,乃所以为存,而反为墟,何也?”曰:“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彼善人知其贵己而不用,则怨之;恶人见其贱(2)己而不好,则仇之。夫与善人为怨,恶人为仇,欲毋亡得乎?”乃者,王翁善天下贤智材能之士,皆征聚(3)而不肯用,使人怀诽谤而怨之。更始帝恶诸王假号(4)无义之人而不能去,令各心恨而仇之,是以王翁见攻而身死,宫室烧尽,更始帝为诸王假号而出走,令城郭残。二王皆有善善恶恶之费,故不免于祸难大灾,卒使长安大都,坏败为墟,此大非之行也。
1703065464
1703065465 【注释】(1)故墟:遗址,废墟。(2)贱:轻视,鄙视。(3)征聚:征募召集。(4)假号:古时称起事者自立的名号。亦用以称起事者。此指更始诸将欲拥更始帝刘玄掠长安以自富,玄怒不应。后玄欲诛诸将,诸将皆叛,玄出走。
1703065466
1703065467 【译文】从前齐桓公外出,见到一处废墟而询问。有人回答说:“这是郭氏的废墟。”桓公又问:“郭氏此处为何会成为废墟呢?”那人回答说:“因为他喜欢善人而憎恶恶人。”桓公说:“喜欢善人而憎恶恶人,这是得以保存之道,却反而成为废墟,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郭氏虽喜欢善人却不能任用,憎恶恶人却不能去除。那些好人知道他看重自己却不被任用,就会抱怨他;恶人看到他鄙视自己而得不到他的喜欢,就会怨恨他。和好人结怨,和恶人结仇,想不灭亡,行吗?”从前,王莽喜欢天下有贤德才智之人,都将他们征召聚集在一起,却不肯任用,使这些人心生非议而抱怨他;更始帝刘玄憎恶所封诸王、欲拥立自己而行不合道义之事,但却不能废除他们,使他们各个心怀怨恨而仇视他。所以王莽被攻打而身亡,宫室被烧毁;更始帝因得罪诸王而出逃,使城郭毁为废墟。以上二王都有喜欢贤人而憎恶恶人的言辞却言而不行,因此不能免于祸难、大灾,终使长安都城被破坏成废墟,这是极端错误的行为。
1703065468
1703065469 【原文】北蛮之先,与中国并,历年兹多,不可记也。仁者不能以德来,强者不能以力并也。其性忿鸷(1),兽聚而鸟散,其强难屈,而和难得,是以圣王羁縻(2)而不专制(3)也。昔周室衰微,夷狄(4)交侵,中国不绝如线(5),于是宣王中兴(6),仅得复其侵地。夫以秦始皇之强,带甲四十万,不敢窥河西,乃筑长城以分之。
1703065470
1703065471 【注释】(1)忿鸷:残忍凶狠。(2)羁縻:音“基迷”。笼络,怀柔。(3)专制:控制,掌管。(4)夷狄:古称东方部族为夷,北方部族为狄。常用以泛称除华夏族以外的各族。(5)不绝如线:形容局势危急,像差点儿就要断掉的线一样。(6)宣王中兴:周宣王,西周第十一位王。姬姓,名静(一作靖),厉王之子。厉王时国人起义,厉王出逃。共和十四年(公元前828年),厉王死于流放地彘(今山西霍县),大臣拥立静为王,是为宣王。宣王即位后,任用召穆公、周定公、尹吉甫等大臣,整顿朝政,使已衰落的周朝一时复兴,史称“宣王中兴”。
1703065472
1703065473 【译文】北方蛮夷的祖先,与中原地区同时并存,经历了多少年,已不可计数。仁爱者不能以德行使他们归顺,强悍者不能以武力征服他们。他们的性情残忍凶狠,时而像野兽一样聚集,时而像飞鸟一样分散,用强力难以使他们屈服,与他们和亲修好又难以奏效,因此圣王采取怀柔的方法而不对其进行控制。从前周王室衰微,夷狄部落迭相侵犯中原,使中原政权像快要断绝的线一样形势危急。当时宣王中兴,也仅是收复了被夷狄侵占的失地。凭着秦始皇的强大,拥有披甲的将士四十万,仍不敢觊觎河西之地,便修筑长城来隔离北蛮。
1703065474
