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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十二楼,峨峨依青翠。下有千朱门,何门荐孤士。[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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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代,尤其是隋唐以后,随着科举制度的发展与完善,帝都就成为许多文人雅士实现人生梦想的舞台。科举之外高蹈不仕,隐而养望,也是让帝王眷顾的一条途径。终南山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隐逸的佳处,对那些想进入官场的人来说,隐于比邻京城长安的终南山,冀以扬名待举,候召入仕,无疑是一条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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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捷径”现象其来有自。这既是中国文人士大夫的一种情结,又容易成为沽名钓誉的手段。“终南捷径”为讽喻借隐扬名之人,其典故来自唐代司马承祯之语。《资治通鉴》卷二一〇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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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召天台山道士司马承祯,问以阴阳数术,对曰:“道者,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安肯劳心以学术数乎!”上曰:“理身无为则高矣,如理国何?”对曰:“国犹身也,顺物自然而心无所私,则天下理矣。”上叹曰:“广成之言,无以过也。”承祯固请还山,上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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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左丞卢藏用指终南山,谓承祯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承祯曰:“以愚观之,此乃仕宦之捷径耳!”藏用尝隐终南,则天时征为左拾遗,故承祯言之。[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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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所谓“捷径”为仕途之捷径,卢藏用以隐逸终南山博取名声,自然也容易为长安的上层所知晓,被召入朝中为官。但这也包含有客观上的空间距离意义,即指终南临近长安,为进入帝京的便捷途径。司马承祯不选择终南作为自己的修身之所,显示他对仕途并无兴趣,请求引退,并非作态。而卢藏用的所谓“佳处”,除确指终南山为修行佳处外,也蕴涵着隐居终南山,能为人生前途提供良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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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士大夫的隐逸是有传统的,可以确定地说是从伯夷、叔齐以来形成的传统[112],这样的隐逸具有感召人的崇高情操与气节。所以,古代高蹈不仕的人大都处高岸深谷、不通人迹之处。隐于深山,不与时辈交流,以求独醒,也是许多对现实社会不满的人士多采取的处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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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的地貌及自然景观和它与长安城的相对位置,很适宜隐居,因而历代高人隐士都对它垂青有加。秦汉时期的高隐四皓被汉室征召的典故,便发生在终南山的一个支脉商山。商山,在今陕西商县东,亦名商岭、商阪、地肺山、楚山,地形险阻,景色幽胜。秦时“修道洁己,非义不动”的四皓,汉初仍“深自匿终南山,不能屈巳(己)”[113],后被时为太子的汉惠帝刘盈征召。这虽是一段佳话[114],但是,只要我们详细考察当时的政治环境,便不难发现商山四皓的被征召与当时刘盈面临被废的境况有关。在张良的建议之下,正是利用四皓德行的感召力,吕后令太子卑词安车,与商山四皓游,设法征召他们并大造舆论,使汉高祖刘邦误以为太子羽翼已丰,不宜废除太子。这是因为商山四皓的德望已成为一种标志,且他们的入世正是当初高祖刘邦所努力未果而耿耿于怀的事情。权谋的介入,终使高隐被扭曲为政治统治或斗争的手段而已。尽管后来四皓固辞不受吕后的加封,仍入商山隐居,但这个事件不仅显示了主流文化强大的同化力,同时也给后世统治者及世人以某种意味深长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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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帝王而言,“举逸民,天下之人归心焉”。这是王朝收服民心的重要举措,也是帝王清明、王朝兴盛的象征。于是,历代帝王也很愿意寻访高隐之人。《隋书》卷七七《隐逸列传·徐则》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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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广)手书召之(徐则)曰:“……昔商山四皓,轻举汉庭,淮南八公,来仪藩邸。古今虽异,山谷不殊,市朝之隐,前贤已说,导凡述圣,非先生而谁!故遣使人往彼延请,想无劳束带,贲然来思,不待蒲轮,去彼空谷。希能屈己,竚望披云。”〔徐〕则谓门人曰:“吾今年八十一,王来召我,徐君之旨,信而有征。”于是遂诣扬州。晋王将请受道法,则辞以时日不便。其后夕中,命侍者取香火,如平常朝礼之仪。至于五更而死,支体柔弱如生,停留数旬,颜色无变。[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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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假隐之人而言,商山四皓入举汉廷即是他们人生的前景。对他们而言,隐逸只是为待诏入世、入仕而故作的一种姿态而已。这一点,在他们选择这种姿态之前各自都是很清楚的,且心照不宣。隐士的这种传统观念,加之终南山和长安城特殊的地缘关系,使得隐居终南山便为一些人提供了进入仕途的另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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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真正隐逸相左的“终南捷径”观念之形成,并非一时的原因,而是长久以来中国历史文化的积累。终南山在汉晋期间,已因为逸人而闻名。五柳先生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也[116]。《晋书》卷九五《王嘉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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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字子年,陇西安阳人也。轻举止,丑形貌,外若不足,而聪睿内明。滑稽好语笑,不食五谷,不衣美丽,清虚服气,不与世人交游。隐于东阳谷,凿崖穴居。弟子受业者数百人,亦皆穴处。石季龙之末,弃其徒众,至长安,潜隐于终南山,结庵庐而止。门人闻而复随之,乃迁于倒兽山。[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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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隋书》卷七八《艺术列传》“韦鼎”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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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鼎字超盛,京兆杜陵人也。高祖玄,隐于商山,因而归宋。[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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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传统不仅奠定了终南山隐居之地的地位,而且这些栖居终南山的人或者被当政者所崇重,或者因隐而入宦,从而为那些投机者提供了希望与途径,使其借隐居提高声望而赢得政治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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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社会前提下,假隐现象存在的原因可归纳为两个方面:一是朝廷有重视隐逸的传统存在,就朝廷而言,除了有“高蹈不仕”科外,士人一旦有名,并具有才华,便会有地方长官、方镇节帅举荐于朝廷,或罗致幕下。二是前代隐逸者的经历为朝廷和士人提供了一种模式。从国家政权的角度而言,如果存在高蹈不仕,不仅国家得不到更为优秀的人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存在无疑是对标榜行德政、王道的统治者的最大否定。政治上的这种负面作用,我们设想一下便可以知道。于是,这个问题的解决也就出现在统治者的日程表上,于是对其惠赐存问,优渥有加。《唐大诏令集》卷一〇六“处分高蹈不仕举人敕”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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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古之贤君,贵重真隐者,将以励激浮躁,敦厚风俗。《传》不云乎:举逸人,天下之人归心焉。盖谓此者。朕缅稽古训,思弘致理,以为道之为体,先崇于静退;政之所急,实仗于贤才。是用求诸岩薮,假以轺传,虚伫之怀,亦云久矣。卿等各因旌贲,来赴阙庭,诚合尽收,以光是举。然孔门荷篠,唯数七人。商山采芝,空传四老。今之应辟,其数颇多,朕顷缘幸汤,粗令探赜,或全诚抗迹,固辞避于呈试,或含光隐器,不耀颖于文词。未测津涯,难于处置。语默之际,用舍遂殊。其弟子春等,并别有处分。自余人等,宜各赐物十段,用成难进之美,以全至高之节。宜皆坐食,食讫好去。仍依前给公乘还贯。其华阴郡李岗等十六人,虽所举有名,或称疾不到,宜令本部取诸色官物,各赐二十段,以充药物之资。[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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