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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60 《旧唐书》卷一〇五《王鉷传》载:“初,韩朝宗为京兆尹,引(柳)升为京令。朝宗又于终南山下为苟家觜买山居,欲以避世乱。玄宗怒,敕(王)鉷推之,朝宗自高平太守贬为吴兴别驾。”[101]这说明,长安城内的居民把终南山看作兵荒马乱之时的一个安全僻静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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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62 唐初,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是唐代中央政治革命之第一次,拥护太子建成的薛万彻事败后逃亡于终南山,后被太宗召谕,释仗而来[102]。同样,神龙三年七月,节愍太子重俊发动玄武门之变,溃败后,率其属直趋肃章门,奔终南山,后终为左右所杀[103]。宦官专权为唐后期政治史之大事,其中矛盾交错,各方势力沉浮不定。《旧唐书》卷一六九《李训传》载李训谋诛宦官,事不济,乃单骑走入终南山,投寺僧宗密[104]。在朝廷政治斗争中失败的人,仓皇之中,逃亡于终南山,既有地理位置的便利,又便于隐藏,还可不时探知城内的动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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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64 动乱之中,长安城遭劫难,皇帝出逃,京城中各阶层选择终南山以避乱者也就更多。安史之乱对唐代社会影响甚剧,当两京沦陷,明皇入蜀,百官散遁,地居长安近邻而又幽密深邃的终南山自然成为时人逃难的首选之地。韦述抱《国史》藏之南山,使得唐朝的圣典免于遗逸[105]。《旧唐书·令狐峘传》载:“禄山之乱,隐居南山豹林谷,谷中有峘别墅。司徒杨绾未仕时,避乱南山,止于峘舍。峘博学,贯通群书,有口辩,绾甚称之。及绾为礼部侍郎,修国史,乃引峘入史馆。”[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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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66 唐德宗时的“泾原兵变”,朱泚盗居宫阙,德宗仓皇出逃,部分长安的官员也隐匿于终南山。《新唐书》卷一四二《柳浑传》云:“朱泚乱,浑匿终南山。贼素闻其名,以宰相召,执其子榜笞之,搜索所在”[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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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68 唐末,值风雨飘摇之际的唐朝政府又遭黄巢起义,加速走向灭亡。巢军于广明元年(880年)入长安城,皇帝出奔,居民为了躲避兵祸,也纷纷逃进终南山。杨篆为母亲所撰墓志中提到,广明元年黄巢陷长安后,他“随侍奔避,潜处于蓝田辋谷中”[108]。《玉泉子》中也记载了西门思恭“黄巢之入长安,思恭逃难于终南山”。后郑畋以家财厚募有勇者,访而获之,以归岐下,待之若父[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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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70 这其中,有的是事败后仓皇出逃,有的是抱着对王朝的忠贞而入山明志。这样并非隐居,往往是逃难、躲避世乱,与真正的归隐存在着差别。有的人也就此隐居,不复出仕,有的待机而出。社会动荡之时,终南山尚能暂且保持平静,这也就维持了终南山社会的稳定性。而这些人的流入,使终南山不再只是一个不染尘事的隐逸之地,它也折射出社会的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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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72 本节通过三个方面分析了长安和终南山之间的互动关系,这种关系又与两者之间的社会流动互相作用,使终南山与长安城在地理位置、社会上成为一体。但是,长安和终南山的互动关系,并不能消弭两者之间的区别,反倒彼此衬托。长安的特性又使终南山在世人心中具有了特殊的地位,地方和长安的社会流动也间接促进了终南山与其他地方之间的流动。“终南捷径”的空间与社会意义是这种流动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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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74 三 “终南捷径”的空间与社会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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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76 终南山能成为隐居胜地,除景色奇丽和浓重的宗教色彩外,地临长安是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所谓“终南捷径”就包含着这层地理意义。汉唐长安为帝都,为世人尤其是官僚士大夫神往之地。权力的集中地及主流文化的权威,使得长安成为世人趋之若鹜的地方。高蟾《长安旅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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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78 尽说青云路,有足皆可至。我马亦四蹄,出门似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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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82 玉京十二楼,峨峨依青翠。