1703065475 【原文】汉兴,高祖见围于平城(1),吕后时为不轨之言(2),文帝时匈奴大入,烽火(3)候骑(4),至雍(5)、甘泉(6)。景、武之间,兵出数困,卒不能禽制(7),即与之结和亲,然后边甬(甬恐民)得安,中国以宁。其后匈奴内乱,分为五单于(8),甘延寿(9)得承其弊,以深德呼韩耶单于(10),故肯委质(11)称臣,来入朝见汉家。汉家得以宣德广之隆,而威示四海,莫不率服,历世无寇。安危尚未可知,而猥复侵刻匈奴,往攻夺其玺绶(12),而贬损其大臣号位,变易旧常(13),分单于为十五(14),是以恨恚大怒,事相攻拒。王翁不自非悔,及(及恐反)遂持屈强无理,多拜将率,调发兵马,运徙粮食财物,以弹(弹当作殚)索天下,天下愁恨怨苦,因大扰乱,竟不能挫伤一胡虏(15),徒自穷极竭尽而已。书曰(16):“天(天下当补作字)孽可避,自作孽不可活。”其斯之谓矣。夫高帝之见围,十日不食,及得免脱,遂无愠色(17)。诚知其往攻非务,而怨之无益也。今匈奴负于王翁,王翁就往侵削扰之,故使事至于斯,岂所谓肉自生虫,而人自生祸者耶。其为不急,乃剧如此,自作之甚者也。
1703065476
1703065477 【注释】(1)高祖见围于平城: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0年),刘邦率军亲征匈奴,被围困于平城白登山(今山西省大同市东北马铺山),七日七夜方解围。(2)吕后时为不轨之言:吕后,指刘邦之妻吕雉。刘邦称帝之后,吕雉被封为皇后,是为吕后。《汉书·匈奴传上》:“孝惠、高后时,冒顿寖骄,乃为书,使使遗高后曰:‘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史记·匈奴列传》:“高祖崩,孝惠、吕太后时,汉初定,故匈奴以骄。冒顿乃为书遗高后,妄言。高后欲击之,诸将曰:‘以高帝贤武,然尚困于平城。’于是高后乃止,复与匈奴和亲。”(3)烽火:古时边防报警的烟火。(4)候骑:担任侦察巡逻任务的骑兵。(5)雍:地名。秦国早期都城,约在今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6)甘泉:宫名。故址在今陕西淳化西北甘泉山。本秦宫。汉武帝增筑扩建,在此朝诸侯王,飨外国客,夏日亦作避暑之处。(7)禽制:捉拿制伏。禽通“擒”。(8)五单于:西汉后期,匈奴势弱内乱,分立为五个单于:呼韩邪单于、屠耆单于、呼揭单于、车犁单于、乌藉单于。五单于互相争斗,后为呼韩邪单于所并。(9)甘延寿:字君况,西汉郁郅(今庆城县)人。出身名门,善骑射。后升为郎官,又迁辽东太守,曾因事被免官。车骑将军许嘉推荐他担任了郎中和谏议大夫,随后朝廷派他出使西域,就任都护骑都尉,与副校尉陈汤共同诛灭了匈奴的郅支单于,被汉元帝封为义成侯。(10)呼韩邪单于:西汉后期匈奴单于。公元前58年至公元前31年在位。父死,未能立,逃至妻父乌禅幕处。汉宣帝神爵四年(公元前58年),被乌禅幕及左地贵人等拥立,发兵击败握衍朐鞮单于。五凤四年(公元前54年)夏,被其兄郅支单于击败,引众南近塞,遣子入汉,对汉称臣。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正月,朝见宣帝于甘泉宫(今陕西淳化西北),受特殊礼遇。数年后,鉴于郅支单于西迁,内患已消,力量渐强,乃率部重归漠北。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正月,第三次朝汉,自请为婿,娶汉宫女王嫱(昭君)为妻,号为“宁胡阏氏”。此后,汉与匈奴四十余年无战事。(11)委质:向君主献礼,表示献身。引申为臣服、归附。(12)往攻夺其玺绶:《汉书·食货志》:“宣帝始赐单于印玺,与天子同,而西南夷钩町称王。莽乃遣使易单于印,贬钩町王为侯。二方始怨,侵犯边境。”玺绶,古代印玺上所系的彩色丝带,借指印玺。(13)旧常:昔日的法度。(14)分单于为十五:《汉书·王莽传》:“(始建国二年)冬十二月,雷。更名匈奴单于曰降奴服于。莽曰:‘……今分匈奴国土人民以为十五,立稽侯狦子孙十五人为单于。遣中郎将蔺苞、戴级驰之塞下,召拜当为单于者。诸匈奴人当坐虏知之法者,皆赦除之。’”(15)胡虏:秦汉时称匈奴为胡虏,后世用为与中原敌对的北方部族之通称。(16)“书曰”下二句:语出《书·太甲中》。原文作:“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强调自作的罪孽,无法逃避惩罚。(17)愠色:怨怒的神色。
