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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仕途攀升捷径的终南山,也是地理意义上进入帝京的捷径。由于北望帝都的地理位置,终南山也为一些仕途中人提供了一个可进可退之地。直京邑南之终南山,乃朝中人士摆脱政事羁绊的心灵寄托。不得志于朝时,便“失计方期隐”,遁于山林。韩愈《后廿九日复上书》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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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行道者,不得于朝则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独善自养,而不尤(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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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韩愈所说的这种意义上,终南山在隐与仕两方面都提供了方便。于是乎,自此以后,无论真隐与假隐、久居与暂息,都聚居在终南山,因为这里既是隐居的胜地,又比邻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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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并不能由此就否定终南山也是真正的隐居之地。长安城世俗社会与终南山隐栖之地的区别,罗邺《题终南山僧堂》一诗还是能清楚体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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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衢终日见南山,名利何人肯掩关。唯有吾师达真理,坐看霜树老云间。[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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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安城中每日抬头即可见终南山,但是,对名利的看重与追逐使得大部分人不肯走出长安街衢,同终南山的僧人那样坐看云起云落。隐逸的真与否,还在于人内心追求的目标是什么,而不在于形式。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身在终南山却终日遥望宫阙,有的却从城内走入山中。京城中的名僧高德,为了能潜心佛典,则往往会选择到终南山中,以便躲避世俗的纷扰。《开元释教录》卷八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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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释道宣,俗姓钱氏,吴兴人也,彭祖之后胤。宣少寻教相,长慕寻师,关之东西,河之南北,追访贤友,无惮苦辛,外傅九流,内精三学,戒香芬洁,定水澄漪,存护法城,著述无辍,尤工律藏,删补章仪。常于终南山,以坚其志,凡所修撰,并行于代。《护法纲要》此录载之,余别行门在于《内典》。贞观末年,方事修缉,撰《四分删补》、《羯磨》等八部。《内典录》中更有《后续高僧传》十卷。寻本未获故阙。[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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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为道宣曾居于终南山,因而有“南山律”之称。道宣常到终南山以坚其志,也是因为这里幽静,可以精心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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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些人来说,终南山是士大夫某种气节的寄托,比起在京城长安,更能拥有性情与精神的自由。白居易《送王处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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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门岂无酒?侯门岂无肉?主人贵且骄,待客礼不足。望尘而拜者,朝夕走碌碌。王生独拂衣,遐举如云鹄。宁归白云外,饮水卧空谷。不能随众人,敛手低眉目。扣门与我别,沽酒留君宿。好去采薇人,终南山正绿。[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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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表明,他们为了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不在官场中谄媚求进,彻底地超越了政治关系、实用与功利的意识。他们只好耽于山林之趣,使得自身不与现实沟通,走出城门,隐迹于终南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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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其实也被赋予了宗教的意义,包括道教与佛教的,自然也就有真心隐居终南山以修仙成佛的。传说,唐代的新罗宾贡进士金可记就在此地修道。《太平广记》卷五三“金可记”条引《续仙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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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可记,新罗人也。宾贡进士,性沈静好道,不尚华侈。或服气炼形,自以为乐。博学强记,属文清丽,美姿容,举动言谈迥有中华之风。俄擢第,隐于终南山子午谷葺居。怀隐逸之趣,手植奇花异果极多。常焚香静坐,若有思念。又诵《道德》及诸仙经不辍。后三年,思归本国,航海而去。复来,衣道服,却入终南,务行阴德。人有所求,初无阻拒,精勤为事,人不可偕也。唐大中十一年十二月,忽上表言:“臣奉玉皇诏,为英文台侍郎,明年二月二十五日当上升。”时宣宗极以为异,遣中使征入内,固辞不就。又求玉皇诏辞,以为别仙所掌,不留人间。遂赐宫女四人、香药金彩,又遣中使二人,专伏侍者。可记独居静室,宫女中使,多不接近。[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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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提到的进士陈季卿虽然也成名,但不恋人间繁华,慕道,绝粒入终南山中[133]。又《唐才子传》记载黄巢之乱时,吕岩隐居终南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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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字洞宾,京兆人,礼部侍郎吕渭之孙也。咸通初中第,两调县令。更值巢贼,浩然发栖隐之志,携家归终南,自放迹江湖。先是有钟离权,字云房,不知何代何许人。以丧乱避地太白,间入紫阁,石壁上得金诰玉箓,深造希夷之旨,常髽髻衣槲叶,隐见于世。岩既笃志大道,游览名山,至太华,遇云房,知为异人,拜以诗曰:“先生去后应须老,乞与贫儒换骨丹。”云房许以法器,因为著《灵宝异法十二科》,悉究性命之旨。坐庐山中数十年,金丹始就。逢苦竹真人,乃能驱役神鬼。时及□世,不复返也。[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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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又都表明,隐逸终南山的也并非都是别有企图的人,终南山对长安社会中人同样具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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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于终南山在“仕”与“隐”上具有的特殊地位,也就具有了双重的吸引力,“终南捷径”吸引着各地一些欲入仕途的人,而作为隐逸之地,也对长安社会具有另一重吸引作用。许多人怀抱辅君报国的理想而来,来到终南山就是接近京城长安;在终南山、在京城就意味着更多的人生际遇。长安城内的人则是把终南山看作远离尘嚣的乐土。终南山为士人提供了一个可进可退的空间,如果钟情于官途与利禄,则进入城中,融入京城社会,循着一些社会规则而进入官场;如果厌倦了尘世,则又可悄然隐于终南林海云烟中以显气节。由终南山的文化含义和地理位置所产生的社会流动,也是长安社会流动的一个值得注意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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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结语:终南山与长安的互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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