下有千朱门,何门荐孤士。[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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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86 在中国古代,尤其是隋唐以后,随着科举制度的发展与完善,帝都就成为许多文人雅士实现人生梦想的舞台。科举之外高蹈不仕,隐而养望,也是让帝王眷顾的一条途径。终南山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隐逸的佳处,对那些想进入官场的人来说,隐于比邻京城长安的终南山,冀以扬名待举,候召入仕,无疑是一条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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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88 “终南捷径”现象其来有自。这既是中国文人士大夫的一种情结,又容易成为沽名钓誉的手段。“终南捷径”为讽喻借隐扬名之人,其典故来自唐代司马承祯之语。《资治通鉴》卷二一〇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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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90 上召天台山道士司马承祯,问以阴阳数术,对曰:“道者,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安肯劳心以学术数乎!”上曰:“理身无为则高矣,如理国何?”对曰:“国犹身也,顺物自然而心无所私,则天下理矣。”上叹曰:“广成之言,无以过也。”承祯固请还山,上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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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94 尚书左丞卢藏用指终南山,谓承祯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承祯曰:“以愚观之,此乃仕宦之捷径耳!”藏用尝隐终南,则天时征为左拾遗,故承祯言之。[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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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798 此处所谓“捷径”为仕途之捷径,卢藏用以隐逸终南山博取名声,自然也容易为长安的上层所知晓,被召入朝中为官。但这也包含有客观上的空间距离意义,即指终南临近长安,为进入帝京的便捷途径。司马承祯不选择终南作为自己的修身之所,显示他对仕途并无兴趣,请求引退,并非作态。而卢藏用的所谓“佳处”,除确指终南山为修行佳处外,也蕴涵着隐居终南山,能为人生前途提供良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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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800 中国古代士大夫的隐逸是有传统的,可以确定地说是从伯夷、叔齐以来形成的传统[112],这样的隐逸具有感召人的崇高情操与气节。所以,古代高蹈不仕的人大都处高岸深谷、不通人迹之处。隐于深山,不与时辈交流,以求独醒,也是许多对现实社会不满的人士多采取的处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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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802 终南山的地貌及自然景观和它与长安城的相对位置,很适宜隐居,因而历代高人隐士都对它垂青有加。秦汉时期的高隐四皓被汉室征召的典故,便发生在终南山的一个支脉商山。商山,在今陕西商县东,亦名商岭、商阪、地肺山、楚山,地形险阻,景色幽胜。秦时“修道洁己,非义不动”的四皓,汉初仍“深自匿终南山,不能屈巳(己)”[113],后被时为太子的汉惠帝刘盈征召。这虽是一段佳话[114],但是,只要我们详细考察当时的政治环境,便不难发现商山四皓的被征召与当时刘盈面临被废的境况有关。在张良的建议之下,正是利用四皓德行的感召力,吕后令太子卑词安车,与商山四皓游,设法征召他们并大造舆论,使汉高祖刘邦误以为太子羽翼已丰,不宜废除太子。这是因为商山四皓的德望已成为一种标志,且他们的入世正是当初高祖刘邦所努力未果而耿耿于怀的事情。权谋的介入,终使高隐被扭曲为政治统治或斗争的手段而已。尽管后来四皓固辞不受吕后的加封,仍入商山隐居,但这个事件不仅显示了主流文化强大的同化力,同时也给后世统治者及世人以某种意味深长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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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804 对帝王而言,“举逸民,天下之人归心焉”。这是王朝收服民心的重要举措,也是帝王清明、王朝兴盛的象征。于是,历代帝王也很愿意寻访高隐之人。《隋书》卷七七《隐逸列传·徐则》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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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114806 (晋王广)手书召之(徐则)曰:“……昔商山四皓,轻举汉庭,淮南八公,来仪藩邸。古今虽异,山谷不殊,市朝之隐,前贤已说,导凡述圣,非先生而谁!故遣使人往彼延请,想无劳束带,贲然来思,不待蒲轮,去彼空谷。希能屈己,竚望披云。”〔徐〕则谓门人曰:“吾今年八十一,王来召我,徐君之旨,信而有征。”于是遂诣扬州。晋王将请受道法,则辞以时日不便。其后夕中,命侍者取香火,如平常朝礼之仪。至于五更而死,支体柔弱如生,停留数旬,颜色无变。[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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