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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林设立了固定收益部门和投资银行部门。公司的股票分析师被该领域的权威《机构投资者》评为高级别。公司业务也是遥遥领先。1971年美林上市。它是第二家上市公司,因而成为了开拓者之一。第一家公司是规模稍小的帝杰(Donaldson Lufkin & Jenrette)。然而,美林却没有得到和摩根士丹利、高盛相同的尊敬。特别是高盛,它的利润丰厚,员工数又少。高盛的客户是对冲基金和交易对方,而非美国中产阶级。2000年初,最嫉妒高盛的就要数美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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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这种局面最主要的原因是,2002年美林将总裁斯坦利·奥尼尔提升为新的首席执行官。奥尼尔于1987年作为垃圾债券交易室的交易员加入美林,当时他35岁。奥尼尔骄傲自满,容易生气,忍受不了别人的异议,察觉到有人表示轻视后会立即生气。他从来都不是一位股票经纪人,对于美林长期的核心业务工作也没有特别的热情。奥尼尔的雄心壮志是要改变美林。他想要改变“美林妈妈”的文化,他认为这种文化有些傲慢、有些轻柔,他曾经向一位同事说这种文化“跟不上时代”。奥尼尔想要将公司的重心放在交易上,特别是固定收益交易,因为这里才是能够产生巨额利润的地方。在奥尼尔的带领下,美林开始向私募股权公司提供贷款。这部分业务使得自有资金交易室壮大,并且使得期货交易业务得到很大扩张。该业务也帮助了抵押贷款交易室的成长。最重要的是,奥尼尔促使公司承担了更多更大的风险。其实,高盛也喜欢风险。毕竟,这不就是让高盛获得巨大利润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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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尼尔是那种听到别人善意的赞扬也会怒发冲冠的人。很自然他从来不喜欢“非洲裔美国人首席执行官”这个名号。然而,他的成功是现代企业史上伟大的非洲裔美国人成功故事之一。奥尼尔出生在位于亚拉巴马州东部的小镇韦道伊(Wedowee)。据一位朋友说,那是“一个情况严峻的小镇,那里的黑人直接看白人都会招来危险”。20世纪90年代初,一个有声望的市民公开反对不同种族之间通婚。奥尼尔的祖父是一个奴隶,父亲是一个穷苦的农民。在奥尼尔12岁的时候,他父亲带领全家搬到了亚特兰大。他们一直住在廉租房中,直到奥尼尔的父亲在家附近的通用汽车工厂里当上流水线工人。高中毕业后,奥尼尔被通用汽车学院——现为凯特林大学(Kettering University)——录取,并参加了一个勤工俭学项目。毕业后通用汽车聘他为值班工长,在被哈佛商学院录取后,通用汽车授予奥尼尔优秀奖学金。MBA(工商管理硕士)毕业后,通用汽车公司立即将他安排到了财务部门并让他一直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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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奥尼尔很可能在通用汽车成功,但是因为他认为美林的工作机会更多,他转到了美林。1990年,奥尼尔成为美林垃圾债券交易室的主管。在这个职位上时,他的高效率和冷酷无情很快给公司高管留下了深刻印象,而这两个特点随着他的青云直上也一直没有改变。互联网泡沫破灭时,奥尼尔是经纪部门的主管。受到泡沫破灭的影响,他没有询问上司的意见就直接裁掉了几千名证券经纪人。当时他的上司是首席执行官戴维·考曼斯基。20世纪90年代末期,奥尼尔担任首席财务官时曾发给考曼斯基一份公司状况分析报告。该报告措辞尖锐,见解清晰独到,完全不符合美林文化。这个报告批评了美林的低利润状况,并总结说,“导致公司利润无竞争力的原因来自公司的结构和文化”。考曼斯基不但没有对奥尼尔的这种行文感到不安,反而被深深地打动了。“奥尼尔的优点在于,”考曼斯基后来对《纽约客》的记者说,“他总能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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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7月,奥尼尔被任命为美林的总裁。考曼斯基本想再做几年首席执行官直到自己65岁,但是两件事迫使他提前离开。第一件事是“9·11”恐怖袭击事件。几位美林的员工在这次恐怖袭击中丧生,公司总部也遭到了严重的损害。恐怖袭击期间和事后,考曼斯基看上去被吓呆了,而奥尼尔则负责收拾公司残局。“奥尼尔填补了空缺。”一位前高管回忆道。奥尼尔意识到华尔街不可能从“9·11”恐怖袭击中快速恢复正常,于是他开始大批地裁员。考曼斯基警告他说这种做法不恰当,恐怖袭击之后这么快速地采取行动可能会招来公众的强烈反对。然而,奥尼尔可没耐心想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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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很简单,奥尼尔不想再等几年才成为首席执行官。他已经作好了准备。在被任命为总裁之前,他曾经有几个竞争对手。奥尼尔运用策略成功地当上了总裁,并在之后将竞争者们排挤出去。成为总裁之后,他开始在公司内培养关键的同盟者,而这些人与董事会成员关系密切。同盟者们开始鼓吹支持奥尼尔掌权,称公司迫切需要进行奥尼尔脑中策划好的变革。2002年底,考曼斯基让位给奥尼尔。尽管考曼斯基本想继续担任董事长,但是在奥尼尔的要求下他只好放弃了这个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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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奥尼尔为自己平步青云所作的一切努力,美林管理层成为了一个极具政治性的地方。奥尼尔已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但是钩心斗角并没因此停止。奇怪的是第二轮钩心斗角并不是由公司中的众多敌人引起的,而是来自于他最亲密的两个同盟者。其中一个是全球市场与投资部主管阿萨德·扎卡里亚;另一个是汤姆·帕特里克,他曾在考曼斯基手下担任首席财务官。尽管没有“总裁”的称号,帕特里克实际上被视为了“奥尼尔第二”。但是,奥尼尔对董事会说,他认为没有必要让任何人填补总裁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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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月过后,帕特里克开始背着奥尼尔在董事会活动。