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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的消费者只是将手机、手提电脑和其他设备当作奢侈品，可能不过是所谓“第一世界国家的难题”而已。但是21世纪是一个互联互通的时代，电子设备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通过维修，确保这些设备可以用得更久，不仅是环保势在必行的要求，也是一种迫切需要普及的常识。而这种家庭节俭方式，对于19世纪那些攒下好几包纽扣和绳子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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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英根特龙出生于阿肯色州的一个乡村，生来就是当学者的料。父亲这边出过许多报社记者，母亲这边都是——他用自豪的口吻说——“真正的乡下人”。他告诉我，在他小时候，他的外祖父就教他“怎样修东西”，最开始是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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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父教我最重要的事情是——”他提高了音调，用一种故作老成的语气说道，“年轻人，知道怎样修理东西，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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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罗宾的家庭办公室里，从窗户望去外面就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半英亩绿草地衔接着绵延不绝的森林。罗宾的妻子是明德学院的法语教授，刚动身去上班。罗宾家的黑咖啡特别棒，我们已经开始喝第二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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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他外祖父那些关于维修的建议只适用于过去的年代。他纠正我说：“我觉得这些建议适合任何年代的穷人。穷人要会修补东西。我从小接受的观念便是，你能做到的最聪明的事就是买富人坏掉的东西。”他继续说：“当富人不知道某件东西很容易修好时，你就可以拿到最好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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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生意就是要不断从别人觉得没有价值的东西中寻找价值，这一行很适合罗宾。大学毕业后，他先是在美国和平队服役，后来在一家小型回收公司就职，最后成为马萨诸塞州环境保护部回收科的主任。在他任职期间，上级给他安排了一项并不让人羡慕的任务：建设与回收相关的基础设施，支持国家推出关于丢弃老式显像管电视机的禁令。想要完成这项任务，部分得依靠那些对收购电视机感兴趣的回收商，这些回收商主要回收整机或是电视机零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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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开车穿过明德镇去金点回收公司时，罗宾对我说道：“你看看支付的价格就知道这些电视机是有价值的，它们不是垃圾。”回收对各方都有益。马萨诸塞州可以节省财政开支，维修行业可以获得零部件和电视机，而消费者知道他们不要的设备以最环保的方式被回收了，即实现了重复利用，心里也会感到十分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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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罗宾辞去了州政府的工作，跟着妻子一起来到明德镇，在这里成立了金点回收公司。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收集二手电脑显示屏，然后将其送到可以重新利用的地方。[8]当时最大的市场之一就是中国，在考察中国市场时，他了解到中国有大量的工厂正在参与蓬勃发展的全球个人电脑业务，将那些老旧的电脑显示屏改装为显像管电视机，再销往新兴市场。他回想起洛杉矶的一位独立经纪人为中国的再制造业“每天购入5万台二手美国电视机”的事情。最后，许多翻新的显示器会被当作新机器出口到美国，让富人以高价买回他们之前扔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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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叶茂的工业园区里有一栋野兽派风格的建筑，我们在这停了车。除了金点回收公司外，美国最大的苹果酒酿造厂也在此处。罗宾带我走进金点回收公司。前前后后的叉车来来回回穿梭着，将装着金属、电视机和其他电子产品的箱子与桶放进拖车里。这里的空间很紧凑，有很多装着老式显示器的洗衣机箱子和放着旧电脑的托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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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闲逛的时候，有两个硕大的摄影反光伞正在闪光。在这工作多年的员工伊莱亚斯·钦奇利亚正对着零部件拍照，他刚从一台2017年产的48英寸三星电视机上拆下这些零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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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没用的垃圾已经剔除掉了。”罗宾说的是分开放在一旁的破碎显示屏。很可能是有人意识到维修这台电视机可能比买一台新的还要贵，所以就丢在了当地政府设立的收集站，让别人来回收。在佛蒙特州，根据合同，金点回收公司需要回收这些设备，当然它也一定会回收，但要先取出价值250美元的三星零部件（仓库里几乎都是这种东西）并且上架到eBay。罗宾的大多数客户都是北美的维修商，公司的业务范围则遍及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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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做回收生意已经很多年了，这一行正变得越来越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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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线上零部件贸易的不断发展，推动着我们不断壮大，而其他电子回收商则慢慢退出了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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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的大多数竞争者仍将废旧电视机视作原材料，罗宾眼中看到的则是一套能够维持电视机正常运行的零件。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北美最大的电视机零部件企业每天要拆解1000～1500台电视机，他们可以从拆卸下来的零部件中获得数千万美元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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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零部件拆用并不是全球维修行业的新概念。正像罗宾在萨韦卢古提醒我的那样，这是所有汽车垃圾场的副业（有时候，甚至是主业）。在全球范围内，要坚持把汽车维修这门生意做下去，机器零部件拆用通常是最佳方式，有时也是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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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对那些希望维修行业兴旺的人来说是这样的。最令人沮丧的是，一些制造商会竭尽全力威吓顾客，让顾客不敢尝试自行修理。例如，大部分顾客会注意到标签上的警告标识：不要自行拆卸设备，否则不予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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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韦恩斯从他位于加利福尼亚州阿塔斯卡德罗的家中驱车，经由101号公路加速下坡（实际是从高山上飞驰而下）。他痛恨这些警告标签，利用标签警告顾客并不合法。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民众也开始意识到商家的这种行为并不合法，对此凯尔·韦恩斯功不可没。[9]在凯尔看来，同样糟糕的是，这样做完全侵犯了基本财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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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买了某件东西，那你就可以对这件东西为所欲为，”当他注视着前方拥挤的路况时，几乎是喊着说了这句话，“你想修就修，因为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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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今年35岁，是爱维修公司（iFixit）[10]的CEO兼联合创始人，他有些孩子气。爱维修于16年前成立，现如今公司员工已超过170名，这家公司位于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路易斯奥比斯波。用凯尔的话说，这家公司立志于“为所有产品提供维修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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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商业模式很特别。爱维修（在大量志愿者的帮助下）为那些缺少维修手册的设备创建了维修手册，并发布到官方网站上，让所有人都可以免费获取。截至我写稿时，爱维修总共发布了38000多份维修手册，涵盖的产品从最新款三星Galaxy Note智能手机到欧乐B活力款电动牙刷，各类手册应有尽有。为了使这种大量赠予信息的模式营利化，爱维修开始出售维修零部件、工具以及软件，还提供付费咨询服务。2016年该公司销售额高达21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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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某些方面而言，爱维修就是21世纪版本的莉迪亚·玛丽亚·查理德和《节俭的美国家庭主妇》。正如19世纪前期，美国妇女缺乏整理以及修理物品的相关知识，当代美国人也不知该如何掌握这些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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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户人家里有多少件物品？”凯尔·韦恩斯在进入圣路易斯奥比斯波时问道，“是1000件还是10000件？这肯定比50年前要多一个数量级。然而，由于经济原因，当地没有咖啡机维修人员。所以，消费者要么得自己搞清楚怎么修理东西，要么……”他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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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对爱维修抱有很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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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超过1亿人访问了我们的网站，获取与维修有关的信息，”他说，“我们估计，每售出一次维修零部件，就有1000～10000人次使用我们的维修手册。而我们每年售出的零部件数以10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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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标是每年售出10亿次维修零部件。他认为，到那个时候，爱维修可以像家得宝一样，对美国经济产生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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