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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4月,阿诺尔搬出了和妻子米丽娅姆·萨莉·阿诺尔一起生活了37年的房子。米丽娅姆·萨莉·阿诺尔后来在法院证言,办理离婚手续期间,阿诺尔告诉她原因是“他公司的情况不是很好”,她的“财务状况变得很不确定”,除非她很快安定下来。(阿诺尔在一封信中告诉她,“请不要认为这是在威胁”。)1998年4月离婚手续办理结束,她获得了税后1100万美元,以及位于洛杉矶和棕榈泉的住宅。阿诺尔还支付了诉讼费。最终,阿诺尔完全控制了新公司——ACC资本控股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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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阿诺尔的财务状况惊人的好。1997年春,离婚手续还没有完全办理完毕,一次首次公开发行股票时,阿诺尔将长滩公司的一个部门独立出来。在招股书中,拥有母公司69.9%股份的阿诺尔的名字仅提到了一次。他的公司将股份卖给了外部投资者,整个交易他获得了1.2亿美元。几年之后,新上市的长滩公司又卖给了华盛顿互惠银行,这使得该储蓄银行开始进军次贷市场。然后,阿诺尔已经在ACC资本控股公司的掩护下建立了一个新的次贷王国。他最新的风险项目就是美利凯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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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资本控股公司成为一家拥有十几个实体的控股公司,其中包括两家有自己销售团队的次贷公司——美利凯斯特和城里城外(Town and Country),还包括利用独立经纪人卖出贷款的阿金特(Argent)。根据《美国银行家》杂志报道,从2001年到2004年,ACC资本控股公司贷款量涨幅高于12倍,达到827亿美元,这让它位居当年次贷公司排行榜榜首。根据《洛杉矶时报》的报道,从2002到2004年间,ACC资本控股公司的总收入为76亿美元,利润为27亿美元。2004年是公司纪录最高的年份,仅美利凯斯特一家公司的贷款量就达到了800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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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方面,阿诺尔继续沿用了他的旧剧本:他向那些最终无力偿还贷款的人提供贷款,并将这些贷款卖给华尔街。由于大规模的广告宣传活动,他公司的交易量远远超过了长滩公司的交易量。美利凯斯特每年支付给得州游骑兵队体育场250万美元以获得其冠名权,并花费约300万美元赞助滚石乐队2005年《大大爆炸》(A Bigger Bang)专辑的巡回演出。在商业广告、广告气球等上面的花费更是不得而知,更不用说各种赞助,比如,从对美国全国汽车比赛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tock Car Auto Racing,简称NASCAR)到美国公共广播公司受欢迎的电视节目《古董巡回秀》(Antiques Roadshow)的赞助。公司的口号是“美国梦的赞助者”,这可真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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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层的薪资很高。从1990年开始受雇于阿诺尔的李伟恩(Wayne Lee)在2005年春辞职前担任过一年的美利凯斯特首席执行官。后来,他在证词中说道,2004年和2005年,除了约33万美元的工资外,每年他还获得了大约500万美元的奖金。李伟恩的聘用终止协议让人非常吃惊。他只需每三个月工作不到25小时,并同意不与ACC资本控股公司竞争,也不诋毁它,公司便同意支付500万美元解雇补偿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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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放贷人员的基本工资虽然低,但是他们获得的佣金很高——基本上能得到个人实现的总收入的15%。并且,他们能获得很多额外津贴。每年,美利凯斯特在拉斯韦加斯举行一个名为“旋风无限”(the Big Spin)的活动,公司数百名高绩效员工将会参加。2004年,吉姆·贝鲁什(Jim Belushi)担任主持人,并请了摇滚乐队心灵蒙蔽(Third Eye Blind)来表演。2005年,全国销售主管玛丽·乔·谢尔顿在焰火的照耀下出席开幕式,这年公司还邀请了黑眼豆豆乐队(Black Eyed Peas)来助兴。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的乔·麦克格雷戈是公司的放贷人员,他在当年的活动中赢得了一辆悍马。当有人问他是否为此感到高兴时,他回答说,“嗯,其实,我已经有一辆了。”2005年,公司还为绩效前300名的放贷人员提供夏威夷免费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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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花的钱多得惊人,”一位原公司职员说,“25岁的销售人员可能读过两年大学但是赚着大钱,开的是保时捷。这总让人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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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些年轻放贷人员不是在聚会上,那他们的感觉可没有这么轻松,他们时刻顶着巨大的压力想办法售出更多的贷款。“那就像一个地下拆车厂,背后总有条鞭子赶着你干活儿。”马克·邦奇尔用这样的语言描述美利凯斯特位于明尼苏达州的分公司的情况,从2002年到2003年,他在该分公司工作。另外两位原放贷人员分别接受采访却使用了同样的比喻:“想象一下《拜金一族》这部电影你就明白了。”放贷人员通常要求每天要打一定数量的销售电话,鲍勃说是150个电话,而且通话还要有一定的“时间”。高管“对那些业务没有进展的人非常粗暴”,一位原雇员回忆说。