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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06 1921年8月,刚刚参加了“中共一大”的毛泽东回到长沙,住在船山学社,便立即着手创办了湖南自修大学,他为自修大学提出的宗旨是“自己看书,独立思索”、“共同讨论,共同研究”。在毛泽东看来,共产党人应该是在人民思想中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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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08 而在大革命时代,毛泽东所批判的,便是苏联关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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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10 苏联的布尔什维克把马克思对人类历史发展的复杂分析,简化为了机械的“5种社会形态”的递进,这5种社会形态分别是: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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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12 正是根据这样的观点,斯大林对中国社会性质做出了机械而简单的判断:中国是封建社会,中国需要资产阶级革命,在中国,资产阶级是最进步的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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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14 毛泽东不能同意这样的观点,但那个时候的毛泽东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所谓“5种社会形态说”,根本就不是马克思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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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16 当时号称在刻苦研读《资本论》的是蒋介石,他在日记里吹嘘说,自己读《资本论》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而毛泽东,则主要不是通过阅读马克思的著作,而是通过独立思考而接近了马克思的观点。马克思与毛泽东的共同点,就在于批判的思想,就在于不顾一切地投入思想的斗争,而在中国社会性质这个问题上,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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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18 与列宁和斯大林不同,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提出:中国并不是西方那种“封建社会”,中国早就完成了国家的统一和市场的统一,不存在西方那样的封建壁垒、贸易和市场壁垒,中国市场很大,商人纵横南北,获利很多。但是,也正因为中国“商业资本”的过度发达,方才造成了其“工业资本”之不发达,即商人不必通过投资产业,就可以获利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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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20 而这正是“工业革命”未发生于中国的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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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22 于是,与西方式的“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相区别,马克思发明了“亚细亚生产方式”这个理论范畴,以此来概括中国的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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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24 尽管当时的毛泽东不可能读过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但与列宁和斯大林相比,毛泽东与马克思对中国社会特殊性的分析,在大的方向上却惊人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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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26 毛泽东也认为,中国并非简单的封建社会,中国社会有资本主义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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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28 中国的官僚具有资产阶级性质,因为他们是营利的官僚,而中国基层的土豪劣绅也同样具有资产阶级性质,因为他们也是营利性的基层事务承包人。中国的官僚其实并不代表“国家”,中国的官僚阶级是一个“营利性的组织”,即马克斯·韦伯所谓的“家产制的官僚”。正如斯诺后来所说的那样,“在中国,当官只是为自己谋利赚钱的一种方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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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30 因此,毛泽东把中国的官僚阶级称为特殊的“资产阶级”——“官僚资产阶级”,而近代以来,官僚资产阶级更与帝国主义相结合,从而形成了“官僚买办资产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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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32 在中国历史上,最早发现中国的官僚是一个具有自身特殊利益的“营利性的组织”,而非代表刻板无效的行政体系的人,并不是毛泽东,而是雍正皇帝。因此,雍正发动了大规模的反腐败运动,以整肃官商勾结和营利性的官僚。但是,雍正的改革与新政,最终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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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34 而毛泽东具有独创性的发现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即官僚资本主义的基础与根源,乃是基层事务的承包人,是土豪劣绅。而要摧垮官僚资本主义,就必须从基层摧毁土豪劣绅,并以农民自己的组织来代替土豪劣绅对于中国基层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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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36 要提高国家组织效率,就必须从提高社会自身的组织能力入手,靠雍正那种自上而下的反腐败运动,只能短暂地触及官僚,而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中国社会一盘散沙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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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38 中国历代所施行的自上而下的“反腐败运动”,为什么会反复地陷入失败呢?这里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国的基层社会没有组织,奉行的是丛林法则。于是,国家要动员和控制社会,就非要依靠官僚不可。而官僚控制基层社会的抓手就是基层的土豪劣绅,一旦官僚与基层的土豪劣绅结合在一起,那么,国家与皇权便对他们彻底无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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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40 中国国家之无效率,正是因为基层社会没有组织,由于基层人民没有自己的组织,所以,他们也就不能抵抗土豪劣绅的掠夺和压榨;由于基层无组织,所以国家欲动员社会,便只能依靠官僚和基层的土豪劣绅,而一旦营利的官僚与基层的土豪结合,中国就会出现军阀割据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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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42 此时的毛泽东所做出的,乃是他毕生最重要的发现之一:自一千年以降,在中国基层社会形成的“乡绅”阶层,已经由中国基层社会的组织力量,逐渐堕落成为榨取和破坏中国基层的毁坏性力量,而用毛泽东的话来说,乡绅阶层,已经堕落为“土豪劣绅”。因此,组织农民的过程,同时也就是以农民自己的组织——农会、妇女会等,来取代和打倒一千年来的乡绅阶层的过程;这同时也是一个从最基层出发,重新组织中国、改造中国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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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44 毛泽东对中国传统的了解极为独特,从少年时代的《商鞅徙木立信论》到青年时代的读《伦理学原理》批注,毛泽东已经形成了对于中国文明精髓的精深理解。在《讲堂录》中,他便指出了中国之衰落,便在于社会组织能力下降这个关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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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46 毛泽东自少年时代即推崇法家。在他看来,中国基层组织的强化,就源于商鞅变法时提出的“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的户籍什伍制度,这就是郡县制的实质。而唐代的府兵制,也是建立在这样牢固的基层组织的基础之上。然而,宋代以降,统治者为了根除基层民众有组织的反抗,以“募役法”等手段,解散了基层社会的组织,改由“乡绅”对基层进行统治,从而形成了“国家能力不下乡”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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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48 而青年时代的毛泽东就已经指出:这就是造成中国基层社会没有国家思想、政治思想的根源,这也就是近代中国陷入一盘散沙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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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50 近代以来,正是这种悲剧性的恶性循环,为帝国主义宰治中国提供了前提和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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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52 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毛泽东是作为一个具有强烈批判色彩的思想家横空出世的。与斯大林不同,在毛泽东看来,中国的资产阶级并不是一个整体,因为中国有最坏的资产阶级——官僚资产阶级,因此,一概认为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是进步的,这是不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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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383754 若笼统地以为革命要依靠资产阶级,则可能会把革命的领导权稀里糊涂地交给最坏的资产阶级——官僚买办资产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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