1703065478
1703065479 【译文】汉朝兴起,高祖征伐匈奴时被围困于平城,吕后时匈奴曾对吕后有无礼之言;汉文帝时,匈奴大举入侵,报警的烽火和侦察的骑兵已到达雍、甘泉等地。景帝、武帝年间,出兵征伐多次被困,最终不能制服匈奴,便与匈奴联结和亲,从这以后边民才得以安生,中原才得以安宁。后来匈奴发生内乱,分为五个单于,甘延寿利用其分裂的弊端(诛郅支单于),汉朝对呼韩邪单于施以厚恩,所以他才愿意归附称臣,入朝谒见汉朝天子,汉朝得以向世人显示其深厚广大之德,又以强大的威势显明于四海,天下没有不顺服的,此后累代没有敌寇。新莽之初,王莽自身安危尚不可知,而又轻率地侵害匈奴,派兵前往攻打他们,并夺回其当年被赐封的印玺,贬低单于位次,其称号和爵位与大臣无异,改变旧有的制度,并分立十五人为单于,因此匈奴怨恨愤怒,借故便攻击抗拒。王莽不自责悔过,反而持屈强、行无理,封拜许多将帅,调集兵马,运送粮食和财物,以竭力搜刮天下百姓。天下人民愁恨怨苦,于是国内大乱,然而竟不能损伤匈奴一兵一卒,白白使自己财力竭尽而已。《尚书》上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当年高帝被围,十天吃不上饭,等到解围脱险后,终无怨恨的神色,因为他的确认识到前往攻打匈奴不是应该做的事,而怨恨匈奴也毫无益处。如今匈奴有负于王莽,王莽便发兵攻打、侵扰他们,所以才会使事情弄到如此地步,这难道不是所谓的肉自生虫而人自生祸吗?他做这些不紧迫的事情,其遗祸竟然剧烈到了如此地步,真是自作孽太过分了。
1703065480
1703065481 启 悟
1703065482
1703065483 【题解】本篇告诫为政者遇到天灾异变时,要懂得“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见怪则修身”的道理。
1703065484
1703065485 【原文】夫(夫疑灾)异变怪者,天下所常有,无世而不然。逢明主贤臣,智士仁人,则修德善政,省职慎行以应之。故咎殃(1)消亡,而祸转为福焉。昔大戊遭桑谷生朝之怪,获中宗之号(2);武丁有雊雉升鼎之异,身享百年之寿(3);周成王遇雷风折木之变,而获反风岁熟之报(4);宋景公有荧惑守心之忧,星为徙三舍(5)。由是观之,则莫善于以德义精诚报塞(6)之矣。故周书曰(7):“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见怪则修身。”神不能伤道,妖亦不能害德。及衰世薄俗(8),君臣多淫骄失政,士庶多邪心恶行,是以数有灾异变怪。又不能内自省视,畏天戒,而反外考谤议,求问厥故,惑于佞愚,而以自诖误(9),而令患祸得就,皆违天逆道者也。
1703065486
1703065487 【注释】(1)咎殃:灾祸。(2)大戊遭桑谷生朝之怪,获中宗之号:《史记·殷本纪》:“帝雍己崩,弟太戊立,是为帝太戊。帝太戊立伊陟为相。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一暮大拱。帝太戊惧,问伊陟。伊陟曰:‘臣闻妖不胜德,帝之政其有阙与?帝其修德。’太戊从之,而祥桑枯死而去。……殷复兴,诸侯归之,故称中宗。”大戊,即太戊,商朝君主。桑谷,二木名。古时以桑谷生于朝为不祥。(3)武丁有雊雉升鼎之异,身享百年之寿:《史记·殷本纪》:“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惧。祖己曰:‘王勿忧,先修政事。’祖己乃训王曰:‘唯天监下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中绝其命。