公司什么人都雇,“比如说洗车的,更别说汽车销售了”,鲍勃笑着说。高管们说雇用的都是年轻、毫无经验的人,这是为了降低成本,然而原放贷人员说真正的原因在于没经验的放贷人员一般很难意识到“他们在欺骗人们”,这是其中一位的原话。各个部门之间就像是兄弟会。鲍勃说,他有一次听到了一个主管大声说出电影《锅炉房》(一部关于金融诈骗的商战电影)里面的台词,几个放贷人员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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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诈是常有的事。“如果仔细查看一下公司,你就会发现有工作人员在更改表格。”邦奇尔说。从2001年到2003年,丽莎·泰勒在美利凯斯特的萨克拉门托分公司担任放贷人员。她就性骚扰和非法解雇提出诉讼,指控美利凯斯特的管理“允许、鼓励并大量篡改资料信息,甚至伪造信息从而卖出更多的贷款”。泰勒后来对《洛杉矶时报》的记者说,有一次她撞见一个同事通过可口可乐自动售卖机来收集借款者的指纹,这样贷款代理人就能够将贷款者的签名用到空文档上。(在控诉中,她还说美利凯斯特雇用了“一个自称是色情王的人,他从不隐瞒空闲时自己在网上卖性玩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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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美利凯斯特尝试使贷款标准更严格。它修改了薪酬发放标准,修改后放贷人员无法从客户支付的额外费用中获利。它还使用了新软件,专门用来防止欺诈。但是,目标贷款量的无情压力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且,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公司各个部门里,总有方法来对付新政策。“2003年的新政策‘解决’了问题,这种想法很荒唐。”一位长期的批评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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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凯斯特的核心产品称为“2/28贷款”,该贷款为期30年,其中2年的利息率固定不变,剩余的28年是稍高的可调整利率。2/28贷款极其危险的原因在于3年提前还款罚金的规定。这样的话,借款者要么在第二年支付高额费用进行再融资——但这需要支付提前还款罚金——要么正常支付第三年的高利息然后进行再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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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美利凯斯特扣除的点数和收取的费用。理论上,借款者支付预付点数来降低贷款的利率。并且,在理论上,风险基准定价方式(即收费标准建立在客户信誉风险的基础上)意味着风险越高,客户支付得越多。的确,这就是次贷最基本、最重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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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清楚美利凯斯特的风险基准定价方式发生了什么变化。美利凯斯特有一条规定,将贷款的点数和费用的上限设定在5.5%。(这个规定是为了避免与某些有类似上限规定的州法律相冲突。)但是,据一位原放贷人员说,各个部门的目标就是努力收取无限接近上限5.5%的费用。只要能成功发放贷款,放贷人员并不太在意借款者的资信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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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凯斯特2005年2月所有的贷款电子表格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一个中等信用评分的客户获得了75万美元的贷款,并支付了最高点数和费用。这项贷款给美利凯斯特带来的收入是41226美元。另一位同样获得75万美元的客户支付了非常少的点数和费用,所以只为美利凯斯特产生了1830美元的收入。然而,第二位客户的资信情况要比第一位差很多。同一张电子表格上还有另外一个例子。两个信用评分相同的借款者进行了数额相当的2/28贷款。其中一位客户用3%的点数获得了6.5%的利率,美利凯斯特的收入为31320美元。另一位客户几乎没有支付点数却获得了相同的利率,而美利凯斯特的收入为2559美元。该月美利凯斯特贷出25亿美元,总收入为875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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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凯斯特还设有专门的“贷款滞留”部门。该部门的职责就是防止美利凯斯特的客户到竞争对手那里去进行再融资。该部门支付大型信用调查机构一定的费用,当客户要求核查信用的时候,这些调查机构就会告知美利凯斯特。据原放贷人员说,这个行业里有一定的常规做法。但是,有时候一些做法的确超出常规、非常低劣。鲍勃说,一些美利凯斯特的员工利用黑客技术进入电脑系统偷取借款者的信息:贷款量、社保号码、出生年月、联系方式。放贷人员会打电话给那些根本没有再融资意愿的借款者,向他们提供新的低利率贷款,这将给美利凯斯特带来新的利润。“事实是你在一遍又一遍地向人们索取。”鲍勃说。(ACC资本控股公司说,“滥用客户信息等公司资产是违背公司政策的行为”,并指出每一位收到政策文件并在上面签名的员工都对此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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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种种不良行为进入公众视野的时候,公司是怎么反应的呢?再一次,阿诺尔拿出了旧剧本里的把戏:花钱平息。1999年末,社区组织改革协会(Association of Community Organizations for Reform Now,简称ACORN)核查了美利凯斯特20家分公司,指控它们运用欺骗性贷款策略。