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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受到进口棉纺织品冲击的中国传统的丝织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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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英国正在整治国内中小银行的盲目发展,英格兰银行于1868年把对小银行的再贷款利率提高到6%~10%。这意味着美国棉花带来的商品价格冲击还未解脱,资金市场上的供应又发生紧缩,成本上扬。接着,英格兰银行在1871年宣布采取金本位制,欧美数国纷纷效尤,导致白银价格应声下跌。印度和中国是当时世界上使用白银货币的主要国家,金本位制对这两个国家不啻是一场噩梦。雪上加霜的亚洲银行禁不起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1865~1866年,在香港经营的11家银行有6家倒闭。先到中国开业的英资小银行也一家一家撤出了上海市场。只有一家银行逃脱了破产的命运,它就是今日渣打银行的前身——印澳华渣打银行。汇丰银行在棉花危机后的1865年才成立,它反倒成为行业整合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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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钱庄、票号因为有内陆市场,在这一轮全球危机冲击下生存下来。19世纪60年代的危机过去后,世界进入了崭新的发展时代,新技术新机构层出不穷。1869年苏伊士运河的启用缩短了欧亚航运路程。1871年在中国的西方银行已开始使用电报联系。渣打银行和汇丰银行不但在全球,而且在中国拥有越来越广泛的经济与政治资源。相比之下,中国传统金融更显分散弱小落后。它们没有像英国的同行那样可以得到政府国民债务业务,国际贸易领域留给它们的机会也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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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现代金融发展的契机,无论是在紫禁城的朝廷,还是沿海的传统金融机构,都没有能够很好地把握。金融要想转运,还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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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说金融史 从财政金融谈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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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时代的日本人派团队到西方考察学习财政金融,大清却不用,他们坐在家里,就会有西方人把他们想知道的东西引进来。泱泱大国与岛邻小国的做派就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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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也是有这样的习惯与本事,到别人家里做客时间不长,就能长篇大论,不但谈自己家世,还能对你家里的事提出许多意见与建议。今天到海外的西文书店里,摆在架子上议论中国长长短短的书籍,肯定比在中国书店里看到的相反相配的文字多得多。中国人也很早就养成了习惯,喜欢听外人怎么说,然后可以批评他们多么的不了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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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习惯的建立离不开一位英国绅士,他就是帝国海关总税务司罗伯特·赫德(1835~1911)。与他同时在华的还有许多西方人,如发明了韦氏拼音的汤马斯·威妥玛(1818~1895)、美国第一个汉学教授卫三畏(1812~1884)、英国浸礼会传教士李提摩太等,都曾向国人传播过西方财政金融知识,并给朝廷提出过大量的改革建言。赫德的独特之处在于他是大清的二品大员,是“体制内”之人,和当权高官能直接说得上话。一些历史学者认为由于他们的介绍,大清末年朝廷对西方经济金融知识知之甚多。我在剑桥学习时,有一位教授就以结论性的口气说,赫德是向中国传播政治经济学的第一人,由于他的努力,大清对英国金融制度的理解已经没有太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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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在工作台前,他是1890年伦敦新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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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于1863年被总理衙门的恭亲王聘用,在总税务司的职位上做了48年,时代跨越了同治、光绪、宣统三朝。他帮助大清海关建立了西式管理体制,清廉有效,到19世纪末贡献了近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在大清官员眼中,赫德诚恳、绅士、敬业,对中国具有同情心,明确要求在海关服务的外国人忠实于自己的大清雇主。在英国,他被认为是海外服务的典范,维多利亚女王授予他爵士(Sir)和准男爵(Baronet)的封号。以其权力及个人魅力,他为中西军事经济冲突做过出色的调解缓冲。1865年他写了《局外旁观论》,揭露了大清朝野的种种弊端,提出对政治经济等制度的改革建议。他善于利用自己对政府财政的影响力,帮助中国建立新式教育,开发现代智力。中国第一个翻译局“同文馆”就是在赫德的支持下诞生的,中国的第一批政治经济学译著就出版于同文馆。他和在华经营的英国银行有密切联系,为他们开展业务穿针引线。1895年甲午战争前后,赫德为安排朝廷战争借款不遗余力,创造了第一笔东方帝国财政接轨西方金融的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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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些事例上看,赫德不但管理海关,也深深介入了大清经济的多元领域。他为大清带来了想知道的一些东西,但远远达不到帮助大清建立对现代金融制度的理解。一本研究赫德文存的书指出了他在中国的事业,是在东西冲突中寻找着艰难的平衡:“他始终在真诚地贯彻英国的意图——扩张贸易,推进西式‘进步’。同时,他很明了中国的政治现实,尽力帮助中国抵制了外国人不合理的要求。”无论他多么了解中国的现实,并同情中国的弱势,但他无法激励这个古老的皇朝从内部产生新的经济思考,更不要说鼓动起建立新制度的激情。带着外人的局限性,他们只能帮助大清在旧制度中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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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他们带来的有限、碎片化的财金知识,大清朝廷也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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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的地方官员。赫德和西方人对他们的滥权厌恶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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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5年赫德年方三十,担任大清部级领导已经三年。以帮补大清为己任,他受到刚刚从江苏巡抚提升为两江总督的李鸿章的鼓励,向总理衙门提交了一份改革建言。其中提到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地方财政。其矛头所指,是1853年朝廷允许地方政府开征的一个新税——厘金。厘金在江浙推出的时间和外国人控制上海海关基本同时,在百姓眼里,海关是个正面形象,但对厘金却怨评如潮。以前大清的税收主要靠土地税、盐铁税和各种实物税,外加卖官,收入都进入北京户部。现在地方可以收税,却没有统一的律法,这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陋俗恶习随之泛滥。曾从师林则徐的翰林冯桂芬就说:“近10年来捐途多而吏治益坏,吏治坏而世变益亟,世变亟而度支益蹙,度支蹙而捐途益多,是以乱召乱之道。”1865年太平天国失败后,朝廷本打算取消厘金,但是地方的衙门、军队、官商已经坐大,厘金就是他们手中永远的摇钱树,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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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在他的言论中强烈要求取缔厘金。根据西方人写的传记,他曾提出两个命题来支持他的观点。其一是政府税收应当促进贸易发展,而厘金的征收并非在交易环节,而是随地折卡,地方政府又胡作非为,商人备受其害。本来厘金税率只有1%,但是天晓得最终地方政府贪没了多少。他把厘金称为官员的“私田”,耕种了,就一定要收获:“惟官之下取于民者多,而上输于国者少。”就是说商民吐了血,国家也没得着,“饱私囊而漏公项,供贪婪于戚友。如是而欲民生安业,岂可得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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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德的第二个命题是个极为精辟的观点,即在大清的体制里,把税收放权到地方是非常危险之事,财权必须要统一掌管在京城。中国被认为是大一统的帝国,但赫德担忧财经权力实在过于分散。这一传统到清末登峰造极,不但是税收,1890年以后,大清的铸币权在李鸿章、张之洞等大员的争持下,也分割在各省造币局。赫德深感分权带来的经济混乱阻碍了贸易发展,削弱了皇帝的权威。从这个角度说,厘金也应取消。赫德为财金的中央集权呼吁了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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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1872年英国人J·汤姆森(J. Thomson)的照片制作的恭亲王的版画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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