他希望董事会成员坚持要求奥尼尔任命一位总裁,并且最好是将扎卡里亚提升至该职位。(即使对于美林的员工来说,帕特里克这个计谋背后的原因也永远是个谜。)尽管扎卡里亚没有公开参与帕特里克的行动,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游说事件,并悄悄地在暗处等待事情的发展。当时,至少有一名董事会成员愿意听从帕特里克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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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2003年7月,有人悄悄地在奥尼尔耳边说出了这件事。奥尼尔的回应极其残酷猛烈。他直接找到董事会说出了帕特里克和扎卡里亚正在策划的事情,并要求董事会站在自己这边,而董事会确实照他说的做了。然后,他派人将帕特里克护送出办公楼。同年8月初,扎卡里亚也离开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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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解雇事件是奥尼尔时期的关键转折点,然而并非是向好的方向转变。奥尼尔一直心胸狭窄,他是那种喜欢一个人打高尔夫的人。现在,他完全把自己孤立了。他以前就非常小心翼翼,现在则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帕特里克和扎卡里亚曾经是很有竞争力的高管;奥尼尔于是用更服从他的助手取代他们。他只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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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奥尼尔没有意识到,但是他的这种做法是没法带领美林与高盛较量的。高盛的高管层会参与各种业务问题的讨论会。相反,奥尼尔坚持让公司的高管们单独向他一个人报告业务情况,并且不准他们互相讨论工作。高盛的高管层愿意知道坏消息。高盛的首席执行官作出一个决定时,会向一些顾问咨询意见和建议。奥尼尔在作决定的时候几乎不会询问别人的想法,并且在作完决定之后,他也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挑战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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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帕特里克和扎卡里亚被驱逐几年之后,有一次格雷格·弗莱明和奥尼尔共进晚餐,并在一些问题上强行推进。弗莱明是奥尼尔手下少数几个敢于表达不同意见的左右手之一。在晚餐快要结束时,奥尼尔说:“这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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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利,我不明白你说‘太可惜’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有些不同的意见而已。”弗莱明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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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我们不会再一起吃晚餐了。”奥尼尔说。后来,他们确实没有再一起吃过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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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尼尔掌权之前,美林非常害怕风险。原因很简单:当公司太激进的时候,通常会引火自焚。20世纪90年代初,美林说服奥兰治县进行衍生品交易,结果导致了1994年奥兰治县的破产,美林也因此得了个不好的名声(并被罚款3000万美元)。1987年是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发展的早期,美林有一个名叫霍华德·鲁宾的抵押贷款交易员在一笔交易中损失了2.5亿美元。这次的损失太大,以至于美林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都避免在抵押贷款业务中承担过大的风险。10年以后,长滩危机期间,美林努力保持公司的现金支付能力,时刻害怕什么时候最大的货币市场基金将“跌破1美元”,因为这将带来巨大的灾难,后果不堪设想。(长滩危机时,奥尼尔担任美林的首席财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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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交易员损失5000万美元,”一位前美林交易员回忆道,“公司就像残酷迫害异己的西班牙宗教法庭。”承担风险意味着承担损失的可能性,而这是美林不愿意承担的。美林的公司文化中没有承担大规模风险这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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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一位原美林高管说,奥尼尔非常努力地去改变这种文化。他总是不断地质问交易室工作人员为什么他们不承担更多的风险。有时候看到公司的风险价值数值,由于这个数值不够高,奥尼尔会变得很生气,因为这意味着美林没有足够地承担他认为有必要承担的风险。当部门主管想要雇用年轻的激进型员工并解雇那些没有风险偏好的员工时,奥尼尔总是表示支持。而且,他不断地将美林的业绩和高盛相比较。“高盛进行收入报告时,谁也不想待在奥尼尔的办公室里。”一位原助手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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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上的公司里均有一个规模很大的抵押贷款交易室,包括美林在内。奥尼尔成为首席执行官时,各个公司开始集中承销债务抵押债券,而这些债券中多多少少包含了一些次级抵押贷款。看着新的债务抵押债券市场的兴起,美林决定全力投入。在几年之内,美林成为了债务抵押债券的主要承销公司。