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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61 僧宗密居于圭峰的草堂寺[69],据史籍记载,他一度还居于长安城内大兴福寺,大和二年(828年)征赐紫方袍为大德,寻请归山。陈羽作《送宗密上人归南山草堂寺因诣河南尹白侍郎》云:“宿习修来得慧根,多闻第一却忘言。自从七祖传新(心)印,不要三乘入便门。东泛沧江寻古迹,西归紫阁出尘喧。河南白尹大檀越,好把真经相对翻。”[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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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63 分析以上几例,不难看出,由于比邻帝都,终南山中的名僧大德更容易被皇家宣召,这些名僧同京城内的寺院也有来往。但当一些名僧在朝廷受尊崇的时候,往往上表请退,入山。这个现象值得我们进一步分析,京城的名寺可谓多矣,但是,这些名僧大德依然请求入山,可见,在中央权力的所在地,哪怕是寺院,也是王权的一部分,而在山中,却是一种从朝廷退出,超脱于政治之外的境地。所以,尽管与京城咫尺之遥,终南山的寺院与京城的寺院还是存在着微妙差别的。京城的寺院虽然也为城内的相对清静之地,如李频《秋宿慈恩寺遂上人院》云:“满阁终南色,清宵独倚栏。风高斜汉动,叶下曲江寒。帝里求名老,空门见性难。吾师无一事,不似在长安。”[71]可毕竟地居“帝里”,仍会受到世俗名利观念的侵扰,故遂上人在城内慈恩寺院却又“不似在长安”就愈发显得可贵。终南山的寺院就更具有飘然尘世之外的感觉,因此,在终南山寺院的僧人就更是显得远离名利,与世俗的熙熙攘攘更是毫无瓜葛。因此,贯休有《终南僧》诗云:“声利掀天竟不闻,草衣木食度朝昏。遥思山雪深一丈,时有仙人来打门。”[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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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65 尽管终南山的僧人比长安城内的僧人拥有更为清静的天地,但由于他们来往于长安与终南之间,已不可能与京城社会完全脱离关系。通过义福与光仪和尚的例子,我们能感受到长安士庶信徒对终南高僧的热衷与趋奔。这种热衷与趋奔,客观上也成为维系终南山与长安社会的一个牢固的纽带,使得世俗社会进入终南仙境成为可能,同时也使得终南仙境对世俗社会渗透有了一个现实可行的途径。这也是从一些地方到京城的和尚,初来乍到时,愿意先在终南山做一停留的缘故。在这种宗教因素所产生的流动与互动中,长安和终南山不同的社会环境,使具有不同价值选择的人们选择了不同的流动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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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67 大智禅师义福为神秀弟子,曾一度居于终南山,以示与尘世隔绝。《全唐文》卷二八〇《大智禅师碑铭并序》曾提到,他在终南山置法堂以栖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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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69 神龙岁,自嵩山岳寺为群公所请,邀至京师。游于终南化感寺,栖置法堂,滨际林水,外示离俗,内得安神,宴居寥廓廿年所。时有息心贞信之士,抗迹隐沦之辈,虽负才藉贵,鸿名硕德,皆割弃爱欲,洗心清净,斋庄肃敬,供施无方。或请发菩提,或参扣禅契。有好慕而求进修者,有厌苦而求利益者,莫不恳誓心一,披露尘恼。禅师由是开演先师之业,懋宣至圣之教。……开元十年,长安道俗请禅师住京城慈恩寺。十三年,皇帝东巡河洛,特令赴都,居福先寺。十五年,放还京师。廿一年,恩旨复令入都,至南龙兴寺。[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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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73 尽管一些僧人栖身于深山林海中,但由于他们的道行为帝王士庶及僧人所钦仰,他们仍然被朝廷宣召,为释众所趋奔。释光仪受中宗敕命至京城,后中宗又敕令其领徒,任置兰若,自恣化方。光仪性好终南山,因栖居法兴寺,并“于诸谷口造庵寮兰若,凡数十处,率由道声驰远,谈说动人。或山行十里间,缁素侍者常数千百人,迎候瞻待,甚于权要卿相焉”[74]。可见名动一时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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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75 在终南山中还有三阶教的塔林,最初为三阶教鼻祖信行的埋葬地。《续高僧传》卷一六《信行传》记载开皇十四年正月七日,于化度寺送信行的尸体到终南山鸱鸣之阜[75]。三阶教开皇至开元年间曾盛极一时,信徒众多,形成了三阶教的教团。宗教的影响力和信行埋葬于此,使许多三阶教信徒都相继追随埋葬在终南山鞭梓谷,此地甚至成为某些信教家族的归葬地点。据爱宕元研究,信仰三阶教的河东闻喜裴氏便将家族的归葬地从本贯迁到这里[76]。于是,在鞭梓谷逐渐形成了三阶教的塔林,并最终形成了百塔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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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77 终南山中还修建有不少道教的庙宇,其中与皇家有联系的是老子庙(宗圣观)。唐高祖李渊一即位,就与道教祖师李耳攀亲,以为维护自己的统治提供资本。于是,唐高祖经常行幸终南山,拜谒老子庙,以实际行动来维系李唐跟老子的血缘关系。《旧唐书》卷一《高祖本纪》云:“(武德七年)冬十月丁卯,幸庆善宫。癸酉,幸终南山,谒老子庙。”[77]据欧阳询撰序并书,陈叔达撰铭的《大唐宗圣观记》记载:“宗圣观者,本名楼观,本周康王大夫文始先生尹君之故宅。……以武德三年诏锡嘉名,改楼观为宗圣观。……七年,岁惟作噩,月在黄钟,六辔齐骧,百辟咸从,亲幸观所,谒拜尊仪。”