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附命正厥德,乃曰其奈何。呜呼!王嗣敬民,罔非天继,常祀毋礼于弃道。’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欢,殷道复兴。”雊雉升鼎,古代认为是变异之兆。雊雉,犹雉雊。(4)周成王遇雷风折木之变,而获反风岁熟之报:《书·金縢》:“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5)宋景公有荧惑守心之忧,星为徙三舍:《史记·宋微子世家》:“(周敬王)三十七年,楚惠王灭陈。荧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忧之。司星子韦曰:‘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于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于岁。’景公曰:‘岁饥民困,吾谁为君!’子韦曰:‘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宜有动。’于是候之,果徙三度。”宋景公,宋国第二十七任君主,宋元公之子,在位四十八年而卒。荧惑,古指火星,因隐现不定,令人迷惑,故名,主旱灾、饥疾、兵乱、死丧、妖孽等。心,即心宿,二十八宿之一,苍龙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颗,其主星亦称商星、鹑火、大火、大辰。荧惑守心,意谓火星在心宿周围徘徊不去,古人以为是不祥之兆。三舍,二十八宿,一宿为一舍。三舍指三座星宿的位置。(6)报塞:犹报答、报效。(7)“周书曰”下四句:为《逸周书》之辞。(8)薄俗:轻薄的习俗,坏风气。(9)诖误:贻误,连累,诖,音卦。
1703065488
1703065489 【译文】灾变怪异,是天下所常有的事,没有哪个时代不是这样的。遇到明主贤臣和有智慧有德行的人,便会修养道德,改善政治,反省自己的职责,行为谨慎地来应对灾异,所以便会使灾殃消失,转祸为福。当年太戊遇到桑谷之树长在朝中的怪事,最终却获得了中宗的称号;武丁(殷高宗)时,出现过野雉飞登祭鼎而鸣的异事,最终却身享百年之寿;周成王遇到雷电、疾风倒伏禾苗、拔起树木的天变,而最终获得风向倒转、五谷丰收的回报;宋景公时有火星徘徊在心宿的忧惧,而最终火星为之迁徙三舍。由此可见,没有比用德义精诚应对灾异更好的了。所以,《逸周书》上说:“天子看到怪异现象则修养德行,诸侯看到怪异现象则修明政教,大夫看到怪异现象则修治政事,士人和百姓看到怪异现象则修养自身。”神明不能伤害道义,妖异不能伤害仁德。到了世道衰败、风气浇薄时,群臣多骄奢淫逸,政治混乱,士人和百姓也多有邪心恶行,因此屡次发生灾变怪异之事。又不能向内自我反省,畏惧上天的警戒,反而向外追究指责,求问灾异发生的原因,从而被奸佞愚昧的小人所迷惑而连累自己,使得祸患得以发生,这些都是违背天理、道义的。
1703065490
1703065491 杂 事
1703065492
1703065493 【题解】本篇第一部分指出为君者用人,不要拘泥于常,要能够不拘一格任用奇才,才能建立奇功。第二部分说明施用刑罚要察明实情,使用刑罚要适当,不可过于严酷。
1703065494
1703065495 【原文】或言:“往者公卿重臣缺,而众人咸豫部署,云甲乙当为之,后果然。彼何以处(处疑虑)知,而又能与上同意乎?孔子谓子贡‘亿则屡中(1)。’令众人能与子贡等乎?”余应曰:“世之在位人,率同辈,相去不甚胶着(2),其修善少愈(3)者,固上下所昔闻知也。夫明殊者视异,智均者虑侔,故群下之隐,常与上同度也。如昔汤、武之用伊吕,高宗之取傅说,桓、穆(4)之授管、宁(5)、由(6)、奚(7),岂众人所识知哉?彼群下虽好意措,亦焉能真,斯以可居大臣辅相者乎?”