美利凯斯特对此的回应是,承诺为30年固定利率贷款提供3600万美元的资金,社区改革组织协会从而停止了进一步稽查。(这些贷款基本上没有发放。)2001年,一批美利凯斯特借款者集体上诉该公司,这开了之后多次集体上诉的先河。为解决这件事情,美利凯斯特同意支付最高5000万美元作为赔偿。三年之后,康涅狄格州控诉美利凯斯特侵犯了关于再融资的州法律。美利凯斯特支付了670552美元平息了指控。2005年,康涅狄格州再一次要求美利凯斯特给出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美利凯斯特将这个问题怪罪到不懂规矩的新员工身上,并支付了725万美元平息了这件事。“阿诺尔并不是小气鬼,”绿色通行线学会的纳兹达说,“只要他认为这钱花得值,多少他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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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凯斯特成了美国最大的次贷公司,阿诺尔也变得非常富有。2004年,他登上了《福布斯》全美最富400人名单,净资产为20亿美元。第二年,该杂志估算阿诺尔的净资产达到了30亿美元,在名单上排第73位。(他和雅虎的联合创始人之一戴维·费罗打成平手。)那时候,他和第二任妻子唐恩·阿诺尔在洛杉矶拥有一栋价值3000万美元、占地10英亩的别墅,在阿斯彭拥有一个650英亩的大牧场,紧邻两个滑雪胜地。20世纪70年代,洛杉矶别墅的所有权属于歌星索尼和雪儿(Sonny and Cher),而根据《福布斯》杂志2004年的一个排行榜,阿斯彭的大牧场是全美第二贵的牧场。阿诺尔为此花了46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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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公司发展的整个过程,阿诺尔一点也没有变。尽管美利凯斯特的交易量远远高于长滩公司,但阿诺尔一直都在幕后。他的公司没有一个上市。首席执行官也全由别人担任。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要求严格、和蔼可亲,公司的门卫都很敬重他。随着财富不断增多,阿诺尔在秘密的慈善事业上投入了更多的钱,政治上的花费则主要给了共和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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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资本控股公司的总部是一栋普普通通的12层楼房,位于奥兰治县——次贷行业的核心地区。在这栋楼里的办公室,阿诺尔从来没有提起过各个部门普遍实行的做法。事实上,这个公司总部让美利凯斯特看起来像是次贷行业的典范,远不是一个充满了劣行和欺诈的地方。2000年7月,美利凯斯特公开承诺依照一系列最佳做法开展工作,其中包括两年内借款者不需要进行再融资,以及减少大额偿付和负分期摊还本金的贷款。第二年,美利凯斯特董事长斯蒂芬·普罗(Stephen Prough)在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作证。美利凯斯特被邀请去作证是因为华府认为美利凯斯特是次贷公司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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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证明,公司只在最初的时候遵守了这一系列最佳做法。事例是:对国家档案进行了彻底详尽的分析后,《洛杉矶时报》得出结论,2004年美利凯斯特近1/9的贷款属于原美利凯斯特贷款在24个月内的再融资,然而这是公司当时承诺不会做的行为。(ACC资本控股公司说大部分借款者并不是被逼着进行再融资的,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再次来到公司。然而,《洛杉矶时报》还提到美利凯斯特的再融资利率高于这次分析中的其他六个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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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永远都不知道阿诺尔对于公司恶劣的放贷行为知道多少。2008年,阿诺尔在被诊断患有食管癌后去世,他到底参与了公司的哪些行为从此不得而知。甚至对那些在ACC资本控股公司工作的人,他仍是个谜。阿诺尔更愿意只看到事情的表面,而从不插手任何业务的具体细节。“我从没有看到过他的手里拿起过一份贷款资料。”一位原公司高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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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想,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公司一直不断地受到指控、调查,被控实施欺诈行为。“到处都是关于我们销售人员的言行的故事,包括用药、欺诈、偷窃、参加帮派等等。”一名前高管说。阿诺尔充其量是选择了有意的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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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月,对美利凯斯特恶劣行为的质疑之声越来越大,公司雇用了一位在抵押贷款方面经验丰富的人埃德·帕克来调查部门中的欺诈行为。帕克说,最初他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足够的权力来做正确的事情。第一次调查时,在看了2500份贷款文件之后,他发现所有放贷人员都依赖于少数几个估价员来抬高资产价值,于是他关闭了这家位于密歇根的分公司。欺诈并不是隐蔽行为,文件中有标注指明需要估价员给出的价格。美利凯斯特再次购买了其他贷款者购入的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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