2002年,美林进行了9笔债务抵押债券交易,价值22亿美元,而2004年,美林进行了38笔债务抵押债券交易,价值近190亿美元。公司排名从第十五位上升到第一位。2002年到2007年间,美林承销了100笔债务抵押债券,比第二名花旗集团多出了27笔。美林的高管将排名第一视为能和其他大型公司竞争的依据,而这个排名成为了美林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保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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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管理美林抵押贷款交易室的最终权威是经验丰富的交易员杰夫·克朗索尔。他的职业生涯全都围绕着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还是20出头的时候,克朗索尔就在所罗门兄弟银行的拉涅里手下管理抵押贷款交易室。20世纪80年代末,奥尼尔加入美林不久后,克朗索尔也加入公司,并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一直监管各个交易室。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他接管了公司整个衍生品业务。克朗索尔认为,美林的风险限制制约了公司产生巨额利润的能力。20世纪90年代,他努力推进不情愿作出改变的美林承担更多的交易风险。但是,克朗索尔对于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担忧是合理的。多年以来,他看着这些证券的风险变得越来越高。他最基本的观点是,美林应该创造出一种机制,让投资者承担他们愿意承担的风险量。但是,美林不应该去承担任何风险。“这是你应该卖出去的东西,不是保有的东西。”他曾经告诉下属交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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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尼尔促使公司承担更多风险的同时,克朗索尔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非常奇特的位置上。这些年来,他和奥尼尔有过一些口角,但是他的两位朋友帕特里克和扎卡里亚都劝说他留在公司。这两位离开之后,克朗索尔在公司的管理层中就不再有保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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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克朗索尔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努力扩大债务抵押债券交易量。克朗索尔的上司道·基姆主管固定收益部门。“奥尼尔总是不断地逼问道·基姆为什么在固定收益上美林不能和雷曼兄弟、高盛平起平坐。”一位原美林高管说道。奥尼尔给基姆施压,基姆就会向克朗索尔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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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处于基层的克朗索尔在想尽办法控制债务抵押债券团队。然而,要完成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债务抵押债券团队的带头人名为克里斯·里恰尔迪,当时他30岁出头,是一位强势的交易员。10年前,里恰尔迪在培基证券工作时,他所属的小组首次提出了将抵押贷款绑入债务抵押债券的想法。里恰尔迪在培基证券工作很成功,之后又为瑞士信贷集团效力;2003年7月,他和小组的大部分成员一起加入美林公司,并很快地提升了公司债务抵押债券业务。克朗索尔和他的老牌交易员们对里恰尔迪小心谨慎。“他是个危险的人物,”一位原美林交易员说,“他从来不在意规则。如果一位高管没有给出他想要听到的答案,他便会寻找另外一位高管。他只关心自己和他的小组。里恰尔迪总是威胁说要离开公司,并且把他的小组也带走。”克朗索尔的意见是:让他走。但是,基姆却认为美林还需要至少十个像里恰尔迪这样的销售人员。奥尼尔想要的正是他这种积极强势的冒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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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一位和里恰尔迪有过工作来往的人说,虽然他名声很大,但是他的行为举止却是出奇的温和。“他不是光芒耀眼型人物。”这个人说道。但是,他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大学里,他曾召集一批人通过刷房子赚钱。这个人还说,“他很聪明,能很清楚地表达想法。”一个投资者回忆说,他曾经看到过早些时候里恰尔迪做过的一个交易,该交易中包括了信用卡应收账款债券和抵押贷款债券。这种债券的违约记录很少。但是,这位投资者问,如果信用卡违约多发的话,该债券会是什么结果?里恰尔迪没有提供一个很好的答案,于是这位投资者就退出该单了。然而,里恰尔迪仍然成功地让评级机构将这只债券评为AAA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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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恰尔迪很清楚自己受雇后应完成的任务。“战略目标是成为高产量承销公司,并将注意力集中在广受欢迎的领域。”2005年初,他对一家行业出版物的记者说道。当然,广受欢迎的就是次贷。为了确保公司能够获得足够的次级抵押贷款来证券化,并将其绑入债务抵押债券,美林购买了一家名为“欧尼特”的抵押贷款公司20%的股份。该公司由比尔·达拉斯创立,美林的一名高管还加入了该公司的董事会。达拉斯说,截至2006年,美林迫使他发放那些能够给美林的债务抵押债券带来更多收益的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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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来不会要求我们发放劣质贷款,”达拉斯说,“他们会说,‘你得增大息票利率。’(这意味着能发放带来更多收益的贷款)达到这个目的的唯一方法是发放更劣质的贷款。”从2005年第四季度到2006年第一季度期间,欧尼特从本来是文件齐全的贷款公司变成了次贷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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