1703065496
1703065497 【注释】(1)孔子谓子贡亿则屡中:语出《论语·先进》。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亿,臆测,预料。(2)胶着:比喻相持不下。(3)愈:贤。(4)穆:指秦穆公(?—公元前621年)。一作秦缪公,春秋时代秦国国君。嬴姓,名任好。在位三十九年,谥号“穆”。在部分史料中被认定为春秋五霸之一。(5)宁戚:春秋卫人,齐大夫,长期任齐国大司田,为齐桓公主要辅佐者之一。《吕氏春秋·举难》:“宁戚欲干齐桓公,穷困无以自进,于是为商旅将任车以至齐,暮宿于郭门之外。桓公郊迎客,夜开门,辟任车,爝火甚盛,从者甚众。宁戚饭牛居车下,望桓公而悲,击牛角疾歌。桓公闻之,抚其仆之手曰:‘异哉!之歌者非常人也!’命后车载之。”(6)由:由余,一作繇余,秦穆公时贤臣。本为西戎绵诸国之臣,绵诸王派由余出使秦国,秦穆公知其贤能,便设计将他留在了秦国。此后,由余帮助秦穆公一举攻下绵诸戎、绲戎、翟戎、义渠等十二个戎国,开地千里,遂霸西戎。(7)奚:指百里奚,春秋时宛(今南阳)人,一说虞国(今山西省平陆北)人。秦国大夫。少时家境甚贫,颠沛流离,后出游诸国,到齐,不受用,又至周,仍不被用,后被虞公任用为大夫。晋灭虞后被虏,作为陪嫁之臣被送往秦国,途中逃亡,为楚人所执。后秦穆公闻其贤,用五张黑牡羊皮将其赎回,授以国政。称为五羖大夫。任秦大夫七年后,与蹇叔等共同辅佐穆公建立了霸业。相传他死后,秦国“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以示对他的尊重和哀悼。
1703065498
1703065499 【译文】有人说:“从前公卿重臣等职位有空缺时,众人都私下预先猜测排布说,某某人应当补充这个位子。后来果然如此。他们根据什么来推测得知,而又能和君主想法相同呢?孔子评论子贡,说他料事屡次都很准确,而众人的才能能与子贡相等吗?”我回答说:“世上在位之人,一般来说品位相当,彼此相差不是很明显。其中德行修养略有出众的,本来朝廷上下早有听闻。聪明程度差别很大的人对事物的看法也不同,智力相同的人思虑也差不多。所以群臣的想法,常常与君主想的一样。而像古时商汤、周武王任用伊尹、吕尚,殷高宗启用傅说,齐桓公、秦穆公授任管仲、宁戚和由余、百里奚那样的情况,难道是众人所能知道的吗?那些群臣虽然喜好猜测部署,但其所猜想的又怎能准确呢?他们能料到这些人可以身居大臣、辅相之位吗?”
1703065500
1703065501 【原文】国家设理官(1),制刑辟(2),所以定奸邪,又内量(量恐置)中丞御史(3),以正齐毂下(4)。故常用明习者,始于欲分正法,而终乎侵轻深刻,皆务酷虐过度,欲见未(未恐衍)尽力而求获功赏,或著能立事,而恶劣弱(5)之谤,是以役以棰楚(6),舞文(7)成恶。及事成狱毕,虽使皋陶(8)听之,犹不能闻也。至以言语小故,陷致人于族灭,事诚可悼痛焉!渐至乎朝廷,时有忿悁(9),闻恶弗原(10),故令天下相放(11),俱成惑。讥有司之行深刻,云下尚执重,而令上得施恩泽。此言甚非也。夫贤吏正士,为上处事,持法宜如丹青(12)矣。是故言之当必可行也,罪之当必可刑也。如何苟欲阿指(13)乎,如遭上忽略不宿留(14),而听行其事,则当受强死(15)也。哀帝(16)时,待诏伍客(17)以知皇(皇恐星)好方道(以知至方道疑有阙误),数召,后坐帝(帝恐衍)事下狱,狱穷讯,得其宿与人言,“汉朝当生勇怒子如武帝者。”刻暴以为先帝为“怒子”,非所宜言,大不敬。夫言语之时,过差失误,乃不足被以刑诛,及诋欺(18)事可无于(于恐衍)不至罪。易言(19):“大人虎变(20),君子豹变(21)。”即以是论谕人主,宁可谓曰:“何为比我禽兽乎?”如称君之圣明如尧、舜同,或可怒曰:“何故比我于死人乎?”世主既不通,而辅佐执事者,复随而听之、顺成之,不亦重为蒙曚(22)乎!
[ 上一页 ]  [ :1.70306545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