[78]通过文献与石刻的记载可知,宗圣观与皇家的关系曾一度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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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79 朱象先《古楼观紫云衍庆集》卷上第九《大唐宗圣观主银青光禄大夫天水尹尊师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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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81 尊师讳文操,字景先,陇西天水人也。……高宗之在九成宫,有孛彗经天,长数丈,以问尊师。尊师对曰:“此天诫子也。子能敬父,君能顺天,纳谏征贤,斥邪远佞,罢役休征,责躬励行,以合天心,当不日而灭。”上依而行之,应时消矣。是故,高宗以晋府旧宅为太宗造昊天观,以尊师为观主兼知本观事。仪凤四年,上在东都,先请尊师于老君庙修功德。及上亲谒,百官咸从。上及皇后、诸王、公主等同见老君乘白马,左右神物莫得名言,腾空而来降于坛所,内外号叫,舞曜再拜,亲承圣音,得非尊师之诚感也。由是奉敕修《玄元皇帝圣纪》一部,凡十卷,总百十篇,篇别有赞。时半千为尊师作也,纪赞异秩,缮写进之。高宗大悦,终日观省不离于玉案,乃授尊师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常少卿,尊师固让不得已,辞官而受散职焉。[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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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85 高宗时,尹尊师又成为长安城内昊天观主,与京城皇族的联系更加紧密了。玄宗的时候,宗圣观获得了更大的发展。开元间,玄宗梦京师终南山趾有天尊之像,求得之于盩厔楼观之侧。到了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宗圣观又改作兴国观。《长安志》卷一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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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87 兴国观,在县东三十二里,本尹喜宅也。周穆王为召幽逸之人,置为道士观,相承至秦、汉,有道士居之。晋惠帝时重置。其地旧有尹先生楼,因名楼观。唐武德初改名宗圣观。事具《楼观本记》及《先师传》,太平兴国三年改今名。[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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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91 唐代统治者的这些行为,表明他们意在建立与巩固皇帝的权力与地位。此举与修《氏族志》、《姓氏录》有异曲同工之妙。宗圣观的发展过程,说明道教与政权之间存在的关系,把终南山和长安联系起来,在此意义上,宗教又把两者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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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93 另外,终南山中还修筑有不少普通的道观,据郑谷《终南白鹤观》云:“步步景通真,门前众水分。柽萝诸洞合,钟磬上清闻。古木千寻雪,寒山万丈云。终期扫坛级,来事紫阳君。”[81]可知终南山的某座高峰中还修筑有白鹤观,其景色极其清秀。唐咸通进士张乔,池州人,黄巢之乱,罢举隐九华,作有《题终南山白鹤观》,表明自己准备走出帝乡,脱离人间烦恼[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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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95 终南山的寺院、道观,并不是处在深山人不知的,除了上述由于政权的力量,使得两地道观和寺院之间有着往来,私人的行为客观上也带动了两者之间的流动与互动。与京城士庶云集的寺观相比,终南山中更多出现的是官员、文人士大夫的身影,有的是在此散心,有的是来寻访自己的道友。在宗教染及士大夫阶层的唐代,士大夫与僧人往来也是必然的。终南山僧人,在他们看来,更是超脱世外的高人,自然是他们造访的主要对象,并且,弥漫着道教与佛教气氛的终南山让这些文士觉得超然世外。这使得终南山已不可能完全与京城社会脱离关系。紫阁峰便是他们经常光顾的主要地方。姚合《寄紫阁无名头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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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697 峭行得如如,谁分圣与愚。不眠知梦妄,无号免人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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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01 山海禅皆遍,华夷佛岂殊。何因接师话,清净在斯须。[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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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05 我们常常从文人的诗篇中,得知他们经常出城入终南山访旧友,其中多为处士与隐者。姚合的另一首诗《寄紫阁隐者》云:“自闻樵客说,无计得相寻。几世传高卧,全家在一林。养情书览苦,采药路多深。愿得为邻里,谁能说此心。”[84]看来,在茫茫人海里,倒是与方外之士的交游缓和了仕与隐之间的矛盾。当他们心怀士大夫的责任感,抑或是为生计所累,不得不回到现实时,又表现了对此的依依不舍。韦应物《紫阁东林居士叔缄赐松英丸捧对忻喜盖非尘侣之所当服辄献诗代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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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07 碧涧苍松五粒稀,侵云采去露沾衣。夜启群仙合灵药,朝思俗侣寄将归。道场斋戒今初服,人事荤膻已觉非。一望岚峰拜还使,腰间铜印与心违。[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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