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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时期,北方即有针对定光佛的崇拜。如北魏平等寺有定光佛金像,屡有灵异,预示当时政治变迁[48]。定光佛也是北朝造像题材之一,如法衍造定光像记:“永平三年(510年)四月四日,比丘尼法衍敢用敬心造定光石像一区,并二菩萨。□愿永离□□,无有苦患。愿七世父母,□缘眷属,现在师□,亦□共福。□令一切众生,咸同斯庆。”[49]武定元年(543年)七月道俗九十人造像碑云“造石像一区”,题名中有“定光佛主前部郡从事路达”[50];北齐河清二年(563年),法仪百余造定光像记:“敬造定光像一躯,面似月轮,身如金聚。”[51]北齐时洛阳合邑诸人造佛堪(龛)铭:“在于定光像前,敢敬造七佛宝堪,并二菩萨,贤圣诸僧”[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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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光佛以三世佛的形式出现的实例,则有西魏大统十七年(551年)艾殷造像碑。据贺士哲先生介绍,该碑四面开龛,正面龛内造释迦牟尼佛,结跏趺坐;背面龛内造定光佛,立像;左面龛内为弥勒,倚坐;右面龛内为普贤菩萨,乘象。碑座铭文云:“大统十七年岁次辛未三月乙巳朔十五日己未,佛弟子卫大将军行猗氏县事安次县开国男艾殷,敬造定光、释迦、弥勒、普贤四区,上为皇帝陛下、七世父母、过去现在眷属、一切含生,恒与善俱,咸升大寂。”[53]普贤菩萨本为释迦牟尼佛的侍者,出现在三佛的组合中,贺士哲先生认为是出于对称的需要。北齐河清二年(563年),邑主宋士瑞等造像颂中只有“释迦、定光、弥勒三佛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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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昌炽在《语石》中总结道:“所刻之象,以释迦、弥勒为最多,其次则定光、药师、无量寿佛、地藏菩萨、琉璃光、卢舍那、优填王、观世音。”[54]定光佛造像从数量和影响上都不能和释迦、弥勒及后来的弥陀等造像相比,但已经显示了一定的信仰基础。只是,此时的定光佛信仰,还主要是对其神性佛的角色和功能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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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光佛警世、救灾免难之说,从佛教资料来看,从唐高宗世直到北宋,民间一直盛行,只是作为救度主体的“定光佛”,逐渐发生了由神性佛到人间佛的转变。而“古佛应世,数量不可计”的思想[55],使同一时期甚或同一地区可以容纳不同的“定光佛应身”。这就是唐末五代宋初一时出现那么多“定光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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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民间佛教中早有将现实的人作为“佛”来对待的趋势,唐末五代以来,作为义学层面的佛教渐趋衰落,相应地,佛教以民俗化的形式更为活跃地和人们的社会生活结合起来。其中表现之一就是五代宋时各种各样的人间“佛”、“菩萨”的兴起,甚至连以前具有一定民间信仰基础的僧侣也被重新定位,获得了以往没有的崇高声誉。刘萨诃、傅大士、泗州大圣信仰等就是在这一时期获得前所未有的崇拜,由普通僧人上升到“圣”、“佛”的地位[56]。这不能不说是此时佛教的一个有趣且值得研究的现象,说明了民众对于佛教发展的影响,反映了民间造佛运动力量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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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传佛教在中国得以发展,且日益世俗化、民俗化,不仅仅是高僧等人的推动,更多是民众的选择和推动。唐以后的这些“定光佛”案例非常清楚地向我们展示了这一佛教世俗化、民俗化的过程。可以说,民众的力量是推动“人间佛”成立并发展的最主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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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定光佛信仰在民间的盛行,是禅宗流行起来以后的事,这与当时已成气候的禅宗应该有一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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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后期著名禅师丹霞天然(793~824)原是一介儒生,熟读儒家典籍。到长安应试,于途中遇一僧,问之:“秀才去何处?”答曰:“求选官去。”僧曰:“何不选佛去!”天然怦然心动,于是到洪州拜在马祖道一门下[57]。这说明禅宗中成佛的观念是存在的。两浙、闽西所出几位“定光佛”,都有出于当时著名禅师门下的背景,也说明两者之间有密切的关系。但是,禅宗虽然提倡“佛法在世间”的思想,倡导人人皆能成佛,不过是在来生成佛,而非现世成佛。惠能虽然于生前被称为“生佛”[58],但这对禅宗来说是比较个别的情况,和我们所探讨的“人间佛”观念还是有差异的。禅宗高僧对当时社会流行的定光佛信仰持比较淡漠的态度,如前述马祖案例中,马祖虽然知道前来乞食的僧人是定光佛化身,但仍接受其致礼。前引《祖堂集》卷一四“江西马祖”条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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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进问:“和尚是凡人,作摩受他辟支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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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云:“神通变化则得,若是说一句佛法,他不如老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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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出了唐末五代以来定光佛信仰的一个原因:这些顶着“定光佛”神圣名号的僧人,主要是以其神异事迹,也就是马祖所说的“神通变化”而为人崇奉的。这在有关他们的文献中也体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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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五代北宋时期是民间“造佛运动”的鼎盛时期,众多僧人被视为佛、菩萨的化身,揭示了此时成佛的含义与途径都不同于前朝。这也是定光佛信仰流行时期,此时世间出现了诸多的“定光佛”化身。五代宋元时期的定光佛信仰,由于资料较多,为我们提供了可以分析得很好的案例,使我们可以清楚地了解世间的僧侣是怎样由一个“人”上升到“佛”的地位的。从中可以清楚看到民众崇拜对于其“成佛”经历的作用。这是唐宋以来佛教的一个发展趋势,可以称之为民众“造佛运动”。正由于“佛在人间”思想的发展,佛教与中国民间社会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在教义衰落之后,仍然可以与中国民俗相结合,掀开中国佛教发展的另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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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世界宗教研究》200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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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据S.2713录文。陈祚龙将之命名为《普劝事佛文》,并加以释录和研究,参见《新集中世三宝感通录》,载《敦煌学海探珠》下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79,第336页。本文从施萍婷主编《敦煌遗书目录索引新编》(中华书局,2000,第83页),以“预言”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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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隋)柳顾言:《天台国清寺智者禅师碑文》,(清)严可均辑《全隋文》卷一二,商务印书馆,1999,第136~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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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唐)李邕《嵩岳寺碑》(《全唐文》卷二六三)中提到嵩山上有“定光佛堂”,建于北魏后期,是因为当时有定光佛瑞像出现,所以于嵩山建佛堂;(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七记南朝梁著名画家张僧繇绘有《定光佛像》(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4,第152页)。二者都非民间信仰形态的定光佛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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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祖堂集》卷一四“江西马祖”条,《佛光大藏经》第16册,佛光山宗务委员会印行,1994,第699页。辟支弗即定光佛之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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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祖堂集》卷一七“西院”条,第8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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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宋高僧传》卷三〇《汉杭州耳相院行修传》,中华书局,1997,第7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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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参看(清)毛奇龄《西河集》卷六七《重修定慧堂记》,其中叙长耳和尚事迹,《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20册,台湾商务印书馆,2008,第602~6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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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宋)方勺:《泊宅编》卷中,中华书局,1983,第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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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宋)林希逸:《竹溪鬳斋十一稿续集》卷一〇《慧通大师真身阁记》,《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5册,第6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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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宋)释惠洪:《林间录》卷下,《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052册,第8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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